王嬷嬷颔首应了,利索地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打了水来,昭阳从袖中取出清洗易容的药物来,滴入了水盆之中,仔细将脸上的易容洗去了,铜镜之中映照出她的脸,脸色苍白得跟鬼似得,眼下有着深深的青黑色印记,昭阳静静地看了半晌,伸手将那面铜镜扣了下来。
用了午饭,王嬷嬷果真扶着昭阳出了门,门口的暗卫见昭阳出来,倒也并未拦着,只亦步亦趋地跟在昭阳的身后。
昭阳见了,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来,只当瞧不见他们一样,径直下了楼。
湖心岛的西面,果真种了不少的菊花,还有许多如紫龙卧雪、瑶台玉凤这样的十分名贵的品种,瞧得出当初花了不少的心思。
昭阳站在菊花园子中,却没有心情赏菊,心乱如麻,只随手折了一朵菊花,胡乱将菊花的花瓣扯落得到处都是。
在菊花园子里站了一会儿,昭阳便又带着王嬷嬷回了清心楼。
走到清心楼下面,就瞧见后院里面那四个下人站在院子门口探出头来望着昭阳,眼中满是探究,似乎在好奇,为何明明是一个洒扫的丫鬟,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昭阳公主了?
昭阳眸光淡淡地扫过四个人,那四个人便又急急忙忙缩回了头去,小六子的动作慢一些,似乎被后面慌乱的人推了一把,险些摔了出来。
昭阳瞧得分明,脚步却并未停下,径直上了楼。
赏菊并未让昭阳心情好些,仍旧心乱得十分厉害,昭阳回到屋中,索性取了笔墨纸砚来练字,却是写完一张,便将练字的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扔得满地都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嬷嬷将屋中的灯点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几步一停歇,似乎有些吃力。
昭阳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却并未停下。
门被推了开来,王嬷嬷抬起眼望了过去,见是苏远之,便低着头同苏远之行了个礼,复又悄悄看了看昭阳,见昭阳一直低着头练字,面上并无太多情绪,才退了下去。
昭阳又写了一张纸,将纸揉成团,便往前扔去,正好打在了苏远之的身上。
苏远之看着满地的纸团,沉默了片刻,缓缓弯下了腰,捡起了一个来,缓缓展了开来。
只瞧见揉得皱巴巴的纸上用朱红色的笔写着四个偌大的字,断情绝爱。
苏远之的手微微一顿,那纸便轻飘飘的落在脚边,四个血色大字似乎带着几分狰狞。
昭阳嘴角闪过一抹冷漠的笑,抬起眼来看了苏远之一眼,眼中满是讽刺。
苏远之复又弯下腰,捡了好几个纸团,展开来看,却都只有这四个字。
昭阳冷笑,手下却已经又写好了一张,昭阳快速将纸团揉作一团,往前扔去,那纸团打在苏远之的身上,被弹了一下,却飞出了窗外。
昭阳见苏远之仍旧站着,索性将手中的笔搁了下来,冷笑着望着苏远之:“苏丞相就快要登基了,怎么还有心情来看我这个被苏丞相利用完了的人?如今我对苏丞相而言,应当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苏远之没有应声。
“听闻自打我从孟县失踪之后不久,这清心楼就日日闹鬼。这鬼,就是苏丞相吧?苏丞相这样做,会让人误会的,还以为你对我情深似海,难以忘却呢…”
第564章 风雨前的平静
苏远之的目光却仍旧落在地上展开的那几张纸上,鲜红的朱色仿佛血一样。
昭阳瞧着他不言不语地模样,突然觉着心中累极了,不由地长长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勉强支撑着自己虚软无力的身子,苍白着脸,只觉浑身筋疲力竭。
“我不想与你争了,这江山你想要拿去就是了,你将外祖父放了,将母后和君墨还给我便是,我会带着他们走得远远地,走到你再也瞧不见的地方去,再也不碍着你的眼。”
声音里似是带着深深的倦。
苏远之闻言,才抬起眼来看向楚昭阳,终是开了口:“明日一早,会有绣娘来替你量尺寸,给你做后服,你晚上好好休息,莫要赖床。”
楚昭阳刚刚才稍稍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便又起了波澜,手忍不住握紧了书桌的边缘,厉声高喊着:“谁稀罕做你的皇后?”
昭阳浑身都在发着颤,鼻尖酸涩得厉害,却不想在苏远之面前泄露了心情,用尽力气喊了那么一声,声音便又弱了下去,隐隐发着颤:“苏远之,你放过我好不好?”
苏远之定定地看着昭阳,嘴角翘了翘,眼中却是情绪翻腾:“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说完,也不等昭阳回过神来,便抬脚径直离开了屋子。
放过他?昭阳眼中满是不解,他如今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放过不放过的?
心中乱极了,昭阳站起身来,在屋子中来来回回地走着,却被地上的纸团险些绊倒,昭阳定住身子,目光落在满地的纸团上,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将地上的纸团抱了好些起来,尽数朝着窗外扔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王嬷嬷带着绣娘来的时候,昭阳早已经恢复了寻常模样,穿着一身胭脂色的里衣,披散着头发,面色虽隐隐有些苍白,却已经十分平静,丝毫看不出昨夜里那歇斯底里的模样。
绣娘同昭阳请了安,轻声道:“苏丞相让民妇来给公主丈量尺寸,制凤袍。”
昭阳神情淡淡地看了那绣娘一眼,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将手伸了开来,任由那绣娘拿着软尺来回丈量。
“你自称民妇,莫非不是尚衣局的人啊?”昭阳神情懒懒地打量着那绣娘。
那绣娘连忙应着:“回公主,民妇不是尚衣局中的人,只是个普通百姓,平日里靠制衣裳养家糊口罢了。”
“普通百姓?”昭阳又笑了笑:“能够被苏远之请来给我做凤袍的人,只怕也不是泛泛之辈,你叫什么?”
“民妇夫家姓李,旁人都叫民妇一声李三娘。”那绣娘笑着应着,神情却是十分专注。
“李三娘?”昭阳闻言就笑了起来:“原来是有着天下第一绣娘之称的李三娘啊,听闻三娘的绣功天下闻名,所绣之物皆是栩栩如生,绣的花能引蝴蝶驻足,凤凰能引百鸟来朝。我这凤袍自是有凤凰的,不知到时候能不能见到百鸟来朝的奇观。”
李三娘垂眸笑着:“不过只是传言罢了,当不得真的,公主生的好看,到时候凤袍加身,母仪天下,莫说是百鸟,天下都得来朝的。”
“三娘可真是会说话。”昭阳笑了笑,不再言语。
李三娘丈量了尺寸,王嬷嬷便叫了人来将李三娘带了下去。
已经入了秋,初秋的早上有些凉,昭阳抬起手来抱住胳膊,轻声道:“如今我这屋子里一个侍候的下人都没有,我倒是连这头发也梳不好。”
王嬷嬷连忙道:“奴婢待会儿就带几个人来,公主选两个合心意的人来侍候便是。”
昭阳挥了挥手:“懒得麻烦,后院不是有四个下人,将那两个丫鬟带来侍候着就是了,何必再重新选人?还是说,苏远之有专门吩咐过,不允许我用原来公主府中的人?所有侍候的人得听候他的安排?”
王嬷嬷觑了觑昭阳的神色,低头道:“苏丞相倒是不曾说过,奴婢待会儿就将人带来,只是那两个丫鬟本来只是粗使丫鬟,这穿衣梳头的精细活儿,未必妥帖。”
昭阳随意地挥了挥手:“那还是照你说的办吧。”
王嬷嬷应了声,退了下去。
昭阳刚用了早饭,王嬷嬷就带了六个丫鬟过来让昭阳选,昭阳一一看了过去,让各自报了名字,才随口道:“青瑶和忍冬的名字不错,就你们两个留下来侍候吧。”
那两人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来,连忙笑眯眯地应了。
昭阳叫王嬷嬷拿了一旁梳妆台上的妆柩来:“其他人也无需沮丧,这一次我只要两个丫鬟,虽然没有选你们,不过既然王嬷嬷把你们带来了,定也是拔尖的。”
说着,就从妆柩中随意取出了六件首饰来赏了,倒是谁也没有偏颇。
王嬷嬷将青瑶和忍冬留了下来,带着其他四个丫鬟退了下去。
昭阳看了看青瑶和忍冬,表情温和:“你们谁的头发梳得好些?”
青瑶和忍冬面面相觑,青瑶便上前了一步:“奴婢给公主梳头吧。”
昭阳点了点头,又吩咐着忍冬:“你去那边柜子里帮我找身衣裳吧,找好之后,再同门口的暗卫传个话,就说我要吃飘香阁的栗子糕了,如今这个时候,新鲜的栗子应当出来了。”
忍冬应了下来,走到一旁打开了柜子的门,仔细给昭阳选着衣裳。
青瑶拿了梳子上前,轻声问着昭阳:“公主想要个什么样的发髻?奴婢给公主梳个飞仙髻如何?”
昭阳却只随意地挥了挥手:“我在这屋中又不出门,梳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随意束起来就是。”
“是。”青瑶应着。
梳洗穿戴完了,昭阳在美人榻上看了会儿书,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苏远之的脚步声,昭阳素来不会认错。
正想着,就听见青瑶和忍冬同苏远之请安的声音传来。
苏远之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手抱着火狐,一手提着一个食盒。进了屋就将那火狐放在了地上,火狐四下看了看,猛地窜上了美人榻,在昭阳手边躺了下来。
苏远之只看了一眼,便又走到桌子旁,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飘香阁的栗子糕,今年的新栗子做的。”
第565章 探监
昭阳闻言,朝着苏远之斜斜地睨了过去,嘴角扯出一个似讽非讽的笑容:“苏丞相政务繁忙,却还要抽出时间去给我买栗子糕,实在是有劳了。今儿个苏丞相来的挺早的啊,怎么,这还没登基,江山就要亡了?这样无所事事。”
苏远之却似乎丝毫不在意昭阳那暗含嘲讽的话,只开口道:“你吃些栗子糕吧,等会儿用了午饭我带你去见你外祖父。”
昭阳的手上传来濡湿的感觉,低下头,便瞧见那火狐在她手背上舔了舔,在她手边趴了下来。
昭阳看了那火狐半晌,才压下心中的怒气,冷冰冰地道:“如此,倒是要多谢苏丞相了。”
言罢,便又抬起眼来望向了苏远之。
“对了,苏丞相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母后和君墨啊?”
苏远之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等着登基大典之后,等着你成为了皇后,住进了宫里,自然就能够见到了。”
呵,他果真是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绑在他身边了,一次次地提醒着她,如今她关心的人的处境,她倒是从来不知,他竟是这样的心机深沉。
“苏丞相还真是煞费苦心。”昭阳嗤笑了一声。
苏远之并未应话,只将食盒子打了开来,从里面端出了一盘栗子糕来,放到了昭阳的手边,昭阳如今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知晓苏远之不会再像在孟县那样大意,给她逃脱的机会,便也不再挣扎,径直取了栗子糕来吃着,不再理会苏远之。
苏远之也不在意,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取了本书来闲看着。
气氛倒是难得的平和,昭阳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书页,却是良久都不曾看进去一个字。手边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拱了拱昭阳的手,昭阳侧过头看了一眼,便瞧见那火狐眯着眼望着她,眼神像极了苏远之,昭阳的手一颤,急忙挪开了目光。
午饭苏远之亦是同昭阳一同用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用过了午饭,苏远之方问道:“是现在就去,还是午歇一会儿再过去?”
昭阳一愣,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去看外祖父,就开口应道:“现在就去吧。”
与他呆在同一间屋子里,实在是折磨。
苏远之颔首,吩咐着人准备马车,才又看了一眼昭阳道:“先前外面下了些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让丫鬟带一件披风吧。”
昭阳身子微微一顿,脸上隐隐有些苍白,这样关切的话,倒是让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了。
只是又何必呢?再伤她那样深之后,给一颗蜜枣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旁侍立着的忍冬听苏远之这样一说,连忙从箱笼之中取了一件青碧色的披风出来。
昭阳见着那颜色便蹙了蹙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远之身上的青色衣裳:“重新换一件吧,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苏远之目光亦是落在了忍冬手中的那件披风之上,眼中有黯然滑过。
忍冬一怔,连忙应了声,又重新换了一件银丝素锦披风,昭阳这才转过身抬脚出了屋。
马车就停在湖心岛对面,忍冬和青瑶扶着昭阳上了马车,昭阳刚一坐下就瞧见苏远之也跟着钻了进来,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顿,手暗自绞着锦帕。
公主府的马车已经算是十分宽敞的了,可是她仍旧觉着有些窄了,她还是很难做到毫无芥蒂地与他呆在这样狭窄的地方,鼻尖是他熟悉的清冷气息,让昭阳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昭阳索性闭目养神,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苏远之,马车动了起来,只听见马车轱辘的声音。
时间过得极慢,好在出了府之后,昭阳尚且能够让自己凝神听一听外面的声音转移开注意,终是没那么难熬了。
仿佛过了许久,马车才停了下来,昭阳睁开眼,瞧着苏远之下了马车,才跟着下了马车。
昭阳抬起眼来望向自己所在的地方,倒并非是他所料想的天牢,而是大理寺的监牢。
昭阳跟在苏远之身后进了大理寺监牢,牢房之中空荡荡的,苏远之径直带着昭阳走到了最里面,还未走近,昭阳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外祖父。
外祖父似乎是在笑,昭阳有些诧异,急急忙忙循着笑声走了过去。
一拐角,便瞧见了外祖父,昭阳仔细一看,便瞧见外祖父正在隔着牢房的铁栏杆,同一个狱卒在下棋,似是刚刚赢了棋,外祖父的脸上满是笑意,笑声爽朗。
似是听见了脚步声,柳传铭朝着昭阳望了过来,笑声一下子就戛然而止,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急急忙忙扶着栏杆站了起来,高声质问着昭阳:“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回到渭城了?你都离开了,还回来做什么?”
昭阳鼻尖微酸,只快步走到柳传铭跟前,握住柳传铭扶着栏杆的手:“外祖父…”
“你怎么这么傻?”柳传铭性子急,跺了跺脚,脸上满是焦躁不安。
昭阳低着头,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目光打量着外祖父住着的牢房,想来苏远之虽然将外祖父关了起来,却并未亏待,外祖父的牢房之中倒是十分干燥,且东西不少,棉被看起来是新的,共有三四床,还散乱地放着几本书,还有棋和棋桌。
柳传铭的目光却已经越过了昭阳,落在了立在昭阳身后的苏远之身上,眼中满是怒意:“你何必非要将她搅进来?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看才有得你后悔的!”
苏远之却只淡淡地看着昭阳的背影,紧抿着唇没有开口。
柳传铭见他神情坚定,便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心中愈发恼怒:“如果不是我现在被关在这里,我真想劈了你!”
楚昭阳亦是转过了头,目光淡淡地看着苏远之:“丞相既然带了我来,不知可否网开一面,让我同外祖父单独说说话?”
苏远之看了两人一眼,倒是十分爽快地带着那同柳传铭下棋的狱卒转过了头离开了。
昭阳看着苏远之走远了,才又转头同柳传铭道:“外祖父受苦了,都是我的错。”
柳传铭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顿了顿才又看了眼苏远之离开的方向:“他是不是拿我来威胁你了?你就不该回来!听闻你生了个男孩?你带回来了?”
第566章 丫鬟
昭阳摇了摇头:“没有,渭城之中如今这样的情形,我自是不会让他也陷进来。外祖父莫要担心,他现在很安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他陷于危险之中的。”
“那就好。”柳传铭喃喃着:“这些事情,越少人掺合越好,幸好在那件事情之前,我就将你的外祖母送离了渭城,你也实在不该回来的。”
昭阳笑了笑,眼神倒是十分平静:“我若是不回来,这出戏该如何唱下去?外祖父放心便是,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不会有事的。”
柳传铭长长地叹了口气:“你都已经回来了,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如今情形如何?一切可还顺利?”
昭阳轻轻颔首:“顺利的。”
柳传铭才又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我在这牢中也挺好的,除了地方小了点,其它都不错,就是差两壶酒,你下次若还有机会来看我,记得给我带两壶酒来。”
“好。”昭阳亦是跟着笑着,眼眶却有些微微的红:“我给外祖父带最好的女儿红。”
柳传铭哈哈笑了起来,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才止住了笑,轻声道:“一切小心。”
昭阳点了点头,转过头,就瞧见苏远之走了过来,身后带着两个狱卒。
苏远之神情淡淡地望着昭阳:“时间不早了,回吧。”
昭阳嘴角的笑容满是讥诮:“丞相还真是小气,我来尚且不到一刻钟,丞相莫非是害怕我与外祖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远之却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辩驳。
昭阳便也懒得与他争辩,只转过头同柳传铭道:“昭阳下次再来见外祖父。”
柳传铭点了点头,拍了拍昭阳的手:“好好照顾好自己,瞧你都瘦了。”
昭阳低着头应了,朝着柳传铭行了个礼,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雨,青瑶和忍冬等在门口,见昭阳出来,连忙打了伞,扶着昭阳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
回到清心楼,青瑶将昭阳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挂了起来,昭阳转过眸子,瞧见那红狐仍旧在美人榻上躺着,想着那狐狸与苏远之如出一辙的眼神,蹙了蹙眉,便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那红狐却抬起了头来,眼睛在屋中寻了一圈,落在了昭阳的身上,跳下了美人榻,走到了昭阳脚边,绕着昭阳的脚走了两圈,便趴在了昭阳的鞋子上。
昭阳轻轻踹了它一脚,将它踹开了一些,那红狐似乎觉着有些委屈的样子,踱步到苏远之脚边趴了下来,委委屈屈地看了昭阳一眼,将头埋了下去。
苏远之伸手摸了摸那火狐的脑袋,才轻声道:“先前我已经与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商议过了,柳太尉的事情尚有蹊跷,须得仔细调查,行刑之事暂且不提,等重新调查审理之后,再作打算。”
昭阳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之中满是嘲讽:“还真是多谢丞相大人明察秋毫了,丞相大人是不是想说,只要以后我乖一些,乖乖地听你的话,做你的皇后,我外祖父便能没事。若是我违逆了你的意思,我的外祖父、母后和君墨,就危险了?”
苏远之没有应声,似乎是默认了的意思。
昭阳的脸色愈发冷了几分,指了指门外道:“我要休息了,我休息的时候不习惯屋中有旁人,还请丞相大人离开吧。”
苏远之闻言,沉默了片刻,便抬脚离开了屋子。
昭阳咬了咬唇,面上满是颓然之色,半晌才站起身来道:“我倦了,服侍我歇下吧。”
青瑶和忍冬面面相觑,连忙应了下来,服侍着昭阳褪了衣裳,在床上歇了。
昭阳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仍旧亮着,屋中只有忍冬在,昭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坐起了身来。
忍冬见状,连忙上前扶着昭阳坐了起来。
昭阳觉着头隐隐作痛,缓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询问着:“什么时辰了?”
“刚到酉时。”忍冬应着。
昭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他走了吗?”
忍冬微微一怔,抬起眼来看了昭阳一眼,才反应过来昭阳问的是苏丞相:“苏丞相一直呆在书房,没有离开。”
昭阳闻言,便不再开口,等着稍稍恢复了一些精神,才站了起来。
屋中窗户紧闭着,昭阳觉着有些闷,抬脚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推了开来,就听见下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昭阳低下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瞧见青瑶站在后院,靠在后院的树上,似乎在与人闲聊。
与她说话的人背对着昭阳站着,只是这后院就那么几个人,昭阳素来又是个记性不错的,只一眼就认了出来,与青瑶说话的,是小六子。
昭阳看了两人一眼,便转过了头,走到梳妆桌前坐了:“给我梳头吧。”
忍冬闻言,似是有些为难:“奴婢梳头发的手艺不是太好,要不奴婢去将青瑶寻来,给公主梳头?”
昭阳摇了摇头:“又不出门,梳得那样好做什么?随意梳一梳,拿一根发带绑起来就好,无需什么复杂的发髻。”
忍冬应了下来,只是神色仍旧有些惴惴不安,拿了梳子给昭阳将头发梳得顺了,取了一根发带来仔细绑了。
昭阳看了看铜镜之中忍冬的动作,抬起手来摸了摸绑好的头发,笑着道:“挺好的。”
忍冬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脸上终是有了几分笑容:“谢公主夸奖。”
不一会儿,青瑶便回到了屋中,见昭阳已经醒来,目光落在昭阳的头上,急急忙忙地上前同昭阳行了礼。
昭阳将青瑶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看了青瑶一眼,笑着问着:“醒来也不见你的人,本想让你给我梳头的,却找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