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是用一根兰色如意丝绦将自己吊死了的,那根丝绦就系在黄柏木做的床架子上,将四姨娘吊在床头。
四姨娘的头埋着,脸上早已经褪去了血色,眼睛闭着,神态倒算得上是安详。却因着涂了脂粉,不见尸体的青白色,只是纯粹的白,白得像是腊月里的血,嘴唇上涂着粉色胭脂,在那苍白的脸的衬托之下,却愈发显得骇人了几分。
三个服侍在四姨娘身边的丫鬟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着。
叶清酌蹙了蹙眉,也没说话,只在屋中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着。
苏婉兮见着叶清酌的动作,便开口问道:“你们是谁最先发现四姨娘出了事的?”
一个丫鬟怯怯地抬起了头来,脸色亦是有些苍白,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是奴婢。奴婢今日当值,早上照着主子起床的时辰端了热水进来,就瞧见…瞧见…”
那丫鬟说着话,身子忍不住打了个颤,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你当值,那昨夜你可是睡在耳房之中的?可有听见什么动静?”苏婉兮又问。
那丫鬟咬了咬唇,声音带着几分轻颤:“四姨娘夜里睡得浅,总是容易惊醒,不喜欢耳房中有人,我们院子里素来都不值夜的。夜里侍候主子睡了,就回屋自个儿歇了去,早上卯时左右再过来服侍主子起床就是。”
“哦?”苏婉兮愣了愣,这样说来,昨夜里这正屋之中就只有四姨娘一人,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没有其他人知晓了?
“那昨日四姨娘还未睡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苏婉兮目光扫向跪着的三个丫鬟。
“倒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先前回话的丫鬟应着:“昨天下午因着在柳夫人的院子里同大姨娘闹得有些厉害,主子回来,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后来奴婢入屋瞧见主子在哭,就劝慰了两句,主子一直念叨着可惜了那尾好琴。”
“主子昨日头上撞破了,回来之后发现头发被大姨娘都给抓掉了不少,身上亦是被大姨娘掐出了不少的伤痕来,晚上的时候,是奴婢给主子上的药,主子一直念叨着,说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大姨娘欺人太甚。后来,主子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有些生气,连每日里都要喝的牛乳也没有喝,早早地就说要睡了,让奴婢们退了下去。”另一个丫鬟应着。
苏婉兮颔首,若是照着这两个丫鬟的话来看,四姨娘昨日在柳夫人院子里受了委屈,心情约摸不是太好,只是却也只是愤怒,和对那琴的不舍,是任何人遇到那种情况都会有的情绪而已,倒是并未表现出要轻生的模样。
“四姨娘用来上吊的丝绦,是四姨娘自个儿衣裳上的?昨日里四姨娘就穿得这一件衣裳?”苏婉兮问着。
丫鬟连忙道:“是主子自个儿衣裳上的,可是却不是昨日主子穿的那一身上面的。奴婢昨日服侍主子躺下之后,就将换下来的衣裳给抱走了,想着一早就可以让人送到洗衣房中。这衣裳是四姨娘装衣裳的箱子里面放着的,就放在最上面。”
“四姨娘平日里性子如何?”苏婉兮接着问着。
“四姨娘平日里待我们都极好的,性子也和和气气的,几乎从来不罚下人,闲来无事就绣绣花弹弹琴,只是不怎么喜欢去外面逛,总呆在院子里。”丫鬟想了想,应道。
苏婉兮挑眉:“素来不喜欢出去逛,那四姨娘昨日为何去柳夫人的院子呢?”
“昨日是四姨娘在院子里抚琴,恰好琴声被在院子里散步的柳夫人听到了,而后柳夫人就过来,夸赞四姨娘的琴艺极好,说她倒是有一尾不错的琴,邀四姨娘去她院子里瞧瞧。四姨娘素来喜欢琴的,一听柳夫人这样一说,自然满心欢喜,就同柳夫人一同去了。”
苏婉兮颔首,难怪昨日柳夫人说,她亦是昨日才知道,四姨娘竟是琴中好手。
原来是因为她亦是昨日散步方听见四姨娘弹琴。
“四姨娘约摸是什么时候到柳夫人的院子里去的?”苏婉兮复又问着。
丫鬟们想了想,才有一个应了声:“未时吧,约摸是未时左右。奴婢记着,那时候主子刚用了午饭,闲来无事在院子中抚琴,到柳夫人院子里,应当是在未时。”
另外两个丫鬟亦是点了点头:“是未时左右。”
未时,苏婉兮想了想,叶清酌是约摸午时过了大半回的院子,回到院子里同苏婉兮说了会儿话,而后苏婉兮见着天色有些昏暗,担心待会儿会下雨,因而才叫了月晴和拂柳过来,让月晴和拂柳一同拿了那蜜饯去后院的。
到柳夫人院子中,应该是在未时一刻左右,若是四姨娘是在未时去的柳夫人院子里,那么她去的时候,四姨娘大抵也是刚到没有多久。
苏婉兮在心中暗自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而后轻墨带着仵作走了进来。
这一两个月的时间,苏婉兮倒是时常见着这仵作,仵作进了屋子,熟练地将手中的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取了一张帕子拿在手上,上前仔仔细细查看了四姨娘的尸首,才点了点头转身同叶清酌道:“世子爷让人将四姨娘取下来放到床上吧。”
叶清酌看了轻墨一眼,轻墨撇了撇嘴,低眉顺耳地上了前,叫了个丫鬟来帮衬着,抱住了四姨娘的身子,让那丫鬟将四姨娘的头从那丝绦之中取下来。
那丫鬟心中定是十分害怕,手一直打着颤,取了半晌,也没能取出来。苏婉兮见状,上前将那丝绦取了下来,轻墨才将四姨娘放在了床上。
仵作细细查看了那丝绦,又仔细查验了四姨娘身上的伤,有些奇怪地问着:“姨娘头上的这伤疤和身上这些指甲痕迹是怎么回事?倒不像是昨夜的伤。”
苏婉兮连忙道:“是昨日下午与大姨娘发生冲突的时候,被大姨娘给弄的。”
仵作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过了会儿才站起身来:“并无其它外伤,应是上吊致死无误。并未见什么挣扎的痕迹…”
目光落在四姨娘的脸上,才又问:“在我来之前,可有人动过这尸首?”
几个丫鬟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人动过的。”
仵作蹙了蹙眉,却也并未多言,只在屋中走了一圈,又翻了翻床上,“屋子里呢?可有人动过这屋中的东西?窗户是谁打开的?”
众人这才望向打开着的窗户,此前应话的丫鬟愣了愣,似乎有些诧异:“咦,怎么窗户打开了?我昨夜分明将窗户关了的啊,兴许是四姨娘打开的吧。今日一早我们并未动过这屋里的对任何东西,奴婢们见着四姨娘出了事,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连忙叫人去了清风院。”
仵作点了点头,才道:“属下大抵看得差不多了,世子爷可以让人来处置了。”
叶清酌点了点头,吩咐着轻墨:“去通知管家来吧。”
轻墨忙不迭地应了声,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苏婉兮瞧着仵作的模样,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一直没有说的样子,心中有些疑惑。
叶清酌抬脚出了屋子,柳夫人倒是还在院子里并未离去,大姨娘也在院子门外张望着,许是心中害怕,也并未进院子中来。
叶清酌抬起眼来看了门口的大姨娘一眼,脸色带着几分冷意:“来人,将大姨娘抓起来。”
大姨娘闻言,脸上沛然变色,满脸慌乱:“不关我的事啊,她是上吊死的啊,和我没有丝毫关系啊!”
侍卫上前将大姨娘制服住,大姨娘愈发慌了起来:“我不过是骂了她两句,抓了她两下而已,谁知道她这么经不得打骂,竟然想不开呢。”
苏婉兮蹙着眉望着大姨娘,这个时候,她却在叶清酌面前说这些话,只怕会愈发惹得叶清酌不快。
果真,就瞧见叶清酌冷笑了一声:“不知悔改,拉进去,在四姨娘面前跪着去。”
“不,我不去,凭什么我要去给她跪着。”大姨娘更是慌乱得失了理智,不停地挣扎着。只是叶清酌却连看都懒得抬眼看她,只任由着她被门口的家丁拉进了屋中。
叶清酌转头看了看柳夫人,却并未说话,只带着苏婉兮和仵作出了四姨娘的院子。
回了清风院,进了书房,仵作才开了口:“四姨娘应当不是自缢而死的。”
第115章 闹鬼了
苏婉兮一愣:“方才先生在四姨娘的院子里,分明说的是,四姨娘身上没有其它外伤,应当是上吊而死无误的啊?”
仵作颔首:“是上吊而死,却不一定是自己上吊死的。”
见苏婉兮眼中满是疑惑之色,仵作才仔细解释着:“我先前问,在我去之前,可有人动过四姨娘的尸体,丫鬟们都说不曾动过。若是不曾动过,便是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苏婉兮蹙眉。
“神情。”仵作言简意赅:“我见过无数上吊而死的人的尸首,上吊的时候,实则是十分痛苦的,因为无法呼吸,无论死者死的决心有多大,大抵神态都是十分痛苦。可是方才我瞧见四姨娘脸上的神情十分祥和,倒不像是自缢,而是睡着了。因而我猜测,四姨娘应当不是自个儿上吊的,而是在睡梦之中被人挂了起来。”
苏婉兮想起方才瞧见的四姨娘的模样,的确是如仵作所言,可是…
“先前我问过丫鬟,丫鬟们说,四姨娘平日里睡觉睡得十分的浅,稍微有些动静就会被惊醒,因而四姨娘都不允许她们夜里在耳房服侍。若是有人在四姨娘睡着的时候入了四姨娘的房中,且还将四姨娘挂了起来伪装成自缢的模样,四姨娘怎么可能不被惊醒?”
仵作笑了起来:“这倒也不难。”
“迷香。”叶清酌突然开了口。
仵作颔首道:“世子爷说的没错,应当只是四姨娘被人下了迷药罢了。我方才注意到,四姨娘屋中的窗户是打开着的,可是丫鬟说昨夜她是将窗户关上了的,且今日早起并未打开过。阿娇姑娘方才也说过了,四姨娘是个睡得极轻的人,容易被惊醒,按着常理而言,这样的人断然是不会容许晚上睡觉的时候开着窗户的。”
仵作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暗沉之色:“若是我猜测得没错的话,应当是凶手在屋中用了迷香,才使得四姨娘不至于惊醒而挣扎。后来凶手离开的时候,为了掩饰使用过迷香的证据,因而才将窗户打了开来,为的是散去迷香特有而持久的香味。凶手太过小心,却留下了破绽。”
仵作将查验的结果一一写了下来,才又说要再去四姨娘的院子里瞧瞧,苏婉兮就叫了拂柳来带了仵作过去。等着仵作离开了,苏婉兮便伸手拿了仵作留下的那张纸看了起来。
“仵作说四姨娘并非是自缢,世子爷为何还要让管家来处理四姨娘的后事呢?莫不是就任由四姨娘这样含冤死去?”苏婉兮看了一会儿,将那纸放回了桌子上,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叶清酌看了苏婉兮一眼,嘴角一翘:“这大热天的,不及早让她入土为安,就等她那样摆着臭了?若是凶手一直抓不到怎么办?仵作会将一切存疑的人证物证都保留下来,不会影响追究真相。”
顿了顿,又接着道:“四姨娘终究是这后院的姨娘,这两天,那边院子里的事情,你多帮衬着些。”
苏婉兮低着头应了下来。
许是早上因着四姨娘的事情耽搁了,叶清酌并未出门,下午就有人入府来请了,叶清酌便带着轻墨出了府。
苏婉兮趁着叶清酌不在,将正屋略略收拾了一下,方出了茶厅。
尚未回屋,就瞧见拂柳从院子外走了进来,苏婉兮脚步一顿,唤住了拂柳问道:“四姨娘那边可妥当了?”
拂柳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拉着苏婉兮进了屋子,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咕噜噜喝了,才点了点头道:“大致妥帖了。管家和柳夫人都在,我也就看着打打下手。”
苏婉兮挑眉:“柳夫人一直都在?”
“可不是嘛,帮着管家忙上忙下的,亲自给四姨娘换了衣裳。还一直不相信四姨娘会自缢,拉了仵作和丫鬟问了半天昨日从她院子里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最后仵作说,四姨娘的确是上吊而死的,柳夫人才似乎接受了现实。我瞧着柳夫人一直脸色苍白,一副内疚的模样,怕是心中觉着四姨娘的死同她有些关系,我听她给四姨娘换衣裳的时候一直自责,说昨儿个不该请四姨娘到她院子中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一茬。”
苏婉兮听着拂柳的话,心中却生出了几分疑惑来,柳夫人一直不相信四姨娘会自缢?还拉着仵作和丫鬟问了半天四姨娘从她院子里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拂柳叹了口气:“柳夫人啊,就是性情太过柔顺了。此事与她有何关系,分明就是那大姨娘的不是,反倒是那身为罪魁祸首的大姨娘,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世子爷让她跪在四姨娘床前给四姨娘赔罪,跪了没一会儿,就假装头疼,全身痛的,让丫鬟扶了回去。”
“不过最可惜的还是四姨娘,唉,如花似玉的人儿,脾气性子也不差,对下人也还算大方宽容,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呢?昨日世子爷不是下令罚了大姨娘了吗?四姨娘却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就这么没了,唉…”
拂柳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惋惜之色。
叶清酌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回不来,苏婉兮想起叶清酌的叮嘱,就出了清风院,朝着后院走去。
半路上,却是遇见了在园子里散步的大姨娘,果真如拂柳所言,大姨娘倒是仿佛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涂着浓艳的脂粉。
苏婉兮远远看着,微微抿了抿唇,昨儿个叶清酌让人打的那五鞭子,对大姨娘而言,实在是太过轻了一些。
如大姨娘那样脸皮厚的人,大抵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一旁路过的丫鬟小厮们也都在对大姨娘指指点点,苏婉兮隐隐听到他们的议论。
“听说了吗?四姨娘就是因为被大姨娘给欺负得厉害了,不堪受辱,才上吊自杀了的。听闻大姨娘就因为一盒蜜饯,跑到柳夫人院子里大闹,见柳夫人送了一尾好琴给四姨娘,她就去抢,还打了四姨娘一巴掌,害得四姨娘撞到了桌子,毁了容貌。”
“可不是,容貌对于后院的姨娘来说,那是多重要的啊?毁了容貌还如何受宠?四姨娘怕就是因为这样,才上吊的。”
“大姨娘也实在是太恶毒了一些,简直比起大街上那些泼妇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可不,如今害死了四姨娘,大姨娘却好像压根当没有这回事一样,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那几人谈论的声音可实在是算不得小的,苏婉兮想着,大姨娘定然是听得到的。
心中这样的想法尚未落下,苏婉兮就瞧见大姨娘变了脸色,脸上满是愤恨之色,咬牙切齿地扬声大吼道:“哪些小贱人不要脸地胡乱嚼舌根?胡说八道些什么,四姨娘那小贱蹄子自己上吊死的,与我何干?”
一旁谈论此事的几个丫鬟见大姨娘这副泼辣模样,俱是怯怯地退了两步,却也有实在见不惯大姨娘作为的,扬声叫嚷了起来:“大姨娘你最近睡觉的时候可会做噩梦?可会梦见四姨娘?你害死了四姨娘,说不定她会半夜来向你讨债呢。”
“闭嘴!”大姨娘被那丫鬟激得大怒,跺了跺脚,咬着牙吩咐着身边的丫鬟:“还不赶紧将这烂嘴的贱皮子给我抓过来,抓过来,狠狠地打!”
大姨娘身边的丫鬟也不敢违背,上前要抓那几个丫鬟,那几个丫鬟却连忙四散开来,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气的大姨娘不停地在原地跺着脚叫骂着:“小贱皮子,一个个的,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胡言乱语,老娘记着了,若是被我遇见了,定将他们的嘴巴给撕烂,看他们还如何嚼舌根。”
大姨娘许是被那几个丫鬟气着了,也不散步了,气冲冲地带了丫鬟回了院子。
苏婉兮在一旁瞧着,等着大姨娘回了院子,才又朝着四姨娘院子走去。
第二日,又有流言蜚语传了出来,说大姨娘的院子里闹起了鬼,传得倒是有板有眼的。
苏婉兮趁着叶清酌不在,在屋里绣花,一面听着拂柳和柳叶,还有月晴三人将今日的传言同她讲述。
“说最先瞧见的,是大姨娘身边一个叫彩蝶的丫鬟。彩蝶半夜起来出恭,就瞧见院子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披散着头发,瞧不清脸。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那白色身影一下子就飘了起来,立到了墙头上,还发出十分诡异的笑声。”
“那彩蝶惊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倒是将大姨娘给惊醒了,大姨娘被吵醒,就发了火,让人将彩蝶用冷水泼醒了,彩蝶说她见到了鬼,说那鬼是四姨娘。大姨娘随即就扇了彩蝶一巴掌,说她魔障了,妖言惑众,让人将彩蝶带了下去。”
“哪晓得,半夜里整个院子都听见有人哭泣的声音,哭得凄凄惨惨地,一个劲儿地喊着,大姨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那样打骂我?为什么要让我撞得头破血流?还让大姨娘还她的命来,说下面好冷,让大姨娘去陪她。”
第116章 众矢之的
“大姨娘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个半死,可是大姨娘却怒气冲冲地冲出来大吼大叫,问是谁在装神弄鬼,有胆子就滚出来。还在院子里四处都找遍了,可没找着人,就下令人院子里的人不许出去胡言乱语,还说她从来不信鬼神,定然是有人装神弄鬼要害她。”
苏婉兮嘴角一翘,笑了起来,她也不信有什么鬼啊魂的。想起昨天在院子里听见的那些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心中忍不住猜想,大抵是有人见不惯大姨娘这副模样,蓄意吓唬吓唬她的吧。
她倒是觉着,就大姨娘这样的脾气性子,即便是真有鬼,恐怕也得怕了她。
苏婉兮摇了摇头,并未往心里去。
只是大姨娘院子里闹鬼的事情,在叶清酌这院子里,传得愈发地厉害了几分。且大姨娘虽然扬言不信鬼神,怀疑是有人装神弄鬼,那闹鬼的事情却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接连好几日,苏婉兮都听闻大姨娘的院子里面半夜闹鬼。
有府中巡夜的下人说,晚上巡逻的时候,也听见大姨娘的院子里有哭声传来,还听见那声音说,那丝绦勒得她好疼。
也有人说看见有白色的影子半夜三更在大姨娘的院子外徘徊。
大姨娘院子里的下人亦是被吓得狠了,半夜连觉都不敢睡,聚在一同壮胆。
苏婉兮听着,隐隐约约觉着事情有些蹊跷了起来。叶清酌最近几日倒似乎十分忙碌,整日不在府中,苏婉兮本想将大姨娘院子里闹鬼的事情同他禀报禀报,却总也找不着机会。
苏婉兮再次见着大姨娘,还是在后院的园子里。天气有些热,大姨娘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纳凉,瞧着神情,却似乎比上一回见着的时候憔悴了许多,兴许是因为最近院子里闹鬼的事情闹得夜不能寐,即便是涂抹了脂粉,也遮不住眼底的青黑色。
只是脾气却仍旧那样暴躁,苏婉兮见着她的时候,她正在训斥下人。似乎是因为下人打扇的时候力气小了些,她觉着仍旧十分闷热,不停地骂着那下人:“没吃饭啊?不知道用点力啊?照你这样扇下去,我迟早得中暑。”
那丫鬟怯怯地应了,手中更用力了一些。
只是大姨娘却仍旧不满,抬脚踹了那丫鬟一脚:“滚,看见你就烦,存心让我发火是不是?滚滚滚…”
那丫鬟连忙退到了亭子外,苏婉兮听到大姨娘不停地喃喃自语着:“这一天天儿的,一个个的都犯贱,行啊,翅膀都长硬了,敢在老娘背后跟老娘玩阴的了,等着吧,若是被老娘抓住,看我怎么收拾他。”
苏婉兮不知大姨娘叫骂的是谁,径直离去了。
没多久,后院里却又出了事,出事的倒不是主子,是院子里一个打扫园子的下人。
“听说那丫鬟在园子里打扫的时候,同其他下人聊天,说起最近大姨娘院子里闹鬼的事情。那丫鬟就说,大姨娘是蛇蝎妇人,害死了四姨娘,如今四姨娘的鬼魂来找她,是她自作自受。可是谁知晓,这话却被恰巧路过的大姨娘给听见了。”
“大姨娘自是怒极,让人将那丫鬟抓了起来,脱了衣裙用竹篾子打,打得一身是伤。大姨娘仍旧不满意,径直就冲了上去,就跟疯了一样地打那丫鬟,许是下手实在是太重了,那丫鬟没一会儿就没气了。”
外院守门的侍卫将方才来禀报的下人的话仔细同苏婉兮说了,才道:“世子爷如今不在府中,阿娇姑娘还是瞧瞧去吧。”
苏婉兮点了点头,出了清风院,径直到了出事的地方。
出事的地方是在园子中的一处假山边,苏婉兮瞧着那假山,大抵明白了当时的情形。天气热,园子里的下人干活累了,便会到假山里面偷个懒,说说话。那假山正好靠着路边,大姨娘从假山边走过,怕就是因此听到了那些话。
那丫鬟的尸体尚且摆在假山旁,只穿了一件肚兜,旁边是被撕烂的衣裳。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血痕,应当就是竹篾子抽出来的。除了血痕之外,还有各种各样青青紫紫的痕迹,脸上亦是青肿一片,死状凄惨。
一旁站着好些下人,对着那尸体指指点点,言语之中,对大姨娘此举甚为不满。
苏婉兮上前将那丫鬟的衣裳盖在了丫鬟的尸体上,轻声问道:“大姨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