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净的冲动型人格再次发挥了无与伦比的效力,当天晚上,她竟然自杀了!
当然是自杀未遂,据说燕儿丫头立了头功,把脖子已经伸进套环里的小姐给救了下来。二太太反穿着沈鹤的中衣,赤着脚抢进房里,一把抱住“劫后余生”的女儿,直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下整个沈府炸了锅,一晚上人声鼎沸,连住在山水园的俞宛秋都被惊醒了。兰姨蹭到月亮门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惊疑之下,竟异想天开地问:“不会是沈家犯了事,皇上派人来抄家吧。”
俞宛秋笑嗔道:“怎么可能,你当抄家是过家家啊,说抄就抄,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
话虽这样说,心里也有些没底,想起某位霸王临走时说过的话,朝院墙外试着喊了一声:“长生?”
星月下,一个黑影临空而至,半跪抱拳道:“姑娘有何事吩咐?”
兰姨唬了一跳,几步踉跄,俞宛秋一面过去扶住一面对戚长生交代:“你去前院打听一下,看沈府出了什么事,半夜三更这般吵嚷。”
“是”,戚长生领命而去,很快就得知了原委转来回禀。
既然使唤了人家的手下,就不得不问候两句:“你家主子现在人在哪里?快到南府了吧?”
戚长生答道:“还没呢,船上有几位客人,一路游山玩水的,走得慢。”
“哦”,她也没别的话好说。
戚长生却主动告诉她:“那几位贵客都是太妃和王妃邀请的,有的是太妃的侄孙女,有的是王妃的侄女,听说她们要在南府住大半年呢。”
俞宛秋没吭声,只是挑眉看向他,眼里浮现出了一丝兴味。
像戚长生这种身份的人,应该是口风极严的,决不会平白无故地说闲话,扯是非,尤其是主子的是非,他会说出这番话,必有缘故。
戚长生却只想点到为止,很快就把话题转到:“夜深露重,姑娘体弱,不宜久立庭中,属下这就告辞了,姑娘早点歇下。”
“好的,辛苦你了”,俞宛秋也不会缠着问什么,马上点头放行。
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难道戚长生的目的,是为了引出她的危机意识,好早点向那霸王*?
回到室内,几个丫头开始竞猜:“沈涵净连上吊都用上了,这下沈府该换人进宫了吧。”
俞宛秋摇着头说:“不见得,要我是沈府的当家,情愿她死在家里,也不愿她死在宫里。”死在家里只会死一个,死在宫里搞不好要死一片,沈涵净确实有毁家灭族的潜力。
知墨啐了一口道:“她舍得死才怪!不过是和燕儿装神弄鬼演了一场戏,一个说‘投缳’,一个说‘绳下救人’,谁看见了?”
素琴慢条斯理地提出质疑:“不会吧,若真只是演戏,沈府怎么会闹成这样。”
知墨仍坚持“演戏说”:“她们既然要装,就会装得很像,比如,在脖子上勒出红印子,甚至在裤子上弄出‘走水’的痕迹。”
茗香不解地问:“什么是‘走水’?”
素琴小声告诉她:“就是尿裤子。”
俞宛秋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和茗香一样觉得又好笑又恶心,不信娇贵如沈涵净肯做戏到这个地步。
但事实是不容置疑的,几天后,沈府的当家中有几位改了口风,同意让沈涵净入宫。理由是,她比沈涵清漂亮,也是货真价实的嫡女。宫里的人何等精明厉害,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的,没人会把一个临时过继的“嫡女”真当成嫡女。
于是府里明显分成了两派,老太君和沈鹤、沈鸥等人支持沈涵净,沈鹏和沈湛父子则支持沈涵清。
按理,沈鹏是现任威远候,沈府的大家长,他说的话应该具有决定性意义,奈何老太君一改初衷,力挺沈涵净,他拗不过自己的母亲去。
于是这事呈现出了胶着状态。
既然意见不统一,相关事宜一概缓行,沈涵清的嫡女梦再次搁浅了。
当山水园里的人再次就此事竞猜时,俞宛秋说:“看着吧,最后肯定还是沈涵清入宫。老太君和沈鹤都不见得是真支持沈涵净,不过做做样子,省得二太太母女闹腾。”
只要是脑子没问题的,谁会支持沈涵净那颗爆豆入宫?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六十一章 突来惊喜

因为沈府这段时间“风起云涌”,事故不断,大伙儿每天兴奋异常,注意力全被沈家姐妹的戏份给吸引去了,都没空关心别的。待俞宛秋再次对着晨光,展开薛凝碧给的那块双面绣手绢时,才发现上面又多了几个破洞。
敢情这薛氏双面绣也跟沈家的内政一样,漏洞多多,平时都掩盖在花团锦簇的表象下,一旦摊到阳光底下一照,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俞宛秋忍不住对着破手绢发笑:“幸亏只隔了几天,要是半年没看,再拿起来时,不知会不会已经变成了筛子?”
心知薛凝碧看到她好不容易才捣鼓出来的作品变成了这样会很郁闷,但技术问题不能讳疾忌医,否则照这样绣下去,只会多增加一些废品。
这可不是小事,作为赠品的手绢上出现几个破洞没什么,要是高价出售的商品也出现这样的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所以,这事还是越早让她知道越好。
薛凝碧看到手绢上的破洞时并没有很惊愕,脸上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摇着头说:“我就怕会这样,却又存着侥幸心理,结果还是…”
俞宛秋指着其中一个洞说:“我仔细看了一下,好像就是线头断了。”
薛凝碧道:“不是断了,这里本来就是断的。”
“啊?”如果线头本来就是断的,那就怪不得会变成破洞了。
薛凝碧眉尖微蹙,嘴唇紧抿,语气沉重地对俞宛秋说:“知道我师傅为什么绣不出双面绣吗?就是解决不了线头问题。”
这点她不说俞宛秋也明白,普通的单面绣,因为只需要看正面,反面不管是什么样子,留有多少线头,都无所谓。双面绣却要求两面一样地平整美观,怎么隐藏线头,就成了最大的攻关难点。
看薛凝碧纠结成那个样子,俞宛秋有些过意不去,出言安慰道:“没什么啦,其实会出现问题很正常,要不你师傅也不会总参不透其中的玄机了。”
“也是”,薛凝碧释然一笑:“如果师傅一辈子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我两个月就给琢磨出来了,那我岂不是绝世天才?就我师傅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准得从地底下爬出来跟我呛声。”
俞宛秋随口问了一句:“你师傅已经过世了?”
在她看来,能被薛凝碧这样的刺绣高手称为师傅,肯定年纪不小了,死了也是寿终正寝,没想到薛凝碧说:“是的,前几天我还偷偷跑到园子里祭拜了她一下,昨天刚好是她冥寿三十岁。”
俞宛秋吓了一跳:“冥寿才三十岁?那她死的时候多大啊。”
“二十五岁,就跟我现在一样的年龄”,薛凝碧脸上出现了哀戚之色,把师傅短暂的一生娓娓道来:“她喜欢太师傅的大儿子,太师傅也默许她跟大儿子往来,谁知后来迎娶的却是另一个女弟子。师傅从此郁郁寡欢,经常彻夜研究双面绣,以为只要掌握了这门技巧,就可以让太师傅同意她入门做平妻。劳心劳力过度,不满二十五岁就死了。”
“天,难怪研究不出双面绣的,那么年轻就死了。”俞宛秋其实想说的是,做人何必太痴,那男人都娶妻了,自己还念念不忘,结果断送了一条性命。痴心女子,是不是从古到今都没什么好下场?
薛凝碧告诉她:“江南一带的刺绣名家,好多都很年轻的。做这一行特别费眼睛,所以绣娘一般年过四十,就绣不出什么好作品了,眼力不行了。”
想来也是,这时代又没眼镜,又没电灯,全靠裸眼视力在昏暗的烛光或油灯下作业。而越是有名的绣娘,手里接的活儿就越多,那些大户人家一旦订货,就要限时验收,他们才不管你是怎么起五更睡三更呢。
便是沈府这样,近两年都没什么婚嫁喜事的人家,绣娘们的任务其实也很重,在俞宛秋的印象里,就没有不开夜工的。她晚上爱看书,又是在现代社会养成的作息,属于比较晚睡的,每晚她关灯歇下时,只要朝绣房的方向望去,总能看见一片灯火。
两个人嗟叹了一回,薛凝碧最后把手绢收进抽屉里说:“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啥名堂,索性先搁它一阵子,免得我看了心烦。”
俞宛秋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心烦,你能绣成这样,已经算成功了一半。要是给那些骗一笔就换一个地方的奸商,你已经大功告成,可以高价出售了。”
薛凝碧瞪了她一眼,从另一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俞宛秋给她的那块双面绣说:“还是我有先见之明,这块暂时还没还给你,也难得你没来讨要。”
俞宛秋手一摊:“这肉包子都打了狗,还能讨得回么,我比较知趣而已。”
薛凝碧气结,咬牙恨声道:“我是你师傅呃,哪有做弟子的骂师傅是狗,不管了,这块料子彻底归我,我不能白当了一回狗。”
俞宛秋忙拉着她道歉,怕她真的生气,心里懊悔地想:古人都比较正经,幽默细胞和搞怪因子没现代人发达,她怎么就忘了这茬儿呢?
好在薛凝碧也没真的计较,还捏着她的脸说:“就冲你这美美的小脸蛋,这么陪起小心来,谁还能真生你的气啊。”
又闲聊了几句后,薛凝碧问她:“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给老太君请安了?”
俞宛秋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这个月还没在乐寿堂露过脸呢。”
薛凝碧批评她:“你这样不对,再怎么样,大场面上要过得去,凡事要做得没有疏漏处,才能避免无谓的中伤。”
“师傅教训得是。”
“少来了,你没拿我当师傅,我也没拿你当徒弟。”
“啊”,俞宛秋做泫然欲泣状:“跟你学了这么久的刺绣,竟然还被你排斥在桃李门墙外,我不活了。”
“好了”,薛凝碧先失笑,而后正色道:“我拿你当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比我小了十多岁,我却有种朋友的感觉。”
俞宛秋心说:那是因为本姑娘乃高龄剩女穿越,年龄叠加起来比你还大了十几岁呢,你当然有“平辈论交,可称友朋”的感觉了。
既然是朋友,俞宛秋就不怕告诉她,自己不去乐寿堂,是因为见沈府最近多故,老太君又上了年纪,最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是以不敢去叨扰。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不敢说:因为跟世子的“私情”被安南王妃揭发,让她多少有点“做贼心虚”,不敢去见老太君和二太太。怕她们出言相讥,更怕出现在她们面前,反而提醒她们对付自己。
她很愿意被沈府的人彻底遗忘在山水园,就像跟赵佑熙认识之前的那五年一样。被人遗忘也就没人打扰,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上学,弹琴,练字,再跟几个丫头打打闹闹,日子过得宁静而又快乐。
薛凝碧却不认同她的避世观点,自告奋勇地说:“我陪你去转转,就请个安,寒暄几句。至于沈府的那些烂事,她不提,你就不问;她主动提及,你就表示一下关心,很好对付的,别把应酬看得太难了。其实,这本来就是你该学会的功课,完全可以列在沈府钦定的几门功课之内,你将来出嫁做了当家主母,家里人来客往,你能躲到哪儿去?少不得要应酬起来。”
俞宛秋不在意地说:“到哪个山里唱哪个山里的歌,现在不是还可以躲躲吗?我何不先轻松一下。”
“你这个小没出息的”,薛凝碧又拧了她的脸蛋一把,还意犹未尽地说:“果然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杨贵妃‘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也就只能这样了吧。其实要我说,两位沈家小姐有什么好争的,去了也只是凑个数,还不如让你进宫去。”
一路戏谑着走过穿堂,等迈入乐寿堂的大门时,两个人都不自觉地严肃起来,装出再端庄不过的样子,轻提裙角走进了乐寿堂的正厅。
进门的那一霎那,俞宛秋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因为她看到徐尚宫在座,平时极少露面的程夫人也在坐。
更怪异地是,看见她出现,几个人的目光竟齐刷刷地朝她扫射过来,那眼里的探究打量,就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俞宛秋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因为她们的目光太犀利,太冷漠,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了砧板上的肉,在给人挑肥拣瘦,称斤论两。
几天后,她的预感应验了,老太君派人把她传去,热情地嘘寒问暖后,告诉了她一件让她无比“惊喜”的事情:她名义上的大舅父沈鹏,想认她做女儿。
理由给得很冠冕堂皇,翻译成通俗易懂的文字就是:大舅父和大舅母怜她父母双亡,想给她家庭的温暖。再加上过继沈涵清的事,因为沈涵净闹得很凶,他们不得不顾到侄女的情绪,改为把她纳入膝下承欢。以后她就是沈家嫡女,改名为沈涵秋。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六十二章 事有转机

在突如其来的“惊喜”面前,俞宛秋一时陷入了无措状态。
心里知道绝对不能应承,因为神识中的第三只眼,几乎可以看得见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正张网设陷等着她往下跳呢。可老太君殷殷期待的目光是那样诚恳,大太太更是笑容慈霭,一副就等着她喊“娘”的样子,这个时候开口说“不”,实在是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好在有人及时出现为她解了困,而且正是她盼望的某位。
乐寿堂的正厅门口,沈涵净一袭粉荷色衣裙,小蝴蝶似地翩然而至,眉眼带笑地喊了一声:“老太君”。那长长的拖音,爱娇中略带轻嗔,除了真正受宠的人儿,谁又喊得出那个味道。
老太君脸上出现了一抹无奈之色,但也只是瞬间,很快就换上关心的口吻说:“昨儿我让红蓼给你送去的玫瑰清露吃了没有?这天气热,你又连喝了好几天人参汤,我怕你上火。”
“可不就上火了,人家牙齿都松了,中午连糖醋排骨都不敢吃。”沈涵净无视仆妇给她上好了茶水的座位,直接挤到老太君的罗汉床上,倚在老太君怀里撒娇。
老太君笑骂:“你才多大呀,就松了牙齿。”
“真的啦”,沈涵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昨儿早起时这里都肿了,喝了老太君给的玫瑰清露才好了一些。那露真好喝,又有效,老太君,还有没有嘛。”
老太君点着她的额头说:“搞了半天,原来不是请安,而是来哄我的玫瑰露的。”
这祖孙俩看似旁若无人地表演祖孙情,其实目光都有意无意落在俞宛秋身上,大太太则很有耐心地坐在一旁,悠闲地吹着茶杯里的ju花。俞宛秋知道,她们不过是在等自己表态而已。
老太君看俞宛秋当时没接腔,以为她需要考虑,就借着跟沈涵净说话的机会给她缓冲的时间,毕竟,改掉祖宗姓氏认别人当爹,不是一件小事。就这么随随便便提出来,实在是草率了一点。
可对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又是在他们沈家长大的,现在被堂堂侯爷主动认作嫡女,还有什么不乐意的?沈涵清为了这个名衔,可闹了不只一次两次,这回甚至带伤膝行到大老爷跟前哭求,大老爷都没依允呢。
没想到,沈府这样抬举小孤女,却只换来了她的沉默和意味不明的笑。一时厅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老太君不悦,大太太的笑容也渐渐变冷,就在这时,沈涵净赶到,正好扯些闲话,活跃活跃气氛。
沈涵净的眼光不时瞟向俞宛秋,则是在向她示威,意思是:这是我奶奶,她心里疼的是我,你怎么蹦达也不过是个外人,有了嫡女身份又如何?假的终究是假的。
在沈家所有的人中,俞宛秋发现,到头来,反而是这位沈四小姐最可爱,因为她什么都写在脸上。沈涵清已经从小女孩急剧蜕化成了会耍手腕的小女人,只有这位还固执地躺在亲情溺爱的怀抱里不肯成长,即便争什么,也是以小孩子的耍赖或炫耀的方式。
祖孙情还在温馨上演,俞宛秋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敛衽一礼道:“老太君,大太太,四姑娘,你们慢聊,宛秋就先告退了。”
老太君愕然,大太太端着茶杯的手也停在半空中,只有沈涵净眼中有些许得色。
出门的时候,俞宛秋简直有些想笑,老太君和大太太如此错愕,是觉得她不该啥都不说,就这么转身走掉吗?她们难道忘了,有一句话叫“三十六计走为上”,遇到无法拒绝,又实在不能接受的要求时,有人来搅局,她不趁机走,更待何时?
转进穿堂,紧跟在身侧的知墨一脸愁容:“姑娘,这回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
“我知道”,她可以走掉一次,要是沈府的人知趣,应该不再提起才对。可利益驱动下,也许他们连脸面都不顾了,非要逼着她当沈府的女儿,好为他们所用。
知墨叹道:“姑娘以前还说,这府里唯一不那么利欲熏心,肯恬淡自守的,只有大太太。要真是这样,今儿她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她就料准了姑娘一定会过去喊她一声‘娘’?真是够了,要女儿不会自己生去!”
俞宛秋失笑:“你瞎说什么,她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还生得出来,只能捡现成的了。”
知墨扯了扯嘴角,很快又皱起眉头说:“姑娘,要是下次再把你传来,又像这样逼你,你打算怎么办呢?”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俞宛秋安慰着自己的忠仆,同时也安慰自己:“这种事,我不点头,他们还能强迫不成。”
知墨担心的是:“真要当面拒绝,可就得罪沈家了。”
俞宛秋沉吟着说:“其实我不表态,已经等于拒绝了,她们心里何尝不明白。若这样还继续纠缠,只能说明,她们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设计我入宫。”
知墨气呼呼地嚷着:“真是有毛病,他家四姑娘、五姑娘哭着喊着要入宫,他们随便送哪个进去就是了,干嘛非要逼着姑娘去凑这个热闹。”
俞宛秋无奈一笑:“这不是争执不下嘛,所以干脆谁都不送,让我李代桃僵。”
知墨更来气了:“还不是看姑娘长得好,想靠姑娘博宠,好提携他们沈家。也不想想,谁又是傻子,会看不出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放心,你家姑娘我是绝对不会进宫的”,开玩笑,她可没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精神。沈家只管设计,她只管不上套,最后也只能白闹腾一场。
回到山水园,兰姨听了也很担心。她平时一心想让姑娘攀上什么豪门贵妇做干娘,现在机会送上门来,她的头脑反而清醒了:“五年前姑娘还是个病弱的孩子,千里迢迢来投奔,那时候怎么没人认女儿,现在突然发起神经来,若说没打什么主意,谁信那。”
俞宛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奶娘:“咦,怎么这回没劝我赶紧认了好当侯爷嫡女去?”
兰姨“呸”了一口道:“你妈妈我还没老糊涂!这不就是钓鱼的饵么,什么侯爷嫡女,他们沈家的工具罢了。”
俞宛秋竖起了大拇指:“我家妈妈越来越聪明了。”
兰姨可笑不出来,唉声叹气地说:“你还乐呢,这事只怕没完。”
俞宛秋挽着她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说:“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从来只听说‘逼良为娼’,还没听说‘逼良为女’的。”
兰姨瞬间瞪大了眼睛,尖着嗓子说:“你,你,你,连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还顺溜得很,真是气死我了,你是大家闺秀耶。”
如此插科打诨下,才稍微缓解了紧张情绪。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她们预想的那么糟糕,沈府永不止息的内斗,总会消耗去她们一部分精力,和一致对外的凝聚力。
俞宛秋回山水园不久,薛凝碧就亲自赶过来告诉她:“且先放宽心,至少这几天他们不会再找你,因为沈涵清病倒了。据说晌午正打算出门的,下台阶时眼前一黑栽了下去,身边的丫头倒时及时扶住了,没磕破哪儿,嘴里却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弥陀佛”,俞宛秋默念了一声佛,虽说人不能太坏心,希望沈涵清再吐几口,但她的这种表现,确实是减轻了自己的压力。沈涵清会吐血,显然是被这件事给气到了,沈家的人总不能置沈涵清的死活于不顾吧。
山水园的人俱松了一口气。
送走薛凝碧后,兰姨关起院门,准备把老爷太太的牌位拿出来拜一拜,让他们保佑姑娘逢凶化吉。戚长生却越墙而入,对俞宛秋下达世子指令:“世子让姑娘尽快收拾一下,最迟三天之内一定要离京,沈府想送姑娘入宫,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
俞宛秋很快分析了一下形势,便也没断然拒绝,而是告诉他:“再等等看好吗?也许情况会有转机的,如果沈府一定要逼我入宫,我除了离开别无他法,到时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帮忙的。”
“可世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