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比我大两岁,今年已经十七了,要说出嫁也正当年了。只是因为以前一直没听她说起过这件事,现在突然听到,觉得有点突兀而已。
皮皮忙说:“就是这个月定的啦,那时候你病着。我想告诉你也没法告诉啊。”
我诧异地问:“这个月定的?那一共才定了几天啊,现在就要结亲,是不是快了点?”
这么短的时间,对男方及其家庭能了解多少?皮皮是个老实孩子,遇到良人还好,若遇到一个不好的。将来只有吃亏的份。
皮皮却一派安心的样子,笑着告诉我:“那个人你也认识的。就是我大表姑的儿子,小名叫甩甩地,以前来我家玩过。他家的家境不错,永嘉变乱那年就随朝廷一起逃难过来了。我们这些家境差的才沦陷在那边,直到这两年道路通畅了才慢慢搬过来。”
是的。但凡家境好点的。手里有两个钱的,当年就随朝廷一起南迁过来了。
印象中,地确有一个叫甩甩的男孩跟在皮皮地哥哥后面走动过。我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他的名字太有特色了:甩甩。当时还曾经专门问过这个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几代单传,奶奶迷信,说要取个贱名才好养活,故而叫甩甩。
想来,两个家庭在离散多年后偶尔相遇,才发现孩子们都已经到了该婚嫁的年龄,于是一拍即合,很快就定下了亲事。甩甩既是几代单传,他父母自然希望早点给儿子娶亲好抱孙子了。
虽然这样,“一个月就结亲也太快了点吧,那些礼节都到不了位,聘礼、嫁妆也来不及置办呀。”
皮皮笑着说:“不是马上就结亲啊,是他家说,既然下了聘,我就算是他家的媳妇了,他家不喜欢我再在外面抛头露面。本来是要我马上就辞工地,我看都到年尾了,掌柜地一时也找不到人手,你又总不来,才没有说,好歹把今年撑过去。”
“那日子定在哪天呢?”我问她。
“明年四月初八。”
“那还好,还来得及准备东西。尤其是你,那些压箱的女红都还没做吧?”问是这样问,只是就算她没做,我也抽不出时间来帮她。
皮皮摇了摇头:“你看我哪有功夫?白天在这里做事,晚上回去帮我妈做家务。就算熬夜做一些鞋子袜子,也都是现给我哥哥他们做的。”
皮皮一共有三个哥哥,她家地孩子好像是相隔两岁一个的,那么她大哥二哥都二十多了。可我印象中,好像没听她说过定亲结亲的事。
我问她:“你哥哥他们,都还没定亲吗?”
皮皮叹息着说:“没有,我家现在这个条件,房子都没一间,租着别人的房住,也没一分田产,哪个姑娘肯嫁过来啊。现在我爹娘就指着快点把我嫁出去
一笔彩礼,然后用来给我大哥娶亲呢。我二哥三哥的有着落了。”
我忙安慰道:“别急,皮皮,我以后再多找点抄抄写写的活儿给你三哥做,让他自己慢慢存点钱娶媳妇,你爹娘他们只要管你二哥就好了。”
皮皮苦笑道:“存不住的,上次你给我三哥抄经书的钱,早就被我娘拿来贴补家用了。”
我有点纳闷了。皮皮家其实真不该这么窘迫的。她家除了她妈,就没一个吃闲饭的人了。她爹,她哥,个个都在外面做事,连皮皮这个家里的独女儿都出来挣钱了,家里怎么着也不该这么穷啊。
我提出了我的疑问,皮皮解释道:“我爹和哥哥他们做的都是苦力,每天累死累活的,工钱却很少,有时候甚至领不到工钱。现在物价又贵,我家还要付房租,我妈身体又不好,时不时要上医馆看病抓药。”
听到这里,我无语了。自从朝廷南渡后,为守住南方这块偏安的土地,朝廷每年花费大量的人财物力扩充战备,苛捐杂税名目繁多。因此造成的局面是:物资缺乏,物价飞涨。除了像王献之他们那样的显贵世族之家可以穷奢极欲外,其余的普通老百姓,谁不是勒紧裤带过日子?若再加上一个病号,家境就可想而知了。
说完了家里的境况,皮皮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好半天欲言又止。直到我挑起了眉头,才嗫嚅道:“桃叶,你认识那么多公子,能不能帮我哥哥谋个清闲的差使?我大哥二哥都算了,就是我三哥,他的身体你也知道的,实在单薄得很。他是读书人的身板,却干着苦力活,我看着他那样子就心疼。”
我点头应诺,脑海里紧急过滤人选:王献之和桓济两个人是不好开口的,但谢玄那人为人豪爽,也许可以试试。
正琢磨着这件事呢,皮皮突然问我:“桃叶,你也只比我小两岁,今年十五了。对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有什么打算?。”
我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打算?”
姻缘事,只看各人的缘分如何,不是能由我打算的。
皮皮着急地说:“你父母又不在了,你不为自己打算,谁为你打算?这种事,还是早点打算的好,不然,女孩子,年纪大了,拖成老姑娘就不好了。”
我苦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明白,但我如何打算呢?难道我这会子自己去找谁帮我介绍一门亲事?
要说我完全不担心这个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也是十五岁的姑娘了,看年龄相仿的姑娘纷纷披上嫁衣,我心里肯定是酸楚的。人家有爹娘关心疼爱,所以婚姻大事早早地就安排好了,不像我,是个没人过问的孤儿。
自从娘死后,因为有妹妹在,也因为我自己的倔强,我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是孤儿。可现在,眼看着皮皮也要出嫁了,这才陡然发现自己和别人的区别。皮皮家里再穷,可人家也是有父有母的,到了什么年龄该做什么事,自有爹娘打点着,不像我,什么都要自己承担。
越想越难过,以至于店里来了人也没注意,直到一个声音响起:“小姐,请问你就是卫家书馆的桃叶小姐吗?”
我抬起头,就见一个斯斯文文,颀长挺拔的书生站在我面前。
“嗯”,我赶紧点头。桃叶姑娘也还,桃叶小姐也好,可不都是我?
那人开心地说:“我也收到你们书馆的邀请函了。那天,小姐会参赛吗?听说小姐的书法也是很有功底的,曾在两次课堂比赛中战胜了其他四位公子拔得头筹。小姐你可知道,这个消息传出来,让我们多么震惊?小姐已经成了我们这些学子心目中的偶像了。”
不是这么夸张吧?我赶紧澄清:“没有两次,就一次侥幸啦。”
他却笑看着我说:“是两次!一次写的是‘乐’字,一次写的是‘笑’字,连那两个字我们都看到过,真的写得很好。尤其是那个‘乐’字,写得真是太好了,连我…都折服了。”
我听呆了。我每次在书塾写过字后,字纸自然随手就丢一边了,怎么会流传出去的呢?想不到,我收集王献之写过的字纸,我的字也有人收集,并且还传到别的书馆去了。
这个人会是谁呢?
想来想去,王献之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谢、两个也不会。这事,只能是桓济做的了。
他关注我,难道就是从这些字开始?
卷四 杏花天 (84)又是一个飘雪的日子
更新时间:2008-5-10 14:31:43 本章字数:2731
个书生跟我说话的时候,皮皮就一直看着我笑。
当然我不可能光站在那里陪他聊天,我的职业是“店小二”,又不是“陪聊”。那个家伙倒也还知趣——简直太知趣了。他一边跟我聊天,一边让我给他拿这拿那,几乎没有挑拣,凡是我拿给他的他都说要。
最后结帐的时候,居然结了快十吊钱。他买的东西,皮皮足足给他包成了三大包。所以他走的时候,两只手各拎了一个,胳肢窝里还夹着一个。
他刚一走,掌柜的就从里屋冒了出来,两眼都快笑得没缝了,连连说:“还是桃叶在这里好啊,一下子的生意就顶我们十天了。”
我诧异地问:“大掌柜,您不是睡了吗?”明明那狗皮椅上没见人了的。
皮皮笑着说:“有生意上门,大掌柜的梦里都笑醒了,哪里还睡得着。”
掌柜的居然不否认,乐呵呵地承认道:“我本来的确睡了的,又没生意,你们俩都闲得无聊了,我还守着干嘛?可刚刚那个书生来,你们聊天把我吵醒了,我又听到他买那么多东西,自然就睡不住了。”
“是啊”,皮皮也一脸欣喜地告诉我:“桃叶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十多天,有时候我们一天都卖不了一吊钱。”
虽然的确少了点,不过也可以理解,“天气冷嘛,人们都懒得出门了。”
皮皮说:“才不是呢,有时候也有不少人进来的。可一进门就打听你,听说你病了不能来上工,就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随便问问。看看,就走了,买也只买一点便宜的东西,大概是想等你回来再买吧。唉,这美女地魅力就是大啊,谁叫我不是美女,掌柜地又是糟老头呢。”
这话掌柜的不爱听了,虎着脸说:“什么?我是糟老头?你们再仔细看看,我还是很俊俏的,虽然俊得很不明显。”
我笑开了。皮皮却嘴一撇:“那又如何?来买文具的可都是男的!”
掌柜的一叹:“也是啊,所以我们每天都需要桃叶美女来撑场子。”
我惊讶地看着皮皮,这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定亲的缘故,平时那样羞答答不善言辞的姑娘,一下子就活泼大方起来了。
皮皮朝我眨了眨眼。然后对掌柜的说:“现在桃叶回来上工了,那些书生还是会来的。他们前些天只是把钱暂时先存着。该用地笔墨纸砚还是非买不可的,推迟了几天买而已。”
掌柜的听得直点头,这样吉利的话他当然最爱听了,忙不迭地附和道:“嗯嗯,是这个理。就是这样的。”
皮皮趁热打铁地说:“大掌柜。桃叶刚刚做了这么大一笔生意,你就不要扣她工钱了。她本来就没钱,病了又要钱治病。她生病的时候跑掉地那些生意以后都会回来的啦。还有。她当选才女后,肯定会变得很有名地,她在你这里站柜台,你的店子也会跟着出名。以后这里的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你不给她加工钱就算了,怎么能扣钱呢?”
别说掌柜的反应不过来,连我都愣住了。因为皮皮一贯老实,现在突然这么伶牙俐齿起来,我们都有点不适应了。
呆了一会儿后,我才想起来表态:“扣了就扣了吧,没来上工,当然扣工钱了,皮皮,你就不要再说了。”
皮皮却不紧不慢、不依不饶地说:“大掌柜你想想,那才女榜上的才女们,除了桃叶,都是大户人家地小姐,她们会去当店小二卖东西吗?当然不会。所以,桃叶就是唯一站过柜台地才女了,这多稀罕呀,其他店子的掌柜的还不羡慕死您啊。您小心别人花大钱来挖墙脚哦,哈哈。”
我没有再说客气话推让了。既然皮皮这么费尽口舌想帮我讨
月地工钱,我又怎么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想不到皮皮一定亲,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甚至给我一种很精明很厉害的感觉。订婚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吗?还是,因为我们是儿时的朋友,所以她没有显出精明厉害的这一面,让我还一直保持着她儿时的印象。小时候,也许是家里哥哥多,她在我眼里一直就是一个只会跟在哥哥屁股后面撒娇哭泣的孩子。我还担心她遇人不淑会吃亏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掌柜的听她这么一说,大概也怕出现我被挖墙脚的情况吧,马上笑着表示:“皮皮说得很对,桃叶的工钱的确不该扣。这样吧,桃叶,这个月还是按满月工钱给,下个月再给你涨,至于怎么涨,我们到时候再谈,好不好?”
我还没开口,皮皮又朝我使起了眼色,我也就顺水推舟,笑着说:“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从文具店出来,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这些天病着,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的,现在掐指算一算,书法比赛的日子也快要到了。可是我已经有多久没好好练过字了?要是到时候写出来的字太难看,不仅不能借此增加人气,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才女选拔赛的初选也快接近尾声了。初赛落幕,胜出的二十人在家里过完年后,正月十三就得开拔进宫接受礼仪训练,正月十六正式入殿,接受皇后娘娘的甄选。
人们把这也戏称为“殿试”。
边走边想,还没走到乌衣巷口,远远地就看见一辆车子驶进巷子,是卫夫人的马车。
看来,她真的在宫里跟戴贵嫔秉烛夜谈,留了一宿。
我特意走慢一点,等她下车进去一会儿后才走过去敲门。
老张看见我,只说了一句:“桃叶姑娘,你回来了。”
“嗯”,我点头,“刚才是不是夫人回来了?”卫夫人居然都没有问起我,她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吗?
老张点头道:“是啊,昨天夫人跟你一起进宫的,现在才回来。”
老张知道我跟卫夫人一起进宫了,王献之迟早也会知道,只要老张多一句嘴就是了。
我快步走了进去。也许,王献之已经来了,那我就趁还没开始上课把他找出去,简短地把这事跟他说一下。具体情节以后还可以再慢慢“交代”。
总之,我要在此事被“揭发”出来之前,先在他那儿备个案。这样才能避免节外生枝。
我进去的时候,书塾里空无一人。再等一会儿,王献之来了,却是跟桓济一起走进来的。
当我看到桓济不断在跟他耳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王献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时,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抱着最后一点希翼,我赶紧凑过去给他泡茶,研磨,整理书桌。可是他一直不理我,装着看书,装着写字,装着和别人说话,就是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
好容易熬到下学,他没有跟我道别,一句话没说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本来以为,今天我这么不舒服,他一定会送我去坐船的,结果…
走上大堤,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在雪中当路而立,身姿挺拔,紫色的雪氅被风吹起。
我欣喜地跑过去:“子敬”。喊出口才惊觉,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字。
卷四 杏花天 (85) 风雪归途
更新时间:2008-5-10 14:32:12 本章字数:3650
衣公子回过头来,我错愕地僵在当场,嘴里嗫嚅道:少爷,你为什么也穿紫色风衣?”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收不回了。
他脸色一冷:“我就不能穿紫色了?紫色是他的专利吗?”
“当然…不是。”
但明明一向就是王献之穿紫色穿得最多啊,而且又特意等在我必经的路旁,还背对着我,这样我很容易喊错的。
看桓济那么咄咄逼人,我也有点不耐烦了,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我就算喊错了人,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因此,我闭住嘴不再吭声,看他等在这里到底要对我说什么。
“你昨晚住在宫里的?”他沉着脸,开门见山地问。
果然是这句话!
“是啊,”又如何?
“住在承恩殿里的?”
“嗯”,既然他要这么一点点地套我的话,我也就配合他。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风衣底下的手都握成了拳,若不是风太大,我大概都可以听到咔喀作响的声音。
雪静无声,我忍耐着等他问完最后一句,然后,我可不能奉陪了。天这么冷,我只想快点回家去,升起一盘炭火,吃一碗热汤面。
家虽小,却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所在。
他却只是看着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就像看到一块稀世珍宝被污染、被毁坏了一样。
我心里好笑地想:拜托,您那是什么眼神啊。别说我还没怎么,就算我怎么了,又与您有何相干?让您这样不待见。这样嫌弃?
等了老半天。我终于忍不住了。这河堤上可是整座城市最冷的地方,才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快要冻僵了。
于是我对他说:“如果桓少爷没什么要问的话,桃叶要下去搭船了。天太冷,雪也越下越大了,我想快点回家去。”
他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问我最后那个问题真的有这么艰难吗?
我躬身致礼,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才走了两步,他却疾步追上,嘴里喘息着。脸上地表情竟然是恼怒加痛惜。
我叹了一口气,站住了。
他走过来一把拉住我地手,我赶紧甩开,然后退后一步站立,向四周左右看了看说:“少爷,您有话就说。不要拉拉扯扯的。这里是大路,下面就是码头。幸好今天下雪人少,不然,这样被别人看见了算什么?”
他更是怒形于色,低吼道:“我拉拉你的手你就怕别人看到了,人前装得贞洁烈女一样。人后呢。你以为你在宫里干的事就没人知道吗?”
我努力按耐住愤怒问:“你给我把话讲清楚。我在宫里干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他的吼声更大了。
我冷笑道:“难怪今天一下午王献之都不理我的,就是你在他耳边造谣败坏我的名声吧。你们这些花花太岁,自己屋里小妾成群。把女人当玩物。我不过进了一趟宫,在宫里坐了一夜,就被你们看得一钱不值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他更火了:“我造谣败坏你的名声?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人品这么低劣的败类?很好很好,这才是我一心呵护的女子呢。”
我是他呵护地女子?不就是我病了他派人照顾了我几天吗?而且还是在我实在推拒不开的情况下强加在我身上了,这样就把我看成他的禁脔了。他现在的这幅表情,活像戴了绿帽的丈夫一样。
这些男人都太自以为是了,我实在没法一一照顾到他们的情绪。他也好,王献之也好,爱怎么想就由他们想去吧,我真地累了,只想早点回家好好睡一觉。
我懒得再搭理他,转身朝大堤下面走去。他突然在风里说一句:“我没有跟子敬说这个,一个字也没有提,信不信由你。”
我回头:“那他为什么一下午都不理我?”
“那是因为…你过来,我们找家小店子坐坐,我再慢慢告诉你。”
我疲倦地一笑:“不了,我昨晚真的坐了一夜,什么事都没做,信不信也由你。我现在困得要命,我要回去休息了,我妹妹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说完,我紧走几步,远远地把他甩在身后。我要说地话已经说完了,他要不信我也没办法。王献之以后要怎么对我也随他。如果他听别人随便说几句就不再理我,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直接宣判我的死刑,从此把我归入来往黑名单,那他也不值得我倾心交往。
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是我能控制的事,除了由它去,还能如何?
抬头看了看纷纷扬扬的雪,我在心里更正自己地话:天要下雪娘要死掉,都是无可奈何之事。
走下船,却看见多日不见地神仙姑姑站在
着我笑。
我喊了一声“姑姑”,突然悲从中来,扑到她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她不是我的亲人,姑姑也只是一个很随意的称呼。可是此刻,有一个可以投入地怀抱,我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悲伤。
神仙姑姑轻轻拍抚着我的背说:“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承受这么多,难为你了。”
我越发哭得像个婴儿。
待睁开眼睛,却见身旁不断地有人在驻足观望,忙擦干泪,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都是他闹的,每次跟他之间出现变故,我都会变得很脆弱,只想用眼泪来宣泄。
这时船老大也跑下船来,很关切地问:“桃叶,你了?你告诉我,我叫人去揍死他。”
他这样一说,船上船下有不少人附和道:“是啊,桃叶姑娘,你别哭,有谁敢欺负你,你尽管说,我们都会帮你的。”
神仙姑姑笑着说:“你看,你多有人缘啊,快别伤心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都会帮你的。”
我忙笑着对他们说:“多谢,我没事了,刚刚也只是一下子想不开而已。现在好了,我们上船吧。”
我率先踏上木板,那边几只手伸过来,这边也同时有几个人做出了搀扶的动作。我走进船舱,船舱里的人把最背风的位置让给我,他们刚才大概都看到我哭了,纷纷安慰我。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待众人的注意力终于转到别的上面去了,我抬头看着外面的雪花,对神仙姑姑说:“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到姑姑去寒舍一坐?”
神仙姑姑噗哧一笑:“得了,你要我去你家就去你家吧,干嘛还这么客套,‘寒舍’都出来了。”
我也笑道:“非也非也,这不是客套,因为我家现在的确是‘寒’舍啊。”
嘴里这么说,可是转念一想:雪这么大,她送我过江,若是还在我家坐一会儿,回头再来可就不见得有船了。
神仙姑姑自然也顾虑到了,婉言谢绝道:“算了,等天气好点再去吧。今天也不早了,你昨晚没休息好,回去赶紧好好睡一觉。”
我的眼睛瞬间收缩。神仙姑姑神通到连我昨晚的动向都知道,那她的主人是谁,搜索范围就大大地减少了。
如果桓济说的是真话,他并未把此事告诉王献之的话,王献之就可以排除在外。那么,她的主人实际上就只在两个人之间选择了:一个是桓济;一个是六殿下。最多再加上一个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