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沉吟着,这似乎是个办法,不过她拿不准穆远的意思。便道:“等我想想再说吧。”

庾嫣点头道:“行,这两个女人我先带走,你考虑好了再派人告诉我。”

“你带走?”容悦讶然,她当然巴不得有人带走,可,“娘娘怪罪下来怎么办?”

庾嫣爽朗一笑:“作为王府主母,我有义务教导府里新人规矩,咱们王府是什么地方?若不先教好规矩,让她们糊里糊涂闯进王爷的书房,或泄露了机密消息,或丢了重要文件,那个时候找谁负责?还有,府里的主子们各有各的喜好,各有各的忌讳,尤其是你,怀着王爷惟一的嫡嗣,何等贵重!不先了解清楚你那院里的规矩事体,谈何服侍?若贵妃娘娘再不过问,那便罢了;若要过问,我就这般回复。所以妹妹尽管放心,回去只管好好安胎,这两个新人,我必不叫她们打搅到妹妹。”

“容悦何德何能,得姐姐赤心相待…”容悦真的很感动,再想起上回穆远说的那些没良心的话,心里越发愧疚。

庾嫣声音飘忽:“姐姐本是畸零之人,窃居正妃尊位,本就惴惴,妹妹如此得王爷宠信,却不骄不躁,事事以姐姐为先,姐姐感念于心,能为妹妹排忧解难,姐姐何乐而不为?异日妹妹平安诞下王子,也是我的孩儿不是?”

“是,当然是,我的孩子有两位疼爱他的母亲,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姐姐你放心,只要妹妹在这府里一天,就与姐姐要好一天。”这是容悦的承诺。如果庾嫣没有如穆远所说的那样,收养侍妾之子为己子,并以此与容悦所生的孩儿打擂台,她愿意永远奉庾嫣为正室,让自己的孩子好好孝顺她。

王府主母不是那么好当的,容悦只是在府里来贵客时帮着接待一下,就累得慌,庾嫣天天忙着这些,就算没有起早贪黑,也差不多了。若说是为了内当家手里的那份财势,也完全没必要,她的钱够多了,光穆远婚后私下贴补给她的,就够用几辈子了。

在容悦看不见的地方,庾嫣狠狠松了一口气。

人人都只看见她爽朗大方的一面,看不见她眼里的忧、心里的泪。

小时候她受尽宠爱,自以为是天之娇女,可随着青春期到来,该来的女儿性征却没有如期而至。她一度惶恐得想要自杀,是哥哥把她带到海上,经历数番生死考验,才慢慢开阔了心胸,本以为,一辈子躲在海上,一辈子躲在男人堆里,把自己也当个男人,就会忘了自己的缺陷。可皇帝的一纸赐婚。又把她拉回锦绣绮罗丛里,不得不面对自己身为女儿的事实。

新婚之夜,她鼓足勇气袒露真相,只求那男人看在圣旨的份上。不要当场闹出来,谁知新郎轻描淡写地说,他早就知道了。她傻傻的问,那你为什么娶我?那人瞄了瞄供奉婚旨的香案,她立刻明了了他的言外之意,他虽是皇子,亦不能违背父皇的旨意。那天。他在新房外间的卧榻上和衣歪了半宿,早上走时对她说,既做了王妃,就尽到王妃的责任,他会叫顾总管把管事权交给她,要她好好打理府中事务。

就像被判了死刑的人接到特赦令一样,忐忑不安的心立刻落了肚,她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她这辈子注定不能做个正常女人,不能侍候丈夫,不能为丈夫生儿育女。这样的女人,穷苦人家尚且不要,何况贵为皇子?都说三皇子怎么狠戾,怎么骄横,可在庾嫣眼里,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呢。

再后来,容悦进府,婚事几经波折,穆远始终不改初衷,苦心孤诣、费尽心机。终于抱得美人归,那时她才知道,穆远对人有多防备!由始至终,他没有对庾嫣说过一句要她善待容悦,照顾容悦之类的话,可庾嫣知道。那不过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窥探他的内心, 不喜欢有把柄落到别人手里。所以他什么也不说,要庾嫣自己去看,自己去揣摩,虽然穆远从未明言,可庾嫣深知,只要她对容悦稍有怠慢,就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府里到处都是王爷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王爷的监视中。

庾嫣嘴角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她哪敢对容悦不好,她巴结还怕来不及,可以说,容悦好了,她才能好,容悦肯敬着她,她的正妃之位才坐得稳当。

而穆远之所以乖乖接旨,让她坐这个位置,是因为,以容悦的出身,皇上是不可能册封她为正妃的,给个侧妃已经是抬举了,后来的平妻之位,更是天大的恩宠,那也是因为,给儿子赐了一个畸零的正妃,让皇上觉得愧疚,这才抬容悦的位分作为补偿。

所以,穆远肯娶她回家,完全是为了容悦,他需要一个摆设占着正室的位子,这样才能确保容悦的利益。明面上她是正妃,实际上,容悦才是嫡长子的生母,府里真正的主母。

问庾嫣有没有怨,有没有委屈,她也是人,当然会有。可她心里清楚,她最该恨最该怨的,不是穆远或容悦,而是老天爷!是老天爷惩罚她,才把她生成这种废物体质,做不得男人,也做不得女人,有一个尊贵的男人肯给她一个足够体面足够尊贵的身份,她就该感激涕零了。

更何况,在后来与容悦打交道的过程中,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子,外表娇柔内心刚强,心有丘壑又不优柔寡断。她感叹穆远着实有眼光,这女子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女孩儿都要好,她自己,也由原来的出于无奈,变成了真心接纳。等容悦生下孩子后,若能时常把孩子带到她跟前,让她做半个母亲,她的膝下也不会空虚了,将来亦有靠。

她并不迟钝,谁真心谁假意她看得很清楚,容悦是个心口如一的人,她说会怎样,那就一定会,骨子里,容悦和她是一样的人,都有军人的爽朗和一诺千金,这也是她最喜欢容悦的地方。

她信任容悦,却不相信穆远。穆远这人,除了对容悦巴心巴肝,对其他人,都是无利不起早,而且一旦榨干利用价值,就会毫不留情的抛弃。她也担心等穆远掌控全局后,会一脚踢开自己这个摆设,直接把容悦拱上台。所以,她要加倍地对容悦好,只要容悦站在她这边,穆远哪怕看在容悦的面上,都会对她留有余地。

 

二百二十章 婆婆郁闷了


姜贵妃得知两位新人的出处后,半晌静默无声。

郭尚宫有些不忿,这不是打她的脸么,贵妃的谕旨可是她去传的!

当下跪倒在地,白着脸申辩:“奴婢确实一字不漏地传达了娘娘的旨意,容王妃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奴婢没想到,她竟然阳奉阴违…”

秦尚仪想开口,又怕自己在王府诸般事宜上插嘴过多,招了贵妃的忌讳,因而始终垂着脑袋,只趁便朝大太监赵连的方面略瞥了一眼,就见赵连打着哈哈出场:“庾王妃一向是个稳妥人。咱们王爷大婚一年多了,如今只有容王妃腹中这点骨血,她谨慎处之,小心对待,就怕新人不懂府里的规矩,出什么纰漏,也是人之常情。”

秦尚仪这才抬起头附和:“赵总管言之有理,虽说那两人是娘娘派去的,想必在宫里早就调教好了,可毕竟,从没去过王府,别说王府的规矩体制,路且认不清,人也一个不识,一去就叫她们近身服侍怀着身孕的容王妃,的确有些冒失,真出点什么事,庾王妃也担不起干系不是?”

姜贵妃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如此说来,倒是本宫考虑不周了,郭静你起来吧。”

赵连陪着笑打圆场:“娘娘也是爱子心切,又想着那两个到底是宫里嬷嬷精心调教的,想必不会出差错。”

姜贵妃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已经悔了,觉得这事儿自己办得急躁了一点,都是被那庄氏气的!

因为深知穆远的个性有多别扭,她又独此一子,从小到大,从没认真强迫过他。就是他终年在外游荡,自己也没强行拘他在京,她相信儿子不是胡闹,他的一切行动。都自有深意,自有目的。

甚至,儿子到婚龄不肯娶亲,她都没有强行逼婚。如果她一意孤行,背着儿子请皇上下旨,穆远不接受也得接受。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桀骜不驯的儿子,也不能把父母聘来的媳妇扫地出门。可她没那样做,尽管每次见到儿子都苦口婆心地劝,只要儿子不同意,她就不强求,直到儿子点头答应,她才动手给他操办婚事。

外人说她清冷孤介,不易打交道,姜贵妃自己却能毫无愧色地说。她是个通情达理的母亲,亦是个通情达理的婆母。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

别说先给儿子相看了,她连知会一声都不曾。就把人送去王府,而且直接送到儿子最宠爱的女人面前,同时不惜下谕旨,命她把人安排在自己的院落,其意不言自明,这就是她给穆远准备的通房。

——反观自身,她可从没在畹华宫里给楚昭帝安排过侍寝宫女,因为她不喜欢在自己的宫里,还要跟别的女人分享属于她的男人;再者,楚昭帝后宫三千。也并没有天天留宿她的寝宫,他多的是人可以临幸,何须她费力安排。

之前,她迟迟不给儿子府里送人,怕容悦受刺激是一方面,也实在是为侄女着想。府里统共三个女主人。庾嫣不中用,容悦不能用,独剩下侄女一人,让儿子没得选择,侄女获宠的机遇会大大增加。

前天庄氏一闹,把她给闹毛了,合着她一心为娘家侄女打算,最后只换来些怨恨?想当初,她并不热衷于亲上加亲,是娘家那边一直明示暗示,姜颐又一心恋着表哥,本人也着实有才有貌,这才点头应允,却也留了一手,不曾公开过礼,就是防着牛性子的穆远反弹得太利害,最后收不了场。

穆远果然坚决反对,姜颐黯然返家,旋即另许了亲事,对于这个结果,姜贵妃不可谓不遗憾。她没女儿,穆远长期在外,她膝下空虚,亏得有这么一个蕙质兰心的侄女跟在身边,给她带来了许多欢乐。

她是真的舍不得姜颐,可姜颐一回家就许了亲,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嫁给那个才名远播的临风公子,让她不免有些怄气。原来一幅深情款款的样子,转眼就琵琶别抱,你不稀罕,自有人稀罕,在这种心态下,她才努力促成姜颀之事,却没想到,事情另有蹊跷。

直到庄氏与乳母的一番对话被底下人传给她后,她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这样一来,她固然对小庄氏母女没好感,对庄氏更没好感。

姜颐在她身边时,庄氏对她何等恭顺,何等谄媚,一旦女儿另嫁,就翻脸无情,纵然在姐妹易嫁事件中庄氏母女是受害者,她仍然对这两人失望之极!庄氏痛恨小庄氏母女,想搅黄她们的好事,就拿自己做筏子,故意在自己面前给姜颀撑腰,把她这位姑母当什么了?过墙梯吗,一旦用不上就蹬掉?

也因此,她不再顾忌姜颀的感受,在皇上所赐的新妃进府之前,姜颀能不能钻到这个空子获宠,她也不再关心。在她看来,姜颀若真有本事,早该得手了,容悦怀孕四个月,她四个月都不能成事,还有什么指望?她的儿子不比别人,不会将就,也不会为了别人的感受而勉强自己,他不想碰的女人,无论任何理由都不会碰。

想到这里,姜贵妃暗叹,今天送去的两个女人,多半也成废棋了。

只是,给都给了,也不好再收回来。

深吸一口气,她对自己的几大爱将做最后的总结发言:“既然庾王妃把人接到自己院儿里了,就让她留着吧,反正,皇上赐的新妃也快要进府了。”

郭尚宫忍不住在心里替那两个女人默哀,多鲜嫩的人哦,脸儿能掐出水来,真是可惜了!路上她可是收了两个大红包呢,本以为,新妃进门还有段日子,就算赐婚旨意下了,不是也得准备一阵子吗?只要有一两个月的空当,运气好的,兴许能怀上孩子也说不定。可这个难得的机会,被庾王妃横插一脚给弄没了。

调教…调教一两天也可,调教一两月也行,等庾王妃调教完,黄花菜都凉了。

“娘娘”,赵连不忍看主子一脸郁卒,想要劝解几句,却被姜贵妃连着小宫女小太监一起赶出去了。

姜贵妃咬着小手绢,皱着柳叶眉,无比幽怨地想:

这事是我的错吗?是我的错吗?

虽然我被庄氏那泼妇气得心口痛,可我也没有拿儿媳妇撒气的意思啊,她的确不能侍寝,我儿的确欠肉吃,我给弄两个人去,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啊。

而且我挑的那两个人,姿色平平,除了胸跟屁股稍微大一点点,其它的跟容悦一比,那就是渣啊!我儿再品位独特,也不可能喜欢上她们,顶多就是在容悦不方便的时候,闭上眼睛用用,以后生下儿子,也是庶子,正好给容悦所出的嫡子当跟班。

我这样善良体贴的婆婆,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别的刁钻婆婆往儿媳妇房里塞妖娆美貌的、清丽出尘的、纯洁稚嫩的,我挑的这两个,除了胸大屁股大好生养,真的啥特色也没有啊。

结果容悦还要想方设法往外推,庾嫣就挺身而出、英雄救美,难道我的一番苦心,只是成全了她们的姐妹情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七彩水晶兰


下午穆远回来,容悦面带歉意地告诉他:“母妃今儿赏赐了两个侍妾进府,并派了郭尚宫过来传谕旨,让把侍妾安置在竹园,好就近服侍妾身,可…”

穆远只觉诧异:“母妃送侍妾过来?”

看他皱着眉头,似乎压根儿不知晓此事,待听容悦言道,人已经被庾嫣撮弄走了,方露出笑容道:“她总算聪明了一回。”

容悦趁机表扬庾嫣:“庾姐姐一向很聪明的,她性情爽朗,恩怨分明,是个可交之人。”

穆远不置可否,眼中意味难明,懒洋洋地歪在椅上,就着容悦的手吃了半盏云雾茶,才慢条斯理地问:“那你说,为夫性情如何?”

容悦腹诽:亏你还好意思问!就你那性情,堪称天下第一烂,若是作为普通朋友交往,俺绝对一蹦三丈高,闻风远遁,打死不回头;即使倒霉住隔壁,也一定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现如今,那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都已经做了夫妻,这些想法自然要闷在肚里,可叫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又实在做不到,因而讨了个巧,避重就轻地说:“不管王爷性情如何,都是容悦的夫君,是孩儿他爹。”

一句大实话,却叫那人笑咧了嘴,抚掌大乐:“这话我爱听,王妃取悦本王有功,大大有赏!赵贵,把东西拿进来!”

“是”,赵贵应得那叫一个响亮,完全听不出阴阳嗓。

容悦眨眨眼,就见一队绿衣侍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有妆匣,有衣料,有摆饰,有药材。还有一株晶莹剔透的兰草,碧玉般的叶子,上面开着一朵底部似羊脂白玉,往上渐渐变为七彩的兰花。

别的倒罢了。这株兰草着实稀罕,虽然她前世不是兰花协会的,也知道这是极为难得的变异兰。要放到现代,可值老鼻子钱,卖个上千万都有可能,伸手过去轻轻触了触叶子,歪着头打量:“这是从哪里寻摸来的?”

穆远看她喜欢。心里也很高兴,搂着她的肩膀说:“就是上次培植南海四季桂的那个,他惯会打理花草。”

容悦立刻想起,“是葫芦谷莫公的义子,好像叫莫戟,对吧?行行出状元,会打理花草也是本事,王爷手下能人真多。”

“那是本王眼力好”。莫戟为府里培植名花异草,可都是他指派的,连种子和幼苗都是他派人找来的。功劳怎么也算不到姓莫的头上吧。

容悦心知这人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转移话题道:“其他东西也是葫芦谷送的?”

“当然不是,你忘了,十月二十是你的生日,这都是各地送来的庆生贺礼。”

容悦“啊”了一声:“你不说我倒忘了,我的确是这个月的生日。”

这时春痕和夏荷上前,喜笑颜开地凑趣:“怎么会忘呢,王爷早就说了,这是王妃大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又怀上了小世子,双喜临门,正该好好办一场。”

容悦忙推辞:“大办就算了,又不是整生日,十八岁也是个说法啊,十七岁就没必要了。再说孩子生下来要洗三。要满月,接着又是抓周…请客摆酒的日子多着呢,若是一个十七岁的生日就大办,那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腰包瘪了,要趁机敛财呢。”

穆远笑着摸摸她的脸:“偏你有这么多说头,本王爱妃婚后第一个生日,为何不能大办?给那些人送礼的机会,那是瞧得起他们。”

容悦暗中翻了个白眼,跟这种自私自利自高自大的人种说不通,不如另找理由:“也不是光为这些,我这正怀着孕嘛,若是为别的事请客,我还可以躲躲;可为了我自己的生日,势必得全程接待,每个送礼的都不能怠慢,毕竟人家是为了给我庆生而来。结果,收礼固然能收到手软,人也累惨了,万一…岂不后悔莫及?”

穆远听到最末一句话,心已经提起来,再想象容悦挺着肚子费力在人堆里周旋的情景,再不甘愿,也只得打消念头。

容悦从妆匣里拈起一支金灿灿的衔珠凤钗,一边在头上比划一边看着穆远笑:“酒席就免了,礼物不少就行。”

一屋子人跟着笑,穆远点点头:“你喜欢这些,我叫下面多搜罗一点。”

容悦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的啦,这就够多了,我就算每天换一身衣服,换一幅头面,也得穿戴多少年。这头面衣饰,每季都有新样子,过了季就不好再穿出门了, 所以,真不用准备这么多,每季添个几套就行了。”

因怕容悦累着,各种礼物略略过目了一遍,穆远就让人把东西收进小库房,只留下几样极精巧的首饰摆在房里,七彩水晶兰则搁在卧室的窗台上。

养眼是养眼,气味也清淡宜人,可容悦看着,只觉得愁人:“兰花本就娇贵,越是稀罕的品种越是难侍弄,人家费尽千辛万苦培植出来,可别到我手里没几天就蔫儿了。”

价值千万啊,如果穆远不介意的话,她很愿意拿出去换成几箱白花花的银子抬回来,不是她铜臭,而是把一根价值千万的草随随便便地搁在窗台上,实在太败家。

为娘子排忧解难是身为人夫的义务,于是穆远招来府里的几个园丁,问他们可有法子保住兰花常开不谢,把旁听的容悦雷得不轻,您就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不能这么没常识吧,她讪笑着插嘴:“又不是真水晶,怎么能常开不谢。”

穆远振振有词:“我知道不是真水晶啊,可这朵谢了,那一朵又开,不就是长开不谢吗?”

园丁中有胆大的,就回话说,兰草很难开花,能开出这么一朵已经不容易了,言下之意,另外一朵您就别指望;最老的园丁则建议,最好请培植这兰花之人进府,还是由本人亲自照料最稳妥。

让莫戟进府好办,问题是:“他要来,路上最少得七、八天。”

莫戟并非园丁,他的真实身份是王府豢养的杀手,莫公名下十大义子以莫戟为首,可见其本领之高强。可就这么个人,闲暇时却爱莳花艺草,且极有天分,比养殖砖家还利害,府里这几个高价聘请的砖家,就不敢接手他培植出的七彩水晶兰。

不过只照管几天应该问题不大,老园丁被几个没有同事爱的家伙推出来,战战兢兢地接了任务。

莫戟比预想的来得快,才过了五天就出现在竹园外院。

对于他的到来,容悦是疑惑的,她不认为,穆远真会为了一株兰花调来一位重量级杀手,其中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存在。

她仔细回忆七彩水晶兰出现前后的种种情节,穆远的表现很自然,园丁们的表现更自然,至少在当时,没发现任何异样。

如果,兰花只是幌子,目的是为了把莫戟顺理成章地引渡到她的院子里,又是为什么呢?

让容悦狐惑不安的不仅仅如此,她的母亲萧夫人,已经去乡下庄子好些天了,一直没回王府,问苗砺他们,说庄子里总是有客,她母亲脱不开身,这个理由,也叫容悦疑窦丛生。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有忧有喜


莫戟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笑起来甚至有几分腼腆,因为不方便出入内院,带了一个七岁左右的小花童以供传达驱使。

小花童叫真儿,唇红齿白,逢人便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十分惹人喜爱,小丫头们得了什么点心果子,自己舍不得吃都要留给他。

如果容悦不曾事先了解莫戟的生平,很可能会把他当成纯粹的养花人,因为这人身上一点杀手的戾气都没有。她对自己的部属,也曾强调过这种伪装术,并一度以他们的藏气功夫为傲,等见了莫戟,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有像莫戟这样,把杀手气质敛得干干净净,才算达到了伪装术的最高境界——返璞归真。

说起容悦的暗部,近半年发展得很好,放出去的三、四、五堂,已慢慢被穆远安插在各个岗位,有的当了官,有的做了吏,有的成了某能臣的护卫。留下的一、二、六堂,组成了以刘瞻为主要负责人的情报网,与此相呼应的,是一溜新店铺的诞生,其中多为客栈和饭庄,生意做得不错,收集情报也还顺利。

开店的本钱大多是从长孙兰那边抽调出来的,长孙兰表面上对容悦毕恭毕敬,骨子里存着别的心思,容悦怎么可能让她把盈利捏在手里?三分之二收回,剩下三分之一作为流动资金,对于长孙兰的大肆扩张计划,容悦没有应允,只让她增开了两家本钱少、回收快的饮品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