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穆远真把庾琛弄到这儿来,会不会关押在某处洞穴呢?庾琛是难得的军事人才,穆远应该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杀掉他,穆远虽视人命于草芥,却也知爱才惜才,从王府下人对门客的恭敬态度可见一斑,而他如今手边最缺乏的,就是军事人才。失去了庾琛的东部大营,力量会削减许多,那是由近乎世袭制的军事家族统领的,相当于某家军,他们对统帅的忠心决不亚于对帝皇的,尤其是庾琛的近卫,未必分不出真假将军,在这个崇尚古武的时代,易容不算多罕见的技艺,稍露破绽,就会引起怀疑。
想到这里,容悦略觉安心,可,就算庾琛真在山中哪处洞府里,她又从何处找起?
心里烦闷,抓着玉梳的手无意识地捏紧,只听喀嚓一声,刻着艳丽牡丹的玉梳断成了两截。
她正要俯身去拣,卧室门口传来声音:“算了,断都断了,还捡起来干嘛?”
容悦默默拾起断梳,嘴里道:“见完客人了?”
“什么客人,都是下属。”
穆远找来另一把梳子,将容悦扶到梳妆台前一边服侍一边问:“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是谁那么不开眼,竟敢触怒咱家尊贵的王妃?”
“没的事”,容悦勉强露出笑靥似乎不经意地问:“刚刚来的,就是影大师?”
“嗯,他是这儿的总管。”穆远低头梳着手里的秀发,眼神认真,动作轻柔,一副生怕弄痛她的样子,让容悦心里的小人忍不住翻白眼:这位是不是该换个称呼叫“小穆子”了?
唯恐一不小心真的喊出小穆子,容悦赶紧找话题:“葫芦谷的总管是莫公,无名谷的总管是温公,府里的总管姓顾,再加上影大师,就是你手下四大总管?”
穆远告诉她:“顾兴不算的,北边还有一处别院,那儿的总管姓曹。”
容悦回头笑道:“北边?是楚溟国的北边还是整个沧溟大陆以北?你不会都把别院建到外国去了吧?”
穆远回答:“楚溟国境内肯定也有齐天皇族的别院,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他手下的确有一处别院建在外国的土地上。
容悦心里明白这是他最后的退守之地。任何事情都有例外,事先布置得再好,再天衣无缝,也不能保证一定不出意外,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任何事,都得做好两手准备。
知趣地不再追问,而是说:“各处总管是长期镇守某地,还是轮期调换呢?”
穆远不问反答:“若悦儿处在本王的位置上是让他们长期镇守呢,还是轮期调换?”
“这可难倒我了”,容悦拉着他坐在身旁,倚在他肩头道:“长期镇守的话,怕成地头蛇,生出不该有的野心,轮期调换的话又有个大弊病,比如这百花谷的入谷暗门,越少人知道越好。可以说,每座别院,都是王爷的一块底牌,若有人四处轮换着当总管,四处秘密全掌握,其人忠心还好,一旦脱离掌控,将成心腹大患。”
穆远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笑逐颜开地说:“真不愧是本王看中的女人,心思缜密,见解不凡,那悦儿高参再为本王参谋一下,既然两种方式都有利有弊,该如何取舍呢?”
容悦斜瞥他一眼:“得了吧,看你那胸有成竹的得瑟样子,想必早有妙策,又何必作弄俺。
穆远不依,在她脖子里蹭来蹭去,喷着热气嘟囔:“哪有什么妙-策,不过想些法子补救,慢慢看情况应对罢了。”
容悦推开他,正色问:“你到底选的哪种?让我猜猜,是第一种对不对?”
她早就怀疑,穆远手里,多半握有能控制人心(或人命)的秘药,包括景侯容家的暗部,都可能不是靠“签死契”来维系的。只要有本事逃得远远的,你捏着死契,顶多不能让他以原来的身份出来活动而已,他尽可以躲在外地快快乐乐当一辈子黑人。
这也是容悦为什么要急于回到曹祖母故宅的原因之一,自从参观过那儿的地下室后,她就有种模糊的觉知,暗令,除证明暗主身份之外,可能还是开启侯府某处未知领域的钥匙。
可惜,穆远穷追不舍,直接从天心镇把她掳回云都成婚,让她无暇顾及其他——有穆远盯着,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暗令真能开启容氏家族的秘,岂不便宜了穆远?穆远对她再宠,终究不是爱,王府的主子也不只他们两个,穆远背后的势力何其庞大,牵扯到整个楚穆皇族,她可不想拿着容家历代的积藏(假如存在的话)去给人家塞牙缝
穆远点头承认:“比起被一人掌握全部秘密的危险程度,不如让一人镇守一处,再多派些心腹之人襄助,我自己也尽量抽出时间,每个地方都去住一阵子,让他们别忘了真正的主子是谁。”
容悦表示赞同:“也只能这样了。”
以穆远的名声和手腕,跟在他身边的人,敢起背叛之念的估计不多,他对付一个弱女子都能毫不留情,对叛徒岂会手软?只怕满清十大酷刑都能使出来,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活生生堕入无间地狱——他的蛮霸凶悍,多半亦有震慑手下的故意。
想到此,越发为庾琛忧心,穆远该不会折磨他吧?庾琛对穆远而言虽不存在背叛,可若穆远把他当情敌,整起来只会更狠。
“怎么啦,我的王妃,今儿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确实有心事。”容悦不敢说没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必须给理由。
不是掩藏不住焦躁,这点功底她还有,可若她完全波澜不惊,引不出穆远的关切询问,她如何从他嘴里套话呢?
果然,穆远搂着她道:“说出来给为夫听听,为夫虽不才,可为娘子排忧解难之心是真诚、急迫的。”
“没什么啦”,容悦小心地遣词酌句:“就是看到王爷这架势,觉得将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以前虽也能猜到了一些,毕竟只是猜测,还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
穆远把她完全箍进怀里,用安慰的语气道,:“尽管放心,那些人都不是你夫君的对手,嗯,要是你确实不放心的话,一旦事情暴发出来,就把你送到北边的七绝谷去,好不好?那儿离楚溟国很远,隐在崇山峻岭中,外有七道天险,故名七绝谷,绝对安全。”
容悦不乐意:“山高路远的,又在外国境内,还不如来百花谷呢。
穆远“嗯”了一声:“也行。”
容悦咬着嘴唇,眼中升起雾气:“前几天你还逼着我发誓,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能舍弃你,要和你生死与共,这么快就自己先变卦了。”
看着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穆远心都化了,又摸又亲,声音柔得能滴出水:“傻瓜,我要的,只是你的那份心,哪舍得真要你那样做,就算我事败身陨,也只望你能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你都‘身陨,了,我还顺遂个屁。”
粗俗的话语,却让穆远的眼神更柔和,略思忖了一会,就拉着她的手走到内卧,在床后捣鼓几下,又出现了一道暗门。
见多了机关,容悦对这些都差不多麻木了,并无讶异之感,平静地随穆远踏入,里面的路比较窄,穆远一只手握着她,一只手指着看不到尽头的幽暗处说:“这条暗道是我找人挖的,可直达山外,出口在百花谷外的一片山林,山下是个小村庄,多是纯朴的猎户。”
两人携手而行,走了一段后,穆远又在洞壁摸索,打开一间石室,里面靠墙放着几口包铜铁皮箱子,打开其中一口,全是十两重的银锭,其中甚至有个半旧的荷包,装着一包碎银子。
穆远把开启机关的方法告诉容悦,手把手教她操作两遍后,告诉她说:“这里面收藏的东西不算多,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万两银子,是我给你的最后家底,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就带着这些银子,和孩子们好好过活,虽不能锦衣玉食,管一辈子温饱是没问题的。”
“几大箱子,我怎么带得了。”
“谁要你一次拿了,自然是收在这里,过段时间进来拿一些出去用,我也想过存银票的,可银票那东西,一旦政局动荡,天下大乱,各国钱庄发行的五花八门的银票就是废纸。”
山洞寂静,两人旁若无人地商议着,仿佛他们真有孩子,其实都明白,对方有心事,却不愿意说出来。

 

第二百零三章 侧妃怨

 

容悦在百花谷中苦苦寻找线索,想要探查出庾琛下落时,被皇上和贵妃圈中的几位姑娘日子可就精彩多了。

先说宛如姑娘。她爹是大理寺少卿,正四品,虽说在高官云集的京城不算什么,可大理寺本身是个特殊衙门,里面的官员无论在朝臣还是百姓心目中都有着特殊地位,比起同品级的闲官,影响力大多了,家里适龄儿女的行情自然水涨船高,否则,穆三他爹妈也不会圈中宛如为准侧妃人选。

自从在姜贵妃宫里见过三皇子的几位王妃后,宛如就在家中等着赐婚圣旨,可圣旨没等来,只等来了三皇子带着容氏去别院避暑的消息。

本来,人家夫妇俩大热天出去避暑,是满正常的行为,也不关她什么事,可她就是心里不舒服。是,她还没嫁进王府,甚至连赐婚旨意都没收到,可她连三皇子的王妃都拜见了,还是姜贵妃亲自引见的,当时有那么多人围观,这不等于当众宣布她即将嫁入雍王府吗?那天正好是中元节,祭祖日,三皇子肯定在宫里,说不定还偷偷相看过她——以三皇子的跋扈名声和受宠程度,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即便不曾事先相看,只是皇帝一手包办,那也是他娶妃纳妾啊,他怎么能完全不关心,连赐婚旨意花落谁家都不在意,第二天就甩甩袖子搂着容氏满世界游乐去了,且一去竟月不归,这不是活生生打她的脸吗?这些天,她走到哪儿都觉得气氛不对,若有人交头接耳说小话,就会疑心人家是不是在背后议论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中酷暑难耐,宛如姑娘也一天比一天烦躁,这人那,最怕被吊到半空,不上不下,没着没落的。她现在就属于这种状况。如果。宫里已经下了明旨,她大可安心待嫁;或赐婚之事索性没指望,她也可叫自己死了心,现在这样算什么?宫里没消息。正主儿跑得没影,她堂堂四品官嫡女,若非实在爱他。多少豪门正妻做不得,何必委屈自己去做个侧室?

要说起来,也是孽缘。那一年。十二岁的宛如去城郊玄通观上香,在侧殿赏玩时,不经意觑见观主陪着一位风神俊朗的贵公子从后殿走出来,她当即迷了眼,动了心。虽则父亲多番劝告,且举例说明三皇子是如何的冷酷骄恣,她却始终忘不了那一刻的心动。

后来三皇子娶妻纳侧。她家世不够,正妻轮不上。姜氏表妹的侧妃名额也轮不到她抢,仅剩的另一个侧妃名额,又被皇上当安慰奖颁给了三皇子本人,让他用来安置心头肉。

宛如捂着脸,心里又酸又痛,世上还有比你的心上人另有心上人更惨的事情吗?

不是没想过打退堂鼓的,可就是不甘那!那份睥睨天下的尊贵气度,那颀长挺拔的矫健身影,那俊逸无双的容颜,就像在心里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拔不出,只要一回忆起就心头火热,无数次红着脸儿憧憬:被那双手拥在怀里是什么感觉?被那样的男人恣意爱怜是什么滋味?

终于,等到皇上给他再选侧妃庶妃,好几个名额呢,宛如姑娘不顾羞耻再次向一惯宠溺她的爹娘申述愿望,爹娘拗不过,在宫里活动了一下,事情很容易就办成了。宛如已经虚岁十七,这个年龄还未订亲的姑娘本就不多,正好姜贵妃想给儿子找年龄稍大点的,儿子都二十了还膝下空虚,他的几个皇弟早就儿女成群,给他府里添人主要是为子嗣计,赐几个还未长开的小姑娘顶什么用?

就这样,虚岁十七的宛如姑娘成了首选,以她的出身做个侧妃也够了。

如果穆远一直留在京城,赐婚旨意早就下了,可赐婚的准新郎不在,旨意下到王府去都没人接。虽说庾王妃可以代接,毕竟有些不好看,对女方也显得不尊重,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把皇帝和贵妃郁闷的,你说这是什么臭儿子?妻妾都互相“相看”,亲密交谈且互赠礼物了——对此容悦表示抗议,她明明只有送没有收啊,虽然后来都被小心眼的穆大爷给偷回来了。一屋姐妹皆大欢喜,你一个男人掉什么链子?这会儿不该趁热打铁把名份定下来好早点办喜事吗?

皇帝气得直哼哼,就没见过这样别扭的倔驴,给他送美女他还跑。你以为你跑得掉?跑得再远不还得回来?等你回来,老子再给你多加几个,侧妃庶妃外另赐几个侍妾。堂堂的亲王府,属于王爷的女人才小猫两三只,像什么话?份量最重的那只还是不中用的。想到这里,皇上心里涌起一阵愧疚,把庾王妃赐给他做正妃,是不是过分了一点?那孩子,该不会因此而记恨吧?唉,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把容氏抬成平妻,正室注定无子,若长子能由平妻所出,这嫡子的名头也算打得响了。

同样郁闷的还有姜贵妃,她对着菱花镜,抚着自己眼角的细纹叹息:再怎么保养,年龄到了,人终归是要老的。她十五岁进宫,十六岁怀上第一胎,却遭人毒手落掉了,差点儿弄得终身不孕,后来小心调养了几年,到二十一岁才有了远儿。现在她都四十多了,这眼尾纹也快遮不住了,好在远儿健康长大,她如今对皇上的宠爱也看淡了,只求远儿有出息,首当其冲的,就是快点给她添个孙子!作为皇子,再能干,没有子嗣承袭也是大缺陷。

当然,最郁闷的还是宛如姑娘。

落落寡欢的宛如姑娘去玄通观上香,途中遇到惊马,眼看就要摔落路边的烂泥塘,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时,一只稳健的手拉住了她,她跄踉一步,随即落入男性温暖的胸膛里,再抬头,不由得喝了一声彩。好个翩翩佳公子,端的芝兰玉树,俊逸风流。

英雄救美的情节虽然滥俗不堪,但如果救美的英雄是个迷死人的美男子,那就肯定会屡试不爽。宛如姑娘当下小心肝乱颤,小脸儿通红。再偷偷瞄瞄美男身上白色锦袍的料子。头冠上镶嵌的闪闪宝石,腰带下坠的极品玉佩,一颗芳心顿时沦陷了。

她就说嘛,这样的风姿。这样的气度,怎么可能是穷人家的?

又俊又有钱那亲,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额上刻了一行字:我是一只大金龟!

“小姐。有没有伤到哪里?”白衣美男擒着比春风还醉人的笑容,柔声询问。

“我…”要不要趁势装作受伤呢?

“是不是脚扭了?”

宛如娇羞低头,露出粉红的小耳朵。语若呢喃,含糊应答:“也不知是不是扭了,反正就是…”

“就是站不稳对不对?”

“对,对”

不只又俊又有钱,还这般善解人意!宛如姑娘纠结了。

她是个纯情善良的好姑娘啊,从不水性杨花,从不见异思迁。自从偶见三皇子,一颗心就系在他身上。从此以嫁进三皇子府为目标,即使听到容氏如何如何得宠,也不曾改变初衷,可此刻,她却禁不住动摇了:三皇子也不过是偶然见过一面的男子,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情份,何况他身边已有宠妃,她再进府,真的能幸福吗?皇帝连赐婚旨意都没下,她这时候变卦,也谈不上移情别恋吧。

恍惚中,那温雅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此处人来人往,多有不便,小姐的马车又坏了,若小姐不弃,不若去前面小店稍息一会再做打算,可好?”

宛如含笑点头:“就依公子的。”

宛如的车一时修不好,道观显见是去不成了,最后坐了白衣美男的车,并在他的亲自护送上回了家。

后续是,此后的一个月里,宛如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和白衣美男密约,最大胆的一次,两人相携去了金玉阁,因为白衣美男传信说要送宛如一套头面作为相识一月的纪念。虽然两人进门是分乘不同的马车从不同方向一前一后进的门,但挑首饰的过程中,那不时的眉来眼去,甚至偶偶私语,谁看了不晓得他们是一对?

宛如半推半就挑了一套很昂贵的首饰,心满意足地出了门,没注意到店里有位中年女客频频注目且皱紧眉头。

宛如不认识她,她可认识宛如,无论是宛如的画像还是真人她都见过,姜贵妃对着画像挑人时她就在旁边侍候,中元节那天宛如拜见贵妃的几位儿媳时她也在场,她是在畹华宫当差的秦尚仪,这回趁着沐休日出宫散心,逛到金玉阁时,没想见到了这一幕。

秦尚仪不算姜贵妃的心腹,但作为七品女官,在姜贵妃面前也有几分体面,要跟姜贵妃汇报个什么事情,那是随时可以求见的。

于是,宛如姑娘在金玉阁中的表现,当天就一五一十地传进了姜贵妃的耳朵。

本着“不放过任何坏人也不冤枉任何好人”的处事原则,姜贵妃用了几天时间调查取证,结果发现,确如秦尚仪所言,她给儿子圈定的侧妃人选正跟另一个男人打得火热,这还了得?

姜贵妃气得差点让皇帝问责,落后考虑到终究没下明旨,忍了这口气,只在宛如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不过对那位大理寺少卿的印象是彻底坏了。

她这边还没顺过气呢,另一位叫淑珍的姑娘,她圈定的庶妃人选,又跟表哥跑了。

御书房里又砸了一个茶杯,小金子公公忙从皇帝的私库里取出一套新的,皇帝瞅了一眼说:“这套留着,你再找一套来。”

这套紫晶茶具是詹国进贡的,很值点钱,还是给小三子留着吧。儿子唉,你爹对不起你,给你找的女人尽是水性杨花的,难怪你要跑。

几天后,百花谷那边,接到消息的穆远笑得直抽抽,笑完了,揽着容悦说:“暑气消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第二百零四章 传喜讯

 

接到穆远要回京的消息,楚昭帝和姜贵妃不约而同地准备了一堆礼物,用来弥补对儿子的亏欠,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皇帝心里不舒坦,犯事的臣子能好得了?大理寺少卿因办案不力降了一等,跟表哥跑的那位,父亲官职本就不高,这回索性捋到底了,罪名么,好找得很,哪个当官的没点儿首尾,就看上面的抓不抓了。

姜贵妃让人搬来更多的画像,这回可不敢随便圈了,她深刻反省自己的过失:怎么能根据一张画像和少数几个熟人的描述就轻易下结论呢?给皇子纳妃,关系到皇家血脉,何等重要的大事!务必要先做一番深入的考察,确定其人品、性格没有缺陷,才能最后底定,上次那几个,实在太轻率了。

姜贵妃决定,上次的圈圈作废,下次等查清楚了,也别弄什么旧爱新欢见面会,直接下旨得了,免得不尴不尬的,连呵责一番都没名目,只能另找由头。

不提京城贵妃娘娘的憋屈与忙碌,单说百花谷里,容悦一边浏览影一传来的资料,一边笑着摇头:“亏你想得出来!虽说这招‘釜底抽薪’之策着实不错,能帮你解决掉那几个,可你别忘了,事情的关键不在她们几个,而在于你的父母。只要你父皇母妃想往你府里塞人,他们随时可以找出新的人选,说不定现在已经选定了,只等着我们回去就颁旨呢。”

穆远沉默了,想表决心又觉得词穷,他的父母不是一般人,一旦他们下了决定,那叫圣旨。连他也不能违背。正因为怕收到这个,让事情变得不可逆转,他才以避暑的名义躲进百花谷,同时派人以最温和、最不留痕迹的方式解决掉那几个麻烦,免得引起父母反感,进而迁怒到他心爱的媳妇儿身上。他忘了。真正的麻烦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母,别人可以撵走,父母不能。

不论宛如变不变节,淑珍跑不跑路。他父母都在那里。

容悦缓缓开口,语调清寂寥落:“我既然敢嫁给一位皇子,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其实别说皇子。寻常百姓家,婆婆要往儿子房里塞人,媳妇又阻止得了吗?再不甘愿。也只能受着。”这是世情,这是现状,除非你不在这个时空生存,否则你就得入乡随俗。

穆远把人抱到膝上,紧紧环住道:“你放心,塞不塞随他们,用不用随我。不过是府里多养几个闲人罢了。本王恶名在外,料她们也不敢在府里耍花样。”说完这句。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若有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正好杀鸡给猴看,狠狠震慑一回。

“有王爷这话,我还怕什么。”容悦神色淡淡,对“塞不塞随他们,用不用随我”表示怀疑,一月不用,一年不用,还能年年月月不用?

不需等多久,只要她怀孕的消息得到证实,王府内院短暂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惟一的宠妃退出侍寝行列,王爷夜晚的时间统统空余下来,该由谁去填?

容悦抚着自己的肚子,从发现月事推迟,自己可能怀孕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琢磨着怎样跟穆远说,让他别再跟宫里犟,允那几个人进府。

她不能侍寝的时间长达一年,这段时间穆远能从食肉的猛禽变回吃素的小白兔?那是白日做梦!雄性本能的力量有多强,她不用想象,与其让姜颀一人独占,不若多进几个人共同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