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年葵水来后,身量节节拔高的同时,五官也长开了,比初穿越时漂亮了不少,就如一颗才上浆的瘪谷长成了饱满的谷穗。胸部也由小荷包蛋变成了大肉包子,据容悦自己目测,应该有C,虽然比前世的D还差了一个罩杯,跟这个时代单薄扁平的女子比起来,已经算难得的丰满了,那些丰胸汤水和各种健身操,到底起到了作用。
能变美固值得欣喜,在穆远的妻妾面前就不必现了,越平凡病弱,越不会激起她们的嫉恨之心,她在王府的日子就越好过。
尤其在庾嫣这种长相面前——也可能庾嫣根本不计较,但容悦却不能不事先考虑到。
庾嫣的长相,客观评价起来,并不丑,甚至算得上俊丽: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唇形丰厚性感,只是下巴略嫌阔大,不够圆润,肌肤也不若闺中女子的细白,而是蜜色偏粗糙的,可能海风吹多了。如果去参见现代的超女比赛说不定大受欢迎,放到沙猪主义盛行的古代,就比较吃亏。
容悦的原身可是楚楚可怜的泪美人,经过薛琳两年的打磨,小白花气质淡了不少,但仍是瓜子脸儿镶着水蒙蒙的大眼,肌肤白嫩,身姿如弱柳扶风,跟庾嫣的中性美完全不同。如果穆远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庾嫣的婚姻前景可就不妙了。
不过看庾嫣的样子,四平八稳,不急不慌,把有名无实的王妃做得像模像样,容悦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未必有她这份淡定。新婚几月不合房,甚至连丈夫的影子都看不到,在外行踪难定,庾嫣没享受了王妃的权益,却要承担王妃的责任,何其不公。
心里的好感又增了一份,同时亦觉酸楚。听说庾嫣在东海大营如鱼得水,跟着父兄出海,与海盗数度交锋,明明是巾帼英雄的范儿,却因皇帝一纸诏书,弃家别亲,困在这没有男主人的王府里替穆远做管家婆,即便殚精竭虑,做得千好万好,也未必能讨到那冷酷男人的一句好。
不知不觉间,一句安慰的话低低出口:“王爷实在太对不起王妃姐姐了。”
庾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闷声回道:“前世不修,生而为女,有什么办法。”
容悦本来还在懊悔,初次见面,彼此皆是陌生人,双方的立场又尴尬,便有些感慨也只该烂在肚里,交浅言深本是大忌,不料庾嫣竟听懂了她的话意,不仅不恼,还随之感叹。
容悦很是欣慰,穿越到这个时空两年有余,没交到一个女性朋友,如果能跟军中长大的庾嫣结交,实为平生幸事。
即使在现代社会,她也没指望跟哪个男人保持长久的友谊,又因工作关系,常更换身份和住址,连女性朋友亦难维系,到后来,军校时的姐妹相聚,都快找不到共同话题。难道这份遗憾,到了古代竟能弥补?
激动之余,不禁冲口道:“生而为女又如何?照样是人生父母养,谁又比谁不如…”说到这里,下文不知如何接,神色便有些讪讪的。
自进门后一直端着脸的庾嫣终于释出了善意,语气温和地说:“等妹妹养好身子,就把婚礼办了,府里有妹妹在,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容悦顿时楞住,这是什么情况?
敢情这位王妃也想落跑,却苦于王府无人接手,现在看自己合了她的心意,便准备撒手不成?
那怎么使得,要跑也是一起跑啊。
这样一想,便忍不住偷笑起来,原来她一直盘算的后路在这里
放眼整个沧溟大陆,无论走到哪里,男尊女卑都一样严重,便是她夺回了景侯府,也不过为他人做嫁衣。那个“他人”,可以是过继的嗣子,也可以是自己生的,无论是谁,都没她什么事儿。她对做“皇太后”没兴趣,别到头来,累死累活,那个长大的孩子还嫌自己挡路碍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也是她迟迟不下手除掉容徽的原因所在。如果她愿意,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毒死容徽,可毒死之后呢?让容恒上台,庄夫人做“皇太后”?还是让容慎上台,夏夫人“垂帘”?或者,向穆远求助,让他拿出证据当众公布,宣告容徽的几大罪状,让容家大房无法立足,容房二房重新掌权?
漫说穆远索要的代价她付不起,就是穆远肯无偿提供援助,容家族人也不会容许她一个女人走到前台,最后还是要靠过继嗣子支撑门户——地道为他人做嫁衣,叫她怎么提得起劲。
如果能造一艘大船,再在海上找一个小岛,江海寄余生,逍遥天下游,除掉容徽后,谁继任她都不在意了。若萧夫人坚持由自己的外孙承袭,她也可以满足母亲的愿望,等孩子长到一定的年龄,就飘然远走,去做海上女霸王。

第九十五章可怜的胡嬷嬷

容悦跟雍郡王府两位王妃周旋的时候,穆远正在宫中接受他母妃的垂询。
“听说你把人弄回府了?”
“母妃的消息好灵通。”
看着儿子漫不经心的笑容,姜贵妃皱起眉:“她要是个好的,你抬举她当侧妃我不会说什么,虽然她一无背景二无财势,难得你喜欢,若能为王府开枝散叶,也算有点用处。可她身体差成这样,连圆房都成问题,劳神费力养个废人,又不是闲得慌,多少大事都忙不过来了。”
后头一位嬷嬷出声帮腔:“听说她脸色蜡黄,别是得了痨病吧,这病可是会过人的…”
话未完,就见穆远眼中一片冰寒,吓得嬷嬷小腿肚子抽筋,膝盖发软,不自觉跪倒在地,重重地磕头:“是老奴逾越了,还请主子责罚。”
姜贵妃沉下脸,她的儿子,自己教训可以,何时轮到一个奴才指手画脚了?便是她的乳母也不行!这胡嬷嬷平日颇知进退,这会子怎么浮躁起来?
可她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穆远很亲切地问:“那依胡嬷嬷之意,又该如何呢?把本王的爱妃赶出王府,由她自生自灭;还是直接打杀了,挖地三尺掩埋,免得过了病气?”
声音越往后越轻飘,恍若微风拂过春日的田野,那般温煦和畅。
“老奴绝无此意,老奴多嘴…老奴该死…”胡嬷嬷抖抖索索的,喉咙发紧,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没错,小时候也没少抱过,可自他十岁搬到皇子所,性子日渐深沉难测,别看表面总是笑嘻嘻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骨子里的阴狠,连她们这些在贵妃身边服侍了半辈子的老人都为之股栗。
“还不快退下!越老越糊涂了,主子们在这里讲话,也有你浑插嘴的?”姜贵妃厉眼一横,胡嬷嬷赶紧跪爬着退出殿门。
姜贵妃也不愿给自己的乳母没脸,可儿子动了真怒,她必须做出姿态,不能让儿子觉得她袒护一个非议主子的奴才,那病秧子好像上了玉牒,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媳妇。
想到这一点,姜贵妃不禁埋怨道:“都没正式迎娶,就上什么玉牒,皇上也是,任你胡闹。你那些皇兄皇弟可都是先娶进门圆了房,再报到宗司记谱入牒,怎么到你就先斩后奏了。”
畹华宫总管赵连见一向得宠的胡嬷嬷挨了训,正犹豫着要不要出言奉承,悄悄挪到胡嬷嬷所立位置的周尚宫已经满脸堆笑地说:“皇上宠爱殿下,所以如此,娘娘怪错人了。”
姜贵妃回头嗔道:“照你这么说,这事该怪陛下了?”
周尚宫垂首道:“奴婢不敢说。”
言下之意,确实该怪陛下,只是她不敢直言而已。
殿内一干侍者屏息而待,看第二个插嘴的奴才会得到什么惩罚,姜贵妃却缓和了语气对穆远说:“你真喜欢她,母妃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难道我不希望你身边有个知心着意的,好早点给母妃添个小皇孙?可她这身体,委实不能待在王府,母妃眼看着一日日老去,膝下就你一个,若你有个好歹,叫母妃怎么活?你自己开不了口,明儿母妃去你府上跟她谈,相信她是个知事的,你若还不放心,待母妃请了旨,亲自把她送到西山的玲珑居,再派太医诊治,你看如何?”
穆远不答反问:“她到云都不过一两个时辰,太医尚未入府诊治,母妃从何处得知她患了痨病?”
姜贵妃一窒,随即敷衍道:“母妃也是听说。”
“听谁说?”
姜贵妃恼了:“做母亲的,难道不该关注儿子身边的人?”
穆远笑着回道:“该,只是别被人当了枪使。”
姜贵妃面色铁青:“放肆!这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穆远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致歉:“母妃息怒,是儿臣说急了。”
从来“话不投机半句多”,纵然是母子,话到此间,也难以为继,穆远又小意讨好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望着儿子伟岸挺拔的背影,姜贵妃咽下满口的苦涩,什么时候,母子之间,也这般生疏了?儿子在他父皇面前任性放诞、无所顾忌,到自己面前反而收敛起真性情,以前她只当是儿子的体贴,现在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周尚宫不失时机地开口:“娘娘,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姜贵妃还沉浸在跟儿子离心的沮丧里,对旁人的话没多少兴趣。
周尚宫眼珠子朝四周转了转,姜贵妃懒懒地抬起手,满殿太监宫人,连总管赵连都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周尚宫的心砰砰直跳,她后半生是混得风生水起,还是继续被胡嬷嬷颐指气使,就看今儿这一遭了。
努力镇定心神,周尚宫清了清忽然变得干涩的嗓子,眼睛看着黑色大理石上的纹路道:“娘娘,都说‘儿大不由娘’,殿下从小便聪明有主见,长大了更是,无论什么事,您看着像胡闹,其实都是有深意的。您总是怪殿下在皇上面前没个正经,整日挨打受骂,可您仔细想想,有哪件事,皇上没依着他的来?殿下每年在外游历十一个月,待在云都顶多一个月,可跟皇上的父子情从未淡过,他不在的时候,皇上因为想念他,隔不了两天就要到畹华宫走一趟,你仔细回忆一下,皇上每次来了,说来说去,是不是都是说的殿下?”
姜贵妃心里五味杂陈,既骄傲又心酸,周尚宫说得没错,皇上每次来,说不上三句话,必提到那个让他又恨又爱的儿子。她所得到的,所谓“经久不衰”的宠幸,其实是因为她生了一个皇上喜爱的儿子。
周尚宫继续言道:“奴婢在这里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的几个皇子中,最有谋略和魄力的,就是我们殿下,这楚溟国的江山,将来…”姜贵妃急咳,周尚宫忙刹住,转移话题道:“殿下不是能为人左右的人,又素有洁癖,年过二十,身边从未有过通房妾室,这样的人,一旦爱上一个女子,必情根深种,娘娘若要生生拆散,他便不至于怀恨,心里终究有芥蒂。”
姜贵妃叹道:“你以为我想不到这一点?我情愿让他恨,也不能让一个得了痨病的女子跟在他身边。”
周尚宫紧追着问:“娘娘何以肯定那女子得的就是痨病呢?”
姜贵妃犹疑起来,周尚宫再问:“是胡嬷嬷说的对不对?”
姜贵妃嘴硬地辩驳:“胡嬷嬷是本宫的乳母,一向忠心耿耿,她不会骗本宫的。”
“奴婢也相信胡嬷嬷的忠心,可娘娘别忘了,胡嬷嬷的家人,除大儿子在王府执事,其余都在尹地姜府。”
周尚宫不再往下说,话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姜贵妃半晌无语,脑子里一直想着儿子说的那句话:“该,只是别被人当了枪使。”
这话是胡嬷嬷的儿子托人带回来的,他本就是姜贵妃的耳目,雍王府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及时传回宫里,可正如周尚宫所说,他的亲人都在尹地姜府,他对自己固然忠心,但更忠于姜氏家族。
姜贵妃又想到,她出嫁时,父亲只给了她胡嬷嬷的身契纸,当时胡嬷嬷的儿子张成还小,留在老家乡下,并未随行。直到穆远大婚开府,张成才孤身投奔而来,她看在胡嬷嬷的面子上,安排张成进王府做个执事,并未像收进其他奴仆一样,查问祖上数代,三亲六眷一个不漏,唯恐不小心揽来一条别人豢养的毒蛇。
防来防去,防了外人,却忘了,她已离开那个家二十多年,彼此早成了外人。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关于容悦得了痨病的话,是自己那个好侄女属意张成传回的,无非是想借她的手除掉情敌而已。
轻叹一声,姜贵妃吩咐道:“明天,你陪本宫去一趟雍郡王府。”
周尚宫喜出望外,都说“富贵险中求”,她今天冒险出头,居然效果奇佳。
不过也没忘乎所以,听了姜贵妃的话,上前一步道:“娘娘,您的身份何等尊贵,容侧妃又是晚辈,哪里当得起您去看她,不如奴婢去把她接进宫来,您看可好?”
“她病得那样重,能进宫吗?”
“容侧妃能从碧水城到云都,就不能从雍郡王府到畹华宫了?”
姜贵妃失笑:“瞧我这糊涂劲。”
周尚宫扶住她伸过来的手臂:“娘娘关心则乱。”
进内室后,姜贵妃命人去唤胡嬷嬷,想提点她几句,却听说她出去了。
直到晚上,胡嬷嬷才失魂落魄地回来,第二天就病倒了。姜贵妃到底心疼自己的乳母,请了几个太医来看,都说胡嬷嬷得了痨病。
没多久,胡嬷嬷就被迁出畹华宫,进了专门囚禁罪犯和重症患者的清心斋。那是比冷宫更可怕的地方,进了冷宫,不见得会死人,有的冷宫妃子后来又活了几十年。进了清心斋,等于一只脚跨进了棺材,不,连棺材都没有,死了一卷草席扔进乱坟岗。
姜贵妃慌了,请穆远帮忙——其实是请他高抬贵手——穆远点头而去,当晚就托人带信给母妃,说他已经把胡嬷嬷安置在玲珑居,并请了名医诊治,让母妃放心。
半月后,胡嬷嬷带着儿子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梁竟闻讯,跟长孙葵笑叹:“王爷自己对容侧妃喊打喊杀,胡嬷嬷不过多了两句嘴,就差点没命回家养老。”
长孙葵道:“王爷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心爱之人,心爱之物,视若至宝也好,弃如敝帚也罢,都由得自己高兴,可若别人也如法炮制,就要小心了。”

第九十六章已婚妇女

容悦进宫拜谒姜贵妃时并没带上春痕和夏荷,那种变态阴冷的地方,下人的命贱若蝼蚁。她可没忘了,姜贵妃是姜颀的亲姑母,不管姜颀装得有多亲热,仍掩饰不住眼底的妒恨。
穆远迟迟不跟姜颀圆房,不惟姜颀面上无光,整个姜氏家族同样没脸,联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若姜贵妃立意为姜颀出头,看在儿子的面上,或许不会直接拿容悦开刀,这个时候,容悦的侍婢就是最好的箭靶。
没想到姜贵妃一派和颜悦色,语调轻柔地问长问短,走时虽未留饭,却赏赐了不少东西。
春痕和夏荷接着,两张脸儿笑开了花。不管将来如何,姑娘既要在雍郡王府住一段日子,就避不开穆远的母妃,纵不能讨她欢心,起码不能让她讨厌刁难。现在她们总算放心了。
容悦却神情古怪,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苦笑,春痕和夏荷凑上去问:“姑娘,怎么啦?”
“没什么”,容悦不肯言明。她今天去见姜贵妃,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以前穆远也曾提到过,都被她忽略过去;又或者,她以为穆远故意说成那样是为了诓骗她,却不料竟是真的!
她的名字进了楚溟国皇室宗谱。
这意味着,她是已婚妇女,而穆远,是她老公。
摊手…
想到严谨那样欣喜地拿着婚书,贴在她耳边轻喊:“我的小未婚妻”,容悦一阵心痛。
在内心深处,她依然不承认跟穆远有什么关系,可她伯父收了楚溟国皇家发出的聘礼,她的名字上了楚溟国皇室的玉牒,拿到哪儿去评理,人家都会说,她的确是穆远的侧妃,最多就差圆房而已。
难怪穆远理所当然地把她带在身边,强迫在她睡在自己房里,毫不吝啬地给她孤本秘笈,他们的关系,放到现代,就是拿了红本本,俗称那啥的上岗证。穆远没强迫她履行夫妻义务,已经算格外开恩了。
严谨是她未婚夫又如何,穆远还是她丈夫呢。
这是什么世道?伯父收的聘礼比母亲收的更正当,男人可以不问女人意见就把她的名字写入自家宗谱,让她变成某门某氏。
——当然,也只有一国皇子才能这样一手遮天,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因为,下聘时写就的婚书,要拿到官府备案才作数。当时为了避免走漏消息,引来穆远的报复,母亲和严谨交换的婚书,并不曾过这道手续。本来准备等事态平息了再悄悄去官府登记,现在看来是用不
着了,她早已跟那谁谁登记过,可怜她这个当事人直到如今才知道。
她现在是已婚妇女,穆远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准确地说,穆远是她与另外两个女人共用的丈夫,她是穆远的侧室,比妾略高贵一点点。
容悦呆立窗下,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金牌卧底,上校军衔,在现代是条龙,在古代成了虫。
两句不相干的诗跃入脑海: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
故事情节没什么可比性,心态却相仿,都是被沉重如山的沮丧和无奈压得喘不过气。
难道她得步上无数穿越前辈的后尘,用鄙夷的眼神,有力地手势,掷给穆远一纸休书,才能换回自由身,跟严谨重续前缘?
说实话,她不敢。
她是职业卧底,靠小心谨慎在刀尖上行走,完成一个又一个不可能任务;不是职业女匪,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侥幸在异世重生,她很珍惜自己的臭皮囊,指望靠这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和还算不错的脑瓜,换取一些简单的幸福。
比如,拥有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两三个可爱的孩子,住在像洗园那样清幽美丽的宅子里,平安度过一生。
即使不能如此美满,也不能太离谱:丈夫可以稍微霸道点,不能像穆远那样恐怖;宅子可以稍微俗气点,不能像皇宫那样可怕。
如果简单的幸福不可得,非要她搅入名叫“王府”或“皇宫”的烂泥潭,她情愿跟庾嫣一起,远遁东海。
冥思苦想间,恍惚听得有人通传:“王爷驾到!”
穆远走进门,看到窗下对他视若无睹的呆瓜,不觉柔柔一笑,放慢脚步,在她身旁坐下。若别人也这般无礼,会得到重罚,可同样的事容悦做起来,他只觉呆得可爱。
被打击到了吧,瞧那呆样!
这次回云都后,他有意在各种场合强调容悦已入穆氏皇族宗谱的事实,一来,是为了杜绝有心人的觊觎,按他目前二等郡王的规制,他只能娶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二来,是为了让小呆瓜死心。
以为他不知道萧夫人跟严谨定了婚盟?只要他想查,没什么事他查不出的。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恨不得立刻跑去亲手撕了严谨,可冷静下来后,他发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让严谨和严家堡以及容悦手下的人好好活着,容悦才会处处受制,如果杀了他们,容悦再无顾
忌,他反而失去了要挟她的筹码。
所以,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连威胁之辞都说得含含糊糊的,让容悦警惕惧怕,再委屈也得跟在他身边。他就不信,以他的本事,会捂不热这表面无情无义实则重情重义的小呆瓜。
穆远的猝然贴近让容悦寒毛直竖,每次穆远含情脉脉的靠过来,都会激起她内心的恐慌。她尽量不露痕迹地避开,同时朝外面喊道:“传饭吧,都这个时候,王爷早该饿了。”
穆远只要不在外面吃,准会跟她一起用膳,然后坐着说说话就走了。
这是外人眼里看到的。
实际上,他每晚都会从秘道过来,在她房里就寝。
按穆远的想法,既是夫妻,就该同榻而眠,容悦却以“未举行婚礼”坚拒。各退一步的结果,是又成了无名谷的模式:两人隔着一道门,住前后套间。
对一个积年卧底而言,贞操没那么重要,容悦的同学中不乏以色相为手段打入敌方高层的人,她前世没用上,是因为没逼到那个地步。
她曾认真考虑过,如果实在招架不住,便失身给穆远又如何?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或几口,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生下穆远的孩子。
她生孩子是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让容家二房后继有人,等孩子稍大一点,就除掉容徽,赶走大房一系,让这个孩子承袭景侯之位。正因为有这个打算,孩子绝不能是穆远的种,那等于替穆远拿下景候府,让孩子成为穆远的傀儡。
甚至,让景国像夏威夷那样,成为楚溟国的第十七个州——楚溟国共有十六个州。
若景国最后并入楚溟国版图,她就是容家的千古罪人。
“小呆瓜,吃饭了。”
听到穆远亲腻地催促,容悦朝他嫣然一笑,立刻换穆远成了呆瓜。
她刚才想通了,跟穆远这样的人打交道,与其硬碰硬,激起他的嗜血本性,陷自己于危险境地,不如顺着毛摸。作为有十年卧底经验的现代特工,还怕了一个古代男人不成?如果穆远生得贱,只喜欢不驯的女人,她正好脱身;如果穆远居然吃这套,她再见机行事,总有办法可想的。

第九十七章晨露依稀

云都,青龙大街之南,金明渠之北,有个昭庆坊,是城中地价最贵之所,因为在这里安家的,全是达官贵人。最东端一排新建的府邸,住着楚溟帝的几位皇子,穆远的雍郡王府就座落在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