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怜如被人迎头浇下一瓢冰水,当场冻在那里动弹不得,容徽怔楞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据小女说,上回她来送汤水,王爷见而怜之,已经收纳了她。”
穆远神情冷峻:“本王从没有在外面随便收纳女人的习惯,侯爷想必也知道吧。”
容徽犹在强辩:“可王爷明明收纳了小女啊,女儿家的贞操何等重要,岂会信口开河。”
在容怜哭诉的过程中,穆远的嘴角始终含着玩味的笑意,那笑容说不出的魅惑,容徽的心却一寸寸冷了下去,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
穆远的笑容,既镇定又残酷,说明他对一切都成竹在胸,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只怕人家早就了若指掌,自己精心策划的这一出戏,在他眼里,是不是只是一场拙劣的闹剧?最终只会落得蛋打鸡飞?
果然,当容怜泪水纵横、无限哀戚的回忆完那晚发生的“韵事”后,穆远只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话:“你确定那天晚上的男人真是本王吗?”
“确定,当然确定。”容怜不住地点头,看向穆远的眼神哀怨又恋慕。
穆远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不慌不忙地追问:“那你说说看,本王身上有什么特征?”
容怜只略想了想,就不假思索地回答:“王爷后腰处有一个肉痣,右胸下还有一个铜钱般大小的疤痕。”
“你确定?”
“确定!”
穆远皱着眉自言自语:“这么说,本王还得让人验身?”
容徽忙打圆场:“不敢,不敢。”
他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巴不得穆远不肯验身,才好蒙混过关。
可惜穆远不肯让他如愿,板着脸走进内间,示意他跟上,然后当着他的面脱下外袍、中衣和里衣,露出结实健美的身材。容徽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肌肤平滑光洁,哪有什么疤痕和肉痣?
“侯爷可看清楚啦?想不到本王也有一天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辨明自己的清白,侯爷的千金可真了不得呀。”穆远的语气中尽是嘲讽与不屑。
容徽像被人迎面扇了一耳光,低着头不敢接话,老脸红成猪肝,心里羞愧欲死,明知女儿着了穆远的道,不知失身给了哪个无名小卒,他身为人父,却连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谁叫他女儿自己送上门的?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穆远从头到尾,可都没招惹过他的女儿。
到这一刻,容徽才绝望地明了,不管他年纪多大,多会耍手腕使心机,在穆远面前,仍是不够看的,只有被他反将一军,挖坑自埋的份。
等在外厅的容怜绞着手帕、流着冷汗,看父亲和穆远一前一后走出内室,父亲虚浮的脚步、不稳的身形、死灰般的脸色已经昭示了一切。容怜嘴唇抖动着,却呐呐不能成语,容徽也不敢再说什么,甚至不敢追问那有肉痣和疤痕的男人到底是谁。万一是个普通的侍卫,难道要将女儿嫁给他?倒贴嫁妆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万一容悦哪天开了窍,愿意嫁进雍郡王府为侧妃,他的女儿却只能窝窝囊囊地跟着穆远手下的一个小喽罗,奉容悦为主母,这叫他情何以堪!
所以赶在容怜出声之前,容徽一把抓过女儿的衣袖往外窜,容怜看到这个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失去了宝贵的贞操,对方却不是她以为的王爷,而是不知名姓的某甲,她觉得屈辱,觉得悲愤,想要哭喊,想要质问,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她,是她想抢走容悦的丈夫,想顺势摆脱那位瞧不上眼的未婚夫,想攀龙附凤进王府,这才反遭人算计,这是不是就叫罪有应得?
起初听从母亲的撺掇做这些的时候,她也曾有过片刻的犹豫,有过些许的内疚,可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她父亲才是景候府的主子,她是正儿八经的侯爵小姐!容悦算什么?父亲死了,名声臭了,就连长相都不见得比她漂亮,凭什么许给穆远当侧妃,她却要嫁给一个穷光蛋?而且这门亲事,据说,还是在穆远的属意下才成就的!
绝望加上赌博心理,随父亲走出客院大门时,容怜猛地挣开丫环的手,朝影壁一头撞过去,嘴里凄怆地喊着:“容怜对王爷的心,苍天可鉴!”
容徽当时就走在女儿身侧,在女儿寻死的一刹那,本是可以伸手拉住的,可他却硬生生地忍住了。失去了贞操的女儿,已经失去了联姻的价值,如果她就此死掉了,穆远永远欠下了他一笔人情债;如果侥幸不死,穆远或许能悯其情,改主意收了她。
容怜只是想最后赌一把,并非真的寻死,冲过去的力道并不大,只是撞晕了,流了一些血,并没有因此而挂掉。
“痴儿,这又是何苦!”
容徽呼天抢地抱起女儿,一叠声地使唤着下人将女儿送回沁心院,延医止血包扎,一面睁大死鱼眼盯着来路,指望穆远会跟过来探望。
一直到大夫离开,才等来打探消息的仆人,给他带来穆远离府的消息。
容徽和姜夫人当场傻眼,已经清醒的容怜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原来,那人的心,比青砖砌成的影壁还要硬,不管她怎么做,都是枉然。
(昨日从下午起,家里就不能上网了,一直到晚上12点半还不能登陆,只好今早发。)

第九十二章懒得跑

容宅的闹剧传到容悦耳朵里时,她刚从祖母家的密室里走出来,还沉浸在见到诸多宝贝的喜悦里。
作为一个手下有近百个死士和数十个忠仆的当家人来说,这些既是财富,亦是负担,不说别的,光养活这批人,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何况,等时机成熟时,她还要夺回景侯府,振兴祖宗基业,这些都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持。如今看了祖父母留下的“宝藏”,她有底气多了。当初听萧夫人说有些财物要转移,她还以为只是母女俩收拾的那几大包细软,没想到,那些只是女人家的一点私房,跟祖父母的遗产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她有理由怀疑,便宜爷爷容昶,已经把容家历年的积攒全部给了二房,留给容徽的只是一个空架子。容徽对此多半心里有数,因此,一旦怀疑松林武馆跟容家二房有关联,就急不可耐地出手,企图用老套的“监守自盗”,逼二房吐出一些银钱。若侥幸成功的话,再顺藤摸瓜,挖出二房的老底。
听手下讲述容宅发生的丑闻,容悦在觉得解恨的同时,对穆远益发存了敬而远之的念头,这人果然一惯地心狠手辣,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就拿容怜这件事来说吧,你察觉汤里有问题,不喝就是了,甚至,当场揭穿,照样能让容怜无地自容,仓惶逃窜,干嘛做得那么绝,指使手下污了容怜的身子,这不是活生生把一个女孩子往死路上逼么?——容怜要稍微节烈点,撞墙时多用点力,肯定当场报销了。
转念一想,他对自己明明有兴趣,照样狠得下心连杀三次,也就好理解了。若因为对方是女人,就秉承“好男不跟女斗”的处世原则,因而手下留情,他就不是穆远了。
容怜呢,也是活得不耐烦,好死不死找上穆远的晦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轻啜了一口茶水,容悦出声问:“容怜现在如何了?”
报讯人回道:“听说和她母亲姜夫人一起,被容侯爷送去了玉清观,为已逝的老侯爷祈福。”
容悦再次叹息,姜夫人还怀着身孕呢,看容徽上次那紧张的样子,以为有多在意呢,原来不过是做样子,借此埋汰夏夫人。
想到这里,容悦忽然眉头一动,因为她从观名想到了另一个人:“原来在玉清观清修的庄夫人是不是已经回容府了?”
“属下来时,容侯爷是派了人拾掇牡丹院。”
“那就是了,你下去歇息吧。”
根据时间推算,容恒的腿伤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容徽接回他是迟早的事,在此之前,必须先哄转庄夫人,才能消除容恒心里的疙瘩,让他跟容徽一条心,尽心竭力帮衬。
容徽最近被穆远逼得狠了,在对付二房的事情上又屡屡吃亏,肯定深觉缺少臂膀,独木难支。偏偏身边几个儿子都无甚用处,这才重新召回容恒。毕竟,容恒曾作为容家大房的继承人着力培养,是容徽几个儿子中最得老侯爷容昶欢心的一个,从小就比绣花枕头容慎表现优秀。容徽因为偏爱夏夫人,任由自己的平妻挤跑正妻,再加上容恒摔成了残废,索性放弃了这个儿子。直到夏夫人也为他厌弃,才想起了这个曾经最聪慧的正室嫡子。
正琢磨这些,夏荷进来通报说:“姑娘,甘堂主求见。”
这次容悦回碧水城,为避免引起容徽的怀疑,身边带的从人不多,却都是精挑细选的,光堂主就有两位,其中甘盛负责外围巡视,这会突然跑来,不知所为何事?
没来由的,容悦的太阳穴猛跳了两下,背上有细汗冒出,心里有了隐约的预感。
果然,甘盛一进门就直截了当地告知:“姑娘,姓穆的来了。”
对穆远,暗部所有子弟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惜容悦一再告诫,不可跟雍王府的任何人起冲突,不可暴露势力,不可硬碰硬,不可作无谓牺牲…他们才忍住没出手。可说起此人来,实在没好气,哪有什么敬称。
容悦深吸了一口气问:“是路过,还是专程?”
甘盛斟酌着回答:“似是专程。姓穆的一行进城后,并未在任何地方逗留,直接过十字街奔东门而来。”
“知道了。”容悦已镇定下来,挥手叫甘盛退下。
这座祖母传下的宅子位于渝南城东。渝南隶属申国的渝郡,是县治所在地,因水路通畅,颇为繁华,居民人口大概有两三万,流动人口更多,但多集中在有新码头的北门,东门一带为老城区,凋敝冷清,仅有的一两家饭馆也门可罗雀,要说穆远一行会特意跑来此处打尖修整,那是不可能的。
暂时充作管家的宋义闻讯赶来请示:“姑娘,要不要开中门?”
“不用”容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开中门做什么,堂而皇之地迎接他?笑话她好不容易才脱身,躲在此处避难,不幸被追踪到,是她倒霉,懊恼都来不及了,还将那人当贵客巴巴地迎进中门?除非她脑子有病。
“那…”在暗部的中层骨干中,宋义是军师一样的人物,在容悦的印象中,惟有他,从没对穆远之事作为片言只语的评价,也不曾有过任何不恭之辞。
“我去侧门,你们尽快把行李收拾一下,准备动身。”
“去哪儿?”
“到时候就知道了。”
容悦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基于两点考虑。
其一,自然是不想让穆远进宅子。请神容易送神难,穆远手下能人多,一旦让他们进来,只怕连藏宝室和秘道都保不住,迟早会被他们查探出来。
其二,容悦很腻味那种“我跑你追”的游戏,她是军校出来的娃,喜欢直来直去,玩不来那欲擒故纵的调调,相信穆远也没闲情逸致整这种把戏。
在容悦看来,如果穆远的情报系统能准确无误地掌握她的行踪,穆远本人又坚持不让她离开的话,她跟他走便是。反正两人已“同居”日久,她并未吃多大的亏,反而得了一本宝书,两人再凑到一起,不过是重复那一个多月的日子——穆远不会强迫,她不会兜揽,两人既无肉体交流,亦无精神交流,长此以往,终成寡淡,分开是迟早的事。
穆远是干大事的人,在女人身上的情份有限,跟久了,便成了透明人,比一味逃跑拒绝的效果好多了。男人都有狩猎心态,你越跑,他越来劲,她索性老实跟着。
没一会儿功夫,油漆斑驳的侧门旁,响起了这样的对话:“你没事吧?”
“没事。”
“那快点上车,云都那边出了点事,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好。”
“我让他们提前回去布置喜堂,我们回去就成亲。”
“跟你回去可以,成亲暂缓。”
“不行”
“不是不成亲,只是暂缓,你以前杀了我那么多回,我心理惧怕,你得给我点时间适应。”
“也就三回。”
“三回还不多啊,是杀人呢,不是打猪草。”
一丝笑意出现在原本绷得死紧的脸上,最终,长叹一声道:“你先上车,行李不用收拾,王府里什么都有。”
眼看车门关上,某人得意地想:只要把人拐回家了,还愁推不倒你?

第九十三章容悦进府

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里,喝着香甜的木樨露,吃着可口的糕点,容悦不得不承认,跟着一位王爷,生活上的享受真是没得说。
穆远同样安闲地喝茶吃点心,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丝毫没觉得长久的沉默有什么不妥,甚至,他很喜欢这种无言地陪伴。宫里长大的人,生活环境复杂艰险,从小奉行的是“言多必失”,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眼看离渝南城越来越远,穆远终于开口:“这次回云都,恐怕要多待些日子。”
“嗯。”容悦淡淡回应,没有丝毫的讶异或不满。
穆远挑挑眉,再次旧话重提:“不举行婚礼,我怕于姑娘的声誉有损。”
“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容悦的语气仍是平平。
刚刚她就在想,要不要给严谨去一封信,说明自己目前的处境?严谨是她唯一承认的未婚夫,她有义务解释自己的行为,可,怎么解释呢?以当前社会的标准,她早就失节于穆远,已经是不清不白之身,若真将二人相处的情形实话实说,严谨再喜欢她,也会打退堂鼓。
从内心深处来讲,她是舍不得严谨的,撇开感情不谈,单从现实的角度考量,严谨也是比穆远更合适的夫婿人选。嫁给穆远是一次冒险,一场豪赌,弄得不好会尸骨无存;嫁给严谨,就算不能一生幸福,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性子。”一语打破她的遐思,穆远笑得很是欢快。
容悦接过他的话头道:“虽则如此,那些流言蜚语,能避免的还是要尽量避免,王爷在云都肯定不止一座府邸,让我住在别院好吗?对外就说我病得很重,王爷嫌碧水城没有好大夫,所以接我进云都养病。”
那个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人立刻阴了脸:“难怪那么爽快就答应随本王回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样对彼此都好”,容悦努力说服:“我住在王府,身份不尴不尬,主客都不自在。”尤其里面还有两个王妃,她去了,怎么跟她们相处呢?想起来就头痛。
“谁不自在?你现在跟我在一起,明明自在得很。”
容悦还想扯理由,穆远一摆手道:“此事不用再议,你的园子都收拾好了,是个很清幽的所在,屋前屋后种着翠竹,你肯定会喜欢的。”
情知拗不过,容悦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还是对外宣称我在里面养病吧,王爷也知道,我素来不惯应酬。”
“这没问题,但我母妃恐怕会宣召,到时见你毫无病容,岂不露馅了?”
“容悦别的本事没有,装病还难不倒。”
穆远再次笑出声,看着对面的人说:“确实,连易容都会,何况只是装装病。”
一行人晓行夜宿,于五天后抵达云都。
穆远亲自把容悦送进竹园,甚至坐下来陪了一会,才施施然进宫去了,真不晓得他说的“出了点事”到底是什么事,至少从他的表现,看不出一点紧张。
既然要装病号,就装得像一点,穆远一走,容悦就回到卧室歇息。她准备,以后白天足不出户,晚上等夜深人静后,再到竹林里练功。
装病的目的,本为躲人,可这个借口显然只对部分人有效,遇到那特别不自觉的,也只好见一见了。
容悦进雍郡王府最多半个时辰,就有人通报说:“姜侧妃来了。”
容悦敢住进雍郡王府,肯定事先做过一番功课,对府内诸人,尤其是两位王妃的背景和性格,不说完全了解,大致上是清楚的,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颀呢,自然调查过另外两名对手的底细,此刻见容悦脸色蜡黄地倚在美人榻上,见她进门,扶着丫环的手颤巍巍地扎挣起来,忙抢上前道:“赶紧躺下吧,仔细头昏。”
容悦也不跟她客气,重新躺回榻上,面带歉意地说:“实在是病久了,失礼之处,还请王妃包涵。”
“姑娘到底是什么病啊,拖延数月不愈,连婚期都耽搁了?”姜颀来此之前,本是带着满满的争斗之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绝色人物,让王爷亲自带回府中养病。待看见那比蜡还黄的脸,只能算清秀的五官,警戒心去了大半,再听她称自己为“王妃”,而不是“姐姐”,心气更平了,问疾时也多了几分真诚。
容悦虚弱地笑了笑:“要知道是什么病就有办法治了。”
姜颀忙安慰道:“碧水城那边没有,云都这边名医多,肯定有办法的,我明儿就进宫去求贵妃娘娘遣几个太医过来。”
容悦心道,若要请太医,跟穆远说一声就行了,做什么饶那么大的弯子,通过几个人去请?不过总人家的好意,忙欠身称谢。
姜颀略坐了一会就走了,春痕把夏荷打发出去守门,凑近容悦的耳朵问:“姑娘您看这位…”
容悦闭目道:“不用管,她只是来探虚实的,发现我对她没有威慑力,就不会出手对付。”
春痕随即问:“这就是姑娘装病的原因?”
容悦轻轻点头:“也算吧,宅斗什么的最伤脑筋了,我没功夫应付她们。”容宅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呢,她在云都停留的时间不会很长,这个南国政治文化中心,她早想来了,正好穆远邀请,便顺水推舟,能住在雍郡王府,对她了解云都乃至整个楚溟国的上层社会,是个极好的机会。
回到自己屋里的姜颀,也在掂量容悦的斤两。本来,初见印象几乎让她完全卸去了防备,可往深里想,她又觉得不对了,拉着自己的乳娘直问:“嬷嬷,你说,王爷到底喜欢她什么?”
乳娘余氏拍着自家姑娘的手说:“别担心,就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跟姑娘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王爷又不是蚌蛤糊了眼,要喜欢也只会喜欢您。”
“可王爷亲自去把她接回来了”就这点,让姜颀如鲠在喉,怎么也想不通。
“也许,她对王爷有用吧。”余氏如是猜测。
“不行,我这就进宫去见贵妃娘娘。”姜颀越想越不放心,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王妃稍安勿躁,这会儿都晌午了,要去也等明天吧。”
余氏好说歹说,总算把小姑奶奶安抚住了。

第九十四章正妃庾嫣

姜颀走后又半个时辰,正妃庾嫣也上门了。
到底是正妃,排场就是不一样,身后跟着管事、管事嬷嬷和一众丫环婆子,浩浩荡荡几十个人,手里捧了不少东西。
容悦一见庾嫣就有股亲切感,因为她的长相、谈吐乃至步伐、手势,无不让容悦想起以前军校时一起摸爬滚打的姐妹。蜜色肌肤,结实身材,目光清亮,说话行事条理清晰,干脆利落,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军人做派
庾嫣既无姜颀那种虚伪的热情,探究的眼神,也不显冷淡倨傲,纯粹只是就事论事:“妹妹远道而来,想必没带多少服侍的人,按定例,妹妹该有两个管事嬷嬷,四个一等丫环,四个二等丫环,四个三等丫环,外加十个粗使的丫环婆子。正厅摆四件玉器,四件金器,四件…”
她一边念,后面的人一边做出响应举动,比如,说“四个二等丫环”时,就有四个人向前一步;说“四件玉器”时,后面捧玉器的人就向前一步,步调整齐,态度端肃,现场鸦雀无声。
好不容易念完,容悦忍笑致谢,请庾嫣到上首就坐,庾嫣却用责备的眼光看着她说:“上首乃是王爷尊位,我等姐妹,怎能僭越?”
“王妃教训得是”,容悦低头受教,不以为忤,让春痕搬了一把圈椅放在右下首,夏荷搬的那把紧挨着放下。她实在是对庾王妃稀罕得不行,岂肯放过亲近的机会。
宾主坐定,奉茶毕,容悦挥退一干眼带好奇的下人,才轻声执言:“愚妹只是在此养病,病愈即当离去。客居之人,不敢以王府贵眷自居,且病中不惯吵闹,王妃的好意愚妹心领了,但实在用不了这许多人,除留下两个婆子洒扫庭院,余下的,还请王妃带回去吧,没的白白浪费了米粮。”
她愿意奉庾嫣为姐,自称为妹,不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夫”,而是庾嫣的形象,实在像极了她的军校同学,故愿姐妹相称,聊慰前世相思。
庾嫣硬邦邦地回道:“妹妹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雍郡王府侧妃,无论是否病愈,是否住在王府,都改变不了既定身份,这些下人和摆饰,也都是妹妹房中该有的。”
“王妃所言极是,是愚妹没想到这一层。”果然是军人做派啊,瞧这一板一眼的劲头,多顺眼
可看在庾嫣的心腹丫环眼里,就有点诡异了,她家王妃的脸儿越是板得紧,新上门的侧妃越是笑得欢,明明是病恹恹的黄瘦样子,再寻常不过的姿色,却因为真心的笑靥,竟显得秀色夺人。
容悦此次的伪装,不仅涂黄了面皮,连五官都作了一番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