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呢?”
“有的自己回了娘家,有的被你大伯送了人,有的被他卖了。”
“回了娘家后,能改嫁吗?”
“看她自己的意愿吧,不管怎样,总比被你大伯遣嫁或送人的好。从娘家改嫁出去,起码聘金能落到娘家人手里。”
容悦觉得不可思议,在女人地位这么低的地方,倒不要求从一而终,也没听说哪里有“贞节牌坊”。
转念一想,也许正因为地位低,把女人当成可以赠予、买卖的货品,才没有严格的守贞观念。从某种意义上说,守贞也是一种尊重。
想到这里,她发出感慨:“就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为父亲守贞?”看来容征做人很失败哦。
萧夫人怒了:“你娘不是女人?”
“除了您,再没别人了嘛。”
对于这一点,容悦是有些遗憾的。她们娘儿俩势单力薄,若有几个忠贞的侍妾跟随,多少能帮点忙,最起码,院子里没这么冷清。
“可怜的孩子,一场大病,病得你什么都记不得了。”萧夫人怜惜地看着女儿,然后告诉她:“娘带着你去别苑养病之前,这院里还住着十几个呢,昨天回来,发现一个也没了。方槐家的昨晚偷偷告诉我,活着出这个门的不到十人,其余几个,不是自杀,就是被活活打死了。”
萧夫人眼里有伤痛,亦有愧悔。当初女儿生死不明,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匆匆带着女儿离开,什么也没交代。
究其实,那些都是曾跟她抢夺丈夫的女人,她能容忍,不代表对她们有什么感情,她们的死活,她本是不在意的。可真听到她们的死讯,心里又很难过,觉得对不起先夫。他如此信任她,连老侯爷传下的暗部也交给了她,她却没照顾好他的遗孀,任她们自生自灭。
容悦冷笑起来:“这么说,咱们家的大伯父早就开始图谋这梧桐院了,里面的人,他弄得走就弄走,弄不走就弄死。现在我怀疑,关于我和临风公子的那些谣言,也是他们有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要逼死我们娘俩。至不济也让我们存身不住,躲到乡下去,他们才好趁机处理掉梧桐院里留下的那些人。”
萧夫人本就隐约猜到了这点,经女儿一提,心里越发透亮,恨得咬牙道:“真恶毒!要我们搬家直说就好了,犯得着整出这么多缺德事?害死好几条人命,也不怕遭报应。”
“伯父要怕遭报应,怎么到得了今天的地位。”
萧夫人浑身一颤,眼光直直地盯着女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容悦摇头:“女儿只是直觉。”而且从萧夫人所描述的容征死前的种种症状来看,应该是中毒,只是毒性很慢,很隐秘,一般人发现不了。
萧夫人劝诫道:“即使你将来真发现了什么,也不要随便告诉人,这一点你一定要答应娘。”死去的人已无法挽回,她只要女儿好好活着,万一女儿发现了什么乱嚷嚷,容徽决不会放过她的。
心里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她猛地抓住女儿的肩膀说:“悦儿,不管你有多喜欢一个人,都不要答应给他做妾。不管他说得多好听,什么‘名份不重要,只要男人真心爱你,宠妾比正妻还活得滋润’,什么‘暂时委屈一下,将来有机会一定将你扶正’,这些话都别信,男人的承诺是靠不住的!到头来,什么都是扯淡,只有你的名份才能保护你。像你父亲的两位侧妻,因为无子,你父亲百日后,娘家就派轿子来接,容徽还不是客客气气地放她们走了,连房卧都没好意思留下。因为她们是明媒正娶的,是府里的主子,容徽的弟妹,既然不是奴仆,就不能转卖,更不可能随手送人。”
容悦叹气:“太太,您只管放心好了,女儿看起来有那么蠢么?”
萧夫人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但愿你说到做到。”
容悦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第四章别了梧桐院
既然决定搬家,容悦便问:“我们是搬出大宅呢,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若要自由安逸,最好是搬到外面,与容徽一家完全不往来才好,就像她们前阵子住在桃花别苑一样。
萧夫人露出了讽刺的笑意:“容徽是不会让我们搬出大宅的。一来,他要名声,弟弟新丧未久,就把寡妇弱女赶出家门,传出去不好听;二来,我们住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才好掌控。上回容我们在外面住那么久,不过是为了把梧桐院的人情理干净,好给他儿子挪地方。如今目的达到,他会择一处偏院安置我们,然后把我们关在大宅里,直到你出嫁,我老死。”
容悦也笑了:“那我们就如他的愿,乖乖住在大宅里吧。院子越偏越好,房子不要很多,庭院大一点,可以种些药草。”
萧夫人惊讶地问:“你何时学了这个?”
容悦轻描淡写地说:“只是看了两本书而已,学着种。反正长日无聊,种种花草还可以怡情养性。”
记得以前有一次出任务,在深山老林里埋伏,差点被毒蛇咬死,是同伴用嘴为她吸出毒水,再就近找来草药敷上,才捡回了一条命。从那以后,她买来《本草纲目》,学着辨认药草,跟同伴一起试验配方,几年下来,也积累了一些知识。
曾经,她用自己配的迷药将嫌疑对象放倒过。可在桃花别苑时,她让家仆准备这些药材,却发现其中一味药店居然没有,店铺伙计更声称从未听说过此种药名。她来这里后吃的蔬菜品种丰富,基本上前世有的,这里都有,她相信药材也一样,只是还没被人发现而已。
萧夫人宠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想种就种吧,只是有什么活叫她们去做,你别把自己累着了。”
“好的,我知道了。”
这一世的娘亲,就跟前世的父亲一样,对她百般宠爱,只要是她喜欢的,怎么做都行。她实在是个幸运的人。
想到这里,容悦恳求道:“太太,有些稀罕的药草,要去山里找,然后移植到咱们家的庭院里。这个非女儿自己去不可,跟下人说也说不好,他们不认得的。”
她在桃花别苑就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当时萧夫人以她身体虚弱为由拒绝了。
经不起女儿再三央告,萧夫人总算松了口,但有个前提,“等搬好家,娘陪你去。”
听说萧夫人要跟着一起上山,容悦笑睨着她:“您不会把暗部也带上吧?”
萧夫人居然答:“肯定要调几个跟着的”,见女儿面露惊讶,索性告诉她:“其实你周围一直有暗部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她生怕女儿有什么闪失,尤其怕她想不开做傻事,不敢稍有懈怠。
“不是吧?”容悦大惊,那她晚上偷偷训练的事岂不是曝光了?她有些气急败坏地问:“晚上我在房里睡觉时,他们在哪儿?”
“自然是在窗外,放心,他们只是守在外面,轻易不会打扰你。只要你屋里没有异常动静,他们就不会露面。”
异常动静?吹熄了灯在幽暗的房间里习武不知道有多大的动静,他们一次都没出现,应该没被发现吧。容悦如此这般安慰自己。
母女俩一边闲聊一边整理值钱的细软,无非是首饰银票地契之类,普通物什就等明天下人们处理了。
容悦没想到,光是细软,她们就整理了半宿。虽然她早猜到萧夫人手里颇有积蓄,却没想到那么多,看着一叠叠银票地契,一匣匣珠宝,她再次升起无力感:难怪大伯一家要处心积虑除掉二房的人,要是二房的人全都不在了,这些东西可不就是他们的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放下手里的包裹问:“太太,您说爷爷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大伯的狼子野心?”
萧夫人告诉她:“不算很早,近两年吧。要是很早就发现,他不会把邹氏抬成侧妻,让容徽由庶子变嫡子。”
容悦不解:“就算不抬,只要父亲不在了,爷爷就剩下大伯一个儿子,还不是得交给他继承?”
萧夫人叹口气道:“你还小,不懂这些讲究。要是不抬的话,就算你父亲不在了,你大伯作为庶子,也没资格袭爵,只能从他的儿子中过继一个到你父亲名下,算是你父亲的儿子。将来进祠堂祭祖时,那儿子也只能拜你父亲的牌位,不能拜他亲爹,反倒是你大伯逢年过节要到上房拜见他。袭了爵,就是主子,庶子是奴,只能奴拜主,不能主拜奴。”
“所以,他早些年一直是温良忠厚的大哥,直到抬成嫡子,才露出了本来面目?”
萧夫人默然无语。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死得蹊跷,好好的人,也没染上什么绝症,怎么昏昏醒醒几个月就死了。她不是不想为丈夫报仇,只是时机未到。她相信,九泉之下的丈夫也不想她带着唯一的女儿去冒险。
和容徽斗法是很危险的,那人心狠手辣,狡诈多谋,一个连亲爹和亲弟弟都能毫不手软除掉的人,你能指望他有什么人性?一旦惹怒了他,再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她女儿是一朵娇嫩的花,经不起摧残。
像这次,只为了把她们赶出梧桐院,就不惜败坏悦儿的名声。真论起来,悦儿和夏御,不过是小时候的交情,谁家的孩子不是这样长大的?亲戚邻里,来来往往,孩子们也聚在一起玩耍。怪只怪他们做父母的太疼女儿,看一对小儿女感情那么好,在女儿满十二岁后,没及时把他们隔离开。
外面那些谣言,说得像她女儿跟男人私奔过一样,不是容徽一家子故意加油添醋到处乱传,决不会闹到如此地步!她可怜的女儿,昨天在秋祭典礼上一露面,那些人就像看怪物一样,亏得她一直忍着。她怕女儿承受不住,叫她先回房,容恬姐妹又带着人堵在门口,要不是悦儿装晕,还不知要骚扰多久。
萧夫人越想越心悸,拉住女儿的手急急地说:“你以后千万别再跟那个人见面了。”
“女儿没想见他”,容悦知道萧夫人说的是谁,要不是那个人来了,她还不会急中生智,借着装晕来闭门谢客呢。
在别苑时,她曾打算会会这人,但看今天上午那架势,还是算了吧。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等着看她的笑话呢,“临风公子”已成了麻烦的代名词,她避嫌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去沾惹。
“嗯,你的办法好,闭门谢客。我们正好把院子里的东西好好归置一下,该转走的转走,该存钱庄的存钱庄。等清理完了,再开门搬家,免得那些人看着眼馋,又想出什么损招来夺占。”
容悦指着满屋子细软说:“太太,您应该还有别的宅子吧,难道别的宅子里就没有密室?银票存钱庄可以,珠宝之类的,还是自己收藏比较好。”古代的银行多是私人经营的,又没个人保险柜租赁服务,在容悦看来,信用要大打折扣。
萧夫人点点头:“有一个,就是不在碧水城里。那是你祖母陪嫁的宅子,后来你父亲在那院子里修了秘道和藏宝室,原也是想着狡兔三窟,都没准备真用上的。”
容悦马上问:“那宅子,大伯不知道吧?”
“当然,连你祖父都不知道,你祖母可是个有头脑有心计的女人。有人说,你祖父之所以子息单薄,都是她动的手脚,但你祖父不说什么,别人也只能瞎猜猜。可惜她死得太早,若她还在,哪能让邹氏上位,容徽也不可能有今天,唉…”
容悦却联想到了别的,仗着萧夫人的宠爱,很“大逆不道”地问:“父亲也只有我一个,别的女儿都没生育,太太,您是不是…”
“不是”,萧夫人立刻打断她的话,倒也没生气,只是有些无奈,这女儿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哪有这样怀疑自己母亲的。
容悦收起戏谑的笑容,正色道:“如果不是太太,那就是大伯!您想啊,您能生下我,说明父亲那边没问题,那为什么后来再没人生育了呢?”
萧夫人没回话,似乎陷入了无法言说的懊恼与痛苦中。
容悦知道,对于那些女人的死,母亲心里的感受是复杂的,一方面内疚;另一方面,她也的确无能为力。她连唯一的女儿都差点没保住,哪里还顾得了她们。
从木格窗棱看向屋外,梧桐森森,桃李间杂,木芙蓉开得正艳,沿着游廊一直延伸到月华门,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香味。如此美丽的庭园,却让容悦泛起了阵阵寒意。这个地方,曾住过一群望穿秋水也盼不来子嗣的可怜女子,最后,连她们依附的那个男人也死了,主母带着小姐离去,她们失去了所有的依傍,被人驱赶,买卖,殴打,毒害…直到全部被清除干净。
回过头,见母亲仍沉浸在伤痛中,容悦劝道:“您也别多想,各人有各人的命,大难临头,谁都只能自保。夜深了,我们睡吧,剩下的明天再清。”
萧夫人拉住她说:“这么晚,你也别过去了,就在娘这儿歇一宿,以后你想在这屋里睡都不可能了。”对于被迫迁出主院,萧夫人终究是愤懑不甘的。
容悦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挣开。她以前独居多年,习惯了一个人睡,不喜欢过近的身体接触,哪怕对方是亲人也一样,可现在…如此脆弱伤怀的母亲,实在让她无法拒绝。
今夜,只怕要失眠了。
第五章妻妾成群
几天后,萧夫人母女搬到了西面的银杏院。顾名思义,院子里有一颗百年银杏树,在容悦看来,这是祥瑞,但从春痕口中,却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银杏又叫白果,此地欲求儿子的人家,都忌讳种银杏,因为白果被他们解读成了“就算得了果也是白费力气,子孙终无出息”。
也因此,这座五间二进的宽敞院子一度成了仆人集居的下院,后来又荒废了好几年,直到前几个月才拾掇出来。
摸着墙上新贴的壁纸,容悦乐呵呵地说:“伯父修整这院子,只怕花了一些钱。”
萧夫人忿忿地说:“他存心侮辱我们,故意拨这个院子给我们住,又生恐人家说他刻薄,就在修缮上下功夫,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容悦向母亲展开一抹灿烂的笑容:“不管怎样,得到实惠的是我们。我本来还以为要搬到一间到处都是灰尘蛛网的屋子呢。”
萧夫人啐道:“他敢!除非他不怕被天下人戳断脊梁骨。”
容悦亲昵地挽住母亲:“所以啦,太太,开心一点,我很喜欢这院子呢,银杏院,多吉祥的名字!银杏是长寿之树,这世上树龄最长的银杏有一千八百多年了,您住在这里,保准百病不生、长命百岁。”
丫环嬷嬷立刻在阶下站成一排,由方槐家的领头,笑吟吟地蹲身道贺:“奴婢们给太太和姑娘恭贺乔迁之喜,愿太太和姑娘从此否极泰来、百病不生、寿比千年银杏。”
容悦笑不可抑:“你们也太夸张了吧,那不成了千年老…”
“妖精”二字还没出口,就被瞪了回去,萧夫人笑嗔:“混说什么,闺阁千金,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行,别给人留下话柄。”
“是,太太”,容悦赶紧“低头思过”。
这是她前生带来的习气,土霸王和女特务做久了,如今让她做笑不露齿、斯文腼腆的大家闺秀,委实有点难度。
虽然对女儿的言辞略有不满,萧夫人的精神却明显好多了,不再愁眉苦脸,不再满腔忧愤,一直面带笑容指挥仆人搬这搬那。东西虽多,人手也多,半天就收拾好了。
此前,萧夫人就交代了方槐家的,让小厨房整治几桌酒席,算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暖房。
暖房酒吃过,对萧夫人而言,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没曾想,第二天刚过辰时,院子里就响起了鞭炮声,然后噼里啪啦炸了一上午,似乎容家各房的人都往这边来了。
萧夫人母女虽惊讶,客人都上门了,只得倒屣相迎,让进客厅奉茶。
最先到的是容徽的妾室,分别带着她们的儿媳妇;其次是侧妻靳夫人带着一个叫靳涵的侄女;然后是侧妻姜夫人带着容怜。
容悦坐在萧夫人身边,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除非被点名,否则决不开口。茶过数巡,才勉强弄清了在坐诸人的身份,也弄清了为什么靳涵总是眼含悲悯地偷偷打量她。原来此位靳小姐乃是临风公子已聘定的平妻,她上面还有一位正妻,那位的来头更大,是楚昭帝亲封的颐慧姬。
姬,是对世家贵女的尊称,相当于满清的格格。从最低等的男爵小姐到皇家女,未册封前统通称某姬,皇帝的女儿正式册封了才可以叫公主,贵族小姐则另外赐字以示荣宠。
如颐慧姬,本名姜颐,“慧”,就是楚昭帝赐给她的字。据说她七岁时,曾随母亲进楚溟国后/宫探望姑母姜贵妃,恰逢中秋佳节,楚昭帝特准出席,姜颐在席间吟了一首诗。楚昭帝见她年幼聪慧,故以慧字加封,领郡主俸享。
其实,各诸侯国皆是独立国体,像景侯容徽,在其领地上就相当于国主。只是为了自保,小诸侯国一般会加入以某个大国为首的联盟,尊大国国主为帝,每年依例上贡。大国国主也会用联姻、加封等方式来巩固这种联盟。
受不了靳涵的过分关注,容悦退回内室更衣,悄悄问春痕:“左边第四个是巫姨娘?今天所有的客人中,就数她的笑容最真诚。”
春痕告诉她:“巫姨娘的儿子小时得了白喉,差点死掉,是太太拿出偏方,亲自熬了一盏白虎汤给他服下,才救回了一条命。”
容悦不知道白虎汤是什么,但对娘亲手里有偏方很好奇,决定改天好好问问。
春痕又说了另外几个人名,容悦叹道:“原来太太做了这么多好事,帮的都是伯父的家人,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感恩?”
春痕也答不上来,容悦其实早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无非是两个字:“利益”。
利益驱使下,人哪里还记得这些,说不定还会满心不屑:“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等我袭爵成了家主,整个景国都是我的,哪个要你恩赐。”
不过他的几个妾倒不错,对萧夫人母女的态度颇为亲善。
可惜这种气氛很快就被破坏了,因为外面有人大声通报:“二太太到!”
容悦知道是容徽的平妻夏夫人到了。据下人说,景侯府以前称呼某太太奶奶,会在前面加上夫婿的名字,如夏夫人,原来叫徽二奶奶,容徽的两个侧妻依此类推。萧夫人则称征大奶奶。等到容征和容昶相继亡故,容徽袭了爵,自己觉得该尊重起来,便让下人把名字去掉,奶奶也升为太太。
至于萧夫人,原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下人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每次见了,就含糊地喊“太太”。久而久之,“太太”便成了萧夫人的称谓。
夏夫人驾到,几个姨娘赶紧出迎,白姨娘亲手打起帘子,巫姨娘则扶住夏夫人的胳膊,另外几个赶着招呼容恬和容慎的妻妾。
夏夫人是个高挑丰满的女子,五官轮廓较深,带点异族气质。但不可否认,的确很有风情,跟一众眉目清淡的南方女子比起来,尤为亮眼,难怪会得宠的。
容悦看过夏夫人娘家申公夏的资料,申国地处东南,是地道的南方国度,不知夏夫人的母亲是不是来自北方草原,那里才有高鼻蓝眼的种族。
容恬综合了父母的优点,面部线条比母亲更柔和,因而更具姿色。客观上讲,单论容貌,容恬是景侯府最美的小姐。
在“大人物驾到”的喧嚷中,萧夫人一直静静立在椅旁,待夏夫人走近了,才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太太家务繁忙,些须小事,怎敢劳动大驾?”
夏夫人的亲热劲跟容恬如出一辙,上前一把抓住萧夫人的手说:“太太搬了新屋子,妯娌之间,理当上门道贺。”一面说,一面叫人送上礼物。
萧夫人敛衽致谢:“费心了!刚才悦儿还说,伯父拾掇这屋子,只怕花了不少钱,还要请二太太替我们好生道谢。”
夏夫人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叔不在了,老爷作为大伯,照拂你们是应该的。”又转向容悦道:“恬儿回去跟我说,桃花别苑的风水就是好,三姑娘在那儿休养几月,养成了水灵灵的桃花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更胜当初。”
“二太太取笑我呢。”容悦“羞涩”地低下头。
容恬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太太,等有空了,您也带女儿去桃花别苑散散心吧。”
这时下首的巫姨娘笑道:“二姑娘,听说您大喜了?等亲事定下来,事情就多了,到时候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别苑散心。”
“太太,您看姨娘啦”,容恬红着脸不依,夏夫人皱眉看向巫姨娘:“有些话,当着姑娘的面,姨娘还是少说为妙,传出去,让人说我们容府没规矩。”
巫氏忙站起来谢罪:“二太太教训得是,是妾身疏忽了。”
容悦却从她飞快扫来的一瞥中,捕捉到了某种信息,一时竟揣度不出,她到底是好心给自己提个醒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晚饭前,容徽让人送来了四桌席面,一群提着食盒的仆人前头,还有两位风姿翩翩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