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明天可是有一天硬仗要打。”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雍州,进入了益州地界。益州古称“溢州”,顾名思义,那是个水患多发地,遇到这种暴雨连绵的天气,水灾就闹得比哪里都严重。皇上驾临益州,想也知道会有多忙了:要接见各地官员,倾听灾情报告,走访灾区灾民,确定赈灾方案。总之,从明天起,就要真正投入赈灾了。
皇上收敛起笑容说:“也许就因为这样,才睡不着吧。”
我感叹道:“难为你了,御驾亲征也好,亲临灾区也好,都是头一遭,完全没经验,心里会紧张也在情理之中”。
他孩子似地靠向我的肩头:“是啊,不知道会面临一些什么情况。其实,如果我们赶得快一点的话,今晚就可以到达益州的云阳县,是我要他们放慢速度的,可以说,故意延缓了进入巴蜀之地的时间,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懦弱?”
“怎么会呢?在这儿住一晚也好,这一路上本来就太赶了,都没好好休息过。要是皇上觉得累,我们明天再在这里住一天也成,磨刀不误砍柴工,养足了精神才好应付各种状况啊”,我的手摩弄着他光滑细腻地脸,嗯,手感真好,看着就嫩,摸着更嫩。
当发现他的目光潋滟如水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做什么,忙咳嗽两声,停止吃豆腐的动作,望着窗外抱怨道:“这个程金翠,去泡个茶也这么慢,您都来半天了,连茶都没奉上。”
皇上道:“是我叫人把她拦在外面的,我想跟你安安静静说会儿话。”
“恩,皇上想跟我说什么呢?”特意把她拦在外面不让听,肯定不只是寒暄几句了。
“但现在我又不想说了,我困了。”他搂着我的脖子,蹭啊蹭啊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然后靠在那儿不动了。
这个位置果然舒适,就是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因为,我们的胸部和脸蛋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皇上…”我轻轻推着他。
“我困了。”他搂得更紧了。
“困了就回去睡啊。”
“没劲,走不动。”
“那我叫张钧彦过来搀皇上过去。”
“不许提他。”
“为什么?”
“他对你有觊觎之心。”
“哪有,早跟你说过了,他照顾我只是基于职责。”
“才怪,他看你的眼神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一点也避讳。”
这一路行来,对张钧彦无处不在地火热眼神,我不是没察觉,而且他也的确不避讳。也许在他看来,我和皇上到底有姐弟之名,感情再好,这辈子注定没有姻缘之份。而他是丞相之子,长相人品在本朝的贵公子中也排得上号,在一般人眼里,他和我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我也深知和皇上很难有结果----我想不想嫁他是另一回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要选择张钧彦们。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走投无路的可怜的弱女子”,既然贵为公主,要什么有什么,又不指望男人养活,为什么非得嫁人不可?
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我情愿和皇上维持这种比一般姐弟更亲密的姐弟关系,有一点真心,有一点暧昧,但都不过分,他立后也好,纳妃也好,我都可以置身事外。不是我地男人,我才可以摆脱为枕边人移情别恋而伤心欲绝地命运。
第一百零七章 馆舍月窥人(二)
又坐了一会儿后,我再次推了推皇上道:“真的不早了,皇上特意过来,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这才坐正身子,用很严肃的语气说:“明天我们要去的地方,灾情很严重,姐姐的家乡也曾遭过灾,必然知道大灾之年,容易出匪患。益州又是个多山的地区,先帝在世的时候,因为数年风调雨顺,占山为王打劫路人的现象已经基本上杜绝了。但最近一两个月以来,听说又冒出了不少山大王,骚扰百姓,抢劫商旅,造成了很大的恐慌。”
“皇上给我讲这些,是要告诉我什么呢?”
“道路不宁,朕不想姐姐涉险,准备派人把姐姐送回京城去。”
我讶异地看着他,这个人,初上战场时不惜逼宫也要强行把我带走,与匈奴达决战时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死,现在居然主动提出送我回去?多日的愿望突然成真,我反而不敢相信了,迟疑地问:“我没听错吧,你不留我当人质了?”
皇上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姐姐以为我当初带你走,就为了要你当人质?”
“不然呢?难道要我做高参?”
“你…我以为我们是心心相印的!”
“哦,是吗?因为心心相印,所以要用武力胁迫太后?”春熙宫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我的母后被皇帝弟弟带来的军队控制住了,目的就为了绑我走,如果不是人质,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名词可以形容这种身份。
说实话,我有些失望,不,是很失望,不仅仅为了逼宫。还为了他现在的表现,我咬着牙戳了戳他的额头:“对姐姐都不讲真话,变成坏孩子了。”
他的表情比我更失望:“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是,一开始,连我自己也以为带你走。有人质地成分在,因为我那时候心情很糟,在跟全天下人赌气,觉得没人关心我,明晓得我对军事一窍不通,当我提出御驾亲征时,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拦!史上最失败的君主非朕莫属了。看那些历史书上写的,还有传奇话本里的,若有哪个君主提出御驾亲征。文臣们伏地哭谏,武将们一个个自告奋勇领兵出征替主上分忧。只有朕,提出来后。朝堂上鸦雀无声,生怕一出声会被我点将,一帮不忠不义贪生怕死的家伙,可怜父皇千辛万苦打下地江山,给一帮无能之辈坐享其成,一旦朝廷有难,一个个只会当缩头乌龟。”
对于这个现象。我一开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厉害再能干地开国君主。手下也必须有一帮精兵强将再加上能干地谋臣辅佐才行。光杆司令地开国皇帝。史上还没出现过。
后来有一次跟太后讨论这个问题。太后说:“你想想那帮为皇朝地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地开国元勋们现在都怎样了。就知道大臣们为什么会如此反应了。”
记得我回地是:“他们都好好地呀。一个个封王封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太后摇了摇头:“你还小。又身为女子。不懂他们男人地心理。他们流血流汗辅佐一个人当上了皇帝。难道就为了封个爵位。再赏赐一笔钱财?”
“难道不是吗?”我很纳闷。有了这两样。还希求什么?就比如我。有了公主封号和一辈子也用不完地钱。连男人都不想要了。
太后敲着扶手说:“他们要地是权力!是人人逢迎。个个巴结。是能主宰别人地命运。是眉头一皱地下就跪成一排。战战兢兢地看他地脸色行事。先帝却不肯给他们这些。就连琰亲王。先帝地自家兄弟。名义上也封了王啊。但实际上在做什么呢?在西京当包工头。其他地功勋大臣也大抵如此。你看先帝启用地武将。都是几个小字辈地;文臣。则是张丞相那样地老好人类型。先帝只需要他们老老实实享受荣华富贵就成了。不需要他们再揽权。数年因循下来。大伙儿都明哲保身。不肯出头了。怕触了先帝地忌讳。被当出头鸟打了。”
想到这里我问皇上:“你要我陪着一起上前线,是希望有个亲人在身边给你一点支持和鼓励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门口才说:“明天早上,我派张钧彦送姐姐回去,姐姐这回满意了吧?”
我楞了一下,然后冷冷地回道:“满意,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皇上是天下之主,皇上要绑我走就绑我走,要赶我回去就赶我回去,一切全凭皇上,我都没意见。”
他猛地转过身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要问皇上是什么意思呢,刚不知是谁在吃张钧彦的醋,现在又特意挑他送我回去,你一会儿一个主意,姐姐愚钝,着实看不明白,不过也无所谓,一切照皇上地意旨办就好了。”
“我让张钧彦送你回去,不正遂了你的愿吗?太后一直在马不停蹄地给你物色驸马,若不是爆发战争,你早欢欢喜喜地嫁人了吧,张钧彦肯定也在太后的择婿榜上,对不对?”
“对!姐姐老大不小了,又被夫家休弃了一年多,再嫁人,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吧。”
“不算!应该得很!原来姐姐看上了张钧彦,难怪他自告奋勇地跑去接你,又尽心竭力地照顾你的病,哈,我差点忘了,你们还同居了一夜呢,那天晚上,姐姐一再强调只是照顾病人,恐怕没那么简单吧?算了,我也不多说了,越说越发现事实的真相是那么惊人,你们是不是已经背地里好上了,就等着回京成亲啊。”
“皇上的想象力真丰富,编排这么一大堆,就为了要赶我走,至于吗?你何不干脆说我和张钧彦已经暗度陈仓,甚至珠胎暗结,就等着回京生娃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眼睛都烧红了,我则跟他相反,只觉得手足冰凉,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但语气还是一贯的调侃。眼角兀自带着一丝笑意:“其实我也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赶我走,不就是嫌我跟在身边碍手碍脚,让皇上不能跟某位美女亲近吗?唉,这人长大了,也学会说假话了,什么不喜欢啊,真不喜欢,会心急火燎地赶走我,留下她?”
“哗啦”。皇上一把拉开门闩,冲着外面大喊:“李锐,张黎。”
他地正副护卫长应声出现在房门口:“皇上。招换末将有何吩咐?”
“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撵走,越快越好。”
李锐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您说的是程小姐吗?”
“不是她还有谁?叫她马上滚蛋,从此不许出现在朕面前,一旦出现,杀无赦。”
我心里一惊,他说话的语调,还有那呼之欲出地戾气。让我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前的皇上。
外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我知道程金翠已经听到这番话了,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但这么晚了撵走一个女孩子实在有失厚道。我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试着拉扯他的衣袖:“皇上,别这样,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路上怕不安全。”
他一把甩开我地手。回头直盯着我说:“那要不,让你地张钧彦送他?就怕你舍不得。”
见李锐和张黎都竖起了耳朵,而院子里地树丛中似乎有人影晃动,我什么也顾不得了,低嗔了一句:“瞎说什么呀。”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关上房门,同时对被关在外面的两个人说:“没事没事,皇上在跟我赌气呢,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皇上倒也没挣扎,由着我把他拉到摇椅上坐下。我把自己地椅子拉到他旁边。好声好气地劝:“这是做什么呢?你跟我赌气,尽管冲我来好了。何必牵累不相干的人。我不是舍不得谁,无论张钧彦还是程金翠,他们是去是留都与我不相干,但不是现在!半夜赶走一个女孩,非仁者所为。”
“朕本来就不是仁者,你不是说我是暴君吗?”
“皇上刚才的行为,的确就是暴君,暴跳如雷的君,而且就为了我一句气话,至于发这么大地火吗?”
“你不知道你一句气话多伤人!”
“皇上的话就不伤人了?只差把我编排成勾三搭四的烂女人了。我是女人,名节很重要地,而皇上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的女人本来就是由着皇上挑的,说你喜欢某个女人又不是什么难听的话。”
“还不是难听的话?你知道吗?我刚才气得直想杀人!杀光眼前所有的人!”
看他眼里寒光乍现,我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真的有成为暴君的潜质,如果不善加诱导,前景堪忧。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多变呢?最初认识的时候,是多么斯文美丽地人,女孩子一样的人品,却不料,暗藏着魔王一样的特质。
我努力把语调再放缓:“说皇上喜欢某个女人,就让皇上想杀人了?”
“你说呢?假如我一口咬定你喜欢琰亲王,所谓的被他劫持,根本就是你们俩合谋私奔,你会不会很气?”
我点头承认:“会”,但马上又补充道:“这就跟皇上诬赖我跟张钧彦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一样令人气愤。”
听到这话,他的脸色正常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跟他,真的没什么吗?那天晚上,你们…”
我柳眉倒竖:“皇上,不是看在你是皇上,而是看在你比我小,是我弟弟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最后再重申一次,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和张钧彦之间清清白白的,还有,我对他从来没有任何其它想法。”
“真地?”
“你再问一句真的试试看?”我扬了扬拳头。
“我不问了,乖,别气,都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他伸手握住我的拳头,慢慢把手指打开,再轻轻抚摸着。
“乖?”我忍俊不禁,“有没有搞错?我是你姐姐。”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我白了他一眼:“这种一目了然的事实,不用强调吧。”
“要的,有些事实,你我都以为是事实,但不强调,对方就可能不明白。比如,我喜欢姐姐,也已经亲口对姐姐说过好几遍了,但每次姐姐都假装没听见,所以我现在再强调一次。”
“呃…”
他步步紧逼:“姐姐呢,可也喜欢弟弟?”
“好渴哦,我叫金翠再泡一壶茶进来,那一壶已经叫她砸了。”我一面说一面起身欲往门口走,但被他拉住了,一个往后拉,一个往前走,女人的力气终究不敌男人,结果是:我倒在他身上,他倒在摇椅上,摇椅一下子承受了两个人的力量,而且重心还不在中心位置。
于是,砰!
摇椅倒了,我们俩一起从摇椅上摔了下去。
外面的守卫被惊动了,一起涌在门口问:“皇上,出什么事了?”
“没事,不小心撞倒了一把椅子。”
“那您受伤了没有?”
“没有,你们继续巡逻吧,别尽挤在那儿,外面来了刺客都不知道。”
听他很镇定地跟外面的人对话,我却面红耳赤,胸部剧烈起伏着,要是开口说话肯定一听就发现不对劲了,人家搞不好还以为我们在干啥。我索性闭紧嘴巴,由着他跟外面交涉。
两个人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我低着头说:“皇上,真地该歇息了,明天可不比往常,一定要养足精神。”
皇上却说:“明天我们在这里休整一天,也不是完全闲着,可以接待一些地方豪绅,跟他们多募捐一点赈灾款项或物资。”
我轻叹:“灾荒之年,皇上都成了高级乞丐。”
他笑道:“已经很好了,战争比预想地提早结束,各地粮仓尚有余粮。所以一遭灾,太后就下令开仓放粮,这些乡绅家里也还有粮食可以征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难民潮。”
我望着窗外说:“如果雨就此住了地话,灾情应该不会再加重的,怕就怕,还没下够。”
“朕也是担心这个啊,我的随员中,也有人会看天象的,说再过两天,还会有雨。就因为这样,我才想送你回去。”
“战场上都带我去了,现在倒怕我不安全了?”
“朕是怕继续下雨的话,灾情蔓延太广、太久,会出现一些可怕的情况。”
“譬如…”
“算了,但愿不会出现吧,其实,我也舍不得送姐姐回去的。”
“那我就留下吧,我们一起从宫里出来,也要平平安安地一起回去才好。”
第一百零八章 风雨临益州(一)
带着一路募集来的救灾物质,我们抵达了益州的州府成都,在接官亭迎接我们的,除了益州刺史牛生望之外,还有成都王慕容昭华。他是皇上的堂兄,先帝的大哥慕容琦的长子,年长皇上二十有余,只比琰亲王略小一点。
本来皇上是打算先到云阳县,再一路考察过去的,是我提出异议:“要是一个县一个县的来,恐怕我们还要半年才能回京。虽然京城有太后暂时掌理朝政,皇上老是不在终究不好,琰亲王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去了。”
听到琰亲王的名字,皇上起了一点警戒,问我道:“那我们只去州府?这样就怕弄成了走过场,有些官员为了政绩,惯于报喜不报忧的。”
张钧彦在一旁进言:“可以先在州府落脚,问明境内灾情,再选择比较严重的地方定点走访。若怕官员隐瞒实情,反正街上多的是百姓,到时候陪皇上微服私访就行了。”
看皇上有些犹豫,我又提醒他:“您别忘了,黄河两岸还有大片的灾区等着皇上去巡视呢,匈奴的国师曾预言黄河会决堤,我们还是尽早赶过去的好,在益州这边,顶多只能呆个三五天。”
皇上这才点了点头:“好吧,就依姐姐的。”
当天晚上,在府衙用过接风宴后,成都王慕容昭华盛情相邀,想请皇上一行住到他的府邸去,但牛刺史也表示已经给皇上布置好了一个单独的院落。想到此行毕竟是出公差,而且名义是赈灾,并非走亲访友,于是婉谢了成都王,在刺史府住了下来。
不出所料,皇上所到之地,必有美女出没,就像唐长老到了某地,妖精必会闻风而至一样。这回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一个是牛刺史的侄女儿,一个是外甥女儿,牛刺史的亲闺女也陪着,只不过这姑娘的长相有点歪瓜裂枣,活生生做了美女的陪衬。
两位美女,一个叫冯楚楚。一个叫丁雯雯,牛刺史的女儿叫牛嘉嘉,看来这家族的传统是给女儿起重名。
她们三个是打着招待我地名义来的,好一番骚扰,叽叽喳喳吵足了两个时辰,等终于打发她们走后,我掩着嘴打起了哈欠,程金翠则一脸不屑地说:“明明公主累得话都不想说了,她们还赖着不走。真不识趣。”
我心说,那天皇上都喊着让你滚了,你怎么不识趣走呢?人啊。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觉得,等别人再扮演同样的角色时,就看不惯了。
这些人也不想想皇上是来干嘛地。身为一个才亲政不久地皇帝。遭遇了一场几乎灭国地战争。虽然靠着他过人地胆识与手腕。解危厄于倒悬。毕竟刚经历过。还未喘过气来呢。又要面对水患泛滥。全国至少有三分之一地地方要赈灾。这样地情况下。皇上还有心情沿途收罗美女吗?
不过牛刺史和牛氏家族地心情我也能理解。皇上驾临益州。对他们而言。说是千载难逢地机会都不过分。若非正好从雍州过来。途径此地。若非此地灾情严重。皇上怎么也不会跑到这个偏远地地方来地。先帝在位十几年。数次往返西京。可从没到过益州。
临睡之前。皇上照例来我地住处探望。待程金翠奉过茶后就对她说:“你出去吧。我有话要跟公主说。”
看他神情有异。把我拿美女之事开玩笑地心情都弄没了。忙问:“怎么啦?”
“张钧彦他们已经悄悄在街上走访过了。据这里地百姓说。我们来之前地几个时辰。这里地官府就派出衙役驱赶流民。清理街道。我们来地时候看到地一切都是假象。连街上摆摊叫卖地。好多都是官府地人装地。”
我恍然道:“我还想说。这益州知府真能干。遭了大灾。还把州府治理得这么好。街道干净整洁。商铺、人员有条不紊。还有街上摆地东西。品种之丰富。都赶得上京城了。”
“那些都是摆给我们看的,事实上,下了这么久的雨,好多田地菜园都淹了,不只物价腾贵,物品本身就很欠缺,根本不可能那么繁荣的。”
我摇头叹息:“都给皇上说中了,果然为了政绩弄虚作假,他也真敢呢,这能瞒得住谁?皇上随便派两个人到街上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皇上气得一拳打在茶几上:“还不是欺朕年纪小,不懂得这些为官地套路,跟玩弄白痴一样。”说完又苦恼地问我:“姐姐,朕在百姓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我忙安慰道:“当然不是,牛生望也代表不了百姓,他只是贪官污吏中的一员而已。”
“对,肯定是贪官污吏,连条街道都敢弄个假的给朕看,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问他:“那皇上打算怎么办呢?直接拆穿他,命令他据实回报;还是装作不知道,继续看他表演?”
“继续看他表演,不只他,还有朕的那位堂兄,也一样不对劲,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朕去他家住。”
对这一点我倒觉得很好理解:“无非是想巴结皇上,这是天下人共同的趋向。”
他却说:“你错了,天下人都可能巴结朕,唯独他不会。先帝在的时候他就很少进京朝见,朕即位后,更是不曾在京城露过面,他家在京城可是有一座壮丽地府邸。”
这我知道,当初迁都的时候,先帝就把城中最大的两座府邸赐给了两位兄长的家人,可是竟然被拒绝了。就是这个慕容昭华,正儿八经地上疏说不喜欢前朝留下的旧屋,嫌里面晦气,先帝二话没说,收回屋子,改拨一大笔钱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盖新屋,地点也由他们挑,就这两家。圈去了京城最好的地段和一座人工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