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谢霄处处相让,难免落了下风,中了阿锐好几拳。
“住手!”
一个清澈的女声叱喝道。
闻声,阿锐身子一僵,手停滞在半空。
谢霄退开两步,愤然用手背蹭了下嘴角鲜血,瞥了眼赶来的上官曦,没好气道:“这厮是不是疯了!他和老子有仇是不是?”
上官曦赶到谢霄面前,瞧他鼻青脸肿,嘴角眼角均被打得开裂,虽都是小伤,但在谢百里面前无论如何是遮掩不掉的。她转向阿锐,面容冷峻,伸手便重重甩了他一记耳光,怒责道:“是谁给你撑腰,让你敢对少帮主动手?!”
挨了这下,阿锐半边脸高高肿起,却只低垂着头,闷声不语。
“对少帮主不敬,以下犯上,帮里容不得你这样的人!现下你就收拾东西,离开本帮。”上官曦厉声道。
“姐,这个…是不是…”
听她的处置,谢霄觉得有点过了,不过是打一架,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阿锐没走,抬起头来,双目定定望着上官曦,双膝缓缓跪了下来。
“我错了,请堂主责罚!三刀六洞都使得,就是莫让我走。”
上官曦看着他,心绪混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歹是条汉子,你…”谢霄万万料不到他竟然会跪下,“姐,我们俩就是闹着玩,哪有什么以下犯上。行了行了,少帮主我说话还顶用么?”
上官曦没好气地瞅他一眼:“谁敢说你说话不顶用。”
“那就行。”谢霄嘿嘿笑道,“起来吧,下不为例啊。”
阿锐纹丝不动。
上官曦只好道:“既是少帮主发了话,你就起来吧。只是若有下次,我再难容你!”
阿锐沉默着起身,望向她的目光似有哀伤,但很快便低下头,默默离去。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上官曦才转向谢霄,皱眉道:“他平日从不轻易与人动手,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我就说了一句我要娶今夏,他就急了。”谢霄嘴角火辣辣地疼。
上官曦从头到脚宛如被石化,楞了好半晌才缓缓问道:“…你要娶袁姑娘?”
“是啊。”谈这种事,谢霄难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看她一个姑娘家,在公门中吃亏得很,不如把她娶回家算了。”
“如此…我还有事…”
上官曦再说不出话来,匆匆急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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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陆绎给的药闻着刺鼻,敷到伤口上却是冰冰凉凉的,甚是舒服。今夏原就发着烧,陪着杨岳折腾这么一遭,又强打着精神应付了刘相左和陆绎,待回到自己厢房,已是头晕眼黑浑身乏力,合衣往床上一躺,直接陷入昏睡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口渴难耐,转醒过来,室内黑漆漆的,只听得外间的雨下得愈发紧。她挣扎着起身,趿上鞋,摸到桌边,连灯都懒得点,伸手往草编小筐里去取宽肚瓷壶。
还未倒水,便听见外间的雨声中夹杂着脚步声响,由远及近,她楞了一瞬。
脚步声正停在她门外,与她仅仅隔着一块门板,她甚至能听见外面人重重喘息的声音:是个男子!
门被推了几下,里头上了栓,推不开。
紧接着是叩门声,还有特地压低了嗓门的声音:“今夏、今夏、今夏…”
大杨!怎么是他!
今夏赶忙起身,拉开门栓,给他开了门,这才发现杨岳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位姑娘。
她、她、她竟然是翟兰叶!
“你…”今夏惊讶之极,“你怎么把人给弄出来了?!”
“进去再说!”
杨岳背着半昏迷的翟兰叶进了屋子。今夏赶忙掩上门,又替他接过伞,抖了抖水,搁在屋角,侧头看见杨岳把翟兰叶轻柔地放在床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再怎么惦记她,也不能把人给劫出来呀,咱们可是官差,又不是强盗贼人。”今夏又急又气,声音也不敢大,就差去掐着杨岳脖子,“让头儿知道了,肯定要打折你的腿!”
“你听我说!”杨岳脸上全是水,抹了把脸,压着嗓子道,“她寻死投河,被我捞上来了。”
“啊?!”今夏一愣,看向床上的翟兰叶,“她投河?会不会是被人丢进去的?”
杨岳湿漉漉地在圆凳上坐下,又抹了把脸的水:“不是,我亲眼见着的。三更才过,她一个人出来,一直走到河边,站了一会儿,就往下跳。”
“…你一直守在她家外头?”今夏看他。
杨岳不自在道:“爹爹歇下之后,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又睡不着…你先替她把湿衣裳换了吧,我担心她受凉。”
今夏拿了自己衣裳,费劲地替昏迷的翟兰叶换好衣裳,才看看他。
她太了解杨岳了:“你,是不是不打算把人送家去?”
“怎么能送回去!万一她又…又寻死怎么办?”杨岳急道,“她养家根本就不管她的死活。”
“那也未必,他要拿她赚营生,怎么会不理会她的死活。”今夏叹口气,“哥哥,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没有这个理呀!你救了她,理应将她送家去,劝人好好照顾她。你怎么能直接把她带回来呢?”
杨岳怒道:“难道,让我看着她再死一次!下次我还能不能在旁边,还能不能救到她?”
“…”
今夏烦恼地撑着额头,半晌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就是想来找你商量,反正不管怎样,不能再把她送回去。”杨岳斩钉截铁道,“那会毁了她的!”
“我说哥哥,你…天一亮,人家就会发现她不见了,你莫忘了她养家是扬州知府的小舅子,走失了人岂会善罢甘休,万一被他发现是我们私藏了人,随便扣个拐带绑架的罪名,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哥哥,你还得想想头儿怎么办?”今夏一口气不带歇得劝他,最后焦急道,“况且,咱们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她!”
听罢她的话,杨岳闷头半晌不语,最后猛地站起身来:“她在这里会连累你,我带她走!”
“哥哥、哥哥…你坐下!你能去哪里?”今夏好不容易把杨岳按住,“让我再想想法子,总会有法子的…”
杨岳犯难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小长假归来,狮子接着码,诸位看官请接着看…

第五十一章
“等等,你想送她走,这事压根就没问过翟姑娘吧?”今夏正色道,“翟姑娘愿不愿走你都未有把握。万一,她醒了仍是要回养家去,怎么办?”
看向床上的翟兰叶,杨岳怔怔的。
“还有,你连她为何要投河自尽都没弄明白,就这样让她走,万一她到了姑苏仍是要寻死怎么办?”今夏又道。
杨岳不安道:“不会吧…”
“她的心思,谁又知晓呢。”今夏听着外间的雨声道,“还得过些时候天才会亮,你把她弄醒,有些事儿总得弄明白才能去做,否则我们也是白忙一场。”
杨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却道:“你去唤她吧…我块头大,只怕会吓着她。”
今夏暗叹口气,遂行到床边,轻碰翟兰叶,唤了她好几声,岂料她总是不醒。今夏无法,拿大拇指用力在她人中掐下去,听得她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过来。
“翟姑娘,你醒了…”
生怕吓着她,今夏语气尽量轻柔地对她道。
室内昏暗,翟兰叶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今夏,却未认出她来,迷惑道:“姑娘是?”
“我是六扇门的,翟姑娘你方才投河,被我们救了上来。”今夏将她扶起来,靠坐在床上,“翟姑娘,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你们何苦救我,就让我这么去了不好么…”翟兰叶低低叹道。
“好端端的,为何要寻死?姐姐你生得这般好的相貌,多少人羡慕还不来及呢,怎得还想不开呢?”
“这相貌又有何用…”她的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怅然若失,“我等了他三年,一直等着他来接我,可终究他还是看不上我…”
他!莫非就是那位京城里的那位公子?
敢情翟兰叶不是被人欺负了,而是为情所伤。
“还有人会瞧不上姐姐,这眼界也太高了吧…”今夏留意她的神情,不做痕迹地谨慎打听道,“是谁?这般没福气?”
翟兰叶却低垂下头,只是一声不吭。
眼见套不出话来,今夏也不气馁,仍旧劝道:“姐姐,我年纪比你小些,但在公门这些年看得事儿也不少。我劝你一句,不管是他看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他,都是你们之间没这个缘分。缘分这东西,咱们看不见,也摸不着,你说你就为了这么个东西投河自尽,也犯不上是不是?况且,这东西有时候也说不准,这时候不来,或许过几个月、几年,说不定它又来了,你这会儿着急着投河,是不是太冤枉了…”
翟兰叶止住她的话道:“你不必再劝,你要说的话我都知晓。我既已死过一次,自然要看得开些。你安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今夏放了心,在屏风后听见的杨岳也安了心。
“既是如此,那姐姐可是还要回养家去?”今夏问道。
“我这样的人,若不回去,还有其他可去的地方么。”翟兰叶低低,手绞着衣裳,“你们一定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与青楼女子原是一样的。”
“没有没有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今夏连忙道,“我和大杨都没这么想过,真的。”
“大杨?”
“你投河,是大杨把你救上来的。”今夏朝外间唤道,“大杨,你进来吧…”
杨岳捧着灯,转过屏风,缓步进来。翟兰叶认出他来:“你,你是那日替陆大人送香料来的人?”
“其实他也是六扇门的捕快,只是陆大人看我们职位低微,常使唤我们跑腿打杂而已。”今夏故作轻描淡写地替陆绎撇清,然后看着她复认真道,“是大杨把你救了上来,他一直很担心你。”
“多谢你,兰叶无以为报。”翟兰叶望着杨岳。
被她这么一看,杨岳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脸都涨红了:“不、不是…翟姑娘,我不是为了要你报答。我、我、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你被人欺负…”
今夏替他道:“他不放心你,生怕有人欺负你,生怕你还会寻死。所以救了你之后,就和我商量,想把你偷偷地送走,离开这里,离开你的养家,到别处重新过活。”
“真的可以么?”
翟兰叶绞着心口处的衣裳,语气中隐隐透出期待。
今夏迟疑着试探问道:“姐姐,你当真不想回去?”
翟兰叶摇摇头:“若是能选,谁会想过我这种让人待价而沽的日子。况且,在翟家一日,又怎离得了他…”
听了这话,眉头深皱的杨岳望向今夏,今夏已知其意,暗吸口气,心知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姐姐,你先歇会儿,我与他仔细商量一下此事。”
今夏绕出屏风,烦躁地在室内来回踱步,在扬州本地要想藏得住人,自然最好是找上官曦帮忙,但眼下他们刚劫了沙修竹,加上与修河款一案有牵连,不能再给人家添事。可翟兰叶这事凭她和大杨根本压不住,须得找个压得住场的人…
头儿,不行!他不光会把翟兰叶送回家,回来还得打断杨岳的腿。
刘相左,也不行!那家伙是个怕惹事的,根本不用想。
陆绎…
今夏深吸口气,回想着陆绎和自己说过的话“翟姑娘的事情你不要再理会,那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显然他知道翟兰叶背后的人,并且他不愿插手此事。
见她停下脚步立在当地,杨岳满怀期待道:“怎么,你想到法子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
今夏朝他道,拉开门就闪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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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电裂开,紧接着是一连串的炸雷。
雨声下得愈发紧。
陆绎睡得并不安稳,翻了个身后,夹杂在雨声中的某种声音让他敏锐地睁开双目,无声无息地翻身而起,进入戒备状态…
门栓正被一点一点的被挑开,技艺竟然不错,几乎未发出任何声响。
尽数挑开门栓后,门被推开一条小缝,一个身影挟带着蒙蒙水汽,飞快闪身进来。
几乎在同时,早已等候的陆绎迅速且猛力将来人压制在墙上,一柄雪亮的短匕首架上她的脖颈…
四目相对,距离如此之近,彼此都有些怔住。
“你…”
“嘘…大人,您小声点,我有事想找您商量。”
今夏本来想打手势,但碍于匕首,动弹不得。
陆绎收起匕首,退开一步,狐疑地盯着她:“想找我商量事情,用得着鬼鬼祟祟溜进来么?”
“我也是没法子了…”今夏话才说一半,愣愣地看着陆绎将手覆上自己的额头。
他的手是暖的。
“还好,烧已经退了。”他收回手,紧接着又瞪了她一眼,“若是早用我的药,根本就不会发烧。”
那药肯定不是一般的贵!今夏心中暗忖。
“大人,不能点灯。”眼看陆绎去拿火石,今夏连忙阻拦。
“…”陆绎默默放下火石,无奈地调侃道,“你是要商量做贼,还是挖煤?”
心里着实忐忑得很,今夏犹豫了片刻,才不安地朝他道:“大人,翟姑娘夜里投河,被大杨救了回来,现在…在我屋里。”
陆绎静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没有方才的轻松:“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翟姑娘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
“卑职记得,可…总觉得若是把她送回去,她迟早还会再寻死,到时候就未必还有人能把她救回来。”
陆绎冷哼一声:“是杨岳舍不得送她回去吧?”
“大杨可不是被美色所惑的人…”今夏忙解释道,“他就是觉得翟姑娘特别可怜。”
“可怜的人多了,让他往城郊西边去,刚被东洋人屠过的村子,可怜人要多少有多少。”陆绎冷道。
“话是这么说,可总不能把翟姑娘再往火里推,是不是?”
“她在火里面呆了这么些年也好端端,这会儿要你来操什么心。”
今夏默然垂下头,她意识到自己想说服陆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身为锦衣卫,又是陆炳之子,他的心肠早就坚硬如铁,怎么可能给她说动。
“翟姑娘背后之人,是京城里头的大人物,是不是?”她轻声问。
陆绎不答,只道:“你最好让杨岳对她死了这份心,她不是他能碰的人。”
“大杨对她没有非分之想,他没那么多银子,也知道头儿不会同意他娶个扬州瘦马。”今夏对杨岳很是了解,叹息般道,“他只是想要她好好的,这样他才安心。”
“各人有各人的命。”陆绎*地简短道。
今夏颓然道:“卑职知道了,我会劝他把人送回去的。”杨岳平日是个老实人,可当真倔强起来,九头牛也拖不动,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外间又是一道电光闪过,陆绎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面上的忧愁之色,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软,心中还未作计较,话便已出口:“等等!…你来寻我,心中原是如何打算的?”
听他话语,似乎还有转机,今夏忙道:“我是这么想的,翟姑娘原就和周显已一案有牵扯,咱们可以说她身上有疑点,由大人您出面把她扣住,不把她送回去,拖上一拖,看看她养家有什么动静,若是没动静,再想法子…”
“这可是得罪人的活儿,你怎得不找刘大人?”
“刘大人那点耗子胆,知道翟姑娘养家是扬州知府小舅子,他肯定颠颠地就把人送回去了,哪里敢扣人。”今夏也知道这事其实是在为难陆绎,“况且,翟姑娘身后还有更大来头的人物,大人您…”
“把人扣住能扣得住几日,终还不是得送回去么。”
陆绎皱了皱眉头,默然不语。今夏在旁估摸他是在想法子,也不敢吭声,静静地听着雨声,只觉得点点寒意从外间沁进来。
足足过了好半晌,陆绎才开口吩咐道:“让杨岳去找上官曦,说是我的吩咐,让她把翟姑娘秘密送到姑苏去,记着一定要掩人耳目。”
“这事我也想过,但是又怕拖累上官姐姐,毕竟乌安帮也被牵扯在此案中。”今夏道。
“不妨事,有我在,便是找他们麻烦也是走个场子而已。”
今夏心下稍安,感激地望向陆绎:“多谢大人…我、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您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绝不推辞!”
陆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去吧,让杨岳去联系,你守着翟兰叶等人来接,别再出岔子。”
“卑职明白。”今夏点头,退了出来。
掩上门,陆绎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配角的存在都是为了助攻~~~嗷嗷嗷~~~

第五十二章
今夏回到屋内,先把杨岳叫出来,低声将此事向他说明。听闻是陆绎的安排,杨岳不免有点诧异,且还有点疑心:“陆大人说要把她送到姑苏?”
“翟姑娘的事情非同一般,她的背后不仅仅是养家那么简单,我觉得陆大人考虑得甚是周详,她留在此地迟早有一日都会被找出来,姑苏虽非长久之计,但现下也只能先走这步。”
杨岳踌躇良久,重重点了点头:“就按陆大人说的办。”
“还有件事,”今夏拉住他,沉声道,“这事上,陆大人肯替咱们周全,咱们已是欠了他天大的人情。我想好了,将来若是走背字,东窗事发,咱们俩把这事扛下来,绝对不能连累他。”
“这是自然。”杨岳忙道。
今夏也不再啰嗦,到里屋将翟兰叶换下来的衣物交给杨岳:“把这些衣服丢到河里去,最好是再弄上点血迹…”
杨岳明白她的用意:衙门里的官差找着衣裳,若是马虎点的,过一阵子没找着人说不定也就结案了,这样自然是最好。将衣服包好,杨岳不待天亮,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去寻上官曦。
今夏回到翟兰叶身旁:“已经安排好了,天一亮就有船接你去姑苏…姐姐,你真的想好了,现下反悔还来得及。”
“姑苏…”翟兰叶苦笑了下,“我只怕不够远,怎么会反悔呢。”
今夏见她决心已定,便不再相劝,点了点头:“趁着天没亮,你要不要再歇会儿?”
翟兰叶听着外间密密的雨声,想起此前自己在家中听雨的心境,已是全然不同。离开养家,离开日日游湖任人赏估的日子,离开他的掌控之中,她既忐忑,又有种莫名的快感。离开他,远远地逃离,让他知道她并不是永远低伏着乖乖等待他的人。
递了杯茶水给她,今夏踌躇片刻,才开口道:“姐姐,你马上要走,走之前有一事我想问个明白,是关于周显已周大人的。”
周显已…翟兰叶静默了片刻,轻轻道:“你问吧。”
“你既然心里有人,何苦又去招惹周大人呢?”
“我…周大人,是我对不住他,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走上绝路。”翟兰叶说着,不由坠下泪来。
“周大人是因为凑不齐银两来娶你,所以才…”
“不是的,他后来拿了银两来,是我回绝了他。”
“啊?”
翟兰叶望向今夏:“事已至此,我便实话告诉你。在周大人初到扬州之时,我就接到吩咐,让我投其所好,与他交好。”
“谁的吩咐?”
“你不必问,我也不能说…”翟兰叶摇摇头,接着又道,“周大人为人甚好,对我始终以礼相待,我心里对他是极敬重的。后来他便说已经写信回家筹银子,待家中的地卖掉,便可娶我。”
“他对你倒是真好。”今夏叹道。
“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便告诉了老爷。老爷告诉他,已有别家公子要娶我,让他死了这份心。谁知,次日他便带了银两过来,我自是不能嫁他,便狠狠心回绝了他。谁知那夜…那夜他就悬梁自尽了。”
今夏心中已有了点底,周显已次日便带了银子,显然不是家中卖地所得,这银子很可能就是修河款的一部分。可她想不明白的是,修河款足足有十万两,剩下的银子究竟去哪里了?
“你们俩的窗子…”她试探问道。
翟兰叶未料到她连此事都知晓了:“是啊,从我的小楼就能看见他所住之处,若是用望远筒,看得更加清晰。他那时公务繁忙,要去河堤勘察,无法日日相见,我们便时常在窗口遥遥相对。”
“所以那夜,他是故意开窗,让你看见他悬梁自尽?”
“我…我也未料到他竟会…”翟兰叶复用手绞住心口处的衣裳,颦眉垂泪,“是我错了,他恨我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