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听得有点发蒙。
晔云起解释道:“如此一来,事情就会变成咱们发现任广自尽,当即把他救下。因为他拦车状告司药台,所以我身为大司徒,为了查明此事不能让他死。”
叶景面上表情毫无变化,显然还是没听懂他的用意。
晔云起深吸口气,无奈道:“回来我再与你解释吧!总之你记着,把这事闹得越大越好,让人人都知晓任广想畏罪自杀!对了,你身边带上两个人,闹腾开了就赶紧来府里禀报我,我换身正经衣衫出场亮个相。”
叶景从前跟随在晔驰身边时,从不问缘由,只听从吩咐做事,当然晔驰也从来不会像晔云起这般对他解释什么。往往许多事情,做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直至整件事情结束之后,慢慢回想,才会恍然大悟。这些狐狸的心思还真是叫人猜不透,不管是老狐狸还是小狐狸。叶景心里默默想着,重新背起任广,迅速潜入雨幕之中。
雨打梧桐,点点滴滴。室内熏笼中,洒得是百合香,又暖和又清香。丹泽盖着被衾,睡意正浓。
陡然间,细雨声中,传来几声眉鸟的啼叫,示意有外人进入书院。丹泽倦倦地睁开眼睛。紧接着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直行到他屋前,随即响起敲门声,咚咚咚,甚是焦切。
“司空,铁吾军左中令求见!”家仆禀道。
丹泽披衣起身,脑子有点懵,铁吾军是拓城北军,掌拓城徼循,大半夜的,他们好好地巡城,来这里作甚?
突然一激灵,他快步走到房门前,一把拉开,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家仆被他面色骇住,忙道:“蒙中令,身边还带了两名侍卫,一共三人。”
丹泽这才松了口气,拢了拢衣袍,问道:“他有何事?”
“说是为了太医丞一名医官的事情,特地来请示司空,还说此事与大司徒有关。”
与晔云起有关?丹泽楞了下,只得道:“让他们在偏堂稍候,我即刻就来。”
家仆领命而去。丹泽唤来侍女为自己更衣束发,衣冠整齐之后方才出去见了蒙中令,又由蒙中令一路引到东城一条小巷之中,直至到达任广家中,见到了晔云起。
路上,蒙中令已将事情向他大致禀报过——太医丞的小医官任广在家中服毒自杀,幸而发现及时被救了回来。此人今日曾当街拦下大司徒马车,怒指司药台的药材有问题,大司徒为了详查此事,命人来寻他,不想却发现他在家中服毒。
进巷子之前,丹泽脑子就转了好几圈:这些事他日里就已经知晓了,他也知晓这小医官绝对不是服毒自尽,而是被人所害。只是大半夜的,晔云起非要把自己拽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莫不是无意间救回一个小医官,想向他邀功?不能够吧,晔家人何时会这么眼皮子浅。
直至晔云起朝他迎上来,一改眉眼弯弯的笑颜,面容严肃之极且挟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怒:“司空!司空来得正好,这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云起何出此言?”既然要他当妹夫,丹泽对他称呼也极尽亲近,径直称呼其名。
晔云起上前复将此事对他说了一遍,与蒙中令所禀却略有些出入。蒙中令说任广乃是在家中服毒自杀,但晔云起熟悉药理,认为自杀断不会用虎狼草这等会令人痛苦不堪的药物,猜测是有人想故意谋杀任广。
“谋杀?”丹泽虽心知肚明,面上还得露出诧异之色,佯作皱眉,上前察看任广,“他不过是个小小医官,为何要杀他?”
“今日他当街拦下我的马车,指责司药台出库的药材有问题,与李补中发生了些许争执。幸而我一直惦记着此事,连夜让叶景请他过府询问,叶景才发现他服了毒。要不然他这一死,岂不是要让人疑心是司药台的人怀恨在心,暗下毒手!我身为大司徒,又怎么脱得了干系。”晔云起诚恳道,“太医丞在司空治下,你我二人倘若因此有了误会,岂不是正中了小人毒计。”
丹泽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这只小白狐狸居然在这儿给自己挖了一坑!看样子晔云起是想保下这个小医官,但人微力薄,所以要拖着他下水。
昏暗烛火下,晔云起不着痕迹地细察丹泽神情…
他之所以要保下小医官,有两层缘由:一则今日众人皆知任广当众拦车,发生冲突,若他不明不白地死了,保不齐这黑锅就会扣到自己头上;二则,小医官是珉水之事的重要人证,霉变的药材究竟是不是来自司药台,关系到珉水数十条人命,还有司药台的那些亏空,他也想弄明白。
下毒手的幕后之人是谁,丹泽自然心中清楚。他原先并不想管这事,佯作不知晓,想着即便将来事发,他也有法子将责任尽数推到司药台。但今夜晔云起将他也拖了下来,小医官若是一死,珉水一事就得让晔云起和他一块儿扛着。此事直接关系到玄狐族的数十条人命,与毁婚大不相同,到时候墨珑回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言之有理!”丹泽脑子转得甚快,当即道,“我现将人带回太医丞,请太医令亲自治疗,你尽管放心。”只要人在他手上,进可攻退可守,事情就好办得多。
“多谢司空!”晔云起招手唤来两名侍卫,“让他们俩跟着,若是要用药,便使唤他们跑跑腿。”
“云起想得甚是周全。”
两人相视而笑,丹泽看他笑得眉眼弯弯,心中暗暗道:小狐狸崽子,要不是指望着你当妹夫,我才不淌这趟浑水。不过你也别得意,我虽不会害你,但也不能帮你。
这夜,晔云起回到大司徒府中,心情宽松多了,自觉也算是办了件正事,仍非任人摆布。叶景仍是有些不放心:“任广放在丹泽那里,若再出事怎么办?”
“丹泽这是骑虎难下,任广若在他手上出了事,珉水疫情一事可就全在他一人身上了。他既然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就得保住他。”晔云起心情甚好,“等任广一醒,我看那两只狸猫如何自圆其说”他指得的是李补中和高益气。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等了两日,晔云起都未等到任广醒来的消息,反倒是丹泽对他愈发亲近,竟然邀他前往城外五里外的风雨神庙,一同商量重新修缮风雨神庙的事宜。
晔云起心里自然有些许忐忑。修缮风雨神庙在司礼台的管辖范围,白狐族失势之前,司礼台确在大司徒治下,但自从晔驰隐入林泉谷,司礼台就由大司空掌管,距今已有二百余年。论理,此事晔云起更应避嫌才对,免得让人觉得野心勃勃,但丹泽却似乎不以为异,再三相邀,最后亲自上门来接晔云起同往风雨神庙。
为让风雨神感受世人诚心,风雨神庙往往建在方圆十里最高所在。拓城城郊的这座风雨神庙便建在城外五里兔耳山的最高处。马车停在山下,丹泽与晔云起拾级而上。
“你所绘的风雨神像甚是传神,”丹泽赞赏道,“我已教工匠依图去打个样,你一定得帮忙把关呀。你知晓,风雨神对咱们青丘是极要紧的,风调雨顺,方能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司空说得是。”
晔云起陪笑道,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丹泽对他笑得越亲切,夸赞得越诚恳,他就愈发心虚,觉得前头肯定有什么坑等着自己。
“你我兄弟,不必这般见外。”丹泽携了他的手,一同走进风雨神庙,“你和丹青年纪相仿,你就同她一样,唤我一声大哥吧。”
听他提到丹青,晔云起这才有点明白过来,连忙道:“不可不可,若论辈分,司空与我爹爹才是同一辈人,我该唤一声叔叔,丹青也该是我的小姑姑才对。”他想告诉丹泽的就是,我和丹青差着辈儿呢,没法凑一块儿。
臭小子,居然想用这套来拒婚,真是不识抬举!丹泽心里暗骂了一句,面上倒是笑得愈发亲切:“云起,这话可就是你不对了!同族方论辈分,你我分属白狐和赤狐,这可不能乱,否则可就理不清了。”
晔云起还待说话,却见此间庙祝迎上前来,只得哈哈两声作罢。
丹泽也不再提婚约一事,领着晔云起在风雨神庙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何处该重新加固,何处该补漆,何处该换上新的帷幔…等等诸多事宜,一项项都与晔云起细细商量讨论,猜度着新任风雨神的喜好。
既是正事,晔云起也尽心尽力,颇出了些主意,丹泽频频点头,赞不绝口。最后两人出得庙门,丹泽道:“云起,以你之才,只掌司药台着实可惜了。”
“司空谬赞。”
“我这些日子也着实忙,河道的事情尤为繁杂。”丹泽话风一转,忽道,“风雨神庙修缮一事,我想请云起你来主管此事。”
原本以为丹泽只是找个借口邀自己出来走一走,没想到他竟然亲口要求自己插手司礼台的事务,晔云起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我初来乍到…”
丹泽打断他:“就算是帮哥哥我一个忙,云起切莫推辞!一应人手我都会派给你,你只管差遣。”
“此事不可,”晔云起仍是推辞,“莫说我还未正式掌大司徒印,便是掌了印,也不该插手司礼台之事。”
“话不能这么说,司礼台原就在大司徒治下,只是后来你们迁居林泉谷,治下有所不便,才暂时归在司空治下。如今云起你才干非凡,先把风雨神庙修缮一事做好,他日司礼台重归大司徒治下,叫旁人也没甚闲话说。”丹泽道。
再想不到丹泽竟然是这层意思,要将司礼台重归大司徒治下!晔云起再没法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震惊地看着丹泽,不解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将司礼台拱手相让。
他接还是不接?
若是接了,不知前头还有什么坑等着他。
若是不接,相距两百余年,司礼台好不容易可以重归大司徒治下,生生被自己给拒了,爹爹知晓怕是会气到吐血。
看晔云起定在当地,一动不动,丹泽似知晓他心中所想,轻松地拍拍他肩膀:“不必担忧,我此举皆是因为咱们就快成一家人了,何必再分得那么清楚呢。”
闻言,晔云起受惊更甚:“…成一家人?”
“自然是指你和丹青的婚事。”丹泽笑道,“我也是考虑再三,云起你才貌双全,人品又是上上之选,丹青托付给你,我这当哥哥的才能放心。”
“…我、我觉得…”晔云起慌乱道,“…至少应该问问丹青的意思吧?”
“此事我已写信问过她,丹青对你也是倾慕已久,赞赏不已,能得此夫婿,也是她的福分。”丹泽面不改色心不跳。
“可是,我爹那边…”晔云起只能再把爹娘搬出来,“还有我娘,实不相瞒,其实在谷里她已为我相中了人了,只等着我回去…”
“不妨事,不妨事,丹青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有姐姐妹妹帮着她一块儿照顾你,更好,更好!”
“…”
晔云起已想不出借口,只能暗暗希望爹爹千万不要应允。
回城的马车上,不等晔云起问,丹泽又主动提到了任广的状况:“他已在慢慢好转,听太医令说,脉象已比之前稳健了许多,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到时候,你有什么想问他的,尽管来问,珉水一事必定要彻底查清楚才行。”他言语间正气凛然。
“多谢司空。”晔云起忙道。
然后,晔云起一面忙着给司药台补亏空,一面忙着给风雨神庙修修补补,生生等了十几日,青丘已开始下起今冬的第一场雪,都未等到任广醒来的消息。派去的两名侍从倒是很尽责,每日都来回禀任广病况,大意都是太医令每日按例诊疗,但任广依旧在昏睡之中。
终于,晔云起明白了,丹泽是预备让此事就这样混混沌沌地过去,虽然不会让任广死,但也不会让他醒过来。
“棋差一招、棋差一招啊!”他在火盆旁搓手,看着外间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由长叹。
“公子,我看这未必是件坏事。”叶景安慰他,“他若醒了,你还真拿着他去找司药台的人对质么?”
“自然要对质,你知不知晓这账本上有多大的亏空。”晔云起长叹道,“我爹可真是我亲爹啊,把我弄这么个地方来。”
“万一真查出什么来…”叶景凝眉沉重道,“我担心公子你会有危险。族长再三交代过,不让惹事。”
“我也不想惹事,可这些亏空怎么办?”晔云起无奈道,“二叔留这么个烂摊子给我,我总不能现下写信回家去要钱吧?才来了半个月…好歹也得撑满一个月吧。”
叶景想说,反正都是要钱,半个月和一个月也没甚差别,但见晔云起的模样已经很沮丧,想想还是不说了。
正巧,白察察从月牙洞飞奔过来,嚷道:“公子,族长派人来了,好几辆马车呢。”
闻言,晔云起第一个念头——爹爹真给我送银两来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冒着雪,四辆马车依次从后角门赶进来,整整齐齐地停在后院中,为首之人是家中白总管的大儿子白夜,恭恭敬敬地朝晔云起施礼:“二公子,族长担心公子水土不服,特地命我送些林泉谷的特产。本该昨日就到,路上下大雪耽搁了。这是族长的信。”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白蜡封好的信封,呈给晔云起。
四大马车所载,除了日常衣物吃食,还有些可取暖的铜熏球,铜熏笼等物,都是晔张氏赶着叫人定制的,做工甚是精细。除此以外,晔张氏担心儿子在拓城吃不惯,特地又派了一名厨子来,是个瘸腿的哑老头,据说很会做林泉谷风味的家常菜。
晔云起接了信,命胡文找人卸车,备下热菜暖酒好好招待白夜一行人。他拿着信,回到屋中,心中不免有些许忐忑:他之前已写信回家,告知爹爹司礼台一事,不知爹爹会作何决定?
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看信…
一盏茶功夫后,白察察捧着一盘精致的桂花饼来敲他的门:“公子,二夫人亲手做的饼,你快来尝尝!”晔张氏心疼儿子,生怕他在拓城没胃口,赶着做了好些晔云起打小就爱吃的糕点,用匣子装好了,让白夜一块送来。糕点匣子刚从马车上卸下来,白察察就颠颠地端来给晔云起。
屋里头没动静。
白察察诧异地自言自语:“不在?”
叶景也有事要禀,大步过来叩门:“公子,神像已塑好,运至庙中,庙祝请您明日前往风雨神庙,主持供奉仪式。”
屋里头仍是没动静。
白察察仰头朝叶景奇道:“公子去哪儿?”
叶景扫了眼门口薄薄积雪上的脚印,显然晔云起是进屋了,便抬手又重重叩了两下:“公子?公子!”
见屋内仍无动静,白察察惊慌道:“公子会不会有危险?!”说着,一挺小圆肚子,就要去撞门。
叶景伸手把他拽回来,然后干脆利落地伸腿,预备把房门踹开,就在鞋底堪堪触及房门的一瞬,门被拉开了,晔云起一脸的生无可恋,双目放空,看也不看他们便转身回去了。
“公子,你怎么了?”白察察捧着桂花饼,追在他身后关切地问。
叶景也被晔云起的模样吓了一跳,跟着进屋来:“公子,出什么事了?”
晔云起还是不做声,直挺挺往榻上一躺,不动弹了。白察察捧着饼,往他旁边一趴:“公子,公子,你是不是想家了,心里难受?”
叶景一眼瞥见书案上刚刚拆开的信,试探问道:“族长来信,可是说了什么?”
晔云起沉默了片刻,猛地坐起身,想说什么,但看见捧着桂花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白察察,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叶景看出他的心思,便吩咐道:“察察,白夜那边你替公子去照看着些,肉啊酒啊不够的,让厨房赶紧添,可别怠慢了。”
“可这饼…”
白察察其实自己很想吃,可这是二夫人特地为公子做的,公子不吃,他自然更不能动。
岂会不知晓他,晔云起没奈何地拿了一块饼:“剩下的你吃吧。”
“多谢公子!”白察察端着饼,喜滋滋地出去了。
叶景颇谨慎地将房门关好,方才看向晔云起:“公子?”
晔云起长叹口气,道:“哥哥!我爹…把我给卖了!还卖了个白菜价!”
“…”
叶景没听懂,面上神情有点尴尬,毕竟这话对族长有些大不敬。
“你不会背地里去告我的黑状吧?”晔云起瞥他。
叶景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若族长问起二公子的状况,他也不能故意欺瞒。
见叶景半晌没吭声,晔云起忍不住失笑:“叶景哥哥,你还真是个老实人!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我和你说的话,你尽管告诉我爹爹。要不然,这些话当着他的面我也不好直说,正好借你的口让他知晓知晓。”
原来如此,叶景舒了口气,问道:“究竟是何事让公子如何懊恼?”
“你说说,我要紧还是司礼台要紧?”晔云起示意他坐下。
“这个…”两者压根就不能放在一块儿相提并论,叶景语塞片刻,才道,“都挺要紧吧?”
“我爹…亲爹啊!”晔云起着重强调,“拿我,他亲儿子!换了司礼台。”
叶景还是没听懂:“…怎么换?”
“他把我嫁给丹青,丹泽就把司礼台还给咱们晔家。”晔云起咬了一口饼,叹道,“卖子求…那什么,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毕竟对爹爹还是极为敬重,便是在气头上,也没敢说重话,生生把“卖子求荣”咽了一半回去。
这事被他说得有点别扭,叶景在脑子里略略梳理了一下,才道:“公子,丹晔两家联姻,这是好事。丹青姑娘驻守边关多年,文武双全,和公子正是良配。”
“你说话不亏心啊?她和我是良配?”晔云起没好气道。
叶景只好不说话。
晔云起更加不满:“你倒是说句话呀!”
叶景顿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问道:“大婚之日定了?”
“没有,只是定了婚约。”晔云起又咬了口饼,思量着,“对,这事我得拖着,定了婚约又如何,想要行大婚之礼,除非丹泽把司农台也让出来!要不然我岂不是亏大了!”
方才还怪族长把他卖了,现下倒帮着族长叫价,这位二公子的心真大!叶景点头表示赞同:“公子说得是。”
晔云起接着思量:“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行过大婚之礼,边关我是坚决不会去,到时候就得两地分居…甚好甚好,我还可以在林泉谷接着过我的逍遥日子。”
“公子说得是!”叶景连连点头。
如此一想,似乎这件事还不算太糟糕,而且丹青还远在燕行关,想必短期内也不会回拓城。晔云起长长地呼了口气,看向叶景,问道:“方才,你说有什么事儿?”
“哦,神像已塑好,运至庙中,庙祝请您明日前往风雨神庙,主持供奉仪式。”
“我知晓了。”
晔云起起身行至门口,看着廊下飘飘洒洒的雪。林泉谷唯独旁边那座九重山的山顶有积雪,谷中则气候温暖,他已多年不曾看过这般大雪了。
拓城上空,一只白鸽逆着风雪,奋力振动翅膀,最后飞入司空府内,落在积雪皑皑的屋脊之上,翅膀抖落雪粒,咕噜咕噜叫了几声,化成一位白衣劲装女子。
一盏茶功夫后,朱殊北领着白衣女子匆匆进了书院。
“公子,燕行关出了点事。”朱殊北一进门就回身把门关好,朝丹泽低低道,“信使星夜兼程,刚刚赶回来。”
丹泽正在练字,闻言,笔一顿,抬眼望向他们:“何事?”
白鸽信使,就是那名白衣女子,使上前一步,禀道:“近几日,燕行关流言纷纷,说丹将军即将与晔家二公子定亲,日后不再执掌曒山军,会离开燕行关。”
“什么!”丹泽吃了一惊,“何处传出的流言?”
“就是上次司空送来礼品之后,留言就传开了。”信使道,“将军调查此事时,那些人都说,是听送礼品的差役亲口说的。”
丹泽立时看向朱殊北。
朱殊北沉声道:“不可能,此事我从未向旁人提过,同行差役根本无人知晓。”
“同去的人,一个个都要问清楚。”丹泽目光阴沉,“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是!”朱殊北神情肃然。
信使道:“还有,丹将军已经启程,我只比她快了一步,或是今晚,最迟明日她就会到拓城了。”
丹泽忽感头疼,用手推了推额头。他不用想也知晓丹青肯定是回来兴师问罪的,事情到了这步,该如何向丹青解释?原本他已计划好,慢慢向丹青说明此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相信丹青为了赤狐族,为了皦山军,会同意这门亲事。但他未料到消息走漏,并且还添油加醋,严重到了动摇军心的地步,要丹青答应这门亲事,还要平息军中谣言,已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