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山距离拓城约二十里,山并不高,因山顶巨石横生,形似房屋的飞檐,因而得名。晔云起和叶景到了山下,向山下农户打听,得知果然有位姑娘已在山中住了多日。
“那姑娘也真怪,前几日下大雪她都不下山来,成日就守着石缝里的野草。”农妇用手指点点脑门,“大概是这儿出了些毛病。”
晔云起微微一笑,这般古怪倔强的性子,确是他识得的银钩姑娘。
他与叶景一直沿着山中小路蜿蜒而上,山皆石骨,又有积雪,处处都是湿漉漉的,行起来甚是艰难。若非叶景在侧,不愿他看自己的笑话,晔云起倒是想化出白狐原身,比起人形,爬山至少能快上一倍。
好不容易两人到了山顶,寒风凛冽,积雪早已冻成硬梆梆的寒冰。乱石丛中,隐隐可见一领青布斗篷在风中烈烈翻飞,待他们走近,见一名弱质纤纤的姑娘迎风而立。她裹紧斗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一丛杂草,似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恍然不觉。
晔云起绕过石块,朝那姑娘施礼道:“银钩姑娘!”
银钩没理会他,伸手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指尖一星光芒…叶景大骇,以为她要对晔云起施术法,飞扑上前,将晔云起整个人推至一块巨石之后,自己挡在他身前,剑已出鞘,寒光逼人,戒备地紧盯住银钩。
银钩却对他们俩完全置若罔闻,指尖在面前划出一圈晶莹的半圆结界,轻盈落下,正笼罩在那丛杂草之上。
不是冲着公子来的?叶景怔了下。
“银钩姑娘是医者,不会伤人的。”晔云起拨开叶景,只见自那丛平平无奇的杂草中忽然腾出一篷血红色的雾气,血雾快速升腾,仿佛急于逃离,却被结界所限制,在半圆中左冲右突,始终无法冲出去。
银钩手中捻了个诀,口中默默念着咒术,望着那簇血雾,一直静静地等待。
“那是什么东西?”叶景没看懂。
“嘘!”晔云起曾学过药理,低声对他解释道,“那是冬魄子,碾碎与香料混合,据说对于宁神安眠有奇效。只是此物的花成雾状,极难摘采,难怪银钩姑娘要守在山上这么久。”
说话间,那蓬血雾渐渐凝固,凝成一粒粒的小红珠子,缀在草叶尖上,一串串的,日光下晶莹透亮。直至此时,银钩方才撤去结界,十指纤纤,将那些小红珠子尽数收集在随身的锦袋内。
“这冬魄子在日头下一晒就化了,所以得马上收集起来。”晔云起朝叶景解释,然后缓步走向银钩,施礼笑道:“恭喜姑娘,采摘到冬魄子,听说守了十几日了,实在不易。”
银钩系好锦袋,这才转身看向晔云起,盈盈欠身施礼:“方才在采摘紧要关头,银钩失礼,还请晔二公子包涵。”
“姑娘客气了,自然应该以药材为重。”晔云起问道,“银钩姑娘亲自守了十几日,想来是有要紧的病人急需此药?”
银钩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反问道:“晔二公子寻我可是有事?”
她不说自然有她不说的缘故,晔云起自然不好再问,当即又施一礼:“不瞒姑娘,正是有事想请姑娘帮忙。”接着,便将任广一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又说自己试过那些救治的法子,却均无效验。
“不知姑娘可否随我到府中走一遭,看他究竟是个什么病症。”晔云起请求道。
刚刚采摘到冬魄子,十几日的等候没有白费,银钩此刻心情甚好,遂点头道:“好,只是我时日有限,只能留一日,明日就得赶回去了。”
“无妨无妨,多谢姑娘。”晔云起忙道。
随即,三人同下山来。银钩到寄养马匹的农户家中牵回马匹,又嘱咐患风湿的农妇几句,留了张药方子给她,这才随晔云起等人一同往拓城来。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刚刚回到大司徒府, 晔云起刚刚进门,管家胡文便迎上前来禀道:“大司徒,丹将军到访, 还送了好些雁行关的特产来。”
晔云起一怔, 不明白丹青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是何用意,目光扫过尚还摆放在院中的各色礼品, 居然连北境特有的红心甘蔗都捆了一大扎戳在那里,倒真是实打实的当地特产。
“她好像有事在等司空, 我只得请她在偏堂候着。”胡文小心翼翼道。
晔云起点点头, 忽又想起一事, 忙问道:“…那些桌椅重新换过了吗?”
胡文做出一副为难状:“这个月的开销有点紧,换桌椅只能安排到下个月了。”
这只老狐狸,又想让自己掏银两, 晔云起摆摆手:“罢了,再等等吧,司空那日曾提过要送批新的过来,兴许是他忘了, 也许过两日就想起来了。”
“如此也好。”胡文只得道。
晔云起暗忖,自己恐怕还得先去应付丹青,遂转身命叶景先带银钩姑娘去为任广诊病。
“有劳姑娘, 我处理些事务,即刻就来。失礼之处还请姑娘多包涵。”他朝银钩抱歉道。
银钩微微一笑:“不妨事,二公子请便。”
她正待举步随叶景入内,便见前头有人迎面行来, 正是丹青与随身侍女天罗,她们听见了前院传来的动静,想是晔云起回来了,故而起身出来。
之前管家胡文请她稍候时,说得是晔云起出门处理公务,丹青原还想着司药台一个烂摊子,倒是够晔云起忙活的,没想到一转头他领着一位姑娘回来了。
天罗护主,一见晔云起领着姑娘进门,目光便瞬间锐利起来,将银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丹青倒不以为异,目光看不出情绪,仅是略略挑眉,含笑道:“我竟不知,司徒府中还有女眷,若早知晓,我就再送些北境的大红枣来,最适合姑娘家吃了。”
“呃…这个、那个她…”晔云起本想解释,又立即想到银钩姑娘是请来给任广诊疗的,此事尚不宜让丹泽知晓,随即改口道,“她是我的表妹,特地从谷中来探我。”
银钩看向他,眉梢微挑,倒未出言反驳,妙目流转,又看向丹青,微微一笑,欠身施礼。丹青拱手还礼。
“叶景,快带姑娘进去歇息吧。”晔云起催促道。
叶景忙应了,领着银钩往后院厢房去。目送他们离开,晔云起方才松了口气,暗暗庆幸银钩姑娘的配合。
“久闻林泉谷山明水秀,甚是养人,果然不虚。”丹青微笑道,“大司徒与表妹都长得好生俊秀。”
“哪里哪里…”
她居然在夸赞自己,尽管这夸赞自己也受得起,但晔云起还是有点受宠若惊,忐忑不安也随之而来,不知丹青究竟有何用意。
“这都是些雁行关当地特产,不值几个钱,也就是吃个新鲜,还望大司徒不要嫌弃。”丹青指着院中摆放的礼品道。这些东西其实是丹泽硬要她送过来的,她若非急于想从晔云起这里探个底,她断断是不肯走这趟。
“礼轻意重,多谢丹将军。”晔云起忙谢过她,又唤了家仆将礼品都搬进去,然后请丹青到内堂入座。
白察察不知何时冒出来了,生怕自家公子吃亏,也跟着往内堂去。见天罗就立在丹青身后,他也往晔云起身后一站。见天罗身姿挺拔昂首而立,他也跟着抻脖子挺圆肚,虽说形象上差距甚大,但在气势上是一点不肯落下风。
一时家仆送上茶水和点心,丹青端了茶碗,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品了两口。
晔云起惦记着任广的状况,也不知银钩为他诊疗后是何状况,心中着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也陪着她品茶。
“听闻林泉谷的药材生意遍布整个山海大陆,想来大司徒在谷中要帮忙管理生意上的事务,也很是辛苦吧?”丹青微微笑道。
总不能说自己在谷中压根不管生意,就是个闲人,晔云起不答反笑道:“比起将军这些年守在雁行关的辛苦,在下这点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身后的白察察却不肯自家公子再落下风,突然插口急急道:“我家公子在谷中忙得很,除了要管生意,还要学药理,酿酒,事情可一点都不少。还有他钓鱼也很厉害,去年钓上了金鲤鱼,我们族长说狐族近千年来都没人钓上来过。”
他这话是盯着丹青说的,丹青微怔,不明白这小书童急什么。晔云起也是一怔,待要出言喝止住白察察,便听见天罗朗声道:
“我家将军在雁行关,除了操练兵马,还要勘察地形,整理人员编制,计算屯田产量与分配,事情更多。还有,我家将军的骑射亦是军中翘楚,去年全军演练,她骑射皆拔得头筹。”
“我家公子在我们谷里,是连续三年的钓鱼冠军!”白察察不甘示弱,急急高声道。
丹青看向晔云起,略挑了挑眉,作惊讶状:“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晔云起颇觉尴尬,连忙转头喝住白察察,“察察,不得无礼。”
“公子…”白察察委屈道,“你就是很好嘛!为何不能说?”
晔云起竟无言以对,只得道:“你先下去吧,晚些时候我再同你说话。”
白察察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晔云起这才朝丹青歉然道:“管教不严,让将军看笑话了。”
丹青笑道:“规矩都可以教,这份忠心却是难得,我瞧这小家伙不错。倒是我家天罗作这等意气之争,失礼了。”她转头看了天罗一眼。
天罗立即朝晔云起鞠身行礼:“天罗失礼,请司徒大人海涵。”
晔云起忙道:“不妨事,其实是家童无礼在先,怎能怪你。”
“她自幼便跟着我在军中打滚,曒山军艰难,我也从来没奖赏过她。无赏便无罚,这才纵得她们没了规矩。我也替她向司徒陪个不是。”
丹青寥寥数语,却透着军旅之人的铮铮铁骨,与丹泽的圆滑世故大相径庭,不由令晔云起对她刮目相看:“将军客气了。”
后院厢房之中,银钩请叶景将任广扶至坐姿,然后从随身医包中取出针灸用具。
她先用长针刺水沟穴,针芒向上,反复运针,力道由弱至强,开窍泄热,同时细察任广神情细微之处。然而任广神情毫无变化,仿佛无知无觉。
“银钩姑娘,他…”叶景刚开口,便被银钩以手势制止住。
她有条不紊地取出三菱针,分别刺入任广的十二井穴,刺破指尖,取出恶血数滴,用干净布巾蘸取恶血,行到日光处细察血色,秀眉微颦,转身快步走回任广旁边,用一手拨开他的眼皮,另一手持长针便要刺入…
“姑娘!”叶景骇了一跳,连忙制止道,“…这个,不用戳瞎他吧?!”
“他不会瞎。”
银钩淡淡道,随即便当着叶景的面将长针刺入任广眼中,手稳稳的。叶景不忍目睹,别开脸去。
片刻之后,银钩抽出长针,针尖上凝着一滴血珠。此时,她才颦眉道:“他不是一般的昏迷,而是被人封了六识。施咒者以血为引,若要解咒,需得有他的血,否则我也没有法子。”
叶景哑然之余,问道:“能看出施咒者是何人么?”
银钩点头:“有火吗?”
叶景自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燃起火焰来。银钩手持长针,将针尖上的血滴送入火焰之中,顷刻之间,火光腾起,赤焰之内的蓝焰勾勒出一只狐狸的轮廓。
内堂中,丹青正在和晔云起聊药材生意,从司药台谈到军中药材供给等等。晔云起面皮上虚应着,心中暗自寻思她究竟是何来意。忽得听见丹青话锋一转,问他道:“北地的柔利国和博父国,好像与你们没有生意往来?这是为何?”
晔云起在谷中虽不管事,但大致情况倒是知晓些:“主要是运送上比较困难,要绕过流云河,再过白龙沙海,人力物力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是一笔赔本买卖。”
丹青眉毛微挑:“为何不走华注山,反倒要绕远路呢?”
意识到她已然开始谈来意,晔云起看着她,谨慎道:“华注山常年盘踞着一股山匪,凶悍嗜血,我们商队的护卫不是他们的对手。”
丹青望着他,微微一笑,当真是笑如春风拂面:“那股山匪我也略知一二,为首是一头熊精,与燕行关外的悍匪也沾着点亲。其实华注山虽不在青丘境内,但是个三不管地界,距离燕行关并不算远,我率人马,若以追击悍匪为由,快马一日可至,剿灭这股山匪,不再话下。”
她居然出兵肯为林泉谷打通商路?晔云起有些不敢置信,就算是两人定了亲,赤狐族和白狐族彼此间的情分只怕也还没到这个地步。
“大司徒,你以为如何?”偏偏丹青还要问他。
晔云起愣神片刻:“这…自然是好事,只是如此劳动曒山军千里奔袭,实在是…实在是、这叫我该如何谢将军才好呢?”
“你我既然已经定了亲,见外的话就不必多说。”丹青微笑道。
晔云起愈发不敢置信,难不成她真是被自己美色所惑?不能够吧!
“不过…”丹青这才转入正题,“曒山军这些年颇为艰难,一则是城墙老旧,须重新修复;二则也急需置换一批兵刃。我也不瞒你,这趟回来我开口向哥哥要四百万两银贝,可哥哥这边也不容易,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银两,不知大司徒能否替我想想法子,解决这燃眉之急。”
原来她是想从自己这里弄银两,晔云起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只是她也想错了,自己手中便是有银两也得替二叔填亏空,哪有还有多余。他踌躇了片刻才道:“…将军有难处,我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只是…”
丹青腾得起身深施一礼,飞快打断他,不让他把“只是”两字继续说下去:“那我就先谢过大司徒了!”她身后的天罗亦紧随其后,上前施礼,朗声道:“多谢大司徒仗义相助!”
两人一唱一和,一下子把晔云起给架上去了,弄得他想回绝又不好撂下面子。
“这事,我…我自然是想帮你们,但眼下我不在谷中,生意上的事情说不上话,也不知家父银钱周转是否有难处。我得先写信问问家父的意思才行。”晔云起艰难道。
丹青道:“这是自然!请令尊好好考虑,曒山军只要补充了新兵刃,立即就可出兵华注山,便是将来再有山匪骚扰,我随时可派兵保护。”
初时尚觉得她只是想从自己这里弄钱两,但晔云起仔细一想,打通商路便是打通财路,对于林泉谷而言倒是个一劳永逸之事。
来意已然说明,丹青也看得出晔云起有点魂不守舍,想是惦记着方才那位遇见的那位姑娘,她也不多耽搁,随即便起身告辞。晔云起记挂着任广的病况,便请总管胡文代为送客,自己匆匆赶往后院厢房。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银钩向晔云起说明了任广的情况, 颦眉道:“须得要有施咒人的一滴血,再配合汤药,方才能让他醒来。”
不用说, 一定是丹泽不便害了任广性命, 但又不愿任广醒来平添事端,干脆就封了他的六识让他醒不过来, 把事情不明不白地拖过去。晔云起看着昏睡中的任广,皱紧眉头, 半晌未语——要取丹泽的一滴血, 谈何容易, 何况丹泽心中对此事一清二楚,定然对自己会有所防范。而无论是偷袭还是刺杀,万一败露就是晔丹两家撕破脸的时候。
“公子, 我看还是算了,珉水一事,本来就是您来拓城之前发生的,只要咱们不牵扯进去就行。”叶景出言劝道。
晔云起望了他一眼, 忽又转向银钩,问道:“非得施咒人的血吗?若是他的亲人呢,比如妹妹?”
银钩怔了怔, 思量片刻:“血脉同源,或可一试。”
晔云起点头:“我去想办法!”说着抬脚便朝外走。
叶景吃了一惊,他当然知晓晔云起想去取谁的血,可丹青也不是个善茬, 连忙紧随出去,拦住晔云起:“公子,此事不可!”
“丹青不比丹泽,眼下她对我还没有防范。”晔云起解释道,“我已有法子了,你快替我去前头拦着她!”
“公子…”叶景还是觉得不妥。
“哎呀!”
晔云起没功夫再来慢慢说服他,一把拨开叶景,自己急急往前院赶去。叶景见状,只得快步追上前:“公子你别着急,我去拦着她。”说罢,身形似电,迅捷如风,越过晔云起,往前头赶去。
此刻丹青与天罗正在府门口等着马夫牵马过来,胡文在旁殷勤陪着,还问了些特产的当地吃法。
“丹将军请留步!”
马匹牵来之时,叶景恰巧快步赶至,朝丹青施礼道,“我家公子请将军留步!”
丹青微怔,瞥了眼叶景,转头望去,看见晔云起正一路小跑朝这边过来,衣袍还好,只是他怕冷,披的大氅又长又厚,他不得不用双手拎起大氅来才便利。向来都是看他斯斯文文坐立行走,现下看见他这幅模样,倒有几分滑稽,丹青尚且还忍住,旁边的天罗已别开脸去偷笑。
“丹将军!”晔云起总算赶到丹青面前,深吸口气,勉强调匀气息道,“…将军请留步,我、我想请将军钓鱼,不知可否赏脸?”
“呃?钓鱼?”
丹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原以为他急急追出来是有要事告知,没想到却是为了这等小事。
晔云起忙道:“将军特地送来这些多燕行关的特产,我一时无以回赠,所以想请将军一同钓鱼,待钓上好鱼,我亲自做清蒸鱼给将军吃。”
见这位大司徒这般殷勤,竟还肯为将军下厨做菜,倒真是稀罕事儿,天罗使劲地忍着笑。
“大司徒还会做鱼?”丹青好笑地挑眉,按常理,晔云起是族长之子,身份尊贵,下厨这等灶间活计怎么也不应该是他做的事,至少她打小就未见过丹泽沾染过灶间杂事。
对于晔云起而言,往日在谷中钓上鲜鱼,一条留给白察察生啖,另外的鱼视品种而定,或烤或炙,或清蒸或糖醋,然后与二、三好友月下小酌,是常有之事,并不以为有何不妥。当下他笑应道:“是啊,我后园池中有红尾鲈鱼,肉质鲜美,最宜清蒸。”
总觉得他这突如其来的殷勤有些令人费解,丹青迟疑了一瞬。
生怕她拒绝,晔云起朝里一让,又赶忙吩咐叶景:“让察察把我的钓具都拿出来,送到后园池边。”
与天罗交换了下目光,丹青微一挑眉,便随着晔云起重新返回大司徒府。
以为公子不生自己的气了,而且还要钓鱼给自己吃,察察抱着一堆钓具,还去厨房要了一团掺香油的小面团当鱼饵,兴冲冲地跑到池边:“公子,我来了!”
晔云起从钓具中将放置鱼钩的木匣取出,打开来,朝丹青笑道:“将军不妨也来试试?”
“钓鱼?”丹青一怔,探头往池中看了眼,果然有鱼影在水下游动,看着颇肥美,“若有一柄长矛,我倒是可以叉几条鱼上来。”
晔云起此刻手中已拈起一枚鱼钩,是一枚蛇头钩,尖处细如麦芒。他暗暗深吸口气,朝丹青笑道:“我这里没有长矛,将军不妨试试垂钓,也甚有乐趣。这是鱼钩,你可以帮我把鱼线穿上去。”
“公子,我来帮你,这活儿我熟!”白察察在旁殷勤伸手想要接过鱼钩,之前觉得自己惹恼了公子,现在想要加倍补偿回来。
晔云起节制地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叶景。叶景会意,上前把白察察拎到一旁,低声教训道:“不要打扰公子。”
“我哪有…”白察察委委屈屈地蹲到一旁,不明白怎得这位丹将军一出现,公子就觉得自己哪哪都是错。
“钓鱼最怕人多,一咋呼,鱼就跑光了。”晔云起朝丹青无奈一笑,然后对叶景道:“你带察察去吃些茶点,对了,还有这位天罗姑娘,好生招待着。”
他们若走了,这池边岂不是只剩下晔云起和丹青两人,天罗不甚放心,询问地望向丹青。
与其说不在意,不如说丹青完全未把晔云起放在眼中,当下便颔首道:“你去吧,不过别欺负小家伙。”话中的小家伙自然指得是白察察。
难道自己是好欺负的么?白察察想呲牙,但碍于公子只得忍了下来。
待他们离开,晔云起复望着丹青,拈着鱼钩的手微微渗出汗来,陪着笑意,再次诚意邀请:“将军试试?”
丹青点头:“行。”
但她并不去接他手上的鱼钩,而是自己在木匣中随意挑选了一个鱼钩,又取了鱼线在鱼钩上绕了数圈,十指纤纤,灵活之极,一下子就弄好了。
“原来将军会钓鱼?”晔云起一怔。
丹青淡淡道:“小时候爹爹常带我去钓鱼,不过我没耐性坐不住,只帮着他打打下手。”
如此说来,她对鱼钩熟悉得很,晔云起心下暗暗失望,面上不动声色,接过丹青手中的鱼钩,选了一柄斑竹鱼竿系上鱼线。试竿时,他看似不经意地一甩,鱼线系着鱼钩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弧,从丹青身侧莫约半尺的地方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