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她:“咱黑就不要和我一块走,更显黑。”
她故作不在乎:“咱靠内涵打怪升级,不用和你一样靠脸吃饭,小白脸儿纸巾。”白吃了几年芒果的著名小白脸徐子衿只能沉默。
就这样嘻嘻哈哈,我们迎来了初中毕业,我俩居然误打误撞进了一个高中。可不走运的是,她在我楼上,中间隔着两层楼的距离。她把我送进班里,说这样同学们会以为她是我的女朋友,以后就没人敢惦记我了,可以避免我早恋。我反击她,“那她们是真的眼瞎,因为你看起来更像一个黑色菲佣,只能让我看起来像个小少爷。”
我们俩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不过,身边的人都知道,我和她之间绝对是靠着一个又一个芒果搭建起来的哥们儿情谊。
其实到后来,我也没有每天都蹭芒果家的水果,芒果也开始经常去我们家,我爸妈说她是个好孩子,脾气好性格好,总让我向她学习。还说我毕竟是个男孩子,别总和别人一样欺负芒果,在学校里要多多照顾她。其实,我真的很想和我爸妈反驳,要说在学校,还真不一定是谁照顾谁呢。就芒果那身高,在女生堆里绝对鹤立鸡群,一览众山小。就连我站在她的面前,也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个男孩子该有的优势。
不过,说到照顾,其实高二那年,芒果确实曾在一群男生手中救下过我。
起因是我不给我同桌抄答案,他和我争吵起来,然后还告诉了自己球队的兄弟,他们一帮人要围追堵截我,让我服软。那个领头的家伙,挑衅地看着我:“咿,你就是徐子衿啊,名字娘们唧唧的,人也小白脸啊。兄弟们,他会不会是个女的啊?”后面爆发了一阵哄笑。虽然我长得白净,但是也确实不是人。当即把书包摔到了对面的脸上,打斗一触即发。
我闭上眼睛,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是先护头还是先保护心脏,忽听见这样几声吼叫:“你们干什么呢!主任快来了!”
莫名其妙地,就这样子,我青春期里不多的热血沸腾时刻就地熄灭。
喊话的人当然是芒果。
她本来就黑的脸变得更黑了,拽着我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她看见我被堵就在想该怎么捞我出来,后来眼看我要被打,急中生智编了个“主任来了”,没想到居然骗过了那群傻不拉几的大块头。她阴森森地怒瞪着我:“你还敢笑?你怕不怕要是我提前走了,你就要进医院了?徐纸巾,看把你能的,竟然还敢学人家打架!”
我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虽有心反驳几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那是第一次看到芒果对我发火,奇怪的是我心里却暖暖的。
看啊,我也是有好哥们儿的。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没来由的,我对拽着我的芒果突然说了句:“以后你被人欺负了,我保护你。”
“不用。”芒果甩开拽着我的手,停下步子站在原地回头看着我,“徐纸巾,你是不是觉得和人打架很帅?”我没说话,因为我看出了芒果眼中的愤怒,所以只好乖乖地摇了摇头,“我保证以后都不和人打架了。”
就在我以为芒果还会再对我说教什么的时候,她却突然笑了起来,“等我以后继承了我爸的水果店,我要把它开成连锁的。我要做大老板,手下养很多员工和保镖。我还会让很多人去保护你,再也不让人欺负你。然后还卖果汁,让你随便喝。”
对于芒果的前半句话,我自动选择忽略,只顾着吞着口水补充,“还要卖水果沙冰,给我放好多好多的水果。”
她哈哈大笑,说一定亲自给我做,第一张贵宾黑卡就是我的,还要让我做她的总财务,替她收钱。我想了想我妈每天那么多的账本,虽说有计算器,但是脑子里转的一点不比草稿纸上计算时轻松多少。我毅然地拒绝了她,我更愿意做一个总试吃师,所有水果进货时我都品尝一下,比收钱可要美多了。
可我们还没能等到芒果继承水果超市,并将它发展成连锁店,就先等来了另一个坏消息。
高三那年,芒果突然和我说,她觉得心有点慌,我以为她是担心不久之后的高考,还笑着说她考不考得好又怕什么,反正他们家有那么大的家业,等着她去继承呢。芒果也笑。
然而那天放学,我们俩破天荒地没有一起回家。因为芒果丢下了我,在下午的时候,就请假回家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出现。直到我因为担心找去了她家的水果店,却发现那里已经一片狼藉,根本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我的心顿时就慌了,仿佛即将失去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我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旁边有一个大叔拍了拍我,我才下意识地拉住他,向他询问了原因。
“唉,好好的一个店就这么没了,什么家产都没了。这人啊,都是命。”
原来芒果爸爸和他的秘书有婚外情,秘书温柔可人却暗藏诡计。她怎么会甘愿做人情妇呢,大好年华却嫁给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也不是最佳的选择。所以,她想了一出更毒的计谋,远比让芒果爸爸离婚更可怕。她让芒果的爸爸一点一点地把财产挪到她的账户下面,然后更改了超市所有人的姓名,还骗他爸爸说,这样以后离婚,芒果的爸爸就可以不用分给芒果和她妈妈一半财产了。
事成后,她一脚踢开了这个无情的男人,以主人的姿态入主超市,将芒果爸爸拒之门外。芒果爸爸当天还坐在街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过路人说这件事。对此,我恶心至极,他想用最恶毒的方式将芒果和她妈妈踢开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还好意思和别人宣泄自己的愤怒与悲伤,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很担心芒果。那个陪伴了我多年的女孩,那个说要以后保护我的女孩,如今该多无助、多难过。又有谁能够站在她的身后,拍着她的肩膀说“别怕,我保护你”呢?
我找去了芒果的家,然而那里也空无一人,还是住在隔壁的老奶奶告诉我说,芒果家的房子已经卖了,所幸她妈妈有一处老房子是嫁妆,虽然比不得以前,但好歹也有个安身之处,现如今一家人应该住进去了。
我按着地址打车去了那个有点偏僻的城中村。
还没进去小巷子的时候,我就看见了芒果。她坐在一个椅子上扇扇子,旁边支着一个水果摊,上面比不得水果超市那般琳琅满目,只是摆了些最便宜的水果,大大地写着“清仓甩卖”四个大字。
看着她,我的鼻子有点发酸,还未等我叫她,她却更早地招呼了我,“纸巾你咋来了,快过来坐!”
芒果变得更黑了,我有点难过,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发现她看着我的双眼里满是血丝,伸出去的手不禁猛然僵住了。那一瞬间,我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冲了出来。
“傻丫头……”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作了这一句哽咽。我明明有那么多想要说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芒果却没有哭,而是将旁边放着的毛巾递给我,“来,擦擦,都多大个小伙子了,竟然还哭鼻子,真丢脸。”
我没接毛巾,用手背擦了擦脸之后就站在她的面前,半天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轻叹,是芒果。
“你也看到了,以后……我怕是没办法保护你了……”她说着,拿起一个芒果递给我,“想要做成连锁店,好像有点困难了,不过……你吃,这个还是给你吃得起的。”
这一次,我没有接芒果给我的芒果。
那一天,我们两个就那样静静地待了很长时间,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芒果拉着我的手臂,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将那个芒果塞到了我的怀里,拍了拍我的肩膀,“高考之前别来了,你也知道的,就算我去考,也考不出什么好样子。但你不同,你得好好考,知道吗?我还指望着以后你来罩着我呢。”
夕阳下的芒果,脸上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竟然真的和芒果有些相像,不再是黑黑的,而是金灿灿的,很是好看。
我点了点头,收下了她递给我的芒果,转身离开。
既然答应了芒果,带着她的嘱托,我自然是要努力学习,积极备考的。所以,在高考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去找芒果。爸妈看到我这么努力学习,甚是欣慰。但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心不静,一个又黑又壮的影子一直在我的心里来回地冲撞着,撞得我阵阵心痛,撞得我根本没有办法忽视。
那段时间对于我来说,实在太过煎熬。
总算熬到了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离开考场,我第一时间就朝着芒果摆摊的那个城中村跑了去,然而却没有看到芒果和她的水果摊。
我问旁边卖雪糕的老爷爷知不知道那个卖水果的丫头去了哪里。老爷爷告诉我芒果前两天把摊子转让了,好像带着她妈妈去北京治病了。
芒果做主,把房子也卖了,心无旁骛地带她妈妈去看病,想留住她妈妈。她爸爸对她们母女的愧疚让他同意了这一切,于是一家三口踏上了北上的列车。而那时候,我也许正坐在高考的考场上。
我深感受骗,为什么芒果不等我回来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却从我妈那得知芒果前几天送来了一个水果篮子,还拜托她高考完再告诉我,而我妈也果然被账本塞满了脑子,忘记了。
我将果篮拿出来,里面塞了张纸条,芒果歪歪扭扭地写着,“如果我从北京回来,就还去摆摊卖水果,给你VIP。”
她还说,走得实在突然,她也很舍不得我,所以来的时候从我书桌上顺了一张我的照片,还放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她以前不爱拍照,所以没有最近的,想留给我做念想也只能给我小学时候的她了。只不过,照片上的女孩儿头发短短的,看起来更像一个黑不溜秋的男孩子。
“不过这样也好,你永远记住比较白的我吧。”
那张纸条被她写得满满的,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字很不好认,因为上面被我的眼泪给打湿了。旁边拆开的果篮里放满了芒果。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芒果不只是我以为的芒果。她早已经不单单是我最好的铁哥们儿了,她还是我心里最最特别的存在。
或许,瞎的那个真的是我。
本来我想报考北京的大学,然后去找芒果,可凭着我的成绩,想要考上北京的好大学实在难如登天,所以在爸妈的强硬态度下,我只好妥协,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选择一所距离北京比较近、我又能考上的大学。
从那以后,每次放假回家,我都会去那个巷子口。直到旁边卖冰棍的老爷爷都不来了,直到我大学毕业……我都没有等到芒果回来。
后来,我有了很多朋友,可是我的钱包里一直放着一张黑不溜秋的小孩儿照片。身边的人都以为那是小学的我,还调侃我以前那么黑,问我是怎么变白的……他们都不知道芒果,不知道我的过去。
我每天都会吃芒果,大学住宿不方便买水果,我就点外卖。学校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招牌上大大地写着“百分百芒果”,我被勾引着走了进去,看见了芒果千层。我欢喜地点了单,看到成品后却隐隐有点失望了。
那道甜品里,芒果的果肉并不多,奶油甚至盖过了水果,吃起来有些甜腻,没有我习惯的清爽。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如果芒果现在出现,是不是也会像芒果千层这道甜品一样,被生活的奶油压得喘不过气?她会不会也很想我,只是找不到我了?
芒果千层里没有千层,我错过的那个叫芒果的女孩儿也不是真的芒果。这莫名其妙的联系让我变成了一个喜欢吃芒果千层的男孩儿。我的朋友们又开始调侃我,“徐子衿喜欢吃甜的,和小女孩一样”。
他们读我的名字时,是清清楚楚的徐子衿,不是带着南方口音的“纸巾”,也不是芒果刻意叫的“纸巾”。
偶尔还会有小女生追我,她们从我的朋友那里打听到这些,红着脸把装着芒果千层的甜品递给我,对此,我也只能和她们说谢谢。
有个女生和我说,“徐子衿我觉得芒果千层很合适你啊,和你一样好看,也一样甜滋滋的”。
我听到的时候懵了一下,掏出照片想了想,还是觉得更像芒果千层的分明是芒果这丫头。唯一不对的,是她比较黑。
我一直在找芒果。毕业之后,我留在了北京,也是为了能够找她。
我还是很喜欢吃芒果,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到附近的水果摊去买几个吃。今天,是我刚搬到新家的第一天。我到楼下水果店买芒果的时候,突然被人敲了一下后脑勺。我有些不开心,刚准备和敲我后脑勺的人理论一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徐纸巾,好久不见!”
是她!
我忙转过身,看着皮肤依然黝黑,却笑得很温暖的女孩儿时,我也笑了。这是我自高考以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那个在我心里横冲直撞了好久的影子,终于冲破了牢笼,渐渐地和面前的女孩重叠在一起。我顾不得水果店里的人来人往,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好久不见。”
芒果愣了一下,然后也回抱了我,“纸巾,我说过,以后会开连锁店,然后雇很多员工……”
“嗯。”我点头。
“雇很多员工,然后去保护你……”
“嗯。”依然没有松手。
“我还会卖果汁,然后给你喝……”
“嗯。我还要水果沙冰,放好多好多水果的那种……”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你还愿意让我保护你吗?”芒果带着点小心翼翼,她说,“你……女朋友……”
“我愿意,”不等她说完,我就抢着接过话,我笑着说,“我女朋友也一定愿意。”
感觉到芒果身体僵了一下,我松开紧紧抱着芒果的双手,看着她脸上僵住的表情,笑得分外开心,“难道你不愿意吗?我的女朋友。”

第四章 到此流年各天涯
十七岁的喜欢很绵长
所幸我们都足够理性,如此才得以友情长存,才得以隔着人海拥抱与问好。
你好,十七岁的许怀一,我是十七岁的顾憧。
——引言
这世间有些人,他和她本可以有些故事,却又不甘愿存在于那些听过即罢的野话里。于是,他们之间没有故事。有的只是一碗老酒,在深夜里,“咕咕”地沸腾着。
许怀一要结婚了,顾憧没收到请柬。
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生分到连个祝福都不送了呢?顾憧不知道。
他和许怀一认识十年。这十年,如若放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结婚生子了;可放在顾憧和许怀一身上,从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也不过就这几年。
他们,一个想说的有千千万万,另一个却只听了三三两两。
顾憧觉得自己对许怀一好的那几年都喂狗了。这死丫头,怎么要结婚了都不通知他一声呢?怎么就这么坏呢?蔫坏蔫坏的。
气不过的顾憧问他妈:“妈,怀一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他妈一手拿着鞋垫,一手拿着针线,头也不抬地说:“我这不就在给怀一绣结婚要穿的鞋垫吗?怎么,你还要抢亲啊?”
顾憧有点难过,“妈,怀一她没通知我。”
这一次,顾憧是真的伤心了,尽管他口头上表现得不痛不痒,可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儿憋屈的。
顾憧和许怀一要好的时候,她来他们家做客。许怀一那个小姑娘长得水灵、嘴又甜,哄得顾憧妈妈心花怒放,直拉着许怀一的手不放,非要留着她做儿媳妇儿。
顾妈妈说了,只要她嫁到自己家里来,以后这个家就全让怀一当家做主,没顾憧说话的份儿。但凡顾憧有点反抗的意思,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了。
许怀一那个缺心眼的小姑娘,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好好好,还要打断他的腿,不能让他到处损坏我们的名声,哈哈。”
顾憧假装生气地拉着许怀一就要丢出自家的门,可又被自己的妈妈给抢了回来,“顾憧,一边去,别耽误我们娘儿俩说正事。”
许怀一得意地冲顾憧做了个丑极了的鬼脸。可那一瞬间,顾憧却觉得她真可爱,那种让人忍不住想去揉她头发的可爱。
那么,顾憧爱过许怀一吗?这个问题,许怀一说不明白,顾憧也说不明白。可以说,这算是一道世纪难题,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是,又没有人规定每个问题都得有答案。
读书的时候,顾憧和许怀一这两个人都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但也算不上什么坏学生。他们俩充其量只能叫“不作为”,说不好听点就是无所事事,存在感极低。
在那些个小日子里,两个人总是有数不尽的浮生半日闲,靠挖苦讽刺彼此的学习成绩取乐,也靠着对方是自己唯一的饭友取暖。
这种平静是什么时候打破的呢?许怀一怕是一辈子也不愿意记起,可偏偏顾憧替她记得清清楚楚。
许怀一的班主任,是个年过半百的缠人老头,别人刚擦好的书桌,他能一屁股坐得严严实实。这小老头个子不高,脾气不小,班里的孩子基本上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可偏偏许怀一也是个硬脾气,总是跟他针尖对麦芒。
人都说,相由心生,这个老头是个顶有脾气的人,见自己几次三番的管理都起不了作用,就开始想办法刁难许怀一。见小姑娘上课有点打瞌睡的意思,马上书一摔,背着手大步跨到怀一桌前,揪着她的耳朵,把她给揪到了讲台上。
“谁让你上课睡觉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求上进的学生!”老头指着怀一破口大骂,声音高亢嘹亮,骂到激动时还要奋力地拍讲桌以泄内心怒火,仿佛那桌子就是许怀一,又仿佛那是许怀一的嘴,拍一拍,软话和歉意就给拍出来了。
只可惜,老头那油腻腻的手,再怎么拍,也就抖出来点粉笔灰烘托下气氛,呛得怀一想得个后天性哮喘,来鞭挞鞭挞他。然而,许怀一到底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命,吸了一桌子的粉笔灰也依然像个吸尘器似的,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
怀一是个硬骨头,根本不懂得只要低头认个错,这事儿就能大事化了的道理,只是一个劲儿地梗着脖子和老头对着喊:“我没睡!”
“没睡?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没睡!”见她敢顶嘴,老头更生气。
“没睡没睡,我没睡。我昨儿睡得早,今儿我不困,我没睡!”
台下的学生觉得许怀一真逗,上课睡个觉还能扯出个今儿昨儿的,不由得哄堂大笑。
老头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便摆摆手,阴阳怪气地道:“你给我回座位去。”
怀一看看老头,侧过身就往讲台下走,可还没走到座位,就又被老头给叫住了。
“你还真回去啊,上课睡觉很厉害是不是,现在都敢在罚站期间自动归位了?许怀一,你干脆别坐你的位子了,去坐我办公室的位子吧,我看我也管不了你了。”
“不是,老师,你什么意思啊?”许怀一站在过道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老头学她说话:“你什么意思啊?”
“这不是你让我回去的吗?”许怀一觉得自己要发火了,但还是努力地克制下来了。
老头冷哼一声:“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我让你抢劫放火你去吗?”
“不去!”许怀一坐到座位上,“我也不会回到讲台上的。”
老头当天就把她家长请到了学校。
那是许怀一最难受的一天。一米五的小老头对着她一米八几的父亲吐沫横飞,那个老头绞尽脑汁地搜刮着那些恶毒的词语,来抹黑这个十七岁的姑娘。
从那以后,许怀一突然来了个大转变,顾憧觉得太魔幻了,不敢相信她还是那个每天晚自习都偷偷溜到自己班里拉着自己一起买零食的小姑娘。嘲笑了几番,他才得知她和他们老师的“恩怨纠葛”。
当时年少,睚眦必报。顾憧觉得许怀一从高一就跟着自己一起玩了,怎么说也算得上自己的小兄弟。小兄弟被人欺负了,岂能坐视不管,那太不是人了。当晚,他就扎了老头的自行车车胎。
事后,顾憧觉得自己就是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重情重义除暴安良的,老开心了。他觍着一脸“快夸夸我”的表情去跟许怀一邀功,却不想自己倒被许怀一的三言两语给拐跑了,完全忘了自己是来邀功的事。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干了一件虽然不怎么惊天动地、也不怎么光彩,但却倍儿爷们儿的事。
许怀一说:“顾憧啊,我们上同一个大学吧。”
按理说,顾憧听到这话本该哈哈大笑的,毕竟那时候的他们,成绩差的别说上同一个大学了,连能不能上大学都是个问题。可为什么顾憧在听到许怀一的话之后,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就只会说个“好”呢?
嘿,你有没有跟某个人约定过去同一所学校?约定着一起在未来完全未知的人生里一起携手前行?你们后来在同一个学校了吗?你们的人生可如当初梦想的那么美好?你一定很怀念那段岁月吧,那一整个高三里的兵荒马乱,你们是同一个战壕上的小步兵,虽然并不起眼,可是你我都知道,在那个并肩作战的岁月里,你们是彼此最大的心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