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我想要的,就这么傻乎乎地直接给了我。什么民牌、狼牌,她都视而不见,因为我是她认下来的预言家。
我的心里被暖得黏糊糊的,像是口袋里被体温暖化的巧克力。撕开锡纸的那一刻,虽然没有想象的好看,但尝一口却会发现,比规整的时候要甜得多。
我语气软了下来,“那今天就玩到这里吧,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丸子突然抬起头,“阿南我们俩玩啊!”
这是我玩过的人数最少的狼人杀了,只有两个人。丸子把预言家牌和女巫牌留了出来,这把连一张狼人牌都没有。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玩。随后她乐呵呵地说,这样你就不会被坏蛋刀了,我可以一直救你!
后面还有一句,我没有听清。很久以后,我才从她的嘴里得知当时那句少女的轻叹——“只有女巫牌是女孩子诶,我想和你凑一对。”
其实我们都长大了,只是彼此不知道而已。
我还是打着系鞋带的名目蹲在她家附近,一遍又一遍地拆、系鞋带,来回地绑上蝴蝶结又松开。每天我都怕被她发现其实我不是永远起这么晚的。
人类是很肤浅的动物,青春充满了自卑和遐想,现实生活没有观众,你不能指望你爱的人从你别扭的语言中读懂你的内心。
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应该保护她呢?
很久以后,我不断地反问自己,却突然发现,也许是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神仙转世”,也许是我利用小时候的小聪明不断地得到了丸子的善意。在那个单纯的如同白纸的年纪里,她的生命布满了我幼稚的涂鸦。但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对于这种馈赠无知无觉,无所顾忌地挥霍,就像从来没拥有过一样。
大一的时候,我被大一届的学姐迷住了,她辩论时那副激情昂扬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可爱,连带着我对辩论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那个时候我也傻乎乎的,并没有想过和学姐告白。在我的潜意识里,学姐这样天神般的存在岂是我能染指得了的。我开始加入辩论社,在我因为浅薄的发言丢了人以后,就每天筹谋着下次活动的发言,想要惊艳住她。
在那段时间里,为了准备下一次活动,我请遍了同学帮我出题,酬劳是每人一支小雪人、一瓶可乐,几乎掏空了我当月的饭钱。可我请了那么多人,却忘记了其实我大可以直接去请学姐。
拿到题目以后,我上网查找了大部分内容,然后拿着一堆没整理的东西去给丸子。高中的时候丸子语文非常好,她是古板的语文老师张老头最喜欢的学生,还被他推荐去参加了全市的作文比赛。小时候甩鼻涕的丸子突然变成了甩奖状的优等生,而我的心里竟然并不觉得奇怪,仿佛丸子本来就是这样。丸子会帮我整理出来一张稿子,我就拿着它去上台比赛,赛后经常被学姐夸一句:“今天××观点不错啊,和我想的差不多!”
能经常得到学姐的夸奖还多亏了丸子,我一高兴就会带她去吃麦当劳,可她爸不让她吃快餐,她也特听话,搞得像我拉着她投敌一样悲壮。那天,在她的半推半就下,我点了全家桶和巧克力味的圣代,丸子把自己吃成了一颗肉丸的模样,眼睛也笑地眯成了一条缝,“阿南真是大好人!请我吃饭的你最帅了!”
我被奉承吹捧得几乎找不到北,但下一秒我就跌回了现实——钱包里就剩下了四块三。这个月才刚刚开头啊!不对,这个月另说,此时在付款台我没钱怎么办?我刚打算觍着脸和丸子借,视野里便出现了400块钱。那是我一个月的伙食钱。
拿着钱的是丸子的手,我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我熟悉的脸。
她一副了然的神色,机灵地说:“姑奶奶和你学会预言啦,算出来你没钱。省着点用啊,不然我算你下个月不但还不了钱,还会被阿姨打!”
当时的我敲着她的头,半开玩笑地说:“那以后就靠您老人家给我算命了。小时候给你算太多已经不灵了,本仙的灵气都给你用光了。”
可我没想到,丸子没算到接下来的事情。和我不一样的是,我预感自己要发生的事情无比准确,但丸子是预感我,她预感到我会没钱,预感我会挂科,然后给我借钱给我补习……我的预感处处都在坑丸子,而她却是为我坑了自己。
自从我半助力她从钢琴改学书法以后,那个给我们巧克力吃的慧姐,一直教到了现在。一次偶然,慧姐看见丸子缠着我玩两人局的狼人杀,观战时不禁摇头,“连狼牌都没有,玩得很无聊啊。”
我不知道慧姐当时说这句话时是什么心境,是否觉得丸子拿着女巫牌却不用药太浪费了,所以给她的身上来了一刀。
谁也没想到,丸子爸爸和慧姐在一起那么久了。他们是从书法展的时候开始的,甚至就在与丸子一墙之隔的地方耳鬓厮磨,日渐恩爱。丸子的妈妈经常出差在外,唯一在家的她没有识破这一层奇怪的关系。
她之所以发现,是因为肚子疼提前回了家,她到家的时候是四点,却看见了一双本应该在七点才出现的高跟鞋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她默默地站在房门口,等着里面逐渐安静下来。
她后来和我说,在那一个小时里她想了很久,甚至那一刻她头发上还绑着慧姐送给她的头绳,嘴里吃着慧姐买的巧克力。或者那是慧姐用她爸爸的钱,一步一步把她诱拐的证据。
最让人心寒的是,慧姐出来以后没有管肩膀上还没整理好的肩带,一脸理所当然地指挥她,“你今天翘课了吗?志生在里面洗澡,我们提前上课吧,下课我再洗。”
丸子忍无可忍地推了她一把,大吼着“小三不要脸”之类的话。她的词语库实在贫瘠,连骂人都不知道该骂什么,平时被我欺负都回不上话,更何况是老谋深算的慧姐。甚至在她爆发以后,慧姐柔美地抚弄着头发,示意丸子和她去书房说话。这中间志生,也就是丸子的爸爸始终没有出来。没人知道他是怕面对崩溃的女儿,还是真的因为水声没有听见。
丸子没有详细地和我说她们的谈话内容,只是说了慧姐告诉她人总要有点现实感。
“白莲花。”慧姐这样称呼她。
我暴怒地想立刻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可丸子拽着我,死死地。
“陪我玩把狼人杀吧。”披散的头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无比,好似书中写的水仙花,稍用力就会捏破一般。突然之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两个人的狼人杀,根本没有什么规则了。我早就做好了打算,要么陪她,要么不玩。
我拿着预言家的牌,在第一轮的晚上翻开了她的牌,是一张狼人。
天亮了。
“我的底牌是预言家,丸子同学,你是我的女朋友牌。”
丸子抬头看我,慢慢地把自己的牌翻过来,“阿南,我,我不是。你不要觉得我是卖惨让你可怜我……”
我轻轻摇头,握住了她翻牌的手,“在我们的游戏里,狼人是预言家的女朋友牌,它从来不舍得杀我,我也不舍得去查她。”
女巫也好,狼人也好,我都愿为你预言。
此后一生你还是挂鼻涕的小女孩,我还是神棍小男生。

芒果千层都是你
我有个“兄弟”叫芒果,我认识她很多年了。我蹭她的芒果吃也好多年了。我原以为她在我心里一直是我的兄弟,直到她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不见……后来有一天,我吃到了一道甜品,叫芒果千层,但是没有千层,也不是最纯粹的芒果。
也许芒果千层里没有千层的原因,就是因为在等着芒果去填充,去布满,去一层一层地丰富起来。
我想吃的芒果千层里,都是你,是很多很多和你的记忆。
——引言
我从小就讨厌我的名字,一个极其奇怪的名字,徐子衿。我爸是个搞文学的青年,当年见到我出生,老徐家三代单传的独苗降世,据传他高高兴兴地抱着诗经古典进了书房,留下还需要换尿布的我,让我在那饿得都想啃尿布。等到我妈恢复精力从娘家回来的时候,他也从书房出来了。
“我这几天给咱儿子起了个好名字!”
所以,我就有了这个谐音叫“纸巾”的好名字。小时候这俩字不仅难写,而且难读。小朋友们掉牙的时候,门牙缺缝透风,发不准z这种音,喊我时都说:“徐纸巾你过来!”让我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按到谁的鼻子里给他擦鼻涕了。
最难过的是,我是个南方人,我们老师说话的口音里,我也是“徐纸巾”。于是我致力于给自己寻找外号。那会儿有个小童星叫“小葡萄”,眼睛和葡萄一样圆滚滚的可爱,我拍拍脑子,决定找个自己喜欢吃的水果,最好也可以代表我的那种,朗朗上口,代替“徐纸巾”。那天我妈单位发了一箱芒果,名字好听,长得也好看,我一口气吃了四五个,打算去学校推广我的新外号。
可更难过的事情来了,那天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她背着个黄色书包,手里提了一大包芒果,露出自己的白牙,笑着说:“大家好,我叫吴晓芒,我们家有一大片芒果树,所以我爸给我起名叫吴晓芒。你们以后可以叫我芒果,我请大家吃芒果!”
这个女生,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长得黑不溜秋,邋里邋遢,竟然还占有了我刚刚想好的外号。
也许是因为我的脑子实在不聪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能想出来新的外号,我还是叫徐纸巾,一个班上有叫芒果的同学的徐纸巾。那个芒果,真的被班上的同学们流传起来了,大家都说,这可真是个甜滋滋的名字。那个甜滋滋的人,本来该是我的,现在是那个吴晓芒的了。我很有意见。
这一点就体现在了我的小心眼上。我是班里的纪律委员,别人都叫吴晓芒“芒果”的时候,我会认真地说:“报告老师,吴晓芒同学今天违纪。”一板一眼地针对她。刚开始芒果不知道我的心思,还以为真的是自己太捣乱,捏着笔拒绝同桌下课去跳皮筋的邀请,但还是被我记上了——吴晓芒同学自习课玩笔。
这样过了一个多礼拜,芒果几乎天天都有骂要挨,老师们这个时候都恨铁不成钢:“吴晓芒,你能不能斯文一点,作为一个女孩子,怎么总是胡乱打闹,还不如班上的男同学老实。你应该和咱们班的徐子衿同学学习一下。”
芒果高高兴兴地跑回来:“老师让我和徐子衿一块学习,长得漂亮吗?咱们做好朋友吧?”她以为我这个纪律委员叫徐纸巾,而那个文绉绉的徐子衿是某位可爱的小女生。我的脸在她背后拉得更黑了,直接把她的纪律分扣得干干净净。
我同桌特别奇怪,她问我:“你为啥老扣芒果的分儿啊?”
“她不是个好同学,作为一个女孩子,上课还总是捣乱,一点都不矜持,我不喜欢她。”我当然不可能告诉她,我嫉妒芒果的名字,我讨厌纸巾。说这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会被流传开来。芒果的人缘显然很好,有个同学告诉我,芒果有个高年级哥哥,是初三年级的杠把子,我这是在公然挑衅她。那个同学一脸忧心忡忡:“徐子衿你小心点,不要被打了。”我登时呆若木鸡,我会被打吗?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捏了一路二十块钱的纸币。那是我上初中之后一周的零用,可以用来放学路上吃零食买汽水。我战战兢兢地自我安慰,听说杠把子们可以用钱请,如果芒果哥哥来打我,我就把二十块钱给他,让他放过我。或者……让他认我当弟弟!
但是没有来,二十块钱被我捏了一个礼拜也没有人来打我,我在周日买了一盒冰激凌加一包爆米花,花掉了那些钱。等到周一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跑去问芒果:“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打我啊?”
芒果张大了嘴,眼睛和皮肤一样黑:“我为什么要打你啊,纸巾。”她的乡音最重,“纸巾”两个字读得我几乎都要忘记自己的真实名字。我把同学们的风言风语说了出来,末了故作高傲地说:“其实我也不怕你,打小报告的就是我,你打我我也不怕!”我心里暗暗想,实在不行,我接着告诉老师你要打我。
她笑得把刚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拍着我的脑袋说:“纸巾我咋没发现你这么搞笑呢!”
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被歧视,但是这股气又发不出来,只能和她气鼓鼓地对视,绝不能输了气势。我学着我爸经常在家对我妈说的那句话,摇头晃脑地说,“大丈夫不吃眼前亏兮,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兮。”谁知,惹得芒果哈哈大笑。
那天她请我吃了好吃的芒果,还再三地说:“是我上课玩了,你做得对。我以后改,只是还需要你监督,但是咱俩可以关系再好一点吗?我虽然是女生,但是我想和你做朋友。你放心,我保证,我肯定不会打你的。”她补充说,她每天会给朋友吃芒果。
我太没出息了,我妈单位不会天天发芒果,而我爱上了吃芒果。最后,我咬着牙点头答应了她。我爸肯定还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我是大丈夫,我可以的!
从此以后,芒果还真的每天给我带一个芒果吃,甜滋滋的。因为吃她的嘴软,我的笔尖子也跟着软了,在记名字的时候动了几下还是不好意思写下“吴晓芒”三个大字。我包庇了她。直到班主任临时抽查,发现她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我当天却一笔都没有提到这件事,我因此被班主任撤了职。
芒果对我既愧疚,又感激。她带我回她家,信誓旦旦地说:“纸巾你可真够意思,以后咱俩就是哥们儿了,你认好这条路,以后想吃芒果就来我家拿。”
她家,是我们本地最大的水果超市,这也是我那天才知道的。她带着我像带着小弟一样进了超市,豪迈地说:“想吃啥随便拿。”
我塞进了口袋里两个大芒果,和她偷跑了出去。她笑得喘不上来气:“你别怕,这是我家的,你吃的都是我的,说一声就行!”
那一刻,芒果在我的眼里简直光芒万丈,我真心实意地被她收买了,拉着芒果的胳膊说:“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可这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收费处有保安拦住了我们,微笑着让我们去收银台结账。我一下子呆了,看向一旁的芒果,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芒果挥挥手,让保安过去:“是我啊,我带朋友来随便吃一点,你记我爸账上就行。”
话还没说完,后面就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模样的男人,保安立刻站直问好,而我旁边的芒果则一下子缩了起来,很不愿意面对的样子。
“带朋友来玩啊,你们随便吃啊。告诉你妈妈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有点事,别等我,你们都先睡吧。”那男人拍拍芒果的脑袋,然后带着旁边乌泱泱的人扬长而去。直到他迈出了门,芒果才放松下来,僵硬的脸也柔和了下来,拉着我出了门,说要送我回家。
我一脸嫌弃地说:“你不会真的觉得我和女孩子一样需要人送吧?”关键是,竟然还需要一个女孩子送?怎么说我也是男生啊!
芒果随脚踢开了路上的石子,故作深沉道:“大人的关心你这个小孩子不懂,以后你就会爱上我的温暖气质。”
刚初中一年级,芒果这厮已经熟练地运用撩人技巧,这是我到现在都佩服的一点。可当时我只是觉得,“装,接着装!”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你怎么那么怕你爸爸啊?”
这个问题显然是极其不合时宜的,可我毕竟是个小孩子,还不会看脸色。又或者,我也只是对芒果才会毫无顾忌地提问与调侃。我不理解芒果刚刚的僵硬,因为在我看来,“爸爸”是一个有趣的称呼和存在。
我爸在我们家,基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有点憨,有点傻,对我妈和我几乎是言听计从。我妈总说,我和我爸的心智年龄是一样的。我爸是我最早的铁哥们儿,所以我无法理解当下芒果的僵硬,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伤害到她。
但是芒果还是回答了我,没有含糊其词,而是非常认真与详细。正是因为她的回答,我才更加觉得她是个赤诚的人,对我更是。
“我爸老不回家,我和他不熟的。我感觉他不爱我和我妈,所以我才……”站在我面前的这个整天傻笑的、风一样的女子,此刻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然后看着我,认真地说:“只有你,只有你见过我爸,我真的把你当好朋友。”
我以为这是让我保密的意思,可芒果却摇摇头。她其实就是想告诉我,那时的我已经是她默认的、走进她生活的好朋友了。
我们俩就这样越来越熟悉。
有次,我和我妈去他们家的水果超市买水果,员工不收我的钱,他们以为我是老板千金的“小男朋友”。我妈差点和我发火,她拒绝了给我们打五折的福利,黑着脸让收银员按原价收款,然后拉着我出了门。在公交车上她压低声音问我:“你到底在人家这里不问自取了多少东西,我们都被当成占便宜的小人了!”
忘了说,虽然我们家只有我爸热爱文学,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拐带着我和我妈,偶尔冒出来一些文绉绉的词出来。
我妈是个会计,当即就算出来我们的水果免单以及五折的话,得承受多大的商店亏损。她铁青着脸,认为除了我经常“蹭吃蹭喝混了个脸熟”这个可能性以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小收银员有勇气开口就免单水果花篮,还敢提出五折折扣。
她还真的说对了。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我和芒果的感情越来越好,我进他们家超市拿东西,甚至自然得像从我们家冰箱拿东西一样。我当然不敢说,我妈那样一个不愿意欠人情的人,一定会说我的。我故作懵懂地说:“可能是芒果和他们交代过我是她的好朋友吧!”
我以为我能蒙混过关,可后来我再出门上学的时候,我妈却给我准备了两个饭盒。
“以后有两个饭盒的时候,你掏给芒果吃一个,就当给你朋友尝尝妈妈的手艺。”那是我妈在暗暗地替我还人情。她总和我说,朋友不能只是一方给予一方接受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给予,你必须同等付出,才能在这段关系里挺直腰板。
托我妈盒饭的福,芒果深受感动,特别是在听说是我妈亲手做的以后。她妈妈身体不好,不经常下厨,家里的菜都是阿姨做的。中午来学校吃饭的时候,阿姨早上赶不及做盒饭给她,她就拿着钱去外面买着吃,菜色单一得无话可说——永远的西红柿鸡蛋盖饭。她和我说,她妈妈拿芒果做咕噜肉特别好吃:“虽然别人家都用菠萝做咕噜肉,但是我妈说我喜欢吃芒果,那就改一下,可好吃了。”
她妈妈身体好的时候,也会告诉她为什么起名吴晓芒——吴爸爸是靠芒果发家的。芒果偶尔向我吹嘘,如果以后我想发大财,那就得多和她套好关系,她说她是我的福星。
我让我妈试着做了芒果口味的咕噜肉,这让她大为受用。没有带她份的时候也会蹭过来问:“咱妈今天有做好吃的吗?我这碗里还是老例子,您受累再给添点色儿成吗?”说完诚恳地掏出一包纸巾放到桌子上,“送纸巾同学一包小卖部最贵的纸巾来报答你。”
这激怒了我,我逼着她把纸巾撕成条贴到她脸上扮丑,而她却油腔滑调地说:“这样一来,你就在我的脸上了!”
我们俩关系好,全班,哦不,认识我们的人全都知道。他们甚至说我徐子衿白白净净的,正好可以“嫁给”吴晓芒这个看起来有点黑壮的女生。甚至还有人在私下里说我们两个人早恋。不过也有眼睛雪亮的人直接就否认了,“他们俩一看就是哥们儿,哪是早恋?除非两人眼睛都瞎了”。
芒果眼睛瞎没瞎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肯定是没瞎的。芒果就是我的好朋友、好哥们儿,之所以跟着她混,除了我们两个人志同道合外,还因为可以免费吃到好吃的芒果,还能一起玩笑、一起闹。
初三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芒果一脸贼兮兮地凑到我的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哼”了一声,早已看穿她黑色面皮下隐藏着的小九九,“说吧,什么事儿?”
原来,芒果竟然看上了我们班的班草。我对她这个样子,一脸的深恶痛绝。这已经是她第几次和我说看上班草的?
要说别看芒果长得挺像男生,黑壮黑壮的,但她还真有一个普通女生都有的花痴的心。对长得好看的男生,就是没有抵抗力。从初一开始,我们一共调了几次班,每一次她都会被班草吸引,主动拿着一袋子芒果去吸引每一个班草,然后无一例外地被拒绝。
她悲痛地说:“也许这些男孩子都太小了,不懂我的优秀。”然后笑嘻嘻地说,“可能那些班草都喜欢像你这样白白净净的。”
之后又总会话锋一转,说还是我最有眼光,当初竟然一下子就被她收买了。每当这时,我都想仰天长叹,我的一世英名啊,竟然就栽在了她的芒果上!
不过芒果说得没错,没有哪个男生不喜欢长得白白净净的女孩。而我也的确越来越白净,虽然我不是女孩。现在的我真的和纸巾有一拼,这个外号也更加准确。而芒果没有越来越黄或者青,她则是义无反顾地黑了下去,还斗胆永远走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