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让蓓蓓骑在他的肩膀上,手里拿着一块坚硬的石头砸碎了豁口上面的玻璃碎渣。接着他放下了蓓蓓,纵身跃起,一把扣住了围墙的顶端,一个漂亮的翻身,就骑在了墙头上。墙头的碎石头立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粒一粒向下滑落。余光把蓓蓓拉到了墙头上,却不料中心一偏,两人同时摔到了围墙里面。还好,这围墙不算高,两人只是摔了个屁股墩,短暂的疼痛后就没有事了。
余光和翁蓓蓓蹑着脚走到别墅的大门前,门是开着的!
走进大门,是客厅,就和昨天他们住的别墅客厅布局几乎完全一模一样。
在一楼的圆桌上,还摆着一杯茶,一张报纸,还有一截点着的蚊香。这里一定有人!余光给蓓蓓了一个眼色,让蓓蓓站在原地,他一个人踱到了圆桌边。
他摸了摸茶杯,还有点温热,看来人还没走多久,在看了看点燃的蚊香,才烧一点,看来点上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这么说来,这里的人是警觉到余光和翁蓓蓓的到来,才故意躲开的。
余光拾起了桌上的报纸,立刻愣住了。
这是一张本市的日报,套红的报头特别显眼,很薄,只有两张八版。在本市,只有节假日的报纸才这么薄,因为报社也要放假的。而这报纸正是节假日出的,上面的日期赫然印着的,就是今天!
这里有今天的报纸,可唯一通往外界的那座独木桥已经被山洪冲垮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除了那座独木桥以外,还有其他的通道可以到外面去!
余光心里一阵暗喜,这么说来,他们并不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而是他们还没找到出去的路。但是这要有路,他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最起码现在有希望了。只要有希望,就有了前进的动力。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这希望到底在哪里,也许只是在飘渺不可见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但是为了蓓蓓,他决定付出自己的所有。
这屋里还有人,一定就是那个凶手王老三,王老三一定只是他的假名,他到底是谁?
余光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在客厅上楼的楼梯旁,贴了很多照片,他走了过去。
照片都是以前拍的,有很多人,但是每一张照片上都有一个老婆婆。她的眼睛里满是慈祥,正是那位叫李秀思的老人。在每张照片上她都和不同的人搂在一起,有男的,有女的,这些男男女女的年龄都比李秀思小了很多,如果是她的儿女,有怎么会有这么多啊?
沿着楼梯的墙壁,贴满了照片,一直贴到了楼上。余光满腹怀疑,他不知道这李秀思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这么多不同的人合影留念。他越看越觉得不解,他慢慢沿着楼梯走了上去,在这个时候,他竟忘记了还呆在楼下,站在大门旁的翁蓓蓓。
余光看到了一张相片,已经泛着岁月的昏黄色。这是一张老人还不是那么老的时候,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老人哪个时候大概只有四十多岁,两鬓还没有班驳,眉宇间露出温馨的眼神,旁边一个小女孩挽着她的手臂,撒着娇。这小女孩总让余光觉得很熟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女孩。这小女孩是谁?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恍然若识的感觉呢?余光纳闷着。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也许这个女孩就是陈蕾蕾吧,之所以觉得似乎见过,大概是因为和林蔻蔻现在的模样很相象吧。
余光暗暗笑了笑自己疑神疑鬼,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向楼下望了望。这时他才想起翁蓓蓓还在楼下的。
余光撕下了这张照片,急匆匆地下了楼,向大门口望去,顿时愣住了。
翁蓓蓓不见了!
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翁蓓蓓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07)
看着面前背对着他的两个人,伊果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这两个人是谁?屋里的气味越来越重,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伊果咳了一声嗽,想要让这两个怪异的人知道他已经来了,可这两个人依然巍然不动,仍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坐在位子上。就像两个僵尸!
一想到僵尸,伊果的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屋里充满了森然的可怖气氛。
伊果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面前一个人的背。
这人像是没有重量一般,在伊果的一拍之下,竟扑簌簌地向地上滑落了下去。他的身体像是柔软的,关节没有半点力度。当他身体接触到地面时,发出了砰的一声,与此同时,另一个人的身体也跟着滑落在地上,桌椅也凌乱地翻倒在地上,乒乓作响。
伊果给吓了一跳,连忙向后窜了一大步。
屋里的血腥味更重了,伊果这才发现,这血腥的气息竟来自于这两个人的身上。更准确地说,这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具尸体!两具满面血污的尸体,其中一具的脸被砍得稀烂!
伊果已经认出来了,这两具尸体就是他们遗弃在别墅中王西林和薛娓夫妇俩的尸体!他们的尸体怎么会被放置在这里?难道是有人看到他们走出别墅后,就偷偷溜进了别墅,然后扛着王西林和薛娓来到了这里?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一场祭奠吗?是为了祭奠那个埋在草坪中的李秀思吗?
而王西林和薛娓都不是医生或者护士,说句实话,他们只是去年那次旅游的无辜者,为什么这冷血的杀手要干掉他们?伊果的背上渗出了丝丝冷汗,他不敢再想。他怕想得太多,得出的结论就是,那个变态而又疯狂的凶手已经把参加这次免费旅行的所有游客都当作了目标。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吴江走到王西林薛娓的尸体前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发现在桌子上,竟摆着一张报纸。他拾起报纸看了看,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伊果凑过了头,看到了黑粗体的大标题赫然写着:“本市破获冰毒大案,主谋医生不知所踪!”这条新闻不知道是被谁用红笔勾了一个醒目的大圈。
这是一条昨天的新闻,讲述的是本市刚刚破获了一起软性毒品大案,其中的主谋是个年轻的医生,他利用自己的化学知识制成了冰毒的配方。幸好我公安机关出动及时,捉获了这一犯罪集团的所有人。但是,主谋的那个医生却神秘失踪。这本来和伊果他们并没有关系,但是旁边配的一张通缉令上贴出了主谋医生的相片,竟是个他们认识的人!是秦涛!秦涛竟然是医生!而且还是个制造冰毒的罪犯!
原来秦涛是医生,他在去年的那次旅行中也对犯了心脏病的李秀思袖手旁观。这么说来,这个凶手并不是在随意杀人。那么为什么会杀王西林和薛娓?难道他们也是医生?
想到这里,伊果连忙走出屋,来到了阿娣身边。
阿娣现在看来比前一段时间的脸色好了许多,可她一看到伊果走到她身边,脸上立刻又泛起了一团娇羞的红云。
伊果捉住阿娣的手问:“王西林和薛娓是医生吗?告诉我。”
阿娣愣了愣,说:“不是,他们都不是医生。王叔叔是机关里的干部,薛阿姨开了一个洗衣店。”这个时候阿娣的神智清醒了,说话没有一点哆嗦。
不是医生?王西林和薛娓不是医生,可他们还是被杀了。伊果的心沉到了谷底,可接着他听到阿娣继续说道:
“王叔叔和薛阿姨不是医生,可是薛阿姨的妈妈林婆婆是医生。上次的旅行林婆婆也去了的,可今年五一节林婆婆到薛阿姨的哥哥那里去度假了,所以把这个名额让给我了。薛阿姨只收了我一百块钱的手续费。”
哦,原来是这样!薛娓的妈妈是医生,也参加了那次旅行。伊果想起王晓瑟讲述去年旅行时,曾经有一个细节,就是在李秀思发病时,有一个老太婆动了动身体,却被她的女儿拦住了。这一定就是薛娓不想生事,拦住了自己的母亲救人。所以薛娓和王西林都被杀了,因为他们阻止了林婆婆救人的行动。所以他们俩的结局就是死!
那个林婆婆本来也难逃一死的,可她偏偏去了自己的儿子那里,也算是她幸运。
伊果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他觉得自己也在越发地靠近真相。可即使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样?凶手会停止杀人吗?这里还有一个曾经的医生和两个护士!吴江和晓瑟晓淼姐妹,他们三个人一定就是凶手下一个目标。而自己和余光,还有翁蓓蓓、老刘、阿娣只是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旅行团。
正当伊果推理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很熟悉,好象是余光的声音,正大叫着:“蓓蓓——蓓蓓——”
声音是从山谷下方传来的,这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惊怖。
伊果的心骤然抓紧,像有小猫在腹腔里挠着自己的心脏一般。
天!余光还活着!可为什么他在尖叫?翁蓓蓓出了什么事?
(08)
余光绝望地大叫着翁蓓蓓的名字,可她就像水蒸气一般蒸发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如同她从来就没有到来过一般。
余光冲出了别墅,大声呼唤着翁蓓蓓的名字,他再也不用担心是不是会被这别墅的主人听到,他不能失去蓓蓓,不能失去这个在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人!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山风夹杂着流水的声音,四周空然无声。
余光绝望得想要死去,他宁愿拿自己的生命来换回翁蓓蓓的归来。
余光站在平坦的园坝中,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视野。四周静寂无声,围墙外挺拔的松树随着风轻轻摇曳。天色逐渐黯淡,夕阳泛着血一般红的光。
蓓蓓,你到底到哪里去了?是谁掳走了你?
余光心中忐忑不安,像万爪挠心一般。翁蓓蓓的失踪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多半就是这里的主人干的好事。而蓓蓓一点挣扎的痕迹也没有,更没发出呼救的声音,这说明这里的主任很有可能使用了乙醚之类的麻醉药。
这神秘的别墅主人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掠过几只乌鸦,大声地呱噪着:“呱呱——呱呱——”
这乌鸦根本不理睬园子中站着的余光,径直飞向了别墅的后面,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就扑打着翅膀直落而下。
余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乌鸦是吃死尸的飞禽,这可怕的鸟,有着惊人的嗅觉,它们从远处飞到这里来,并且径直飞向别墅后面,是嗅到了什么?难道是死尸吗?如果是死尸,又会是谁死在了这里?难道是蓓蓓?
余光的心被狠揪了一下,深深的刺痛从心脏处慢慢蔓延至全身。
他跌跌撞撞地绕着别墅来到这白色的歌特式建筑的后面。这也是一块平地,在倚靠着围墙的地方修了一个茅草屋,这茅草屋修得十分简陋,跟气派的别墅完全有着天壤之别。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粗糙的茅草屋修在这里呢?余光暗暗纳闷。
这几只乌鸦围绕着茅草屋不听叫唤着,想要飞进去。可茅草屋的门紧紧扣住,乌鸦找不到飞进去的通道,只好急促地狂叫着:“呱呱——呱呱——”
余光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想要赶走这可怖的飞禽。可当他挥动手臂的时候,乌鸦只是稍稍飞起了一点高度,依旧不愿意离开这里。难道这里真有着它们等待的美味佳肴吗?
余光心里急了,他看到了茅草屋的大门,一把抓住了把手,一用劲,门开了。为了不让乌鸦也跟着飞进来,他连忙闪身进了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
当大门关上的一刹那,屋子里立刻陷入了不可救药的黑暗之中。
从外面的世界突然走进了黑暗的屋子中,眼睛难免是不适应的。余光也不能例外,在他的眼前只有点点金光,这是刚才外面的光线在他的视网膜里留下的残余景象。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在暗中向他袭击,他根本就不能有任何还手之力。于是他紧紧护住了自己的头,就算有人攻击自己,只要头不受伤,就有还击的机会。
天幸,没有人对他进行攻击,只是半分钟,余光就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他看到从头顶上茅草屋的天花板,有一缕阳光渗了进来,原来天花板处的茅草中有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洞。
这缕阳光正好落在了屋里,耀到一张桌子,正好摆在屋里的中央。在阳光直射的地方,桌子上正好摆着一盏油灯,是很古老的那种油灯,灯壁被煤油熏成了乌黑的颜色。在油灯旁还摆着一盒火柴。就像是特意为余光准备的一般。
屋里涌动着怪异的味道,腥臭难闻,又泛着一丝甜意。余光是个有经验的人,他知道,这是血腥味!他此刻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差的预想。他明白,蓓蓓很有可能已经遭到了毒手,凶多吉少。
他很快就分辨出这血腥的气味来自与这桌子的下方,在眼力可及的范围内,他看到了一只脚,穿着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趴在地上。
余光走上前,摸到火柴,点燃了油灯。
屋里马上放出了光明。余光也看到了桌子下的这幅身躯。
这躺着的人,身形苗条,让余光很是熟悉。背露在了桌子下,但是头却埋在了更深的地方,看不到脸。
但是余光看到了背!这是一具女性的身体,身上还穿着褴褛的绿色碎花洋裙。在裸露的背上,遍布点点淤痕与血斑。这简直是太熟悉了!余光几乎崩溃得晕倒。
蓓蓓!果真是你吗?天啊!!!
余光觉得天旋地转,极度的昏眩席卷全身。他有点站立不稳,身体摇了摇,连忙抓住了桌子的边沿。
最后,余光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不是蓓蓓,只是正好有人和她穿一样的衣服。”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说法。
余光蹲下了身,拉住了这具身体的脚踝,然后使劲一拉。
这具女尸被余光拖了出来,油灯的光线正好照耀在她的身体上。余光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头,天啊!
巨大的惊悸占据了余光的整个大脑,他箱是懵住了,脑海一片空白。
他摇晃着站起身来,一股呕吐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弥漫了全身。
他半弯下腰,喉头急速地涌动抽搐着,黄赫色的液体喷薄而出,甚至连绿色的胆汁也呕吐了出来。
拉出的这具尸体,根本没有头!在肩膀之上,空然无物。只有一个血盆般的大口,乌黑的血液正顺着这大口汩汩涌出,发出一阵血腥的恶臭。
“我的天!”余光大叫,翁蓓蓓果然遭到了毒手,这凶残的罪犯真是残暴之极,竟活生生地砍下了她的头!连一具全尸也不留下!
余光捏紧了拳头,他绝对不能放过这变态的杀手!他拉开门想要去寻找这凶手,他发誓一定要割下这变态的头,拿来为蓓蓓祭祀!
血液充斥了余光的视网膜,他已经顾不了太多!
当他拉开门的时候,几只乌鸦撞了进来,尖利的大嘴啄到了余光的脸。余光伸出手来在空着挥舞着,竟在空中抓住了一只正想要往里面飞去的乌鸦。暴怒的余光双手抓住乌鸦的两只腿就是用力地一扯。
乌鸦发出一声哀号,一片鲜血喷薄而出。
余光冲出了茅草屋,屋外的天色几乎快黑了。在他冲出屋里的一刹那,迎面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躯,是一个人!
他定睛一看,愣住了……
(09)
伊果听到了余光的叫声,心里隐隐不安。可他却不知道这声音出自于哪里。只知道是来自于遥远的山谷下,可具体的方位却无从知晓。不过,他依旧坚定地握着拳头说道:“我要去救余光!他现在一定有危险!”
“不行!你怎么救他?”吴江最先发出了疑问:“你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你怎么去救他?我们这里还有四个女孩,如果你走了,凶手正好来了,我和老刘怎么保护她们?这林峰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他还和陈蕾蕾毕竟的夫妇,说不定他也是凶手中的一员,你叫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一定要去救余光!我是和他一起来的,也必须一起回去!”伊果急了。
“让他去救余大哥吧。”说话的是王晓瑟:“现在我们遇到这一切,都是我们去年那次旅行没有做到我们应该做到的事,才引起的。余大哥和伊大哥都是无辜的。我们必须面对应该面对的事,即使是死亡,我也不在乎的。”
“就是!就算那变态来了,有你和老刘,还说不定谁杀谁呢!”王小淼跟着说:“你看,老刘的身体这么好,一路上押林峰到这里来,气都没喘一下呢。”
老刘也说道:“是啊,你尽管去,这里就交给我和吴江,要是凶手来了,我手里的菜刀一定不给他好结果!”他挥了挥手里的大号菜刀,做出了一个勇往直前的姿势。这姿势满怪异的,惹得晓瑟晓淼姐妹俩忍俊不禁。就连眼光涣散的阿娣也不由得发出会心的微笑,同时,她那红扑扑的脸也不禁为伊果担心,而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可是,你怎么救余光呢?你怎么才能找到余光所处的地方?”吴江依旧忧心重重。
“我有办法!”伊果道:“余光和蓓蓓是从那条山洪冲击而出的岔道滑下去的,而刚才我们都听到了他的叫声,这说明了从那里滑下去是安全的。我会折返到岔路,然后顺着岔道滑下去,看看到底能通往什么地方!只要我和余光会合了,就算再厉害的杀手我们也是不会害怕的!”
“好吧!你一路顺风……”吴江默然地拍了拍伊果的肩膀,然后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是男人之间的拥抱,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就这短短的时间中,他们一起遇到了最恐怖的凶杀,一起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噩梦一般的历练。现在他们要分别,还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活着再见面,一想到这个,他们拥抱得更紧了,就连老刘阿娣晓瑟晓淼也走上前来,大家搂在了一起。
在这空地上的风更大了,几只乌鸦呼地一声掠过天空,向着山谷下窜去,像是又嗅到了它们赖以生存的血腥气息。伊果心里一沉,不好的预感袭上心来。
他必须得尽快赶到山谷之底。
站在岔道顶端,伊果的脚下生出一丝寒意。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双手抱住了面部,身体放松,轻轻往前踏出了一步。
耳边是刺耳的飕飕风声,背和地面摩擦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坡度突然平缓,接着他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就明白了此刻的处境,他曾经是个军人,又是个写恐怖小说的作家,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远比其他人高,分析问题的能力更是超过了普通人。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只过了几分钟,在天刚刚暗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这白色别墅的院坝中。
他细细地辨别着院子里的微小声音,他听到了有飞禽翅膀扑打的“扑哧扑哧”声,立刻就知道了声音发出的方位。当他绕着别墅的墙根走到后面的空地上时,他抽动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他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伊果的鼻子向来灵敏,以前在野外生存训练中,他用嗅觉来查找水源,一次一个准。这次他也没例外,马上就确定了这气味来自于空地一隅的茅草屋。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捏了捏手中的砍刀,他很担心会有人突然从茅草屋中冲出来。
在茅草屋的大门处,在黑暗的天色中,依稀可以听见几只乌鸦正冲击着大门,试图冲进屋里。
伊果踱到了大门旁,手里拽住了把手,正要使劲拉时,突然门被撞开了,一个影子径直撞到了他的身上。
伊果不愧是特种兵出身,一个漂亮的擒拿手,就把这人结实地摔在了坚硬的地上。伊果握着砍刀就要往下砍,当他手里的砍刀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时,手停住了。
“余光!怎么是你?蓓蓓呢?”伊果这才认出,从茅草屋里窜出的竟是自己正在寻觅的余光。
“蓓蓓?”余光木然地看了一眼伊果,接着双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蓓蓓怎么了?”伊果追问道。
余光什么都没说,他无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茅草屋,眼中噙满了泪水。
伊果已经预感到了最坏的设想,他的心子降低到了最低的地方,一股热血窜上了他的脑门。
(10)
两个人坐在地上,天已经黑尽了,地底如冰一般凉,凉得沁进了骨头里。可两个人依然一动不动,他们的脑子都苍白得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这山谷的底部,天气甚是怪异。刚才黄昏的时候还看着像是要下雨,可当天黑透了的时候,月牙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边露出了头,月光像水一般均匀地洒在了地面上。就连苍穹也如幕布一般,上面点缀的点点星光,却像是一只只眼睛默默注视着地上这两个伤心的人。
流动的溪水依旧发出了潺潺的声音,可说也奇怪,当伊果和余光听习惯了这声音后,却把这流水的声音听若无物。一切都静止了,空气如凝固了一般。在他们耳边,听到了细微的沙沙的声音,这是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与叶片之间互相摩擦着,令着黑夜更加诡谲。
溪流如利剑一般划过山谷,也使得山谷中的气流诡异莫名。空气中的风像魔鬼一般不遵循规律。
“哗哗——”风声突然从四周传出,叶片翻动着,风突然变大了。
在伊果和余光坐着的空地上,蓦然出现了无数小纸片,在风中不停飞舞着,像是起舞的精灵。这纸片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现在就在两人身边不断盘旋萦绕。
伊果抬了抬眼皮,一张纸片正好落在他怀里,他拾起这张纸片一看,不由得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