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段林,为什么再次见到我后他一点儿也不吃惊呢,是忘了我吗,怎么可能呢?他是那么聪明…
我对龙策越发留意起来。如果他真的是段林,那么一定是被现在的家庭收养。作为老师,贸然去问这样的问题当然不妥当,甚至也不能去问邻居——不管怎么说,即便他就是段林,也该考虑他目前的生活状况。幸好我还认识一个警察,虽然我和李杜分手了,关系却并没有闹僵。我们经常在网上聊天,听说他最近找了个新女朋友,是市政府什么官员的女儿,这下他总算是得偿所愿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儿难过的感觉也没有,可见李杜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实在不怎么重要。
我给李杜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联系这边的警察,查查龙策是否被收养,如果是,最好有具体的情况。李杜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刚想说出话来,又想起几年前段梅出事的时候,他始终不肯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或许我也不该告诉他,凭着直觉,我撒了个谎。
“是一个学生,他性格比较顽劣,我想从侧面了解了解他。”我说。
“你真敬业。”他丝毫也没怀疑。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龙策果然是被收养的,收养的时间就在四年前,段林失踪之后的一个星期。
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段林了。
通过这几天的留心观察,我发现他也在暗暗地观察我。发现我在观察他的时候,他的表现便和段林完全不同,所有段林曾经有过的小动作都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然而他毕竟是个孩子,很多时候,他没察觉到我的存在,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想到掩饰,一举一动活脱儿就是我熟悉的那个段林。为了防止弄错,我特地找了班上的同学和其他老师了解龙策的情况,综合所有的结论,龙策就是段林无疑。
即便是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我应该通知段梅吗?
我犹豫了很久。
几年前段林突然失踪,是他自己离家出走的,还是被人贩子拐卖呢?他是否还愿意回到段梅身边去?从他的健康成长角度考虑,留在现在的家庭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可是段梅…我脑海里浮现出段梅那双绝望疯狂的眼睛,这个暴躁而善良的女人,如果段林不回去,她这一生恐怕都无法走出寻找儿子的怪圈。
我究竟该怎么办?
三
我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就在我从李杜那里拿到龙策家的相关信息之后一个星期,有一天早晨,我在学校门口遇到了段梅。
第一眼我并没有认出她来,她浑身上下肮脏不堪,头发纠结在一块,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来来回回看着进出校园的孩子。我以为是个疯子,经过她身边时十分警惕,没想到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周月。”她沙哑着嗓子喊道。
我仔细一看,这才认出她来。这让我大吃一惊,没来得及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以为她又犯病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不是…”
“我没犯病。”她连连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我天天吃药,我很清醒。”
听她的语气确实很清醒,再看看她的眼睛,那不是一双疯子的眼睛。
到这时我才想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比她再次犯病更加严重。段林就在这学校,现在正是上学的时间,母子俩再次相遇会发生什么?过去的种种在我脑海里噩梦般地浮现,我想将段梅拉到一边以避开上学的学生,却被她甩开了。
“我本来还不确定。”她盯着我冷笑,“你现在这样子我可确定了——我儿子在你学校里,是不是?”
我摇头否认,但又忍不住心虚地低头冒汗,脸上烧得通红。这是段林的母亲,我有什么权力隐瞒她儿子的踪迹?说还是不说,这个问题我一直还没想清楚,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作出选择。
“周月,我对你还算不错吧?你上晚自习我天天去接你,可是…你竟然拐走我的儿子!”她说着说着就火冒三丈,还像几年前那样,大巴掌朝我的肩膀上扇了两下,疼得我龇牙咧嘴。
“周老师,要帮忙吗?”门口的保安警惕地走过来。
“不用不用…我一个同学的姐姐…”5Ⅸ二我讪笑着把保安支开,低声对段梅道:“我没有拐走你的儿子!”
“如果不是你拐走他,为什么你恰好在他所在的学校?”她厉声问道。
我苦笑一声:“我也没想到这么巧…”
“这么说他真的在这所学校?”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我只好点点头,回头看看,进出校门的学生越来越多,幸好还没有看见龙策。我心里隐隐希望龙策今天忽然生病,最好不要来学校。
“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将自己怎么遇到龙策,怎么怀疑他是段林,又怎么调查的经过说了出来:“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就是段林。我一直没有机会看他背上的红痣。”
“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段梅又拍了我一巴掌,“你不晓得我一直在找他吗?”
我不敢作声。面对段梅,我已经习惯了小心翼翼,仿佛她对我发火是天经地义的,这也真是奇怪。
“要不是碰到李杜,我问起你的情况,他随口说你多么敬业,为了教导学生还特意去查学生的档案,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儿子已经找到了…你看我对你多好,我还问你的情况,可你呢?畜生!”她在我胳膊上抓出五道血印,一口唾沫吐过来,我侧身一闪,唾沫飞在身后的灯柱上。
“我一听你去查学生档案,就怀疑你是不是碰到了段林…嘿嘿,要不是你查这个,我真的怀疑是你拐跑了我的儿子…你没想到吧?我一直怀疑你呢,所以我老盯着你…不过我现在不怀疑了,你要是真的拐跑了我的儿子,就不用去查他的档案…”她吸了吸鼻涕,撩起衣袖擦着眼泪。
我觉得很吃惊。以前只知道她性格暴戾,没想到她居然能从我查档案的行为就联想到她儿子,这也太可怕了…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变身为母亲之后,就会变得格外充满智慧?这么多年她居然一直在怀疑我,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守着,等我儿子出来。”她理直气壮地道。
她就这么瞪着一双火眼金睛般亮得吓人的眼睛,站在路边如同雕像,每一个进入学校的孩子都经过她眼睛的筛选;放学后,每一个离开学校的孩子也经过她的筛选。路过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疯子。
一整天她都没有等到段林。
一整天,龙策都没有出现在学校。我给他家长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已经失踪了。
龙策失踪了,就和几年前段林失踪一样,音信全无。
段梅和龙策的父母在这所城市疯狂地寻找,但没有得到他的一点儿消息。
我受不了他们的骚扰,只得逃到另外一座城市,重新找了一所学校。
四
龙策失踪五年之后的某一天,我正在上晚自习,李杜给我打了个电话。
“你有段林…或者龙策的消息吗?”五玖他问我。
“没有。”我说,“段梅一直在找他…她现在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筛选,在每个学校里找。隔一段时间她就跑到我们学校来,看我是不是把段林藏了起来。”
“她这个办法不错。”李杜笑道,“段林还在上学的年龄,他第一次失踪就被人收养,第二次失踪没准也是。”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便把话题岔开。
“我给你发了点儿资料。”李杜说,“前两天我们抓到了一窝人贩子,审讯他们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或许这跟段林有关,你听听吧。”
“是吗?”我的心情不知不觉又激动起来。
段林和人贩子有什么关系?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邮箱,点开李杜发给我的音频资料,听到了人贩子说的一段话:“有个男孩真的古怪,我从没见过那么古怪的男孩…我记得那是半夜,应该是凌晨三点左右吧…凌晨三点,我们这个点都不出来干活,这个点一般没孩子在外面晃悠。我们哥几个在路边喝酒,忽然就看到一个丁点儿大的男孩沿着马路走,脑袋左右晃动,似乎在找什么人。这神态我们太熟悉了,一般跟大人走散了的孩子都有这表情。我们没想到出来喝酒还能捞个外快,都笑出声来了。因为我样子和善,他们就让我去跟那男孩说话。没想到我刚走到那男孩面前,还只喊了一声‘小朋友’,就看到他用漆黑的眼睛盯着,对我笑了笑问:‘你是人贩子吧?’
“这个问题难不倒我,我碰到过好几个孩子都这么问,当然我绝对不会承认。没想到他又说:‘你不是人贩子就走开,是人贩子就带我走。’这下我感到有意思了,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妈妈总是打他,他想找一对对他好的父母。
“‘我在电视上经常看那些打拐的节目。’他说,‘那些被拐卖的孩子,都过得挺好的,愿意花钱买孩子的都会对孩子好,是吧?’他说的话真的让我震惊了,我情不自禁地说:‘那也有不好的…也有拐了孩子去讨饭或者做苦工的,有的还把孩子杀了卖器官呢。’照理说,作为人贩子,我说这话有点儿不遵守职业道德…是是是,我错了…人贩子没道德可言,是是,我错了…可我当时觉得,我面对的根本不是个孩子,他好像比我还老练。
“我的话并没有吓住他,他冷笑一声说:‘你不会把我卖到那些可怕的地方的。’我更加好奇,问:‘为什么?’他说:‘如果你把我卖给一对很好的父母,我就帮你介绍孩子,让你转手卖出去。’这话让我目瞪口呆,我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碰到鬼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孩。
“后来我就真的把他卖给了一对很好的父母,他也真的给我介绍了好些孩子,都卖得不错…那些孩子都是被父母虐待的,我把他们卖给了很好的人家,算不算是做好事啊?是是,算犯罪…这样过了几年…四年吧,是四年,没想到他又要求我把他卖掉,说是原来的妈找上门来了。说实在的,这几年我跟他也有了些交情,不是跟他做生意,我真想不到受虐待的小孩那么多,这几年我都没拐卖小孩了,都是受虐待的小孩自愿让我卖掉的…是是,说正事…所以我又把他卖了一次,当然也是好人家。第一次收养他的那对父母姓龙,给他改名叫龙策;第二次卖给了一户姓肖的人家…”
五
我终于可以确定,段林就是龙策。也终于知道,段林是如何两次从家中逃走的。
也许他是世界上最小的人贩子了吧?
我感到浑身发冷,给李杜打了个电话:“你想对他怎么样?”
“我们很快就要采取行动,对他,一方面…算是解救吧;另一方面,他涉及贩卖儿童,也确实犯了罪。”李杜说。
“可他是为了帮助那些孩子…”我说。此刻我竟然非常理解段林,我想起段林跟我说过:“每个人都需要忍耐。”原来他一直在忍受着段梅的虐待,就是在等待这么一天——世界上又有多少无助弱小的孩子,渴望从暴力之下获得解脱呢?
“无论如何,那都是犯罪。”李杜把电话挂了。
我忽然想到,李杜把这件事告诉我,是不是希望我…难道他也觉得段林做得对?
是对是错,我暂时来不及考虑,也来不及对李杜说几声赞扬的话,时间紧迫,趁着李杜他们还没行动,我得抢先。
赶到人贩子提到的那座城市,我又一次见到段林。他已经是一名初中生了,长高了许多,正处在变声期,神态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幼稚过,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机会。
这一次他没有装作不认识我,看到我,他冷笑一声:“你真是阴魂不散。”
我摇摇头:“我不是故意要找你的。”我把那人贩子的话,还有李杜的话,都告诉了他。我没有要他逃,但我知道他一定会逃。
听完我的话,他沉默了很久。
“谢谢你。”很久之后他开口道,“可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点点头:“你真的觉得你做得对吗?”
“我不知道。”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茫然的神情,“但我自己经历过,所以…我总是让那些孩子自己选择。”
“那么你现在还在干吗?”我问道。
他点点头:“以后也还会继续。”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有没有想念过你妈妈?”
我以为他会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想到他的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我的妈妈,怎么不想?可是…”
我没作声,等着他往下说。
“她恨我,也爱我!”他说,“我恨她,也爱她。”
“为什么?”我问。
但他再也不肯说什么。
六
他又一次消失了。段梅又一次找我,疯狂地吵闹了一次,她继续在各所学校寻找她儿子的踪影,可我知道,也许这一次,段林不会再上学了。他已经到了足够强大的年龄——对他这样的人来说,14岁和别人的40岁没什么差别,14岁的他已经历经沧桑。我想象着他孤身一人飘零在人海,怀着一颗绝望的心,忍不住想哭。
在段林失踪之后两天,我的邮箱里收到他的一封信:“亲爱的周老师…”他开头用的是这样的称呼,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下来了——无论多么成熟,他毕竟是个孩子,还处在称呼老师为“亲爱的老师”的阶段。
我抹去眼泪往下看:“亲爱的周老师:你好。谢谢你来通知我,我知道你是好意。可能你不理解我和母亲之间为什么会又爱又恨。当面我实在说不出口,就在信里告诉你吧!我不是我母亲和父亲结婚的产物,而是一次罪恶的证据。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被我父亲强X,她当时认出了我父亲,但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他。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便决心把我生下来,作为控告我父亲的有力证物——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恨而产生的一个证物。当我出生之后,我父亲却已经到了外地,谁也找不到他。母亲经过这些刺激,脾气变得非常狂暴,她把对父亲的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甚至不允许我的外公外婆承认我这个外孙。现在你明白她为什么对我是那种态度了吧?
“我母亲是个可怜的女人,也是善良的女人,但也是个可恨的女人。我不感激她给了我生命,我恨她为了那么一个目的生下我、抚养我。但同时,我也还是忍不住可怜她、爱她,就像她也会忍不住要爱我一样。我们是母子,这是没办法的事。
“九年前,她找到了我的父亲。她那么高兴,是因为她终于可以让我和他作亲子鉴定,把他关进监狱。
“父亲做了错事应该受到惩罚,9我对这所谓的父亲没有丝毫感情,对他的恨远比对母亲的恨要强烈几百倍。我强烈地希望他被关进监狱,我也知道,只要他被关进监狱,也许母亲的脾气就会好起来。
“可是要让我作为一个证物出现,我做不到。我绝对不接受自己作为证物的身份,我那天偷偷离开就是想要逃脱这种身份——我本来想等我长大点儿再逃走的,但父亲既然找到了,我也就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每个人的出生都应该包含着对生命的期待,为什么我的出生就只是带着恨?我如果让母亲从我身上取走任何东西作为亲子鉴定的证物,那么我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作为一件证物的身份,从而也否定了我作为人的价值。我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那天夜里,趁着你们熟睡,我彻底地清理了房间,没留下自己的任何头发、指甲之类的东西。这些你或许不知道。
“人贩子很坏,但在我眼里,他们只是工具。我可以用一件坏的工具去做好的事。
“我走了,祝你好运!周老师。最后我要告诉你,我父亲以及我父亲的父亲是谁,这样你或许能明白一些事。”
事情到此终于真相大白。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段梅和段林究竟谁更可怜。
到最后,我只剩下庆幸。
我庆幸自己及时地和李杜分了手。
段林最后留下的强X他母亲的那个人的父亲的名字,和李杜他们局里局长的名字完全一样。
怪不得很多年前他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李杜。”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你把人贩子的口供告诉我是想让我通知段林逃跑,对吧?只有他逃跑了,你们局长的儿子才会安全,对吧?”
他什么也没说,把电话挂了。
我换了个城市,换了所学校。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故事五·不老
文/麦洁
一
细雨夹杂着阴冷的气息,从窗户仅露出的一丝细缝里钻了进来,那细雨携带的寒意,让林漠庭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桌边的文件被细雨给微微打湿了。
林漠庭站起来,走到窗口把窗户彻底关上。他的眼角往外面的街上瞟了一瞟,就这一眼,他忽然有种微微颤抖的感觉,9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的视线里,让他一直疼到心底。
林漠庭呆了一呆,回过神来再看街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刺眼,连人都少得可怜。
但当林漠庭眼角的余光扫过街角店的屋檐下时,他却看见了一张笑脸。那张笑脸的主人正双手抱肩缩在屋檐下,料峭的春寒使她看起来衣衫过于单薄了。但她依旧微笑着,而且微微仰起头来,似乎正透过林漠庭前面的窗户看着林漠庭。
那个微笑让林漠庭感觉熟悉无比。那女孩的微笑几乎和默默一模一样,虽然她的长相和默默完全不同。
默默是林漠庭的女友,却在一年前失踪了。
林漠庭的视线正是被女孩的笑容刺着了,女孩让他想起了失踪的默默。
林漠庭一下午的心思都没法再集中起来,他总是想着街角屋檐下的那个女孩,他每次踱到窗前,总能看见女孩微抬着脸,微笑着望向林漠庭的窗户。
下班的时候,林漠庭很快收拾起桌子上的文案,顺便往窗户外又瞄了一眼,女孩还站在那里。只是,她似乎冷得厉害,双手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林漠庭离开办公室,走过街角,他发现女孩的眼光一直在紧盯着他。
林漠庭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走到女孩面前轻声问她:“喂,请问,我们认识吗?”
女孩的嘴唇已经因为寒冷而有些微微发紫。她听了林漠庭的问话,愕然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黯然地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林漠庭看见女孩的眼睛红了。
林漠庭呆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女孩却说话了:“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看着你有些眼熟…”
林漠庭不由得颤抖起来,女孩不仅笑起来像默默,连声音都很像默默。
“眼熟?”林漠庭抵制住那种微微颤抖的感觉,反问女孩。
“嗯…”女孩有些迫切地看着林漠庭,“那…你认识我吗?”
“什么?”那一时,林漠庭心想:这女孩的脑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女孩的面容,林漠庭在脑海里转了几十遍,他可以肯定,他从来没看见过这张面孔。
“你…你认识我吗?”女孩更加迫切起来,“我…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住在哪里…”女孩的眼泪忽然间就落了下来,“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孩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但她嘴角依旧微微上扬,似乎在微笑一般,而那个“微笑”的表情真的像极了默默。
林漠庭的心忽然就疼起来,他于是报了警。林漠庭看着警察将女孩带上了车,心里有种强烈的失落感,但他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警察却打通了他的电话。
警察根本帮助不了女孩,女孩什么都不记得,光凭她的这张脸,又怎么能从这个城市上百万的人口中找出她的信息?
无奈之下,林漠庭把女孩领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只有林漠庭自己而已。以前这里是他和女友的爱巢,只是,自从女友失踪后,这里就成了杂乱的单身宿舍了。
因为女孩爱笑,林漠庭就叫她“笑语”。
二
自从笑语来了之后,林漠庭的家再次变得像家了,干净整洁。笑语不仅和默默一样爱干净,而且喜欢抱着零食看电视,林漠庭家里那台快要放到生锈的电视,又开始“沙沙沙”地工作了。
而很久不见的默默似的笑脸,也再次出现在林漠庭的视线里。
默默在牙膏广告中笑容依旧,这个广告一直在放,可默默却早已不见了。林漠庭之所以不看电视,就是不愿意看见这个广告。对于林漠庭来说,默默的失踪是一件极为怪异的事情,而和默默一起生活的那一年多,更像是在做梦一般。
默默是林漠庭的公司请来拍牙膏广告的,默默和林漠庭恋爱没多久,就搬来和林漠庭住在了一起。想起来,两人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很幸福,只是这种幸福的时光太短暂了,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默默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