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诡的这句话就像一颗从轰炸机上投下的炸弹,炸掉了校长的最后一丁点儿心防。
“简诡先生…你,到底知道了多少?”校长冒出满头冷汗。
“那得视你们隐瞒了多少而定。”
校长整个人的肩膀下垂,一副我认了的表情:“好吧,我们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
“全部说给我听,如果事后被我查出你有骗我,我他妈就不干了。”简诡说,这是个有力的威胁,要知道宇光大学正是靠着简诡的知名度才能与许多海外大学交流的。
“两个星期前,确实有一个住宿的女学生失踪了…”校长压低了音量,像是怕被其他人偷听似的,“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的室友、她的同学、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她没有留下半点儿信息,就这样消失了。”
“她的名字叫什么?”
“程家盈,我看过她的照片,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交友正常,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上次有人看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校长的脸色突然变了,好像即将讨论一个极为恐怖的话题,他往旁边的人群喊道:“安冈,麻烦过来一下。”
一个原本在门口管制学生的男人匆匆跑过来了,简诡认得他,是学校的工友之一。
校长介绍道:“校园内所有监视器的维修、影像管理都是安冈负责的。安冈,你可以简单说一下程家盈的事情吗?”
一听到程家盈这个名字,安冈浑身打了个冷战,问道:“校长,你是说那个离奇失踪的女学生吗?”
“对,麻烦你跟这位先生说一下吧,监视器录到了什么…”校长说。
安冈看了简诡一眼,清了清喉咙,神秘地说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两个星期前的星期四,监视器在晚上八点二十六分时录到程家盈离开宿舍,在八点五十分时,监视器又录到她进入宿舍的背影,然后,就没有了。”
简诡皱眉道:“没有了?”
“先生,你还不懂吗?”安冈以一种诡谲的语调恐怖地说,“监视器最后只录到她回到宿舍的背影,然后她就没有出来过了,就这样失踪了。而她的室友都说没有看到她回到房间,她就这样在宿舍里失踪了。”
“原来是这样…”简诡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问道,“那么挂在树上的那张脸皮,是?”
“拿照片比对后,虽然那张脸皮有一定程度的腐烂,但警方确定那是程家盈的脸皮,只是还没对外公布而已…”校长说。
简诡感觉自己的头脑越来越乱了,监视器拍到程家盈进入了宿舍,然后没有出来,就这样消失在宿舍里。而她的脸皮,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挂在树上…这根本一点儿道理也没有啊。
禹安她们不管怎样都不敢再回宿舍了,简诡先将她们接到家中,整理出一间空房让她们三个人住。而禹安跟李墨的心情已经从惊吓中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们三人坐在简诡的客厅中看着电视,电视在播放什么已经没人在意了,她们只想盯着一些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老师,对不起!可能要先在这里打扰你几天了。”三人对着正在整理房间的简诡说。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嘴巴上说没关系,但家中突然多了三个女生住进来,简诡还是会感觉到不自然跟害羞。
简诡并不是会乱来的男人,而如果是一般的男人,家中突然多了三个漂亮的女生来住一定会很高兴,2但在简诡的思想中,男生跟女生还是该有一定距离的。
房间整理完毕后,简诡坐下来跟她们三个一起看电视,并问道:“你们好点儿了吗?”
禹安跟李墨点点头说:“好多了。”
“别想得太多,有些事情…嗯…”简诡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跟她们说,只能说,“你们学妹一定会没事的,别想得太多了。”
三人没有回答,因为枕头上的那摊血,还有小零脸上的惨况都是那么真实,任何人都是忘不了的。
一个多小时后,简诡从校长那里得到了急诊室传来的消息。小零的情况稳定,但脸上的大部分创伤却必须依靠整形手术才能复原…“那名学生的家人呢?”简诡透过手机问校长。
“都已经赶到医院了。”
“你打算怎么跟她的家人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我们还没想好…”
“要我帮你想吗?感情纠纷,女生宿舍内出现变态杀手,小偷试图将目击的女学生灭口…这些理由你随便找一个吧!”简诡说完后便将手机挂上。
隐瞒真相,这不正是主管最会做的事吗?不管是在学校、公司企业或政府都是一样的。
跟三人转达小零的情况后,三人的心情仍是十分低落的,简诡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她们,只能让她们早点儿休息。

早上,当三个女生还在睡觉的时候,简诡便起来准备出去买早餐了。
而当他要离开家门口时,发现信箱内多了一样东西。
一封纯白色的信封套。
“这么快?”简诡有点儿吃惊地将信封拆开,果然看到里面放着一张光盘跟一张纸。
纸上有着一行优雅的笔迹:“我回家后仔细看了乐谱,对于内容我觉得有点儿不安,于是赶工将歌曲录完寄给你,保重。”
简诡默默地将纸收起来,叹了口气。
她的笔调还是这样啊,一点儿也没变。
就算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但课还是要上的。睡过一觉后,禹安跟薇蓉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她们的一些行李衣物、课本讲义跟笔记本电脑在昨天就托舍监阿姨带来简诡家了,看来在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前,她们要在简诡家里住好一阵子了。
等她们三个都出去上课后,简诡才开始播放那张CD。
简诡之所以不让她们三个跟他一起听这片CD,是为了安全起见。
那个女人的歌曲本来就有一定的“危险性”,再加上她随着CD所寄来的那张带着警告意味的字条,更让简诡认为这张CD没有必要让其他人听,他听过就够了。
简诡将CD放进电脑内,在CD的数据夹里,只有一首曲子。
“咔咔”,简诡用鼠标点了两下那个档案。
开始播放。
这首曲子是由笛子所演奏的,但简诡听不出这是哪种笛子。曲子的开头相当一般,就像是一首音乐市场上随处可听到的基本旋律。
到这里简诡还听不出特异之处,但这样的平凡旋律只维持了二十秒,曲调就开始变了。
听这个女人的音乐不能用以前的方法来听,而是要用“情绪”来定位。她的每段曲调都代表了一种情绪,而听众往往会被这种情绪所传染,跟着感同身受,身处于那种情绪中。
而目前的曲调带给简诡的情绪就是绝望与悲伤,简诡感觉像是被推入一个大洞中,而他的亲朋好友却都站在洞口低头嘲笑他,没有半个人想要帮他。
简诡又感觉他好像站在马路上,变成了一个路靶,所有开车骑车经过这条路的人都会跑来撞他。就算他死了,支离破碎了,他们还是会朝你的尸块撞一下,好像不撞心里就会不爽快似的。
就是这种情绪,遭受鄙视、欺辱,目前简诡正被这种情绪传染中。
但接着曲调又变了,简诡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接下来的曲调变得杂乱无章,简诡根本听不出这段曲调代表了什么。
好像吹奏者只是随兴乱吹似的,笛声不完整,音符不连贯,这是一段根本没有规则的乐章。
但接着,曲调一转,转为高音,而且就只是单纯的一个高音在瞬间中飙高,袭击简诡的耳朵。
简诡按住了耳朵,但这该死的高音还是不断侵入他的耳内。
音符催命般地仍在飙高中,而且逐渐突破简诡所能忍受的范围,简诡从没想过一个笛子所吹出的音符竟能刺耳到这种地步。
就在简诡真的受不了打算动手停止播放这首曲子时,那个刺耳的音符在瞬间停止了,就像整首曲子踩了一个紧急刹车一样。
“噢…该死…”简诡掏了掏耳朵,看了一下电脑屏幕。
上面显示,这首曲子已经播放完了。
简诡了解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在字条中写“对于内容我觉得有点儿不安”2这句话了。
就在最后那一段的高音中,很明显的,警告与伤害的意味非常浓厚。
这个叫程家盈的女孩子…有非常强的渴望,想要去伤害其他人。
简诡将这首曲子的内容简单整理了一下,如果是以情绪来作定位的话,这首歌是这样组成的:平凡→绝望→混乱→伤害。
这些过程就是家盈所要跟我们表达的东西,也是她所经历过的。

当简诡在校园中找到安冈的时候,他正坐在福利社里喝饮料看电视。简诡假装若无其事地坐到他身边,出声打招呼:“嘿!”
“噢…是简诡先生啊!”安冈依旧吸着饮料,看到简诡,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简诡放松了语调,说道:“我想跟你谈谈关于监视录像带的事情,可以吗?”
安冈拿饮料的手突然抖了那么一下,很明显他并不是很想谈论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是要问关于程家盈的事情吗?”
“没错,当时录到她最后进出宿舍身影的带子,还留着吗?”
“已经不在了。”安冈说,“我们的硬盘影像数据只保存一个星期后就会被新的影像给覆盖过去,所以已经没有了。而且校长说没有保留的必要,所以…”
“那个白痴…”简诡暗自骂了一下校长,又问安冈,“那么关于程家盈最后进出宿舍的影像,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
“安冈,你听我说。”简诡用力拍拍安冈的肩膀,想给他一点儿信心,“一个女生不可能进入宿舍后就此失踪了,这之间一定有问题,对吗?”
“噢…对!对…”安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说起来,我们好像也不确定当时回宿舍的就是程家盈本人…”
“什么意思?”
“其实我们是以衣服来辨认的,当时程家盈离开宿舍时穿的是一件灰白色的连身帽外套,然后…我想想,还有一件牛仔裤跟红色的小熊图样包包。当她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也是这套衣服,小熊包包也挂在身上,但是她却戴上了连身帽外套的帽子,头还压得很低,而且是背对着镜头的…”
“所以说,监视器没有拍到她的脸。”简诡摸了摸下巴,自语道,“回来的可能不是她,而是一个穿了程家盈衣服的人…”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安冈在一旁附和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穿着程家盈衣服回来的那个人又是谁呢,那么程家盈又跑到哪儿去了呢?”
“我们就这么推测吧!”简诡用手在空中比画着,说,“程家盈离开宿舍后,某人杀了她,将她的脸皮割下来挂在树上,然后把她的尸体藏起来,再穿着她的衣服回到宿舍,并且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或是监视器看到她的脸,让监视器制造‘程家盈回到宿舍’的假象…”
听到这样的推论,安冈在一旁直呼:“好可怕!到底谁会做出这种事?”
简诡淡淡一笑:“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啦,不一定准。”
简诡知道有时候不要去把整件事的格局给局限住,因为那只是自找麻烦而已。
但说不定事实会比简诡的猜测还要恐怖上好几倍也不一定…或许,他自己仍有能力解开这个谜团,靠着他的画。
简诡离开福利社后回到了那棵树下,那棵造成故事开头的树。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那么应该也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简诡并没有把他专用的画具带来,而是只拿了一支原子笔跟他随身的笔记本。
“我先说好,我这次要画的是真相。”简诡看着自己的右手,跟自己的右手对话。
长久以来,简诡的右手总会自行作画,每次作画后究竟会画出什么,简诡从来都不知道。
这是简诡第一次跟自己的右手沟通,他想请自己的右手画出“真相”。
“我想知道,在程家盈失踪的那个晚上,这棵树下发生了什么事,脸皮是谁挂上去的?”简诡低头对着自己的手,像在对一个老朋友说话那样,一字一句坚定地说,“把那天晚上的情况画出来,可以吗,老友?”
瞬间,简诡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似乎抽搐了一下,像是答应了简诡的请求。
“谢谢!”
简诡拿起原子笔,将笔尖抵在笔记本纸张上面。
开始画了。
右手画得很顺,但简诡看着右手所画出来的东西,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只花了三分钟,一幅原子笔的素描画完成了。
画中的内容让简诡脱口而出三个字。
“不可能…”
如果这是真相的话,那又是为什么?
简诡想起了那首曲子,那首由四段情绪所组成的曲子。
那首曲子加上这幅画,让简诡又产生了另一个更可怕的推论。
只是,这个推论几乎就等于是“真相”了。
“如果这是真相的话,那也太可怕了吧…”简诡转头,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女生宿舍。
然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在哀悼。
十一
简诡在校长室内等到下午第二节上课时,才终于看到校长从外面晃回来。
校长一看到简诡在自己的办公室内等着,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是大大吃了一惊,带点儿结巴地说:“简…简诡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啊!”简诡指了指办公桌后方那把豪华办公椅,“坐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吧,我有很多话要问你。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早上都到哪儿去啦?”
“这…我到别的学校去开研讨会了,刚刚才回到学校。你也知道我们主管老是要开会,哈哈!”校长带着苦哈哈的笑容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简诡也懒得多说废话了,他直接讲出重点:“校长,我想问你几件关于程家盈的事情。”
“我们上次不是才讨论过吗?”校长歪了一下头,不解地说,“监视器最后只录到她回到宿舍的影像,然后她就失踪了,我目前也只知道这么多啊…”
“校长,你先等一下。”简诡比出一个手势叫校长闭口,然后用缓慢的口气来强调着他将要说的话,“我现在要问的,是关于程家盈在失踪前的事,她失踪前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对吧?”
一个怪异的表情瞬间从校长的脸上闪过,就这一瞬间,简诡知道校长对这件事绝对还有所隐瞒。
“你到底知道多少了?”校长沮丧地问。
“这个问题我上次回答过了,那得视校方隐瞒了多少而定。”简诡说,“但是这次,我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所以你最好把一切都说出来,程家盈在失踪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校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整件事,我也是在跟程家盈的班导谈过后才知道的…他们班上有个男学生,叫洪闻易的,你听过吗?”
“好像听过。”在简诡的印象中,常在校园的一些专题报告海报或代表学校参加学术比赛的海报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他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只可惜人品…”校长又叹了口气,好像在帮洪闻易这个人惋惜,“他曾跟班上的四名女学生交往过,而程家盈是他的最后一任女朋友。”
“最后有了,是吧?”简诡随口乱猜,但也猜中了。只听校长说:“是的,程家盈有了他的孩子,但洪闻易非但不要这个孩子,甚至还在饮料中偷加堕胎药…最后…唉…”
“然后呢,怎么了?”
“程家盈后来发现洪闻易的前三个女友也都被洪闻易这么对待过,她咽不下这口气,想要跟其他三个人一起举发洪闻易的真面目。但洪闻易功课好,也常代表系跟学校出去参加学术比赛,跟系主任还有一些主管都有关系,所以其他三个人非但不敢这么做,还劝程家盈放弃…”
“所以家盈她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可怜的女孩子。”简诡想起了那段曲子中的第二段,绝望与悲伤。
当你的同学、师长都不愿意帮助你,让你孤军奋斗时,9那种寂寞是很恐怖的。
简诡问:“家盈的家长知道这件事吗?”
“程家盈的家长管得很严,她也不敢让家人知道她跟男友未婚怀孕的事情。”
“连家人也无法依靠吗…”简诡抿着嘴唇。
“在程家盈失踪那天的最后一堂课,她在教室的黑板上留下了一句话。”校长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凝重,“那句话是‘我会持续在校园某处盯着你们的’。接着,她就失踪了。”
“那么,洪闻易他人呢?”
“在程家盈失踪后,他就去参加转学考了。”
“果然会怕吧…只不过是个靠脑袋骗女孩的败类而已。”简诡恨恨地说。
在听完校长所说的这一切后,简诡心中的谜团解开了不少。剩下的就只有行动了。
这时,校长的手机突然响起。校长接起来后,打电话来的人好像跟校长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校长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接连说着:“好…好,你们先处理,我马上到。”
校长挂上手机后,简诡好奇地问:“怎么了?”
校长满脸阴霾地说:“刚刚,又有一个女学生在宿舍房间的床上昏迷不醒,脸皮也被割伤了…”
简诡的心中一寒。
她仍要继续伤害其他的学生,就像那首曲子中的最后那段一样。
十二
“简诡老师,我们明天打算去医院看小零,你想一起去吗?”晚餐桌上,禹安问着正心不在焉吃着便当的简诡。
“哦,可以啊…”简诡其实也没有多少食欲,他将筷子放好,对着三个女孩说,“那个,大家,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嗯?”三人一起转头看着简诡。
简诡把今天跟安冈的谈话内容,还有校长所说的关于程家盈的事,都说给了三个人听。三人听完后皆是默不作声,因为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你们今晚可能要回宿舍一趟,时间不能再拖了。”简诡说,“今天下午又有一个女学生受害了,你们知道吗?”
三人睁大了眼睛:“我们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难道那是…”
“嗯,就跟你们的学妹一样,脸被割伤了。这件事情在今天晚上就得解决,不能再拖了,9否则会有更多受害者出现。”
“但是,老师,为什么你说我们今天晚上要再回宿舍一趟?”李墨发问道。
是时候了,是时候该把真相说出来了。
简诡摸了一下口袋,将那幅原子笔素描画拿出来摊在餐桌上,然后一字一句说道:“因为,程家盈还在宿舍里。”
三人一看画上的内容,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们不敢相信她们所看到的东西。
在画中,有一个人正把一张脸皮挂在树上,而那个人身上穿的是一件连身帽外套,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小熊图样的小包包…而在这个人的脸上,只有眼珠跟嘴巴是清楚画出来的,其他的地方皆是一片模糊。
这张画所代表的意思很清楚了,程家盈正把自己的脸皮挂在树上。
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所谓的“凶手”。
只有程家盈自己一个人。
当程家盈与洪闻易交往的时候,她是平凡却幸福的。
这便是那首曲子中第一段所代表的意思,平凡的旋律。
而在程家盈被下堕胎药后,又面临了孤立一人,无人肯帮助她的窘境。
这是第二段所代表的意思:绝望,悲伤。
接着,程家盈丧失了理智,她想复仇。
她晚上从宿舍出来,然后是最可怕的过程,她甚至将自己的脸皮割了下来,挂在树上。
这就是她在教室黑板留下那句话的意思,在校园某处盯着所有人。
这是曲子中第三段所代表的意思,程家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已经丧失了理智,变成一段杂乱无章的乐章。
而她甚至忍着疼痛,一路上不被人家看到脸回到了宿舍…她还留在宿舍里,她想复仇,在校园中的每个人身上复仇。因为她认为校园中没有任何人肯帮助她,而小零便是第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她把自己的脸皮挂在树上,盯着校园里的每个人。
她还把自己的尸体给藏起来了,藏在宿舍里,借此让自己的鬼魂留在学校里,以便复仇。
没有人发现,大家都以为她失踪了。92
大家都错了,从头开始就猜错了。
“所以…老师你刚刚说要我们再回到宿舍的意思就是,要我们找出她的尸体吗?”现在的餐桌上已经没人有心思吃东西了,大家都放下了手边的筷子,专心地谈论这个话题。
薇蓉提出了一点质疑:“但是如果家盈她真的把自己的尸体藏起来的话,宿舍中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吧?尸体是会…腐烂发臭的,不是吗?”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底把自己的尸体藏在哪里。”简诡敲敲桌子,说,“她已经算计好了,她自己割掉了脸皮,接着只要找个可以保存尸体,又不会被别人发现的地方,然后慢慢等着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简诡的眼珠子一转,逐一询问三人:“你们的宿舍中有这种地方吗,你们认为?”
“这…我想不出来…”薇蓉搔搔头。
“我也不知道。”李墨说。
简诡看着最后剩下的禹安,只见禹安闭上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睁开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她说:“可以保存尸体,又不被发现…冰箱应该可以吧,宿舍的地下室仓库里有一台大型的电冰箱,平常都是没有用的,通常都是等到运动会的时候,学生会的人要买冰品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用。而且地下室仓库也只有在办大型活动的时候才会有人进去…”
禹安说完后,每个人都知道,这就是答案了。
每个人也都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禹安之前曾来过地下室打扫过几次,她记得那台躺在角落里的大冰箱都是关闭着的,但现在,冰箱的插头都插上了,整台冰箱轰轰轰地在响。
是谁把插头插上的?相信这点不用多说了,只可能是一个人。
简诡并没有跟着一起进来地下室仓库,他待在女生宿舍的外面,并在禹安她们三人进去之前交代道:“有事情就马上打给我,我会马上冲进去。”
而当舍监阿姨看到她们三人回到宿舍时还吓了一跳,她们只说还有东西忘记拿,舍监阿姨便放她们进来了。
接着,三人偷偷进入地下室仓库中,关上门,打开电灯,看到那台正轰轰作响的横放式电冰箱。
电冰箱里装着什么,每个人都心里有数。
“我想,我们就掀开一点点看就好了,如果真的在里面的话,我们就快点儿叫警察吧…”李墨说道,而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赞同。
三人并靠在一起,慢慢地往那台大冰箱移动。
但就在她们移动到离冰箱仅五步的距离时,一个声音响起了。
“咔咔”。
三人一起停下了脚步,恐慌地看着地下室的每个角落,就怕此时地下室中会突然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9
她们的恐惧应验了,只听“啪嚓”一声,头顶上的电灯突地熄灭了,地下室中只剩一片漆黑,三人同时发出了一阵尖叫。
但还没结束,那个声音还继续响着。
“咔咔…呀…啪。”
她们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电冰箱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接着,她们听到了有某种东西从电冰箱中爬出来的声音,那个声音就像是躲在黑暗中的噩梦,准备吞食着束手无策的三人。
“跑!”这是禹安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但她的全身已经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冷感跟心中的恐惧占据,完全动不了。而她身边的李墨跟薇蓉也是一样,她们只能坐以待毙。
那个东西从冰箱里出来了,她们能听到有人落在地面上的脚步声,然后那脚步声开始移动,向着三人所在的地方移动。
听着脚步声一步步往自己这边移动,而自己却完全动不了。她们三人的脑袋此刻是乱哄哄一片,自己会怎么样,脸皮也会被割掉吗,会死在这下面吗?
脚步声移动到正前方了,站在最前面的禹安可以感觉得到,在黑暗中,有一张脸就在那里,那张没有脸皮的脸就在她的正前方,她可以感觉得到。
接着,一种冰凉的感觉像一只毛毛虫一样冲上了禹安的脸庞。
在禹安尚未理解那是什么之前,“啪”的一声,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地下室中突然多了一丝亮光。
然后她们听到了简诡的声音:“喂!你们没事吧?”
“简诡老师!”终于可以出声了,三人一起大喊着。
简诡拿着手电筒找到电灯的开关,但电灯已经坏了。他又照了一下三个人,发现禹安的脸上多了一道小伤痕。
“你的脸怎么了?”简诡摸了摸禹安的脸。
禹安这时才发现脸上的这道小伤口,然后恍然大悟。这就是刚刚袭上脸庞的那股冰凉感,如果简诡慢那么一分钟进来的话,说不定自己的脸皮已经被割下来了。
“老师,那个冰箱…”薇蓉伸手往冰箱的地方指着。简诡拿手电筒照过去,冰箱的门是关着的。
好像刚刚三人所听到的声音,所经历的都是幻觉。
“大家都先出去吧,快点儿。”简诡自己也感觉得到,她就在那个冰箱里。
三人离开地下室仓库后,看到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还有舍监阿姨,正脸色不怎么好看地看着她们,好像很不高兴她们随便跑进仓库里。
简诡说,因为在外面听到了她们的尖叫声,所以直接冲进来了,而其他的学生也是被她们的尖叫声所吸引而来的。
“没事就好,你快把脸上的伤痕处理一下吧!”简诡指着禹安的脸庞说道。
但舍监阿姨却咄咄逼人:“等一下,你们几个不是回来拿东西的吗,为什么要跑到地下室里?还有你,女生宿舍是你可以随便进来的吗?”
简诡露出一个苦笑,道:“如果我跟你说地下室的冰箱里有一具没有脸皮的尸体,你信吗?”
舍监阿姨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简诡也不理她,他吩咐其他同学照料禹安她们三人后,孤身回到了地下室。
他紧握着手电筒,来到冰箱旁边。
不管有多么不愿意,但还是要有人来确认的。
简诡深呼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抓住冰箱门的盖子掀开。
程家盈就在里面,全身赤裸。
并用一种怀抱着婴儿的姿势躺着。
她那张没有脸皮的脸仰天,裸露着的眼珠直接对上了简诡的眼睛。
简诡闪过头,去躲避程家盈的视线。
故事发展到现在,简诡已经知道程家盈在想什么了,她打算躲在这里直到有人发现她,而在这段时间中,她所要做的就是报仇。
在第一天,她看到简诡在画中画出了她的模样,她在画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感到了羞愤。
因此她选择拿禹安她们先开刀,而小零是第一个受害者。
然后,今天产生了第二个受害者。
对她而言,谁是受害者根本没差别,因为她是抱着全校都没人愿意帮她的怨念爬进了这个冰箱里,而现在她仍抱着这个怨念。
但是,根本就没有必要的啊!
简诡转过头,看着程家盈的那张完全luo露的脸。
“我会帮你的,我发誓,我会帮你的。”
简诡盖上了冰箱的门。
“喂?”
“请问是洪闻易吗?”
“呃,我就是。”
“你就是曾就读宇光大学的洪闻易?”
“就是我,请问你是?”
“请问程家盈是你的上一任女朋友吗,还是已经变成上上一任了?”
“…”
“你不回答不打紧,我打这通电话的意义很简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我知道你现在考到哪所学校,知道你读的科系,知道你的班级。”
“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会持续盯着你,如果我发现你又对其他女孩做出跟上次一样的事,我发誓会把你碎尸万段。”
“我猜猜,我认识你对吧?你之前跟我同班过,暗恋过程家盈对不对,你想要帮她报仇对不对?”
“小朋友,少自作聪明了,要是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会吓死的。”
“自作聪明的是你,听好了,我跟程家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已经转学到其他学校了,都过去了,好吗?”
“不,有些事情是无法随着时间淡去的,小鬼,你给我小心一点儿。我知道你现在正在干吗,你现在正坐在家里的电脑桌前跟我通电话,吃着从街角买的盐酥鸡,还有红茶,而你电脑屏幕上的网页是股票技术分析系统,对吧?”
“你怎么知…”
“我说过,我会盯着你的。”简诡挂上了电话。
他知道,这通电话唬到洪闻易了。
简诡已经付了一笔可观的资金给认识的征信社(即侦探事务所),请他们二十四小时监视洪闻易的生活。而刚刚简诡所说的一串内容正是征信社(即侦探事务所)在一分钟前传过来的监视照片内容,照片上连洪闻易电脑屏幕上的东西都清楚地拍到了。
只要洪闻易还有任何轻举妄动,他会马上知道。
而那天晚上,简诡直接报了警,请警方过来处理,程家盈的尸体则直接交还家属。
接着几天,宿舍内再也没有发生女学生的脸被割伤或灵异事件了。
但警方跟其他人都很头痛的一点是,凶手到底是谁?
凶手就是程家盈自己,这点只有简诡跟那三个女孩知道,但他们选择不将这件事告诉警方。
因为这一切已经过去了。
但就如简诡所说的,有些事情是无法随着时间淡去的。
十三
在简诡家中的客厅里,禹安、李墨跟薇蓉正埋头写着报告,但今天除了她们三个以外还多了一个脸上包着绷带的小零。
幸好小零的个性乐观,虽然脸上毁了一大片,但她本人也接受这个了事实。
与其闪躲,不如面对。
小零出院时的第一句话是:“没差吧,我觉得就算我脸上的脸皮全没了也是一样可爱啊!”
当简诡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着实佩服这个小女孩。
“小零,进度如何了?”简诡走到小零的身边,看着她面前摆的一堆讲义。
“唉,看来期末考前是没办法把住院时没跟上的进度读完了。”小零一副已经快被讲义淹没的样子。
简诡笑了笑,又看了看正在作报告的三个人。他跟她们三个已经约定好了,报告中不能提到有关简诡的“特殊能力”,而她们三个也都遵守约定。
但是,禹安仍有一个问题。
“老师。”禹安问,“你曾经跟我说过,你认识两个有跟你相同能力的人吧?”
“嗯,是啊!”
“另外一个是那个作曲的女人…那么还有一个呢,他是创作什么的?”
“哦,他啊…”简诡只是笑了一下,淡淡地回答,“我想你们不久后就有机会看到他了…”
十四
宇光大学的环境很美,特别是入夜后更是添加了一种静谧的美感。尽管已经进入深夜,但宇光大学的校园内仍看得到几个人影在窜动。
他们多半都是从宿舍偷溜出来的小情侣,为的是在校园中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跟另一半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
只不过,最近几天偷偷约会的情侣人数明显变少了。
因为那棵树的传言,那棵发生“脸皮事件”的树。
听说,后来有人陆续看到有一张面目狰狞的女人脸出现在树上,狠狠地瞪着经过树下的人。也有晚上经过这棵树边的人曾听到过,树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这些传言以及树上曾挂着一张脸皮的事实…现在全校都一致认为这棵树有鬼。
甚至有人帮这棵树取了个名字——“脸树”。
取这名字的人很明显是从Facebook(脸谱网)得来的灵感。
现在不只是入夜,就连白天都很少会有人去经过这棵树。有人甚至宁愿上课迟到,也要绕路走。
但今天晚上,却有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走近这棵树,手上还拿着一台数码照相机。
“现在深夜十二点刚过,是最阴的时候,应该能拍到照片吧…”人影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走向那棵树。他是宇光大学超自然事件社的社长伟全,而他来这里的目的便是希望能拍到一张灵异照片。
现在宇光大学关于脸树的传言也在网络上颇为知名,但可惜的是并没有人有相片之类的确切证据来证明传言的真假,甚至有人说传言全是假的。
而伟全来此便是为了证明传言是真的,因为其中一个亲眼看过树上出现女人脸的人正是他的好友。
伟全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冒满冷汗,脸树离他仍有一段距离,而且隐藏在校园的黑暗中,让伟全感觉脸树好像根本不在那里似的。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等伟全又走近了一点儿才发现,那棵树似乎变矮了?
不不,不是变矮了,而是树根本不在了!
伟全记得,那棵树确实就在那个位置,但现在树已经不见了,但却有一个人影取代了树的位置,站在那里。
在黑暗中,伟全根本看不清楚那个人是谁。
“喂…喂!”伟全大着胆子,朝那个人影呼唤了几声。
人影没有响应,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伟全不敢再继续前进了,在今天下午时,9他还刻意到那棵树边晃了一下,那时候树还在,但现在树却不见了,这是什么情况,现在站在那里的人又是谁?
“喂,小子。”一个声音冷不防地从伟全的身后冒出来,吓得伟全肩膀耸了起来。他急忙转头一看,发现有一个他从没看过的男人站在他后面。
伟全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但听声音应该是挺年轻的。那男人说道:“都这么晚了,还在校园里逗留?”
“啊,没什么…”伟全有点儿心慌地说,并随口问道,“请…请问,那里不是有一棵树吗?”
“树?”男人转头看了一下那棵树该在的位置,回答,“嗯!好像是确实有一棵树的,不过现在没有了。”
“没有了,可是我下午还有看到那棵树的啊?”
“我管你下午看到什么,反正现在那里没有树了,只有一个可怜的女孩。”
一听这句诡异的话,伟全汗毛直竖,他开始察觉这个男人似乎也不是正常人。伟全将眼神移向男人的双手上,只见他手上似乎拿着刀子之类的东西,但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难…难道,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脸皮事件的凶手?
“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嗯?”男人说道,这次他的语调似乎带着些许不怀好意。
“当…当然,那么,我回去了…”伟全结巴着说道,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在离开的过程中,伟全不敢多想,也完全不敢回头。
他只希望那个男人不要追上来把他的脸皮给割下来。
十五
“简诡,睡了吗?”
“被你的电话给吵醒了啊…怎么了?”
“我去看过了,那女孩确实还有恨意残留在树上,而且是很深很深的恨意,所以才会又有灵异现象的发生。”
“嗯…我不感到意外,当初那女孩在树下割下自己的脸皮,难免会有这种情形…”
“我把那棵树稍微改变了,但我感觉那个女孩的恨意只稍微减轻了一点儿…简诡,你还有事情没跟我说,对吧?”
“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安在。”
“把他的资料给我。”
“呃?”
“简诡,听着,当我一站在那棵树下的时候,那个女孩的恨意浓度就让我感觉到了。我也有稍微查过整件事情的经过,那个男孩不是普通的浑蛋,对吧?”
“…”
“有时候纵容跟警告是没有用的,你必须采取行动,那才是最有效的。”
“好吧,我会将他的资料传给你。”
“嗯,我帮那位女孩跟你说一声谢谢。”
十六
一直到隔天早上,伟全才敢重回现场,看看那棵树究竟还在不在。
那棵树确实不见了。
有人在一夜之间,将整棵树雕成了一个真人大小的女孩模样。
那是一个大概十九、二十岁的女孩。她穿着一套简朴的洋装,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平和的微笑,眼神端视着校园内。
她就站在那棵树该有的位置上,就像是有人为了纪念而雕出了这样一件作品。
同时,彰化师范大学的附近街道上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
整排的路树全被雕刻成一个女孩的模样。女孩全身赤裸,但雕刻者并没有将女孩身体上的一些生理构造刻出来,而是将重点放在脸上。
女孩的脸,就像达·芬奇画下的蒙娜丽莎一样。
不管你站在哪个角度,都会感觉到她在凝视着你。
那条街道上的居民都对这个现象啧啧称奇,都问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在一夜间将整排的路树刻成这个样子?
而在这些经雕刻后的路树中,只有一棵长得不一样。
那棵路树被雕刻后竟是被雕成了一个没有脸皮的女孩,而雕刻者更是将脸上的肌肉构造、眼珠、血管都刻得特别清楚。
而这件“作品”的位置是在一幢公寓的正门口。这天早上,每个出门的公寓住户都吓到了。
但却有一个人,看到这件作品后完全地疯了。
当时跟他一起出门的室友说,他看到了那件没有脸皮的作品后便怪叫一声,开始抱头在街道上乱窜。
但他不管逃到哪里去,都有整排的“作品”伍在盯着他看。
因为整整有四条街道的路树全被雕刻过,他在逃出四条街道之前便已经发疯了。
宇光大学的脸树跟彰化师范大学周遭的路树突然遭不明人士雕刻,而且是一个晚上就完成这样可观的作品,不免让人怀疑到底是何方神圣干的。
有人说是外星人,有人说是神迹。
只有少数人知道是谁做的,因为也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能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