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易小心翼翼地揭开保鲜膜,这才看到盘子里有搅在一起白花花的奇怪东西,上面覆了一层凝固在一起的油脂。他用筷子夹了一口塞进嘴里,有点辣,但这东西一入口就化了,很香。
杜易把盘子放进微波炉,定了两分钟的时间。
“刘畅,这是什么菜啊?”杜易大声问刘畅。
“哪个菜?“
“就是放在第二格最外面的,上面有层保鲜膜。”
“忘了,反正有好几个菜,你随便吃就是了。”

“叮!”微波炉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时间到了。杜易取出盘子,满屋生香。他盛了一碗饭,和着菜刚吃了一口,就听着小屋里刘畅一边***着鼻翼,一边说道:“好香啊,你一定吃的是那盘菜——红烧猪脑!”
原来这盘菜是红烧猪脑!
猪脑!

杜易心里蓦地一惊。看着盘子里的红烧猪脑,他不禁想起在老宅里看到的龙老头的尸体。龙老头的头盖骨碎裂的地方,就挤出一层压扁了的脑浆,白花花的,也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油脂,岂不和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猪脑一模一样?要是把龙老头的脑浆连同油脂一起放进微波炉里“叮”两分钟,会不会也满屋生香?
杜易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感到胃里一阵翻涌,里面似乎有不可言状的东西想要向上涌来,从喉头里喷薄而出。
他终于受不了了,转过身去,冲进了厕所。“哇”的一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一点东西都没吃,又怎么吐得出来?

他的嘴张得很大,像一个桶似的,舌头伸出来很长很长,身体一抽一抽地向前顶,但就是吐不出东西来。刘畅听到声音不对劲,连忙从小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杜易在干呕,赶紧用手轻轻拍杜易的后背,想让他尽量吐出来。刘畅毕竟当过医生,尽管只是个口腔科的医生,但在他的帮忙下,杜易终于吐出来了一些又绿又黑的东西,大概是胆汁吧。
杜易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上去舒服了很多。喝了一杯水,他抱歉地看了看刘畅,说:“算了,我还是不吃东西了。我去睡一会吧。”
在杜易上楼的时候,他听到刘畅的电脑发出QQ收到消息时发出的“滴滴滴滴”的声音,不禁苦笑了一下。这网络的吸引力真的是不小啊。

躺在床上,杜易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这才想起,虽然吃了药,可看到猪脑后禁不住呕吐,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一滩绿幽幽的胆汁。一定是刚才不小心把药丸连同胆汁一起吐了出来,大大影响了药效。
杜易想下楼再去找刘畅要颗药丸,却又觉得刘畅这会儿在网上泡漂亮妹妹,要是他看到自己突然下楼,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去偷窥他上网聊天的?

算了,自己与刘畅非亲非故,到柳溪镇来,能住在他家里,还吃了他的药丸,已经够领情了,何必再去麻烦他呢?还是闭上眼睛数羊吧,争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进入梦乡。

杜易在床上扭来扭去,怎么睡都觉得不舒服,想换个姿势。可换来换去,他还是睡不着,总觉得床单上像是长了细细密密的倒刺,挠得他心里痒痒的。他总在渴望着一样东西,大概就是刘畅的药丸吧?失去了药丸,他恐怕永远再没有办法入睡。

这药丸到底是什么?这药丸会影响健康吗?杜易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想好好睡上一觉,哪怕那药丸是裹着糖衣、抹上胭脂的砒霜,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想吞下一粒。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蛊惑,慢慢站了起来,赤红着双眼,拉开了卧室的房门,走下了楼……
楼下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刘畅在QQ里用语音在聊天吧?杜易暗笑了一声,他不想让刘畅突然间看到他,以为他是来偷听的,于是准备弄出点声响,让刘畅知道他下楼了。可就在这时,他听到刘畅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话。虽然刘畅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却正好可以让站在二楼楼梯口的杜易听得清清楚楚。
“杜易已经睡了,你尽管说吧,不用担心的。”

杜易心里一惊,刘畅是在向什么人提起自己的名字?杜易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成为别人的话题,他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刘畅一定有事在瞒着自己!杜易有种身陷淤泥的感觉,身不由己、任人摆布。他开始心发慌了。

这时,一个清晰的女声传了过来:“可是,我还是很怕!我觉得这样对杜易很不公平!”这个女声听上去太清楚了,不像是在QQ里语音聊天,而是在与刘畅面对面地说话。而且这个声音很熟悉,杜易一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
刘畅又发话了:“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没有的事!”女声有点发飙。
“那我交代你的事做好了吗?”刘畅又问。
“做好了。我把尸体背到了罗家老宅后的树林里。等到天黑后杜易吃了药,你就可以去背回家里来了。”女人的声音压低了一点。
听到这里,杜易心里又是一震。尸体?谁的尸体?难道又有人死了?死的人是谁?

楼下又飘来一句话,立刻解开了杜易心中的疑惑。那个女人小声说道:“幸好王黎的工人很懒,想山上走,没走多远就卸下了那具尸体,甚至坑都没挖,就藏在了树林里的一座墓碑后。所以我也没费多大的劲,”

原来说的是龙老头的尸体。他们把龙老头的尸体背回来干什么?难道龙老头是刘畅杀的?联想到每具死了的尸体,都被取走了某件器官,莫非都是刘畅干的?这次刘畅又要把龙老头的尸体弄回来,他是不是又要在龙老头的身体里取走什么器官?可是真要取器官,刘畅在老宅后的树林里就可以取,又何必取回家里来呢?
杜易心中太多的疑问,他越想越糊涂。这时,楼下的刘畅,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才让杜易吓了一跳,心中掀起一阵巨浪。

“杨梅,这事关系到父亲的心愿,你千万不要把事情搞砸了。还有,怎么处理杜易,是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他已经连续服用了我做的药丸,已经快要离不开了。他再吃几次,就会完全被我控制,成为新的实验品!”

——楼下的女人是杨梅!是柳溪镇医院里那个漂亮的女护士?杜易开始惊恐,刘畅说的实验品指的是什么?杜易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实验品,他只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楼下的杨梅还想争辩什么,但立刻被刘畅喝住了。刘畅很粗暴地说:“你回医院宿舍吧,这里的情况全在我的掌握中。你也不用常过来,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杨梅应了一声,接着楼下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杨梅轻盈的脚步声,从屋里传到了屋外。她走了。
杜易连忙转过身,蹑手蹑脚回到了卧室里,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听到刘畅上楼的脚步声,连忙用被子遮住了脸,努力发出鼾声。
他听到房门的门把手被扭开,又听到刘畅的脚步声移到了床边。杜易紧闭眼睛,呼吸匀称,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看上去却一动不动,恍若沉睡。
刘畅发出一声冷笑,慢慢退出卧室,下了楼。
03
“我不能坐以待毙!”杜易暗暗对自己说。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站到了窗边。推开窗,只是二楼,没有铁栅栏。楼下是一片沙土,跳下去应该没什么危险。

杜易站到了窗台上,作了一口深呼吸,只犹豫了片刻,就纵身一跃。他听到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着地的时候,他顺势作了个前滚翻。站起来的时候,浑身没有地方觉得疼痛。
嗯,很好!
杜易定了定神,然后快步离开了刘畅的牙医诊所。
刘畅太可怕了!对于杜易来说,刘畅就是个神秘的谜。
在偷听到刘畅与杨梅的对话后,虽然不知道刘畅究竟有个什么样的计划,但杜易却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刘畅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杜易是不敢去找刘畅问个明白的,刘畅所做的事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且还很可怕。杜易可不愿与刘畅争得个鱼死网破。他决定去找杨梅,从杨梅与刘畅的对话里,杜易听得出来,杨梅有些惦记着他,所以处处为他辩护。杨梅就住在医院宿舍里,杜易想找杨梅问个清楚,尽管杨梅曾经独自一人将龙老头被硫酸腐蚀过的尸体,被到了老宅后的树林里,但杜易对杨梅并不畏惧,她毕竟只是个看上去很柔弱的女孩子。

要找到医院的宿舍并不难,只要随便问一下镇上的人就行了。可是镇上的居民一看到杜易,就像看到瘟神一样避之惟恐不及。胆子大一点的居民,还会在躲进家门前,先“呸”上一口。

不知不觉,杜易走到了一扇门前。门没关,翕开一条缝。杜易朝左右望了望,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靠近罗家老宅的镇口。他还嗅到空气中有股淡然的腥臊之气。杜易这才恍然醒悟,他已经走到了装神弄鬼的东婆婆家门口。

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事,杜易有点害怕东婆婆,他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从屋里飘了出来:“年轻人,来了就来了,还跑什么?”
东婆婆的屋里很幽暗,一盏昏黄的灯后,是一片黑暗,隐隐浮现出东婆婆那树皮一般,满是沟壑的脸。
“年轻人,是不是心里有事,睡不着觉?”东婆婆的声音很干瘪,却又充满蛊惑。
杜易心中砰然一动。是的,我是睡不着觉,可是他怎么知道?
“年轻人,我说对了吧?”东婆婆又问。
杜易忙不迭地点头。他有些手足无措地问:“东婆婆,我这段时间遇到了很多诡异的事,难道是我真的遇到了邪灵?”
东婆婆不置可否地望了一眼杜易,然后说:“不可说,不可说。我只送你一个字,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
“什么字?”

“——走!赶快离开这里,能走多远都多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东婆婆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的语气极重,一说完,她就退了一步,,昏黄的灯突然熄灭,她整张苍老的脸,隐没消失在孤清的黑暗之中。
杜易还想问个究竟,连忙身体前倾一点,却骇然发现东婆婆不见了,她根本就没在屋里。像一滴蒸发的水珠,凭空消失了。
东婆婆去哪里了?难道她被邪灵捉走了?又或者她本身就是邪灵?

杜易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此刻发生的事,却不由得让他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他慌张地在屋里墙壁上搜索,终于找到了电灯开关。“啪”的一声,他按下了开关,屋里昏黄的灯***点燃。这时,杜易才哑然失笑。

东婆婆原来坐着的地方,身后,还有一扇小门。因为当时东婆婆坐在那里挡住了视线,所以杜易没有看到。东婆婆一定是趁着灯熄灭的一刹那,杜易的视网膜还没适应黑暗,她就退过身去,溜进了小门。说不定现在她还在门里的房间中。
杜易走到小门,探头望了一眼,又失望了。门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另一扇门。此刻那一扇门也打开了,门外是空旷的街道。
原来这是东婆婆家的后门。东婆婆在说完了那些话后,从后门离开了房间。
东婆婆家小门里的那间屋,墙是用石头与木头垒成的,有一些缝隙。屋外的日光从缝隙里插了进来,变成一道道光束,无数灰尘在光束里肆意飞舞,如起舞的精灵。
忽然间,这些光束在一瞬间黯淡,接着又恢复明亮。
——是有人正从屋外经过!
是谁?外面的人是正好经过这里,还是一直躲在外面偷听?
杜易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东婆婆的家,绕着屋飞奔了一圈。当他来到屋子另一头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消失在对面的一幢房后。
是杨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不费工夫!
杜易向杨梅跑了过去,杨梅也发现了杜易,她想跑,却又怎么跑得过杜易?
杜易狠狠一把捉住了杨梅的手腕,问道:“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跑?”
杨梅惊恐而又凄楚地望了一眼杜易,吞吞吐吐地答道:“我该去上班了,再不去就要迟到。我没看到你就跑,我看到你为什么要跑啊?”
杜易冷笑一声,说:“你看到我不觉得奇怪吗?现在我应该在刘畅家的二楼上睡觉啊。我不是吃了他的那颗药丸吗?”
这话一说完,杨梅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易陡然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冷冷说道:“我也不瞒你了,你和刘畅在楼下说的话,我全听到了。我也知道你把龙老头的尸体背到了老宅后的树林里。现在你告诉我,你和刘畅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梅勾下头,望着石板路上的小石子,睫毛颤动着。良久,她才抬起头来,说:“好吧,我告诉你。刘畅,是我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

第九章 死人会复活吗?
01
杜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刘畅是你的哥哥?为什么他姓刘,而你姓杨?你们的爸爸又是谁?”

“我们家里,生的小孩都是跟母亲姓的。所以我姓杨,我哥哥姓刘。我们的爸爸……这事你就不要问了,你快离开这里吧!你再不走,我都没办法救你了!你赶快走,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杨梅几乎急得快哭出声来了。
“你怎么也要我走?怎么和东婆婆的话说得一模一样?”杜易问道。
“我们当然说得一样,因为东婆婆说的那些话,都是我让她这么对你说的。我只是想让你赶快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东婆婆要听你的话?”
“因为……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我的亲生母亲!”杨梅的泪水顺腮而下。
“啊?”杜易觉得脑子里一团糨糊,他已经弄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你放开手,你把我弄痛了!”杨梅呻吟了起来。杜易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捉住杨梅的手腕,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一道红色的印记。他连忙松开手,说了声对不起。
“你快走吧,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刘畅,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王黎!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每件事!”杨梅挣脱之后就想转身离开。
“不要走!你还没给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易大声叫道。
“时间来不及了,我必须要走了!”杨梅转过身去,就要想走。杜易上前一步,***捉住了杨梅的手。
就在这时,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杨梅,你在这里吗?”是有人在叩东婆婆家的门。听声音,杜易分辨出来了,是王黎!

王黎怎么知道会到东婆婆家去找杨梅?难道他知道东婆婆是杨梅的家?杜易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杨梅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王黎的话也不能相信吗?那王黎关于苏叶的话,全是假的吗?杜易忽然觉得胸口里像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受不了,喉咙的气管也像突然变得狭窄了,他感到无法呼吸。

这时,杨梅又小声说道:“今天白天你不要再露面了,我哥一定发现了你的失踪。晚上他要在屋里做一件秘密的事,你晚上来找我吧,我会在医院的。到时候,我会说出一切的。但是,你要答应我,知道了秘密后,你就立刻离开柳溪镇。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不属于这里!”
说完之后,她往外踏出了一步,高声叫道:“王哥,我在这里的!”
杨梅大步向王黎走去,杜易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躲藏在石壁的阴影中。他默默看着杨梅与王黎一起向镇里走去。他们应该是去刘畅的牙医馆吧?

虽然杨梅只有寥寥几句,但杜易听得已经很明白了。刘畅与王黎,都不像他以前所想象的那样,一个是单纯的牙医,另一个是求财的包工头。或许他们早就认识,只是在杜易面前装作互不认识。他们联手做了个套子让杜易来钻,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选中他,杜易却一点摸不着头脑。
杨梅已经说了,杜易的逃脱,可能已经被刘畅知道了。他不能再在镇里出现,他必须要躲起来,等到了晚上再去柳溪镇医院找杨梅。
躲到哪里去?镇上人生地不熟,那些愚昧的居民还很反感杜易,认为他是邪灵的附属。这是个陌生而又诡异的地方,他能躲到哪里去?

杜易忽然脑中一亮——对了,有个地方可以躲起来的。那里阴暗潮湿,终日不见天日。而更关键的是,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他躲到了那里。最危险的地方,永远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杜易缩着颈子,立起衬衣的领子,遮住了脸,快步从东婆婆的房子经过,然后穿出了镇尾,向罗家大宅的废墟走去。他来到废墟,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王黎与杨梅去刘畅的牙医馆了,镇上的居民都以为这里是个邪恶之地,从来不敢靠近。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呆在废墟里,连个遮拦都没有,肯定是容易被发现的。但是,躲到了地底,就没人会发现了。此刻,杜易正望着老宅地基上遮着坑口的石板。那是一块很长的石板,却很薄。

石板是王黎盖上的,他肯定怕其他人知道地基下的秘密,所以是一个人搬来石板盖上的。既然王黎都可以一个人把石板盖上,那杜易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把石板揭开呢?杜易来到石板边,蹲***来,抠住石板的边缘,一声暴喝,石板应声而起。杜易跌坐在地上,哑然而笑。这哪是一块石板?只是一块被涂抹了颜色的塑料泡沫而已。

这王黎真够胆大的,居然就用了一块塑料泡沫来遮住坑口。不过转念一想,要真是石头,大概王黎一个人也搬不动。再说镇上的居民反正都不敢到废墟来,放上一块塑料泡沫伪装一下,也不是一件危险的事。

杜易跳下了坑底,立刻就嗅到一股腐烂潮湿的气味。这已经是他***下到坑底,但情况已经与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次太过于仓促,只呆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且一直处于惶恐的状态中。这一次下来,只怕要呆上一下午了。

杜易将泡沫拉了回来,遮住了坑底,只露了一条缝,让日光可以倾泻下来。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让坑底不再是一片黑暗;另一方面,杜易还可以由此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他才可以去医院找杨梅问个究竟。
坑底的骸骨已经被清理完毕了,但在地上还有些扭动着的蛆虫。真不知道这白森森的肥胖软体无脊椎动物,哪来这么强的生命力。
坑底,有几处坟茔。坟茔边已经生出了草。仔细看了一下,杜易这才看出,这下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地基,而是大宅的地下室。

为什么罗老先生会把坟茔建在地下室里?这真是个奇怪到疯狂的想法。杜易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到现在,他还没看过父亲的照片,更连父亲的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
蓦的,杜易想起杨梅说过的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甚至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事!”
这是在暗示什么?难道是在说,其实并没有罗鼎然这个人?一切都是个幻象,所有的一切,都是刘畅设下的局?
杜易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震惊了。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是怎么被扯进这个圈套里来的?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教师,教一门枯燥无聊的课程。自己不是很敬业,也不是很不敬业,庸庸碌碌混日子而已。为什么会选中他?

杜易枯坐在地下室冰冷的地板上,忽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地叫。是的,他饿了,他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尽管很饿,他却一点没有胃口。一想起早晨看到龙老头的脑浆,还有昨天夜里陈医生胸口上的血洞,他就禁不住一阵阵恶心。
可是,晚上还要与杨梅见面。或许还会遇到刘畅。遇到刘畅可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会有一场恶战,肚子里空空落落的,那怎么行?
必须得吃点什么东西!否则晚上会有危险的!
一地废墟之下的地下室里,又能有什么吃的啊?
地下室里,除了几处坟茔,还有一张长桌子。桌子上摆着破破烂烂的空瓶子,全是棕色的遮光瓶,还有酒精灯、铁架台、试管、毛刷,活脱脱一副实验室的架势。
——但是,这些东西都不能吃!
杜易垂下了头,看到了地上那些正在扭动着的,白森森的,没有脊柱的软体动物——蛆虫。
他,慢慢伸出了手……
蛆虫有很多很多,够他吃了。
02
天黑了,废墟的地面上,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然后一条黑影从地下陡然冒出。

这个人是杜易,他打了个恶心的饱嗝后,望了一眼天上的星星,不远处的林梢传来几声乌鸦的哀鸣,这让他禁不住浑身一个哆嗦。他定了定神,然后抖擞起精神,大步流星地向柳溪镇里走去。
镇里没有路灯,街上也没有人。凭借星光的指引,杜易顺利来到了柳溪镇医院外。

医院里蛮热闹,灯火通明,住院部正在做大扫除。在住院部灯光的引路下,杜易径直走进了外墙爬满爬山虎的黑楼。黑楼里的镇流器还是吱吱乱叫着,听着这声音,总是会让人感觉心里发慌。
杜易做了一口深呼吸,来到了护士值班室外。
出乎他的意料,杨梅并没在里面。值班室里,只有一个肥胖的中年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