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叶林,那细长的眉毛、笔挺的鼻梁、嘴角上翘的薄唇,还有那耳朵坠上的一颗痣!这不是叶林是谁?竟然敢和我玩花样?骗我到什么山谷说能到另一个世界,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回来,现在假装不认识我,以为我就信了?我可没那么好骗!哼,什么另一个世界,和原来那个世界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世间连两片相同的叶子都没有,哪有什么两个相同的世界!
对了,我有证物。我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信,“啪”地一声拍在叶林面前,当着大家的面说:“你们看好了,这信,就是叶林写的!你们来看看这是不是他的字?”
叶林煞有介事地拿起信,拆开,取出信纸,装模作样地看起来,他的同学也凑过脑袋去跟着看起来。看到一半,叶林却把信捂在了怀里,对同学们摆摆手说:“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凑热闹了。”同学们有点依依不舍,刚刚那个满脸痘痘的家伙死皮赖脸地说:“看看嘛,还没看完呢。”叶林却站起来,拉住我,把我带到了教研室外面。
我得意地说:“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还玩呢。想玩就别假惺惺地让我给你自己带什么信啊,真是的,百密一疏。”
叶林却一脸严肃,问我:“你看过这封信吗?”
我不以为然地说:“没看,这不是给你自己写的吗,我看什么呀,我看了那不是偷窥?我像这种人吗我?”
“好了好了,别耍嘴皮子了。你真没看过这信?”他打断我。
我点点头。
他说:“这封信,明明是写给你的呀。”
我惊愕:“写给我的?可是,这明明是你写了,让我交给…”
他不顾我的疑虑,说:“是的,没错,我看了,确实是我的字,可是,我压根就没写过这样的一封信啊。”
我们两个人面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脸上找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最后,我们同时有了答案。
“这真的是另一个世界。你,是这个世界的叶林。你不认识我。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我。”我喃喃自语,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是的。这确实是我会做的事。我也信了。那你就好好看看那个世界的叶林给你写的这封信吧。”他把信郑重地重新交还给我。那个手势,和我进入晶体前简直一模一样。
重生,在另一个世界(3)
我站在半明半暗的走廊里,颤抖着双手展开了那封一直在我身上的信。
是呀,我怎么就没想过要偷看一下?我真是个老实孩子。
叶林站在我面前,注视着我。我看看他的眼睛,里面的光很复杂,以我现在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分析他现在在想些什么。我便把目光放到信纸上。
“叶林,如果她真的把这封信完封不动交给了你,那你就把信还给她吧。这其实是我写给她的信。不过我相信,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会这么干的。至于我是谁?我就是你。不要怀疑,等她看完信,什么都可以问她。现在,请你确认,身边没有其它杂人,特别是教研室的那小子,你知道我在说谁。
月,你现在拿着我给你的信了吧,现在我最想对你说的是,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但请你相信我,我是你真正的朋友,这个不会变。听我慢慢说吧。
其实当时我带你到那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进入晶体,帮我完成梦想。虽然我口口声声说我要去,但我知道,最后去的肯定是你。我等你,已经等了好几年。因为,只有你,才能启动晶体,让时空逆转。在没发现你的这几年,我一直在寻找那个能启动晶体的波段,我研制了一个小仪器,它可以探测得到我想要的那种波段。
我每天揣着这个小探测器,在城市各处游荡,就是为了寻找它。可是,我始终一无所获。当我就要失去信心的那天晚上,月色很好,我不知不觉来到了操场,那晚月光真的很美,我望着夜空,想,也许我想要的波段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这时候,探测器居然亮起了微弱的信号!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它坏了。在这个熟悉的校园,我已经把每一个角落都搜索遍了,根本不可能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继续往前走,信号却越来越强烈。我握着它,一抬头,看见了坐在操场边上的你。我简直不能相信。但我把探测器偷偷藏好,向你走去。
我坐在你的身边,和你说话,你一直看着天空,我趁你不注意,把探测器掏出来看了一眼,信号已经稳定。当时我非常激动,原来我一直寻找的东西它是个活人啊!我根本想不到会是这样。于是我又想会不会是你身上带的什么物体?但后来经过我不断观察测试,发觉我想要的波段就是你。
月,只有你,进入了那些晶体之中,才能激发它们逆转时空。当时我是多么的兴奋,迫不及待想把你塞进去证实我这个举世无双的发现!但我并不着急,在与你交往的过程中,我慢慢发现,你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留恋。我相信,你会不知不觉中与我默契地配合。
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你生气了吗?呵呵,那也没用啦,你已经站在另一个时空。那里,没有我。有个叶林,但他并不是这一个我。你告诉他,我对不起你,也就是他对不起你,他必须对你在那个世界的所有日子负责任!好吃好喝好住招呼着!呵呵。月,你经常对我说,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需要你,你没有存在的价值,可是你不知道,你身上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在原来的世界,你感到累,因为你植根那里,有丰富的根系,你有维持它们的责任。但在这里,你可以卸下一切,你完全独立,完全自由,可以说,你获得了重生。
月,我真的把一切都赌上了,因为现在我已经消失了。让我的消失,成为你别样的体验吧。不,是原来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我只拜托你做一件事,把你的体验牢牢记住,当然,现在的我并不知道这些体验的记忆在时空恢复以后还会不会存在,这一步,我没有算出来。也许,那个世界的叶林可以帮助你,也可以帮助我。
祝你旅途愉快。
你永远的朋友,叶林”
第 2 卷
刹那间,相遇(1)
我拿着信的手变得无力,强烈颤抖起来,最终,信纸像落叶一样向地面飘散。
叶林,你竟然如此自私,你利用了我,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样一个未知世界!
我的心在颤抖,每一条血管都在颤抖,直至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面前的另一个叶林见我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急忙把地上的信捡起来匆匆阅读,把刚刚没看完部分从头到尾看个明白。末了,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想开口安慰,但作为叶林的他,随时都有可能被当作替死鬼接受暴风骤雨般的泄愤。
我推开叶林,从他身边跑走,长长的走廊,阴影交错,我一脚明亮一脚阴暗,就像穿越了无数时空。
我的心情,无所适从,无处安放。
我知道,不能全怪叶林,我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要离开那个世界到这里来的吗?为什么真的来了,我却如此失魂落魄!我也是个好龙的叶公吗?
我的泪水失去控制,奔涌而出,可我顾不上它们,只知道奔跑。
跑出一号楼,跑过林荫校道,我的双腿把我带到了四号楼,学校里最高的建筑物,我没有一点迟疑就闯了进去。电梯前有好些人在等待,可我没有丝毫停顿,径直从旁边的楼梯冲了上去。
我以为我不会累,可是脚步还是逐渐慢了下来,到十五楼的时候,我几乎要瘫软在地。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然后就那样躺倒在地。
我的眼睛里,满满是蓝得令人心碎的天空。风,从我身边经过,抚摸着我释尽气力的每个细胞。
这里,在那个世界,是我最钟爱的地方。我常常一个人,带着CD随身听,来到这里,迎风凭栏,任凭音乐翅膀把我领到九霄云外、仙山琼阁。凡人俗世,在我眼皮底下,是这般渺小,我再也不用为凡尘俗事困扰,只用尽情享受这飞翔的惬意。
这被风吹得干干净净、被太阳晒得温情脉脉的天台,是我一个人的世外桃源。
现在我躺在这里,闭上眼睛,我能感觉到阳光和风,正一点点地往我的身体里渗透力量。
“喂,你没事吧?”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把我惊得弹跳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面前蹲了一个人,他的身后正是耀眼的太阳,我看着他,可是耀眼的阳光让一切模糊不清,我只看到飞扬的头发和雪白的衣角。
我赶紧站起来,他同时也站了起来。太阳闪到一边,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
他比我高一个头,我只能让目光从他的胸口向上攀沿。
白衬衫,开了两个扣子的衣领,轮廓分明的脸,紧抿的嘴唇,笔挺的鼻梁。再往上,我的眼睛感觉到一阵耀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纯黑与纯白,仿佛颠倒了黑夜与白月,夜是雪白的,月是漆黑的。那瞳的黑色光彩溢满整个空间。那里面像有一个深邃无限的宇宙,让我刹那间迷失。
他站在我的前面,那黑色月亮直视我,我的心房一下子渗入太多光,快要承受不住。而我的视线仿佛被那黑月强大引力所俘虏,竟不能自拔。
“看来你没事了。呵呵。”他轻轻一笑,那笑靥竟然似曾相识,让我一阵心颤。
“好吧,这里就暂时借你用用。”他一低头,把不远处地面上的书拾起,一转身,衣角飞扬,身影消失在天台铁门后面。
我就像从梦中醒来一般恍如隔世。
他,是谁?为何我对他一见如故,而且在刹那间就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种感觉,曾经在我八岁那年,对一个大哥哥若隐若现地有过,后来有一次,我表妹和我一起去找他玩,他就把我撇在一边,和表妹兴高采烈地玩游戏机去了。
现在对这个陌生人的这种感觉,比当年强烈千百倍!可是,这样受人嫌弃的我,怎么配有这样的感觉。在我的世界,不是千万次地证实过,我是多余吗?有这种感觉,我只能是自寻烦恼自取其辱!我的眼泪又一次失去控制。
刹那间,相遇(2)
我站在天台的栏杆旁边,让温柔的风和温暖的阳光抚摸我的眼泪。
穿越时空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我,怎么还是这样的可悲?不不,我不能这样悲苦下去。
我擦干眼泪,望着下面的风景。高大的树木在我眼皮底下裸露着头顶,人们像蚂蚁一样在底下爬行。这个世界就像一台巨大复杂的机器时刻不停地运转着,所有人,都不过是它上面一枚微不足道的小零件。而现在的我,不属于现在的它。没有我的它,一切依旧。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游离在世界之外,但是,我不是上帝。
我要吃饭要喝水,我变不出来,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去找那个叫做叶林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叶林站在原地等我。他知道,我除了他,别无选择。
“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他说完领着我往学校外面走去。
这个夏日的傍晚,我和新认识的老朋友叶林,走进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经常去的小餐馆——守候吧。
还是那个女老板,染红的头发像抹朝阳映在头上,凝脂般雪白的肌肤,额头光洁,眸子生辉,一脸柔和的笑。我喜欢这里,也许主要因为有她。
“要点什么呢?”她的笑容没有变,让我感到很舒服。
“和以前一样。”我不假思索随口答道。
“对不起,我不大清楚,告诉我好吗?”她依然笑着。
我稍有愕然,马上释然。叶林轻轻搡了我一把。
“两份叉烧米粉,两杯苹果汁。”叶林说,把我领到靠窗的座位上。
“不错,不愧是老朋友,叉烧米粉,苹果汁,靠窗的座位,和以前一样。”我笑了。
“我想,我俩共同点应该很多。那个世界里和这个世界里,都是。”他也笑,温柔得像天台上的风。
“你这么容易就相信了突然出现的我?”我注视着他那张眉目清淡的脸。
“其实是相信我自己,从那封给自己的信,我就深信不疑。连字迹都一样呢!”他还是一脸自信。
“你怎么不问问那个世界的你是怎样的?”
“不用问,肯定和我一样优秀。”
“我很欣赏你,真的。”
“那你爱我吗?”他这句直白的话差点让我呛到口水。
我顿了顿,说:“我想,我爱的人,不一定如你一样优秀,完美无暇,但是我会在他的眼睛里迷失,做他的世界里虔诚的信教徒。”说到这,我的脸不由自主烫起来。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已经遇上了,而且…是在这里?”他的一下子变得严肃。
这时,苹果汁上来了。我躲避着叶林的目光,低下眼睛,看着那杯苹果汁。
黑色的桌子上,玻璃杯里青绿的液体冒着泡泡,小而透明,从杯底拼命蹿上来,来到目的地却只有一个命运——破碎。
“月,你老实说,是不是?”叶林却没有放过我,把我的苹果汁拿开。我的目光只好跳到窗户外面。
窗外,向四面八方延伸的柏油路,像以前千百个日子一样,川流不息。人,车,忙碌的世界。我从叶林手里夺过杯子,缓缓让那甘凉的感觉从嘴唇一直漫延到全身。
“这很危险。”叶林的表情很阴郁。
我低着头,不言不语。我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事情,都是情不自禁。而且,这是我第一次的一见钟情。
“嘿,叶林,吃饭呢?”一个声音把我们从僵持中解脱出来。我抬头一看,与来人正好四目相接,刹那间两脸愕然。完了,我又陷入那黑色月亮的吸引力中不可自拔。
刹那间,相遇(3)
聪明绝顶的叶林从我的神态马上判断出我与面前这个人认识。
“嘿,来,坐吧。”叶林不动声色地拉出一张椅子,招呼他坐下。
“是你呀。”他这句话明显是冲我说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点头。
“你们认识?”叶林顺理成章地问道。
我正在惶恐,他已经抢先答道:“噢,今天在教室里她帮了我点小忙,算是见过面了。”他这个谎说得自然而圆满,并且顺势大大方方地问我:“今天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我因为羞涩,低垂着视线,结结巴巴地答道:“我叫…叫…”
“她叫月,是我的女朋友。”叶林一语惊人,令我膛目结舌,却无从解释。
他笑了,那笑就像灿烂星光,一张脸生动又明亮,“你小子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也不跟我说一声,呵呵,女朋友挺漂亮的嘛。”他擂了叶林一拳,似乎跟叶林很熟悉。叶林只笑笑,没作答。
我倒是一个劲地脸红心跳,他竟然说我漂亮,啊,这是真的吗?也许是为了给叶林面子吧…可是,该死的叶林为什么要说我是他女朋友?还要告诉他!我顿时对叶林充满愤恨。
他在叶林旁边坐下来,冲老板娘说:“再来一碗叉烧米粉!”
我微微吃了一惊,他居然也喜欢这个。
“你不知道,以前啊,我和叶林经常来这里吃叉烧米粉,真没想到,两天没见,他就和别的美女来这里了。”他望着我,用轻松的语调笑着说。我却局促不安,只还以傻笑。
叶林开腔道:“一见钟情、两情两悦嘛,这有什么快的。”
我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叶林一眼,可他只当作没看见。
很快,服务员把三碗叉烧米粉端上来,他对我说:“怎么,你也好这一口?”我笑着点点头。他用胳膊肘儿撞撞叶林说:“这还是我介绍给叶林的呢!”
三个人各自对付着面前的一碗米粉,叶林和他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我紧张得根本没有胃口。我就是这样的没用,一紧张就会失常,记得有一次家庭聚会,大家去唱卡拉OK,表妹一曲末了,掌声雷动。姑姑带头鼓噪让我也“一展歌喉”,我极力推却,爸爸妈妈却毫不体恤地把我推到众人面前,我只能接过表妹手上仍有余热的话筒,想张口唱,可是紧张的嘴唇竟然紧崩得无法张开,我努力打开嘴巴,吐出支离破碎的字句,却根本跟不上节拍。我听见众人之中不知谁在压着声音窃笑,便更加紧张得牙齿打架。一首歌,像一辈子那么长。终于结束之后,我像丢掉耻辱一样丢掉话筒,匿入人群,脸一直红到耳朵根。静默了一会儿,姑姑才带头鼓起掌来,一边说:“大家鼓励鼓励嘛!”我狠狠地低下头,让泪水悄悄淌满脸庞。
叶林和他很快就把一碗米粉消灭干净,可是我还有一大半。他们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碗,我尴尬地低下头。
这时候,叶林说:“要是不想吃就算了,别勉强自己,我们走吧。”他的声音难得地温柔。我抬起脸,用探询的目光望着他,他的眼睛里充满温情。
“哎,真受不了你们两个,我这个灯泡当得真不是时候!”他在一边揶揄道。
我不敢看他,站了起来,他们也站了起来,我们朝店外走去。
出了守候吧,他对我们说:“你们先走吧,我到那边办点事。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我既失落又尴尬,盯着叶林,要他给个答复。叶林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刚刚都忘记介绍了,这是我的小师弟,叫夜。”
我这才有了正当理由望着他的脸,他浓烈的剑眉和深邃的眼睛,让我迷醉得心痛。我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算是打招呼了。
“好了,你们玩吧,我走了。”他冲我们摆摆手,飞扬的白衬衫融入到渐渐深重的夜色里面。
刹那间,相遇(4)
我怒气冲冲地质问叶林:“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什么意思?”
叶林却轻轻笑了:“别发那么大火嘛。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我说过要照顾你的。”
我不依不饶道:“为了我好!说得好听!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林敛了笑,说:“如果你喜欢上的人是夜,我劝你算了。我是为了你好,别说我没帮过你。”
我哼了一声,说:“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别在这给我阴阳怪气。”
叶林往前走路,不理我,把我抛在后面。我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说:“你给我说清楚啊!你什么意思!”
他终于停下脚步,大声说道:“你别忘了你是从哪来的!我是谁?他又是谁?你在这里做的一切根本都是毫无意义!既然毫无意义,不如干脆别做!”
我不服气,说:“什么叫毫无意义?那你说,什么有意义?”
他却加快了脚步,像要甩掉什么似的抛下零碎的字句:“我本来以为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曾经以为的世界,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你击得粉碎!…我算什么?我不过是即将要消失的一个梦!我能有什么意义?我又什么能力去照顾谁?帮助谁?我不过是一个虚幻!”
我一路捡拾着叶林的思想碎片,突然明白,我的出现,对于他,对于这个世界,都不公平。
我站在原地,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叶林,他清瘦的身影此时显得那么凄怆。
夜色,已经笼罩大地,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之中。这是不能选择的事情。纵使有一轮散发清辉的月亮,对于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这个世界,有什么错呢?竟然是注定要湮灭的命运。而宣布这个无情命运的人,正是我。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有没有考虑过叶林的感受呢?我压根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出现对他来说会是一个噩耗。是啊,他还在为我考虑,可我,根本没有为他考虑过哪怕一丁点。
我赶紧跑上前去追赶叶林,在他身边默默地说了句:“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但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他却已经恢复平静,夜色中一张脸表情很淡,眼睛里面凝着月色,轻薄的嘴唇挑动了光影,说道:“走吧,我得给你找个能睡觉的地方。”
我一听才想起,确实还有这等大事没做。跟紧了叶林,向前走去。
叶林给我联系了几个女同学,可是都没有多余床铺,夜越来越深,我站在校道上就像一片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的落叶。叶林把手机塞进裤袋,对我说:“没办法了,看来你只能和我住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还能介意什么?莫非要我真像那落叶一样躺在路边露宿风餐?
我跟在叶林后面,在一盏盏橘黄的路灯下走过,我看到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原来那个世界并无二样。可是,这却是一场始终会醒的梦。
叶林在学校里面的家属区租了一间小房子,四面墙壁,一面是床,三面是书和仪器。这不到十平米的单间,叶林得想法再摆下一张床。还好是夏天,叶林找出一张席子,把地上的杂物拾掇一下,往空地上一铺,就是一张床。
“你睡床上,我睡地上。”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我说。
这小小的空间里,我要和叶林相对而眠,让我一阵不安,即使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这么亲密的接触,一时也难以适应。毕竟,他是男孩。但我别无选择。
更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是,我什么衣物也没带,在这炎炎夏日,总不能不洗澡吧,洗了澡,总不能不换衣服吧。而我口袋里面,只有坐车时售票员找回来的五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