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在门外同样大声地回应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想请谢天意教授去谈一谈。”
他们要找的竟然是谢天意,而不是我,这让我备感意外。我便有点放心地向夜走去。
这时候,楼梯响起呼啦啦的脚步声,叶林冲了下来,一把将我拉到他的身后。
“谢教授不在!”夜略作思索,一口回绝。
“那请你转告他,我们今晚在农户家等他。李妍知道在哪里。”来人喊完这句话,就再无声息了。
夜从猫眼往外看,掉过头对我们说:“他走了。”
王子杰攥着拳头冲动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抓住他!”
叶林拦住了他:“等谢老师回来再说,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五个人,只好从门口撤回大厅,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待。
终于,外面响起了汽车的声音,谢天意和陈振述回来了。他们一进门,就发现了我们脸上不同寻常的神色。
“谢老师,刚刚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来了,说想见你,要和你谈。”夜站起来冷静地说。
“噢?”谢天意停下脚步,习惯性地皱起眉头。
“我们早应该刚刚就把他抓住的!”王子杰在导师面前老话重提。
“那倒不必。”谢天意的手往下按压了一下,他的想法和叶林一样。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陈振述转脸问身边的谢天意。
“我想,倒是可以去会一会他们。”谢天意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
“太危险了!不行!”夜情急之中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有点痛,但心里很暖。
“你和月,还有月的表妹留在这里,我和陈振述、叶林、王子杰一起去。”谢天意对夜说。
“不行啊,妍不带路的话,我们不知道在哪。”叶林忧心忡忡地瞟了一眼表妹。
“我去,我不怕。”表妹却坚定地望着谢天意说。
“那好吧,再带上李妍。”谢天意转过身,抬脚就要上楼梯。
“表妹去我也要去!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我站起来喊住了谢天意。
“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叶林赶紧安抚我。
“不行,总之表妹去我也要去!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的身边了!”我不依不饶,第一次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坚持自己的想法。
谢天意停住的脚步又往上迈去,留下一句话:“好吧,那我们一起去。”
我很满意,可是看得出来,夜和叶林都不高兴。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可我不能再让表妹从我手上被坏人带走。我是姐姐,我理所当然要保护她。这一次,我不能再无条件地听从别人的安排,我要尽力争取自己的权力。以前,在大人们要求我唱歌跳舞时,我是那么想说一个“不”,可是我不敢。这一次和以前不同,以前大不了就是不顾脸面任人耻笑而已,这一次,我要保护我最喜欢的表妹。
叶林和夜见我一脸坚决,便不再说什么。
陈振述见状对我们说:“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人这么多。”
王子杰摩拳擦掌:“谁敢动月和妍一根头发,看我怎么收拾他!”可是我对小个头的他一点都不敢指望。
叶林却笑了,说:“是啊,子杰可是学过武术的,我们就靠子杰啦!”
王子杰有点得意地翘起嘴角。也许人不可貌相,不敢指望的王子杰真的能保护我们。我的心放下一点。
“大家去准备准备吧。”陈振述拍拍叶林的肩膀,向楼上走去。
我们便挨个上了楼。

天意弄人(4)

夜色,悄无声息地渗透了时空。我们一行七人,坐上面包车,出发了。
表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给谢天意指路。
车头灯扫视在黄泥路上,探亮出一小块地面。这小小光圈之外,是浩瀚无边的苍茫夜色。我们能看清的,永远只是眼前这一小片。
农户家就在宽阔的农田边上,红砖砌成的小平房,与夜色浑然一体,只有屋里透出的光,在夜空中勾勒出一个大致轮廓。两头牛拴在旁边的树杆上,冲我们牟牟地叫。
两个人从那平房里迎了出来。
背着光,他们就是两条黑影,我们根本看不清他们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是这两个“坏人”终于站在了我们眼前。
略粗的那黑影走上前来向谢天意伸出了手:“谢教授,好久不见。”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年纪大的。
我们对着光,面目和表情在对方眼里一览无余。这让我们有点不舒服。
谢天意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打量着来人,没有接他的手,问道:“请问你是谁?”
我觉得来人在夜色中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我是夏庭坚。这个是我的学生,于志明。”
夏庭坚?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或者见过,是在网上还是杂志上?不记得了。谢天意和他的学生们都一脸迷惑。但谢天意很快敛了困惑,沉稳地说道:“夏教授,你好。”
我仿佛看到夏庭坚笑了。他没有否定谢天意对他的称谓。看来他真的是个教授。
“我本来想请谢教授单独小叙的,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夏庭坚说。
“我们在哪里说话?”谢天意却没有接他的话。
我看到两个咬着手指头的孩子从门边探出头来,又被一双大人的手拉了回去。
“到屋后吧。”夏庭坚领我们向屋后走去。
夜和叶林一左一右地紧贴着我和表妹,夜站在我这边,叶林站在表妹那边。王子杰走在我们前面,陈振述走在我们后面。
屋后是一片空旷的打谷地,一些谷子平铺在地面上,沐在皎洁月色之中。一把耙静静靠在墙上。我们终于站在了公平的光源底下,月光在每个人脸上泛着清辉,勾勒出五官的线条。
我们双方就这样站着对峙。
谢天意先声夺人:“夏教授,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夏庭坚的表情在月色造就的光影下令人捉摸不定:“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认识你?”
谢天意呵呵爽朗一笑,说:“认识我的人多了,每个我都要问一问,那就太累。”
夏庭坚随即也呵呵笑了,说:“可是我和你是老相识了。二十年前,我们还是同门师兄弟呢!”
夏庭坚的话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们各自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天意沉默了一会儿,镇静地说:“你恐怕认错人了吧。”
夏庭坚话中有点得意的轻飘,说:“你我较了近二十年的劲,认错谁,我也不会认错你啊,谢天意。”
谢天意的名字被对方这样叫出来之后,他再次沉默了。我看到他的嘴角凝了一点很深的阴影。
“当年,你留在了导师身边,而我去了南方,我们虽然分隔两地,可是没有一刻我们不在关注对方的消息。我们在寻找同样的东西,你很幸运,离她很近,可是,你的妇人之仁又害了你,明明知道你的学生叶林已经找到了她,还指望着叶林会把她交给你,只可惜,你那急于求成的学生,靠着一知半解,就贸然启动了偲淂的力量,我眼睁睁地看着就要到手的东西就这样消失,只能跟来陪着这些孩子一起玩。没想到,天意弄人,在这个世界,还是你我二人的对决。谢天意,这个世界里,你不会还和当时当地一样天真吧?”夏庭坚冷笑起来。

天意弄人(5)

夏天的夜晚,空旷的田野,凉风嗖嗖,直来直往。我们无一不被夏庭志的一番话震住了。
夏庭坚却没有就此放过我们,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在这时间的裂缝里,谢天意,你的研究进行得怎么样?是不是也一直苦于找不到那个波段?这个世界里没有我的督促,你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谢天意终于开口:“夏教授,我还是那句话,你认错人了。你所认识的谢天意,并不是站在你面前这一个谢天意。很抱歉,我无法体会你这种小人得志的心情。我只想知道,你找我来,到底要谈些什么。如果你想把我当成你的臆想敌来泄愤,那抱歉,我就不奉陪了。”
气氛在谢天意这番话之后徒然紧张起来。我仿佛已经听到夏庭坚气急败坏的咆哮。
可是夏庭坚没有,他手里仿佛握着什么大牌,一直不急不躁志得意满。
“谢教授,也许你认为蓝月的到来是你这一辈子研究的转折点,你以为你能借此登峰造极,可是我要告诉你,你错了。你那愚蠢的学生叶林,已经把你的前途毁灭,蓝月,就是他给你发的一个信号,什么信号?”夏庭坚用停顿给大家埋下一个悬念,“死亡信号。”他给出了答案,惊世骇俗。
“看来夏教授也不过和我的学生一个水平。”谢天意却轻松地笑了。
“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口说无凭。我们只需要等着,答案自然会出现。只不过,到那一刻,估计你会死不瞑目。毕生心血付诸东流远比生命始终来得可怕。”夏庭坚继续说,“可是我,却带着蓝月回到了那个世界,带着她向你宣布胜利!”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真的吗?回去之后,我就要落入夏庭坚的手里,沦为他的利用工具?
王子杰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叶林却拉住了他。
谢天意淡若自如地说:“说完了吗?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夏庭坚没有阻挡,只道了一声:“晚安!”这声晚安在我听来那么触耳惊心,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几个人,保持着队形,上了车。一路无语。
有什么可问的呢?夏庭坚和谢天意,早就不宣而战。这一场战争,到底谁能胜利,全看谁更智慧、谁更能洞悉时空的秘密。问谁?谁会有答案?只能无语对苍天吧!
我们回到小白楼,再也没有交谈一句,默默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个一个的房间,仅仅一墙之隔,就成了不可触摸的不同世界。
我和表妹在同一个房间里,我们属于同一个世界。
“你觉得谁说的是对的?”表妹坐在床上,看着我问。她的眼睛那么天真无邪,仿佛这是与己无关的别人的事。当然,这确实是别人的事,我们两个,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只是,夜,他…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对于我来说,叶林的理论早就先入为主了。谢天意的理论只是凭空给了我无来由的希望罢了。
“我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况来分析,谢天意的设想根本没有实践过,而叶林,还有夏庭坚的想法却实践了,并且事实说明是正确的。”表妹分析得有理有据,语气是不痛不庠的。
“是啊…事实胜于雄辩…”谢天意给我的那丝希望像火遇了水,瞬间熄灭。
“那你和夜怎么办呢?”表妹像想到了什么,不无担忧地问我。
“天意弄人。只能把握此时此刻吧。”我轻轻摇头。

三个人的空间,很窄(1)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大家都闭门不出。谢天意把自己关在二楼的实验室里。叶林和陈振述、王子杰也在实验室里不知忙些什么。夜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我总是起得很晚,起来的时候看到夜和表妹在一楼聊天,我刚下去,夜就起身上了楼。
我想,夏庭坚的话肯定对夜造成了冲击吧,那就让他一个人先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我相信他能想通的,毕竟,他告诉过我,意义只存在于此时此刻,而且,他也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也许在这个世界消失的时候,就是他说的永远的尽头,可是,意义只存在于此时此刻。
夜不在场的时候,表妹迫不及待不无羡慕地跟我夸夜是多么温柔体贴多么聪明善良,我只是一笑而过。表妹却紧接着一脸艳羡地说这么好的男生真是难得,还会厨艺,简直完美。我的神经跳了一下:“什么厨艺?”
表妹心无旁骛高兴地说:“我早上说没吃饱,他还给我煎鸡蛋呢,好棒,煎得好好吃!”
我的心一阵收缩,突然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当年,那个大哥哥把我抛到一边,自顾自和表妹玩游戏机。但我努力说服自己:不会的,夜不是那样的人。
表妹察觉到我的神色变化,小心问道:“表姐,你吃醋啦?”
我努力做出一个笑容,说道:“胡说,怎么会呢!”可是我的笑容那么勉强,嘴角再用力也翘不起来。毕竟,我以为夜只会为我一个人下厨。也许,表妹实在太有魅力了吧。没错,从小到大,种种事实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可是,难道,这一次…
表妹无邪烂漫地笑道:“我就知道表姐不会那么小气的,从小表姐就什么都让着我…”她的这句话却让我心里兀自咯噔了一下。
是的,我也知道,这几天我都没怎么和夜好好说过话了,他这几天都和表妹呆在一起。本来我是想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但现在看来,不管他想没想通,我都应该找他谈谈了。给他独处的时间,也应该够了吧?
当机立断,我上楼去敲夜的房门,片刻,门开了。
夜看到是我,有一种我没来得及领悟的神色迅速掠过他的双眼。随即,他让开身,放我进去。
“你在干什么呢?”我随意地问他,扫视他的房间。
“没干什么,看看书。”他随口答道,语气淡淡。他的床上确实放着几本书,我瞄一眼,都是物理方面的。
“好奇怪啊,大家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整天见不到一个人。”我提高了声调。
“都在忙自己的事吧。”他依然淡淡地说。
“夜…我…”我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嘿,你们在这呀,我一个人好无聊,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表妹走进来,无忧无虑得令人羡慕。
“好啊,我们出去走走吧!”夜突然显得那么愉快。他迎向了表妹,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房间。我的心往下一沉,但表妹很快回头招呼我道:“表姐走啊!”我只好迈动变得有点沉重的腿跟了上去。
夜说我们不能走太远,只能在附近转转,表妹脸上做出有点夸张的沮丧的表情说:“犯人也有放风的时候的嘛,我们连犯人都不如!”
“你哪是犯人哪,你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贵客!”夜笑着对她说。那笑,很久都没有朝我开放了。
“什么贵客嘛,在这里受到非人的待遇!哪有这样对待贵客的呀!”表妹冲夜撒娇,神态动作理直气壮地娇纵。
“谁敢对我们妍进行非人的待遇啊?是吃了豹子胆了?不怕被…老虎吃掉啊?”夜一脸久久不见的轻松。我以为他的心情是沉重的,没想到他还能如此恣意地开玩笑。我心里又一沉。
“哈!你居然敢说我是老虎!”表妹迅速领会了夜的玩笑,立即佯怒,叉着小腰气冲冲地冲夜皱眉头。
“没有没有,我没有说你是母…”夜挤眉弄眼还没说完,就被表妹追着要打,他们一路小跑一路嬉笑。
我根本插不进话,站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头皮阵阵发麻。我的心沉得快要落到地面了。
“我…我不舒服,先回去了…”我声如蚊鸣,也不管他们听没听见,扭头就进了小白楼。

三个人的空间,很窄(2)

我回到房间,站在窗户旁边,掀开浅蓝色的窗帘,朝下望去。
夜和表妹还站在下面说话,对我的离开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无动于衷。他们热切的交谈,就像一见如故。我的心忍不住一阵疼痛,赶紧用手把窗帘紧紧拉上。我不能看,不能看,我怕我的泪水会止不住流下来。
难道表妹和夜说说话聊聊天我也要吃醋吗?不,不,我的心眼没那么小。他们只是一起说话,没有什么。如果我胡思乱想,那就是我自寻烦恼,庸人自扰,小人之心…我脑袋乱哄哄的,像有千万只苍蝇在飞,我手忙脚乱要扑灭它们,却顾此失彼。
不想看却又忍不住想去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不能自制地走到窗边,轻轻拨开窗帘,从缝隙看下去,可是刚刚他们站立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我一阵心慌,把窗帘拉得更开,四处环顾,可是哪里都没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去哪里了?
我急急下了楼,二楼没有,一楼也没有,他们像从这里消失了一般。
他们去了哪?在干些什么?我的脑袋里那千万只苍蝇肆无忌惮地嗡嗡乱飞乱撞,让我头晕目眩。他们是故意避开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的吗?没错,我承认表妹比我漂亮比我优秀,只要是男生就没有不为她倾倒的,可是,难道,夜,连你也这样义无反顾地要丢开我走向她了吗?不,不,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难道你说的都是假的?你说过我是你独一无二的月!你说我们就像天空上的夜和月,月会一直站在夜心窝的那个位置!难道,这都是骗我的吗?不不,不可能!
我抱住自己的脑袋,想制止自己不可抗拒、来势汹汹的思潮,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直想把脑袋撞出个窟窿,把它们倾倒出来。
从小到大,父母、亲人、朋友,对我和表妹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再一次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片断,像一群复活的幽灵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对我群起而攻之!
没错!我是比不上表妹!夜认识我的时候还不认识表妹,也许,他现在认识了她,发现她比我好这么多,他开始后悔了吧!如果,如果夜先认识的是表妹而不是我,那是不是他喜欢上的人就会是表妹?如果,如果夜同时认识我和表妹,那是不是他就会选择表妹而不是我?我之所以能和他在一起,完全是一种巧合和错误?
啊——啊——我被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得忍不住叫喊起来。我用被子堵住自己的嘴巴,用被子捂住绝望的号啕恸哭,泪水像山洪暴发一样把我的头颅冲击得钻心疼痛。臆想这个时候还没有放过我,它们变本加厉继续在我脑海中组织着画面,把我没有看到的变成我能看到的:夜和表妹站在草丛中,牵着手,两个人脸上的甜蜜相映成辉,然后夜把曾经给予我的吻给了她…
我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想用这头皮上的疼痛去减轻心里无穷尽的疼痛。
我的喉咙沙哑了,气管阵阵疼痛,我拼命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把心脏狠狠抽动,仿佛要把它吐出来才能平息我这移山倒海的臆想和绝望。
“表姐,表姐,你怎么了?”表妹终于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瘫软在床,眼神涣散。
我的眼睛余光看见夜就站在门口,可是他始终没有进来问我一句。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摇头,我只把被子捂在了脸上,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狼狈,也不想看到夜冷漠的离开。
“你先回去吧,我看着表姐就行。”表妹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到我耳朵里,像把锋利的刀子刺向我的心口,噗哧,血流一地。

三个人的空间,很窄(3)

吃晚饭的时候,叶林发现了我红肿的眼睛,诧异地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把脸朝向饭碗,不说话。
“噢,表姐她好像得了沙眼,叫她别揉眼睛,她老是揉。”表妹编得跟真的似的,眼神清澈。
“沙眼啊,呆会我看看药箱里有没有眼药水。”叶林果然败在这这无敌眼神之下,信以为真了。
吃过饭,叶林领着我到一楼的小房间去找眼药水,我眼睛的余光瞥见表妹和夜两个人又走到屋子外面去了。我的心一阵刺痛,泪水不由自主落下来。
“看来你病得不轻啊,还好,有眼药水,氯霉素、利福平…哪个好啊?算了,你都拿去吧。”叶林把几支眼药水一古脑全放到我手上。
我接过无辜的眼药水,抬着沉重的腿,往楼上挪去。夜和表妹还没有回来。
我何必自寻烦恼呢?真是庸人自扰。都是自己臆想的,没谱的事。我在心里怒斥自己。
躺在床上,我脑袋里却又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他们在外面做什么,说什么?我的手拿起眼药水,往眼睛里猛点,冰凉的药水把我整个世界都浸泡起来。如果这样能治好我的“病”,也未尝不可。
时间,在猜疑的时候变成冗长又阴险。它就像一条长长的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从脚尖一寸寸往上爬,一圈又一圈,用冰冷的身体缠住我,勒紧我,让我胸闷恶心,脑袋快要被憋爆。
镇静,镇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不要让自己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走出来,从这可怕的深渊走出来!谁都没有陷害你,是你陷害了你自己,谁都救不了你,只有你能拯救你自己!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并且一次次作深呼吸。
毒蛇好像松了一些,我的呼吸没那么困难了。
好,就这样,放松,放松…
我感觉到冰凉的蛇身一圈圈地离开了我。
“表姐,你在干嘛?”这时候表妹走了进来。
我睁开眼睛,看见她,她身边没有夜,我身上的毒蛇终于逃之夭夭了。
“没干嘛。你刚刚干什么去了?”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噢,别什么,和夜在外面看了看星星,这里的星星好亮呢,城里可没有这么亮的星星。”她若无其事地说。
看星星?我心里一紧,想起在华山的那晚,我和夜也看到了空前明亮的星星。
“月表姐…”表妹叫我,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心里腾起一阵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