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是我家最重要的人。"王曦晨对凌珊说。
"呵呵,你心里不平衡了?"凌珊怀孕之后脾气变得有点怪,但看得出来她很注意压制自己。
"怎么会呢!"王曦晨赶紧笑着说。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认识王曦晨的人跟他们打招呼都说:"又陪老婆散步哪!模范丈夫啊!"
王曦晨一开始还有点别扭,听多了也应对自如,不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大腹便便的凌珊倒是不时问他些怪问题,她问:"快做爸爸了,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王曦晨不假思索张嘴就说。
凌珊却不满意,莫名其妙地说句:"让你们这些男人也怀次孩子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王曦晨小心地问。
凌珊不语,往前走一段,又问:"你恨我吗?"
王曦晨皱了皱眉头,不说话。
"我知道,但你放心,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好像想笑,又好像要哭。
"瞎说什么呢。"王曦晨小声嘟哝道。他不想和她谈这些话题,怕万一她情绪激动有个什么闪失。
凌珊的肚子现在像个倒扣的锅,这让她晚上睡觉很不踏实,翻来覆去,一会儿仰卧,一会儿侧卧,但好像怎么睡都不舒服,有时候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看到王曦晨睡得打起鼾来,就烦躁地踹他一脚,他醒了,喃喃问道:"要喝水是吗?"她最近习惯半夜喝水。
看他半梦半醒还惦记着自己,她的心又软下来,说:"我的屁股麻了,你给我按摩一下。"
他闭着眼睛伸手就去摸索,摸到她屁股,上上下下揉搓一番,然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不动,他又睡过去了。她看到他可以酣睡,不满的情绪滋生了,又把他摇醒,说:"我要喝水。"他没有拒绝,睡眼惺忪地起来给她倒水,递给她之后再次倒头大睡。
她喝完水躺在床上,一时还睡不着,便胡思乱想一番,想着想着眼睛竟然湿润起来,凉凉的水珠子滑落下来,她要伸手去擦掉,又不甘,扯了他的手,用他的手背去抹。他依然鼾声均匀,她捏着他的手渐渐松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腹中胎儿的动静越来越大,凌珊听从王曦晨妈妈的建议,辞职在家候产,王曦晨给家里请了个保姆,减轻爸妈的负担。
十一月份,凌珊的预产期快要到来,她准备好各种东西,好几套内衣裤,很多卫生纸和卫生巾,宝宝洗澡用的盆、毛巾、浴液…还有宝宝吃的奶粉,以防万一刚出生时自己奶水不够,另外还有宝宝的小衣服、尿不湿、婴儿车、床、玩具等等一大堆。准备好这些,她就等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阵痛了。
她时刻注意自己下身有没有流水或者流血,终于在一天中午肚子痛之后羊水破了,她马上指挥保姆把她收拾好的行李袋提上,然后和王曦晨爸妈一起打的去医院。当时,王曦晨还没有下班。上了出租车之后,她让保姆给王曦晨打电话,叫他下班直接去医院。
接到电话的王曦晨哪里还等得到下班,当即就赶到医院去了。
王曦晨到医院后,看到爸妈和保姆都在产房外面等着,他妈妈见他来了,便安排他爸爸和保姆先回去,让保姆煮好饭带过来。
他和妈妈在外面候了三个小时,凌珊却还没有出来,到他上班时间了,妈妈让他先去上班,说有时候没那么快的,但他却坚持要等。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凌珊终于出来了,她和一团粉儿似的宝宝躺在平车上由护士推出来,医生对他们说:"母子平安。"
他妈妈喜不自胜,连声对医生道谢,然后和护士一起推着凌珊和宝宝进了产休室。
一进产休室,他妈妈就抱起宝宝边看边乐,凌珊脸色苍白,伸出手说:"让我抱抱。"一开始妈妈专注于宝宝没听见,凌珊就又叫了两声,还挣扎着要起来,王曦晨一见赶紧扯了扯妈妈,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把宝宝递过去。凌珊一接过孩子,脸上的表情全都舒展开了,那么满足和幸福,王曦晨站在一边,看着她们,心中百感交集。他真当爸爸了?他真当爸爸了,这个粉嘟嘟的小家伙以后张嘴就会喊他爸爸!他顿时觉得心里沉沉的。
"快看,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妈妈凑在小家伙跟前,瞟了一眼王曦晨说。
凌珊听了这话,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搂住孩子的手也更紧了。
妈妈却伸手去搂孩子,用体恤的语气对她说:"你赶紧躺下休息吧!"
她却不愿意松手,似乎一松手孩子就会不见似的,妈妈却不管不顾要接过孩子,两人正僵持着,护士走过来说:"把孩子放到小床上!"
凌珊用央求的神色问护士:"放我身边行吗?"
"不行。"护士马上否定了。
妈妈便趁势抱过了孩子,依依不舍地放到一边的小床上,然后趴在边上不住地看,嘴巴啧啧不停:"真漂亮!长得真好!跟曦晨一样,脑袋大,聪明!"
凌珊躺在床上伸长了视线,眼巴巴地望着小床里的孩子。
王曦晨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你想吃什么?中午的鸡汤都放凉了,我给你现买吧!"
她这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淡淡地说:"你把鸡汤热热好了。"
"好的。"王曦晨立即拿起保温盅去问护士有没有微波炉。这保温盅自从中午保姆送过来,他就一直拎在手上。
这医院条件不错,产休室分三个档次,一种是三个产妇住一起的,三十块钱一天,另一种是两个产妇住一起的,六十块钱一天,最好的一种是一房一厅,单个产妇住,里面有冰箱、微波炉、电视机、空调和煤气灶,和居家过日子一样,三百六一天。当时医生问王曦晨妈妈要哪种,妈妈毫不犹豫选了第一种,三个产妇住一起的。
王曦晨到公用微波炉热了鸡汤之后,听别的产妇家属谈到三百六的产房,回去后便跟妈妈和凌珊说了,说早知有这么好的不如住那种。他妈妈当即表情淡淡地说干吗浪费那个钱,当年她生孩子还十来个人一个室呢。王曦晨不知好歹地说:"咱现在又不是没钱。"
妈妈听后当即不高兴了,说:"刚挣俩钱就头脑发热找不着北啦?以后养孩子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王曦晨不说话了,有点不服气,他怎么说也是月入过万的事务所合伙人,区区千把块钱还出不起吗?他还要反驳,却听到凌珊说:"妈妈说得对,曦晨你就别闹了。"
王曦晨更来气了,心想这真是好心没好报,还不是想让你休养得舒服点?算了,什么都不说了。
凌珊端着保温盅,垂着眼,一口口把鸡汤喝下去。
8
"我于12月1日下午产下一7斤男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心,特此报喜!凌珊。"蓝亦涵和林家炜的手机同时收到这条短信时,他们正在吃早餐。两人看完短信,相视而笑,这笑,有点无奈,也有点自我解嘲。
吃完早餐,林家炜像往常一样拎着包去上班,但今天他在门边穿鞋时多磨蹭了一会儿,望了蓝亦涵两眼,好像有话要说,但最终只说出一句:"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吧。"她好像和平日没什么不同,手脚麻利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进了卧室。
他便开门出去了。
砰的一声门响之后,她把书打开,眼睛像往常一样在密密麻麻的字眼上扫描,扫了几通,却没有一个字进入脑袋里,她又放声读起来:"细胞凋亡是多细胞生物在发育过程中,一种由基因控制的主动的细胞生理性自杀行为…与PCD有关的基因,负责PCD控制:ced-3、ced-4和ced-9…"念完,她放下书,试着回忆刚刚从她嘴里滑过的只言片语,竟然一无所获。
她推开专业书,拿起英语题做起来,可是那一个个英语单词,看起来好像都懂,连成一句话却搞不清它指的是什么,她重新审题,还是如此。她把英语题丢到一边,拿来政治背诵,可依然没有效果。她干脆把书全部推开,望着桌子发起呆来。
凌珊生了个儿子,凌珊生了个儿子!这句话清晰无比地从她混乱的脑袋里响起来。她不可抑制地感到心急火燎,想抓住些什么,又想粉碎些什么,可是她两手空空如也,一气之下只能把桌上的书胡乱一扫,让它们纷纷落地。
她倏地站起来,捏紧拳头,几股阴狠的激流在身体上下乱窜,她抬脚把脚边一本书踢翻了,愤懑地想还考个屁啊!但当她的视线触到踢开的书上面那红彤彤的下划线时,身子立即被电击一般震了一下,那赤红,是林家炜带她到北京让导师划的题啊!她已经做了这么多,已经走了这么远!怎么能放弃!林家炜为她做了这么多,这一年来,还每个月按时给她妈妈寄钱,那个累积之后变得沉重的数目,她不考上又怎么可能还清!
她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住,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
她只能继续往前走,不可能回头了。
她狠狠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头把地上的书一本本捡回来。刚刚的恣意宣泄,现在还得亲手收拾。
中午,林家炜回来带她出去吃饭,说城南边开了一家新的粤菜餐厅,据说做得很地道。
她知道林家炜的心意,马上换好衣服跟他一起出门。
车子跑了大半个钟头,才来到那家粤菜餐厅,餐厅有个有趣的名字,叫"粤来越喜欢来",装修得很小资,吊灯都有圆桶形的琉璃灯罩,桌椅都是木制的,餐厅四角还摆着发财树。
可能是新开张的缘故,服务员特别热情,脸上的笑特别真诚,把林家炜和蓝亦涵领到窗边一张桌子坐下,把菜单递过去,问他们要什么。
林家炜让蓝亦涵点,她便看看菜单,要了两菜一汤。
两人不咸不淡地拉扯了几句,菜上来之后,话题便转移到菜上。吃到一半时,林家炜说:"涵涵…"
"对了,罗玲玲昨天给我发短信说她快到预产期了!"蓝亦涵却打断他。
"噢。"他明显愣了一下。
"舒琼也快要去英国了,决定先嫁过去再找工作了,呵呵!"她继续说。
"她的个性应该不会满足于当一个家庭主妇的,呵呵。"他点点头。
两人一时无语,吃了几口菜,他又想说话,她却抢先问道:"春节你去加拿大吗?"
他一愣,想了想,说:"还没定呢,那时候你不是刚考完试嘛,我想在这边陪陪你…"
"不用,没事的,我一个人就行。你都很久没见爸妈了,还是去吧!"她却笑着说。
"如果回去,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其实坐飞机…"
"那怎么行!我要在这等成绩啊!你自己回去吧!"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再言语了。
她像弥补什么一样赶紧说:"下次吧!"
他什么都没说。
吃完饭,他把她送回家,便回了公司。
一月份的考期终于到了,经过几天的煎熬,蓝亦涵终于如释重负般走出考场。
林家炜什么也没有问,带她到外面好好吃了一顿,然后又带她到海底世界玩了一通,给她拍了很多照片。
临近春节,他问她能不能跟他去加拿大两天,两天就行,她却马上拒绝了,说她连自己家都不回,就是为了等成绩!他便不再问,自己一个人坐飞机去了加拿大。
等他回来时,她望着他一脸喜不自胜,嗔怪他:"怎么去了这么多天!"
他看着她的神色,还以为她是想他了,心中暗暗惊喜,可她马上又说:"我知道成绩第一个就想告诉你!可是只能在QQ上跟你说,真没劲!"
"现在也不迟嘛!恭喜你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灰暗一片。
她马上兴致勃勃地说:"咱们要不要去一趟北京?去谢谢导师,顺便再问问复试的内容!"
"好的。"
9
王家现在完全沉浸在三世同堂的幸福当中,满屋子都是小宝宝的东西,奶瓶、玩具、衣服等等丢得到处都是,王曦晨妈妈一边收拾一边嘟哝,声声嘟哝里都包含着甜蜜。王曦晨的爸爸则变成了一个老顽童,笑容满面,手脚也显得轻便灵活许多,老喜欢抱着孙子在大院里遛啊遛,往老太太老爷爷里扎堆,向众人显摆似的。
王曦晨的爸爸给孙子起了个名字,叫王冠,凌珊说不好,孩子上学会被同学笑的,还是叫王盟吧,王曦晨的爸爸问她王盟是什么意思?她说没什么意思,叫着顺口,他爸爸便坚持要叫王冠,说孩子叫这个名字以后准能出类拔萃。两人为这事争执不下,最后还是由王曦晨妈妈来调解,说小名叫盟盟,大名叫王冠,并暗暗捏了凌珊的手。凌珊只得作罢。
王曦晨的爸爸把孩子抱出去,从来都是说"我们王冠"怎么样怎么样的,根本不提盟盟。
王冠满月的时候,王家在酒楼里摆了酒席,凌珊把李舒琼也请了来。
看到李舒琼真的来了,凌珊非常惊喜,拉住李舒琼就一顿嘘寒问暖,可是李舒琼却冷着脸,对她的话嗯啊了事。她便露出了难过的神色,说:"舒琼,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你还认识'朋友'这两个字啊!"李舒琼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不管怎么样,我很感谢你今天能来。"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李舒琼。
"没错,我是来看你们笑话的!看看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生的狗东西!"李舒琼字字如刀。
她却丝毫不介意,起身去把王冠抱了来,让李舒琼看。
李舒琼本来还想骂什么的,一看到王冠那张天使一样纯洁的脸,就什么都骂不出来了,还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孩子的脸,然后急忙收了手,看了凌珊一眼,提前告辞了。
凌珊没有挽留,一直目送李舒琼弹性十足的身体离开。
王曦晨在满月酒席上被亲戚朋友吹拍灌酒,满脸通红,晕晕乎乎,回家后还搂住凌珊直喊:"我的好老婆!"
酒醒过后,他完全不记得当晚的事情,仍然对她客客气气,对孩子也仍有莫名的排斥感,当她或妈妈让他代抱孩子时,他总像抱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春天很快过去了,夏天到来,王冠一天天长大,到8个月的时候,会说话了,第一个会的词是"妈妈",全家兴奋不已,王曦晨的妈妈教他喊"奶奶",王曦晨的爸爸教他喊"爷爷",等王冠能顺溜地喊"爷爷奶奶",又会说"饭饭"、"尿尿"时,都还不会喊"爸爸"。王曦晨妈妈没少指着儿子教孙子说"爸爸",可孙子始终瞪着王曦晨不开口。
王冠不喊王曦晨"爸爸",王曦晨对他更是亲热不起来。直到那天,因为夏天高温,王冠长痱子,王曦晨的妈妈给他洗完澡之后把他放到沙发上,让王曦晨给他扑松花粉,王曦晨一开始让妈妈扑,可妈妈说要洗衣服,让他代劳一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王曦晨抱起王冠的时候,王冠的眼睛瞪得溜圆,对他有种警惕又有种漠视,让他心生不悦,他马上把王冠翻过身,只见王冠背上红红一片,长满了痱子,他把松花粉倒上去,用手抹开,王冠的皮肤嫩嫩的,刚洗完澡热热的,他手下便温柔了许多,把松花粉抹匀,突然王冠咯咯笑起来,小身子不断扭动,他便愣了,随即反应过来可能是摸到王冠的痒处,便换了地方继续抹,不料王冠笑得更厉害,扭得更欢,他只得不抹了,把王冠抱起来,看到一张笑得憨憨的毫无戒备的脸,他便也笑了。
"爸爸。"王冠突然奶声奶气地说,吐字清晰。
他惊呆了。
"爸爸!"王冠把肉乎乎的小手放到他脸上。
他很快从脸上一直热乎到了心上,一把抱紧王冠,情不自禁地叫了声:"乖儿子!"
"咯咯咯咯…"王冠又欢笑起来。
这个时候,他终于感到了做父亲的幸福和分量。
这天之后,王曦晨对王冠、凌珊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关爱,下班后经常会给王冠带回来新的玩具,并跟凌珊说如果工作太累就别干了,他养她。王冠对他的变化反应热烈,凌珊却始终淡淡地笑笑。
他说出他养她这句话时,心里无端跳了一下。他想起他曾经对另一个人说过,那时候他力不能及,所以辜负了那个人,而现在他有能力了,那个人却不在身边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没有?而他,已经为人夫为人父,当初他也认为一张薄纸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看着王冠天真烂漫的笑容,他身上满满都是责任。他知道自己已经抽不出身了,他永远都是王冠的爸爸,永不改变。
第八章
"现在我能给你的,是你自己的选择!"他是让她去选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痛减轻了一点,眼前却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火车,轰隆隆一路向北。
九月,入学的时节,蓝亦涵早把行李准备好,只等车票上那个日子到来。
自从六月份接到录取通知书后,林家炜就不断要求她和他一起飞一趟加拿大,说他妈妈很想见她,可是她都婉言谢绝了,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她约他一起回她家,看她的爸妈。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她妈妈竟以为林家炜是王曦晨,还说:"这是曦晨吧?"他这才知道,她从来没带王曦晨回过家,他没否认也没点破,而她却向妈妈澄清道:"这是林家炜。"
她妈妈顿时就愣了,幸好很快就对他笑了:"家炜,坐,坐。"
坐下来之后,她把考上研究生的事对妈妈说了,没有交代复杂的前因,妈妈一开始很惊讶,但听她说得滴水不漏,似乎有利无弊,只轻轻责怪她不早点说,就欣然接受了。
在家里住了一周,她和他是分床睡的,她妈妈比较保守,第一晚就给他们安排好不同的房间。好在家里有间客房,才没让他睡沙发或者住旅馆。
从家里回来,他又试探性地问她去不去加拿大,她却笑笑说:"非年非节的,没什么理由去啊!"
他便再没问过。
等到她上火车的前一天,他请了假在家,把她收拾好的行李再检查一遍,又给了她两千块钱在路上用,交代她在路上要注意安全之类。
"知道啦,又不是小孩子。"她笑道。
"涵涵…"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有很多内容。
她主动挨过去吻了他。
"涵涵,谢谢你。"他轻轻推开她,说。
"说什么呢,应该是我谢谢你啊。"她笑着说。
按照他们的约定,她考上了研,他们的婚姻就要终止。
"你实现了我的梦,虽然只有不到两年,但我还是很快乐。"他说。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温暖的怀里,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也可以去北京找我嘛。"
他紧紧地搂住她,什么都没说。
"你来北京找我吧。"她说。
他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她抬起脸看他,问道:"你来找我吗?"
他不语。
"你说啊!"她晃他。
他便点了点头。
她又把头埋进他怀里,说:"你要是敢不来…"
他用嘴堵住了她的话,狠狠地吻她,好像要把她吞下去一样。
正在两人越来越热烈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只得抽出手去接。
"涵涵,在哪呢?"李舒琼的语气有点急。
"在家。"她觉得此时李舒琼的电话大煞风景。
"我现在过去找你!"李舒琼挂断了电话。
刚放下电话,他的唇又吻了过来,然后把她拦腰从沙发上抱起,朝卧室走去。
就在他们倒在床上时,她突然说:"不行,李舒琼现在要来。"
"没关系。"他继续脱她的衣服。
她便不再制止,配合着他。两个身体纠缠在一起,冒着不知何时会被打断的风险,觉得更加刺激更加兴奋,很快就产生心醉神迷的共鸣。
李舒琼敲响门的时候,他们正躺在床上歇息,一听门响,赶紧穿衣服。
打开门,她看见李舒琼的脸色很不对劲,眼神复杂。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李舒琼走进来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对他们说:"凌珊不见了!"
"什么?"他们异口同声,接着目瞪口呆。
李舒琼看这二人的神色,知道他们还蒙在鼓里,便一一道来:"我今天早上收到凌珊发来的短信,说她带着她最想要的东西走了,让我跟你说句对不起,说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听得一脸惊愕。
"为什么要走?什么最想要的东西?"他首先反应过来。
"我哪知道!我马上打电话过去,可是她已经关机了!"李舒琼说得胸脯剧烈起伏。
"你告诉王曦晨了吗?"她着急地问。
"我马上打电话给王曦晨,王曦晨什么都不知道!他在上班!还问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李舒琼说到这里激动得手舞足蹈。
"是啊,会不会是开玩笑?"他皱着眉头问。
"都不相信我!现在都下午了!中午王曦晨打电话告诉我凌珊没回去!凌珊早上把孩子抱走了!王曦晨刚刚收到快递!离婚协议书!"李舒琼急得语无伦次。
他们终于听明白了,瞠目结舌。
李舒琼看看蓝亦涵,又看看林家炜,最后拉住蓝亦涵的手说:"我现在才想明白,凌珊想要的根本不是王曦晨!她想要的是孩子!她只想要自己的孩子!"
蓝亦涵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舒琼想起什么又说:"王曦晨还没敢告诉他爸妈!怕他爸妈受不了!"
"那…怎么办啊?"蓝亦涵终于说。
"谁知道!凌珊一向说一不二,她不会再回来的了!"
这一夜,蓝亦涵辗转难眠,凌珊,王曦晨,林家炜,这些人挨个在她脑袋里转了一遍。
第二天,林家炜把蓝亦涵送上了火车。
买的是软卧,本来说要买机票,但她坚持要坐火车,说坐火车才像是去上学。
他帮她把行李放好之后,在乘务员的催促下下了车,站在车窗边对她微笑。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王曦晨!
王曦晨已经一年多没给她打过电话了,现在这是?她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接了。
"涵涵!"他在那边一叫,她的心便被触痛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子就随着火车颤了一下,火车开动了。她赶紧对窗户外面的林家炜挥挥手。
火车把林家炜甩到看不见的后方,她才回答王曦晨:"有什么事?"
"我和凌珊离婚了。"他的声音好像苍老了很多。
和凌珊离婚,这曾经是她渴望听到的,但现在听到,她只觉得阵阵酸楚,她知道是凌珊带着孩子走了,而不是他主动提出的。
"我知道,凌珊带孩子走了。"她这么毫不留情地戳他的伤口。
"涵涵,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和她离婚的,我让你等我,你还记得吗?"他有点苦巴巴地说。
"可现在是她和你离婚,不是你和她离婚。"她又戳他的伤口,同时自己的心也隐隐作痛。
"反正我们离婚了。涵涵,一切都应该回到原来的样子…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火车上。我去北京上学。"
"涵涵!我求你…我还不敢告诉爸妈凌珊的事,我只说她有急事回娘家了…我爸以前中过风,我怕他受不了…涵涵,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原来是这样,她心里冷冷地笑,却也阵阵刺痛,嘴上说道:"恐怕我无能为力,第一,我不是凌珊,他们要的是凌珊,不是我;第二,我现在在火车上,鞭长莫及;第三,我已经和林家炜结婚了!"
"不--"他像是崩溃了,哀求道,"涵涵,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一直都爱你!不管我和谁结婚,不管你和谁结婚,我都爱你!现在,我只求一切能回到原来的样子!涵涵!我求你--"
爱?她心里疼痛难忍,泪水涌上来,她望着车窗外面飞速向后的风景,天空那么蓝,阳光那么明亮,可是这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天空和阳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车厢里突然一黑,手机里没了王曦晨的声音,响起了嘟嘟的忙音,她拿到眼前一看,手机没了信号。火车进隧道,信号中断了。
窗外那片似乎静止的黑暗让人不知进退,轰轰的声音震耳欲聋。她的大脑也似乎停止了运转,只有很多零散的片断,构不成任何图像。她一时之间有点迷惑,我在哪里?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
火车很快穿出了隧道,光明劈头盖脸砸下来。
丁东!手机响了一声,原来是有了信号,收到一条短信。
她以为是王曦晨,打开一看,却是林家炜发来的:"黑色行李箱夹层里有我给你的礼物,看一下。"
她匆匆打开黑色行李箱,从夹层里摸出一个大信封袋,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竟然是一张离婚协议书!她的心猛地一震!翻开离婚协议书,上面还有张蓝色的纸条!纸条上只写有一句话:"现在我能给你的,是你自己的选择。"
"现在我能给你的,是你自己的选择。"这是什么意思?她立即流下了眼泪,林家炜要和她离婚!而她原以为只要她不提,他就不会提!
泪眼模糊之中,她看到车窗外面的铁轨,再笔直的铁轨,也有分叉,火车朝着设定的路线拐弯。那她呢?她有选择的能力吗?
"现在我能给你的,是你自己的选择。"他是让她去选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痛减轻了一点,眼前却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火车,轰隆隆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