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必如此麻烦,在四合院中多做几个菜便成。”
章氏挑眉:“知道你是懂事的,此事你不用推辞。”
宜悠起身躬腰:“如此,那便多谢夫人。”
巧姐咽下最后一口千层糕,拉起她:“我那有好些首饰,比吴琼阁出的要好看,走,咱们挑挑去。”
章氏揉揉额头:“我且眯一会,你们俩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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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姐的闺房便是正院边上一个小套院,章氏疼女,请人占卜风水后直接在正院抄手游廊处开一拱门,两院就此相连。
这院子宜悠并不是第一次来,可与前几次不同,房中多了许多摆设。
“这对瓷瓶摆在此处,倒是比以前空着要好。”
巧姐摸摸瓶身上的两只耳朵,笑得颇为得意:“这对双耳青花斗彩瓷瓶,是我娘的心爱之物,平常都小心搁在她卧房中。姜家送的那些东西我都看不上,便求着娘换了这些,摆在房内倒是刚刚好。”
宜悠扫了一圈,除却这对瓷瓶,对面还有一只三足小鼎。物件并不多,可摆上后,原本稍显活泼的卧房立刻变得庄重起来。
“都是你布置的?”
“当然,我打小便跟娘学这个。等改天娘放我出去,我也给你去调一下。”
“行,我最不擅长这些,平日穿戴都是紧着省事。”
巧姐颇有所感:“省事好,你不知那些钗鬓华服,看起来倒是美,真穿上能累死人。不过娘也说过,就累那么一会,比前朝女人要裹足的好。”
说着她打开妆奁边一只镂空雕花的箱笼,里面码放着四只小盒子。分别打开,里面便是发钗、耳坠、项链以及手镯。
“这是些散的,用料虽算不上好,但胜在做工精巧,你且先看着。”
而后她又朝外招呼:“翡翠,把我另一只箱笼抬上来。”
“小姐,要大的还是小的。”
“自然是大的那只,快一些。”
翡翠领命退下,不多时两个健壮的老妈妈抬着一只大箱子上来,平稳的放在地上。巧姐三两下将抽屉悉数打开:“这些全是成套的头面,全是从小到大娘给我攒的。”
宜悠简直瞠目结舌,她本以为前世自己那一箱首饰已是足够多。没曾想比起巧姐,她却是小巫见大巫。
“夫人真是持家有方。”
巧姐颇为骄傲:“那是自然,我这些头面虽比不得越京城中圣上的公主,还有王、陈、常等大家族嫡出小姐,但比起其他人,却是丝毫不差。每年过年去云州,除却知州夫人,就数我跟娘吃穿用度出彩,那还是娘让着她。”
宜悠原本是感慨,这下却成了真心拜服。章氏人虽傲,但能活到这般,也足有傲的资本。趁着时常接触,她习得一二也能受用终生。
“不过娘这人千好万好,就一点,不会识男人。你看我爹,再看姜成文,当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娘也是这般,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过,提到穆大哥,你为何会那般抗拒?”
巧姐理所当然的答道:“那是娘找的啊。”
宜悠松一口气,而后又颇觉得可惜:“其实依我看来,穆大哥人却是不错。虽然他带着弟弟,但穆宇却是格外伶俐懂事。”
巧姐将一套套的头面拿出来:“你这般极尽溢美之词,想必对他满意至极?”
满意?宜悠认真的想了想,穆然此人,当真还挑不出什么差错。
“我自幼便与穆大哥相识,自是了解其为人。”
“哦~”巧姐意味深长的笑道:“青梅竹马,五日后便是你及笄之日,过后也该做人家小娘子。不若我去求娘,让她将两桩喜事合在一处?”
“这怎么成,我们是在说你的事。”
“我的事我自己心中有数,如今刚退亲,正是风声紧的时候。虽错不在我,但此时出嫁,难免会被人说性子凉薄,我不急那一时半刻。来你试试,这套翡翠头面水头好,你戴上保准好看。”
宜悠被她摆弄着,心绪却是久久不平。
她与穆然!
先前李氏那些被当做耳旁风的话,如今重新回想在她脑海中。穆然人老实,嫁过去无婆母压制,当真是一良配。见惯了前世油嘴滑舌的俊俏公子哥,如今她却是看得清楚。
憨厚之人不一定都像沈福祥那般懦弱,也有穆然这般有担当的。
“呀,真好看。你今天怎么这么呆,莫不是也被自己美呆了?”
宜悠敛去深思,望向镜中人。头上一支翡翠钗子,顺着刘海下来,小巧白皙的耳垂上一双翡翠坠子。嫩绿的颜色,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水嫩。不止巧姐,她看着也有几分晃神。
再看镜中巧姐,鸡血石的发钗衬得她面色红艳,当即她脱口而出。
“哪有,我是被你美呆了。”
巧姐笑吟吟的与她同坐一条凳:“你这么美,我这么俏,我们俩都被彼此给惊艳住了。”
“噗…”捂住肚子,她笑道:“是,美呆了。”
“那就这套,”见她犹豫,巧姐忙劝道:“我撑不起碧绿,娘也用不着这小姑娘的头面,如今有你却是刚好。再者若不是有你,如今我指不定留在姜家养伤,你要不收,那我着实过意不去。”
宜悠咽下到嘴的回绝:“那我就收着,中秋跟你一块美呆更多人。”
“这就对了嘛,哎,你说女人若是不用出阁该有多好。有些人家是养不起闺女,迫不及待的嫁出去换彩礼。如你我这般,衣食无忧者,送上去给那些老婆子磋磨作甚。”
宜悠靠在她肩上:“人伦纲常便是如此,我也不是尽懂。但我知天下夫妻,感情甚笃者不在少数,且儿女承欢膝下也是另一种欢悦。你且瞧夫人有你,多么幸福。”
“宜悠你说得对,婚姻大事自也不不全是不幸。好与不好,全在选对结亲之人。如此我更是不能草率的应下娘,若是再来一姜成文那般金玉其外者,我却是哭都没地方找去。”
直直的望着巧姐,她发现在天真的外表下,巧姐有着一颗不输章氏的七窍玲珑心。这番言论,更是让她茅塞顿开。


第七十二章
有时候一个人的无心之言,往往会令旁听者茅塞顿开,此刻的宜悠便是如此。
坐在妆奁前,望着镜中两张如花的面庞,她却是想得更深。诚然,前世今生与她接触最多的三位成年男子皆是渣——陈德仁薄幸、沈福海刻薄、沈福祥懦弱。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除却这些人,她周围有守着二叔奶奶过一辈子的二叔公;也有陪着王氏风雨同舟的大伯沈福江;甚至富甲一方终被抄家的常逸之,也是在妻子去世后鳏居多年。
“男人,似乎也不全是坏的啊?”
巧姐蹭蹭她的头发:“刚才不还在教我,怎么这会你倒自己迷糊起来。其实要我说,人无完人。你看我爹,我小时候他也糊涂过一阵,不过现在他却是很好。”
事关家丑,宜悠没有往深里问:“那巧姐,你为何会拒绝穆大哥?”
“因为…宜悠你喜欢他啊!”
宜悠腾一下跳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巧姐掩面:“看你脸红的,面皮这么薄还去做买卖。你过来,我告诉你。”
照她所指方向,宜悠将耳朵竖过去,就感觉她呵气在耳垂上:“我最欣赏那俊俏又文弱的书生。”
“什么?”
“你没听清楚,我可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宜悠坐在旁边绣墩上:“我是疑惑,你为什么会?”
巧姐摊手:“你有没有看到那只笼子,十岁之前,我最喜欢养兔子,尤其是那种雪团般安静的小兔子。后来大了要学德容言功,渐渐也就放下。
其实我对姜成文还算满意,不然娘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现在让我自己挑,我还是会选择那一类。这性子,大概是随了我娘?”
宜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墙上挂着一幅雪景图,正是出自县丞大人之手。难不成如今秃头顶肚的县丞,当年也是位风流书生?
闭眼,她感觉事情有点超出预期。
“夫人却是极有本事。”
巧姐忙点头:“那是自然,你也说说,究竟喜欢什么样的。我自幼跟着娘出去,认识不少人家的公子。”
“我?咱们这会可是在说你。”
巧姐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宜悠来不及躲闪,两人打滚躺在床上。转一个圈后,面对面喘着气安静下来。
“你这人也忒小心,我都不对你有任何隐瞒,到你竟支支吾吾。”
“我。”
巧姐爬起来,双手搁在她腰间:你到底你说不说。说完,她双手轻轻的掐一下。
宜悠却是最怕痒,伸手抓住她的手:“女侠饶命,我说就是。”
也罢,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巧姐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
“这么简单,我还没玩够,难得见你这般变脸,原来跟我一样最怕痒。”
“是啊,跟你一样。其实先前我也跟你一样,最喜欢俊俏的公子,若是会舞文弄墨那自然是最好。”
巧姐雀跃:“我哥就是这样,可惜今年中秋他无法归家。”
“你莫要胡说,睿哥儿本是官宦子弟,如今又入了太学,云州此地怕是无人能配得上她。”
“唔,你又想岔开话题。这是先前,如今呢?难不成你还转了性?”
“岔开话题的可不是我。恩,如今我确实改了想法。这半年事太多,我开始觉得,日后若是嫁人,不求他容貌多好,只要人品周正且能顶立门户就好。”
“这…”巧姐手肘支在她的腹部:“还真是不好找,除去我哥,我认识的那些公子哥,一个个都奉亲娘的话为圣旨。多数人若是断了月钱,没地花天酒地,就得哭天抢地。外面传得倒是很好,可大家一起长大,我最是清楚他们的本来面目。”
宜悠坐起来:“你也别多想,总之就如你所说,我们总不用靠夫婿来养活,此事也算不上迫切。”
“也是~不对!”
宜悠被她一惊一乍吓一跳:“你又怎么了?”
“昨日晚膳时,我听吴妈妈同娘说过,云州来人找过县城里几家官媒。还好有娘压下,所以你们才未碰上。”
“真是多亏夫人,此事我已告知娘,她说定不会应承那边。”
“那就好,你也不用太过忧心,那陈知州怕是也风光不了多久。”
“这是为何?”
巧姐笑出两朵酒窝:“还不是我爹出的昏招,不知为何陈知州还真听了,上书要官家交出这些年兼并的田地,其产出用于朝廷征战北方蛮夷。”
于政事宜悠却是云山雾绕,不过这句话她却出奇的听懂。
“奏折可是已经交上?”
“那是自然,我娘说过:不等陈德仁咬世家豪强一块肉,越京那些人精能先把他剁成肉泥。”
宜悠拍拍脑袋,前世她出事时,陈德仁即将高升回越京。按理说,他一路仕途平顺,不该多此变故。
“他上这种分忧的奏折,圣上不会有所褒奖?”
“分忧?这几年大越风调雨顺,此战国库完全能供得起,他这哪叫分忧。折子一旦上去,指不定会动摇民心。我看啊,她是被新来的监军大人逼得狗急跳墙。”
宜悠将事前后串联,因她前世着急入县衙做妾,家中才会为她与救命恩人穆然定亲。而后因她悔婚,穆然远走天涯,也无廖将军派子侄为云州监军一事,陈德仁春风得意,自不会做这等荒唐事。
重生后看似不起眼的一点改变,却促成了如今后果。她本无意多做报复,如今陈德仁自取灭亡,她也算一吐胸中郁气。
“看你如此高兴,莫非平日与陈大人不睦?”
巧 姐鼓起腮帮子:“那是自然,我爹连续三届吏部考核皆为优等,三年前本应升任知州。你那套翡翠头面,连着这套鸡血石的,均是当时娘为我打造。本以为板上钉钉 的事,圣旨下来却是被别人摘了桃子。非但如此,新任知州上任时多番为难我爹,我娘使出百般手段,今年才有所缓和。”
原来还有这般因果,宜悠想起自己拿牡丹糕同章氏谈判时,她那厌恶又无可奈何的态度,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跟你说太多,日头也高起来,我得去给娘请安用膳。你好久来一次,留下一道陪我可好?”
宜悠倒是想,可四合院中还有若干事在等着她。
“今日有集,又得补货,我得早些回家帮娘干活。”
“那可真是不巧,罢了,那就改天。”
**
自县衙出来时已是辰时,挽着空食盒,她毫无形象的伸个懒腰。再抬头时县衙大门打开,穆然从内徐徐走出。
“宜悠,你来拜会夫人与小姐?”
稍稍加快的心,感觉到他这客套的态度,立刻恢复平常。
“正是如此,穆大哥手中可是官袍与官印,恭喜你走马上任。”
穆然随手打个包袱背在身后,低头就见她还未来的及摘除的翡翠耳坠。耳坠呈圆形,中裹一小圆,象征着圆融如意。他未管其意,只觉那耳坠得意贴住小巧耳垂,当真是艳福不浅。
移开眼,他尽量压住声音中的激动:“多谢。”
见他主动跟上来,横着拉开三尺,她只得找寻合适的话题:“穆大哥此番升官,可是要搬入新府邸。”
“家中只我与穆宇二人,太大的宅子也无用。”
“如此也有道理…”
两人间再次陷入沉默,眼见还剩一半路,她不得不绞尽脑汁。
“穆大哥,我却有一事相询。”
“何事?”
“昨日在云林村,你说沈福海为朝廷叛贼,最严重可诛九族。长生如今虽已脱离沈家族谱,但血浓于水,日后他是可会被诛连?”
穆然沉默,斟酌着言语:“莫说是和离,便是分宗,长生当还算三族之内。若有心之人揭发,此事也不可逆。”
本是无心之言,这下宜悠却是真的担忧起来。她冷眼瞧着,春生不会有太大出息,若到时程氏孤注一掷?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
“这下可如何是好。”
“论理说,云林村沈家族人比你们确是要近一些,此事他们定更为担忧。”
“你说得有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恩,你若实在不放心,那我修书一封给廖兄。此事在他那留个底,往后也好转圜。”
巧姐一番碎碎念,宜悠却是知晓了廖其廷来历。此人乃大越镇国将军之侄,其父跟随廖将军征战,马革裹尸。他自幼被廖将军抚养成人,其关系比之亲子也不差。若此事在他那备案,日后万一出什么岔子,朝廷办案官员也不好咬着追究。
如此她可安枕无忧,可这样一来,她便又欠穆然一个人情。
听到他这么痛快的帮忙,她自是心生愉悦。往常她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邻里来往多贴补些。可如今他已有心仪姑娘,若是那边知晓醋意大发,毁了他中意的姻缘,那岂不是大错特错?
想到这她小声问道:“穆大哥如此我自是放心,可会不会于你有碍?”
“不会。”能帮到她,得她愁眉舒展,他心下正舒坦着。甚至他想着,或许帮多了,宜悠心里也能多一点他。
“你且好生想想,会不会有人不高兴。”
穆然沉吟,而后肯定的说道:“穆宇听了只会高兴。”
宜悠只觉周身冰火两重天,或许穆然并未对那姑娘心生爱慕?可眼角余光一扫,她正看到包袱角露出来的那方帕子。比起昨日的皱巴,此刻它平整的折叠,好生搁置在里面,想来定是他连夜好生整理一番。
“你再多想想,除却穆宇,还有没有别人会心生不愉?近处未有,远处也有可能?”
穆然紧紧包袱:“我知道了!”
宜悠心里一咯噔,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穆然肯相帮,你好生接着便是,为何要亲自捣毁此事。
“几日前你见廖兄那般,可能有所误会。他这人虽有脾气,可心肠却是极好,定不会对此多做为难。”
说完见她面露苦恼和懊悔,他终于忍不住拂过面颊,轻扫那小巧的耳垂:“别想太多,此事我心中有数。”
宜悠只觉被他摸过的地方发烫,低头捂住脸:“那便有劳穆大哥,你已到家,我也该快些回去。”
说完她如背后有狗追着咬般,捂脸朝路劲头走去。
穆然却是低头望着手掌,那上面还残留着温暖且柔软的感觉。
她这是抗拒?还是害羞?想到后者,他心中也涌出一股甜意。姑娘家的心思难猜,他且当这是害羞,最起码想着也能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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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后便是好一阵忙碌,时值中秋,宜悠便想着做些月饼。
做得好可送人,差强人意也可趁着赶集稍低价卖出去。李氏本不欲她太过劳累,可听闻可能诛连后她便改了想法。趁着如今安生多攒些银钱,日后不论发生什么,日子总也有依靠。
做月饼、卖包子同时准备及笄礼,她闷在四合院中,没过几日便到十五。
这一日天没亮李氏便起来,烧开水加在新做的浴桶中。冒着氤氲热气的偏房内,她亲自给闺女擦背洗头。
“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姑娘,洗得干干净净,也有个好兆头。”
宜悠看着水面上李氏那红了的眼眶,低头将脸埋在热水中。背上轻柔的抚摸传来,耳边传来她深长的叹息。
蓦然间她想起李氏的前半生,幼年不幸婚后辛苦,美貌险些误她一生,如此险恶她都坚忍的活下来。即便搬入县城有了下人,她也坚持去干先前那些活,从不肯多歇息一刻。而对她和长生,她却是极尽全力的宠爱。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明了,她的身上不仅寄托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更背负着李氏半生对幸福的向往。所以前世她入知州府为妾,她会一病不起;这辈子她即便她再出格,她也会一日比一日轻松。
“擦完了,可别闷着。”
撩一把水到脸上,她仰起头逼回泪水。为了李氏,她也得活出个人样,越活越好。
“娘,洗太久憋得慌。”
“也是时候出来,不然头发可干不了。”
宜悠钻出来,擦干身上后穿上新做的亵衣。鸳鸯戏水的肚兜出自李氏之手,料子用的丝绸,虽不若官家面料名贵,但精致的绣工足以弥补这一切。一袭红袍用布庄自京城运来的细棉布做成,紧合着她的身段,针脚细密。
“碧桃,你来打着扇子,给她吹吹头发。”
待头发差不多吹干,李氏亲自给她梳起,盘了个云州不常见的凌云髻。
铜镜中她云髻高耸,未上浓妆的鹅蛋脸端得是清丽无双。李氏扭头,默默的擦去眼角泪珠。宜悠起身将帕子递给她:“娘,这样让长生笑话。”
适时长生跨过门槛,抬头愣在那,半晌道:“姐姐是仙子!”
宜悠点点他鼻子:“那娘呢?”
“娘…让我想想,娘是大仙子!”
李氏看看长高一截的儿子,再看娇艳的女儿,这么好的日子她伤春悲秋个什么劲儿!抿唇,她笑得格外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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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这一切,宵禁已开多时。李氏也换上新做的大红对襟袍褂,长生同样是新袍褂。
章氏派来的轿子到门口,嘱咐同样换了新裳的碧桃和刘妈妈好生看家,三人上了两顶轿子。
很快便到县衙,下轿时宜悠着实吃了一惊。正院处处张灯结彩,这般排场,竟只比巧姐成亲时低一点。
李氏有些拘谨:“拜见夫人。”
章氏忙拉住她,对着吴妈妈说道:“人都说女肖父,我看应该是闺女像娘才对。”
“还是夫人眼力好,老奴方才看了好一阵,竟是没想到此处。”
李氏尊敬丝毫未减,举手投足间却不再那般拘谨。她同吴妈妈一道,摆着果盘点心,力所能及的帮忙。宜悠却是被巧姐拉紧内室,后者紧张的告知于她。
“我娘邀请宾客,知州府那边已经知晓,今日你及笄。”
宜悠无所谓的笑道:“今日如此多人,知州府还能强行把我拉走不成。早晚都得有这一遭,赶在今日倒也省得日日担惊受怕。”
“也是,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
两人又叽咕好一阵,直到临近中午,宾客来全,及笄礼也要开始。
正宾理所当然的是县丞夫人,赞者则分别由老县尉之妻及师爷之妻代任,有司是县衙中有老有脸的妈妈,宾众则是县衙其余人。一场及笄礼,来者并不算多,可无一不是云县城中有头脸的妇人。
或许这些人不若商家那般富裕,但其意义却是大相径庭。
赞礼到位、开礼、主宾入席、笄者出东房、宾盥、梳发、加冠笄、乃蘸、赐字、三拜、聆训、答礼,繁琐的步骤后,终于礼成。
章氏将翡翠钗子插过她的流云髻,而后笑道:“我看宜悠两字就极好,不若以此为字。”
先前唤她二丫之人着实不少,经此一事,众人心中都留下一道痕迹:她已不是云林村出来的那野丫头,而是被县丞夫人看中的宜悠姑娘。她顾念沈家那是人心善不忘本,若是沈家还有人妄图用孝道压她,那就是不知所谓。
礼成之后已过晌午,章氏早已命人备下菜肴。来人不多不少,刚好凑齐两桌。众人纷纷入座,还未等开席,吴妈妈疾步走进来,皱眉看她一眼,附在章氏耳边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