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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份悠然却如空中楼阁,随时都有可能坍塌,所以现在她必须得努力。
伸个懒腰打下呵欠,阿瑶收回目光,拿起扶手上看了一半的书。前世爹娘去世后,为守孝她深居简出,闲来无事便以书为伴。起初是感动于危急时刻宋钦文的帮助,想多读点数做个能配得上他的人。可书读得多了,随着一位位鸿儒巨擘手下的笔看遍大夏广阔的天地,她的眼界逐渐开阔,不再囿于后宅这一方天地的儿女情长,而是看到了更广阔的地方。
就如最后在当铺门前跟玄衣少年说得那样,她想回青城,复兴胡家。
刚想起玄衣少年,面前就闪过一道玄色身影。眨眼再看时,面前还是那片迎着晨光绽放的迎春花,哪有什么玄色的边角。
一定是这两天读书太累,出现了幻觉。
锅台上细碎的噼啪声传来,阿瑶放下看了半页的经史子集,整整衣裙朝小厨房走去。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转身的一刹,从迎春花尽头墙角那棵枝繁叶茂的西府海棠后露出点玄色衣角。
透过海棠树的枝桠,陆景渊看着走进厨房的纤细背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嫉妒。暗探密报中将胡家姑娘从小到大的经历写得清清楚楚,其中只字未提胡家姑娘爱读书。可这几日她又是折腾着入书院、又是通宵达旦手不释卷,而且看得还都是与科举相关的经史子集。
宋钦文下个月便要参加乡试!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她突然爱读书的理由。
今晨收到暗探来报,昨晚胡家姑娘闺房中的蜡烛直到子时才熄,且今早五更一过她便醒了,发髻都没梳便拿着书匆匆出了卧房。
听到这他再也坐不住,运起轻功飞檐走壁来到胡家。只是胡家虽然只三个主子,但宅院却是占地颇广,各种回廊九曲十八弯活似九宫八卦阵。等他接连碰壁后找过来,就见她坐在房前躺椅上,眼底略显青黑,细嫩的双手捧着本书正看得入神。
气得他!恨不得撕烂那书本!
可刚绕到后面,她却好似脑门后面长了眼似得突然抬头。当时他一个机灵,赶紧跳起来巴到房梁上,然后沿着房顶翻到海棠树后藏起来。
看她略显疑惑地摇头,略显稚嫩的面容越发无辜,他一阵心痒,好想伸手捏捏那煮熟鸡蛋清般白嫩的脸,最好捏得她满面通红,委委屈屈地求饶。
可看她意犹未尽地放下书本,他心中斑杂的情绪瞬间被嫉妒所取代。仇恨地盯着那本书,眼见她进了厨房,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从树后翻身出来。悄无声息地上前,拿起那本书,看着扉页上宋钦文的印章他眼里跟冒了火似得。余光瞥见旁边屋檐下满是青苔的小水洼,他随手一甩,薄薄的书册敞开着没入水洼,很快便被浸黄。
好看的唇角噙起抹孩童恶作剧后得逞的笑容,陆景渊只觉一大早憋在心头的那口闷气消去大半,神清气爽。
在房中水绿色衣袍姑娘听到响动出来查探时,他向上一跃抓出窗沿翻进屋里。看到锅边盖帘上尚还冒着热气的棋子块,他掏出怀中锦帕,随手抓把包进去,然后趁着她进门时再从窗中跳出去,跃上房梁逃之夭夭。
阿瑶倒没怀疑别的,只当自己放得不稳才让书掉下去。捏着浸了水的书本进厨房,她将其展开放在刚才烧热的灶台上烘干。
这书是阿娘专程回宋家要来的,经史子集等著作虽内容一致,但不同大儒对其理解却大相径庭。东林书斋所印便是当世大儒墨道玄的版本,其中附有墨大儒的亲笔注释,宋钦文这本更是用蝇头小楷标注了不少他听课时的心得。
讨厌宋钦文为人是真,但她不得不承认他于读书上很有一套,不然前世乡试时也不会在众多江南学子中脱颖而出,夺取解元。
这些年沈墨慈一直在东林书院读书,想要在学问上赢过她,赢得空海大师或墨大儒青睐,有“青城第一学子”之称的宋钦文的讲义是条捷径。
而且她很期待,当沈墨慈知道给她带来如此大困扰的源头,正是她裙下之臣的讲义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相信到那时,她的脸色定是她想象不出的精彩。
边烘干书本,阿瑶边将烤好了的棋子块摊到盖帘上。等到最后一块拾出来,她总觉得同样大一块面,这次出的棋子块好像少了点。
“或许是面揉得太结实?”
取个彩绘芙蓉锦鸡图案的细瓷盘装一平盘端回闺房中,换上广袖裙,挽起精致的发髻,眼见外面太阳高升,她命秦霜端上瓷盘,穿过回廊到前院去给爹娘请安。
阿瑶到的时候,胡九龄与宋氏早已穿戴整齐。前者正提着个天水碧的花浇侍弄厅堂内几盆名贵的兰花,后者则在与身边最信任的王妈妈核实对牌。自打前两日奶娘被查出侵吞府中公物后,宋氏便对后宅开启了一番严查。经年积灰的账册全都被拿出来,与各院摆设一一比对,这几日王妈妈出来进去腿都跑细了两圈。
迈过门槛,阿瑶朝两人敛衽一礼,“女儿给阿爹、阿娘请安。”
“阿瑶来了。”
本来各忙各的两人立刻停下手边活计,胡九龄将花浇放回原处,宋氏示意王妈妈退下,仰头吩咐门边丫鬟传膳。
坐在桌边,阿瑶给青霜打个眼色,后者将那盘棋子块端上来。
净手后阿瑶抓起一块,递到主座上的人跟前。
“这些年阿爹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常有停留半路一日三餐不继之时,落下了胃病。女儿昨日询问过师傅,得知面食养胃,便早起做了些简单的棋子块。”
世上就没有做父母的不盼着儿女好,除非那儿女不是亲生的。虽然只过了短短几日,但胡九龄和宋氏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在懂事又孝顺的阿瑶。从她手中接过棋子块,胡九龄以比品尝知府大人宴请时还要郑重的态度尝一口。只需要一口他就可以确定,这是他生平所尝最美味的食物。
“酥脆香甜、甜而不腻,阿瑶果然是蕙质兰心。”
阿瑶笑得甜蜜蜜,“那当然,我是阿爹的女儿嘛。”
宋氏对这对互相吹捧的父女表示无奈,捏一块尝尝,入口后她只觉眼前一亮,然后面露惊讶。
“这真是阿瑶亲手所做?虽然形状不怎么好,但味道丝毫不比经年的厨子差。”
因为“救命之恩”已升级为自家姑娘死忠粉的青霜赶紧出来作证,“姑娘惦记着老爷和夫人,刚过五更便起来进厨房和面,奴婢想帮忙姑娘都不让。不过姑娘就是聪明,虽然是第一次下厨,但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包头发、挽袖子、打鸡蛋和面,那股利索劲竟像是做了无数次。”
阿瑶心下一紧,旁边胡九龄早已笑得红光满面,直把爱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阿爹~”,紧张过后阿瑶有些不好意思,“女儿明日便要入书院,想着日后怕是没功夫早起做,便一次多做了些。除去盘子中这些,尚有一部分放在院中小厨房内。呆会寻个点心匣子给阿爹放起来,您中午前后饿了便当零嘴垫垫饥。”
还来不及感动,胡九龄已经沉浸在女儿明日要入书院,一整日不得见的哀怨中。
“明日…不是还有两天么?怎么眼皮子一眨就过去了。”
阿瑶也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快到她还没做多少准备,便要面对沈墨慈。
宋家兄妹
三月初一是阿瑶进学之日。
晨曦初露,沿着晋江边上开阔整洁的青石板路缓缓驶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窗帘子掀开,里面露出个瓜子脸的少女。探头看着街里手胡家围墙,少女柳叶眉下的双眼露出一丝嫉妒。
“哥,表妹家院墙上的花砖又换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国色牡丹,这次又换成了九色神鹿。”
边说着宋钦蓉边痴迷地看着外面,胡家围墙刚翻修过,粉白的墙面乍看起来竟比她的闺房内壁还要干净平整。
宋钦文搁下手中毛笔,揉揉有些酸痛的手腕,顺着妹妹目光朝外面看去,只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高大粉白围墙。
“每年过年胡家便要重新翻修遍院落,这花砖年前已经换了,或许是前几次来阿蓉没注意到。”
“我就说看着怎么跟新的一模一样。”
马车拐个弯,宋钦蓉伸长脖子,看到胡家跟前隔着老远依旧威风凛凛的两头石狮子,即便从小看到大她也忍不住咋舌:“这么大的院子,每年都要从里到外翻修一遍,得花多少钱。”
宋钦文心神微颤,对着妹妹却是满脸富贵不能淫的坚定,“钱是胡家的,花多少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置喙。”
宋钦蓉撇撇嘴,“哥,那可是咱们亲姑母。就算我日后要嫁出去,是外人,但你将来可是要娶阿瑶表妹的。”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瞎说什么!”
“切。”
重重地发出单音,宋钦蓉撅嘴。兄长还当她是三岁孩子,娘可跟她说过,姑姑有意将表妹嫁回宋家。虽然她不太喜欢表妹,可她也不会傻到将胡家万贯家财往外推。
娘说了,表妹虽然如今娇气些,但嫁到宋家那便是宋家媳妇,得守宋家规矩。
捋捋自己肩上垂下的头发,乌黑浓密丝毫不比表妹每旬吃何首乌药膳养出来的差。只可惜她没有表妹妆奁中几乎要满到流出来的各色名贵时新首饰,这般好的头发只能用锦绳简单扎下。
天底下就没有不讨好小姑子的新媳妇,别说日后进门后予取予求,现在表妹还没过门,每次她来胡家时,她都是敞开妆奁匣子让她任意选。
这样想着宋钦蓉唇角微微翘起,马车停下,看到门前更显威武的两头石狮子,她满心想着等会进去后选哪件首饰好呢?是要那支比天上星星还要亮的黄宝石头钗,还是要那串天竺大师开光过的小叶紫檀手串?
哪件都舍不得,宋钦蓉贪婪的脸上露出些许苦恼。
将妹妹的表情尽收眼底,宋钦文心下微微有些无奈。不过这种情绪也没持续多久,虽然阿蓉爱贪小便宜,可她刚才有句话说得没错:姑父家豪富,光每年翻修宅院所费银两就不知凡几,那点小便宜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再者表妹又并无不愿,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又何必多嘴,徒惹人不快。
“给姑父、姑母请安。”
由下人引着进了正院,胡九龄与宋氏早已等到堂前。宋钦文抱拳请安,宋钦蓉跟着敛衽一礼,宋氏忙站起来,亲自扶起兄妹俩。
“怎么来这般早?不在家多睡会?”
宋钦蓉亲热地挽起姑姑胳膊,别有意味地说道:“这不我哥听说要接表妹一道入书院,整宿都没睡好,天不亮便起来准备,就怕耽误她事。那股子关心,连我这做亲妹妹的都从没享受过。”
“阿蓉!”宋钦文略显不悦地说道。
瞥见钦文眼底的青黑,再看到门外尚未完全亮起的天色,宋氏满意地点头。
“阿瑶那小懒鬼这回也该醒了,昨晚她还在担忧入书院第一日要穿什么,唯恐自己穿得太过高调影响不好。你们表姐妹向来亲近,阿蓉也去后院帮她看看。”
穿太高调?姑父是皇商,胡家最上等的料子向来是供给宫中贵人的,那些寻常人压根连见都见不到的稀罕料子,表妹却是从小随便穿。她那满屋子的衣裳,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珍品,再低调又能低调到哪儿去。
阿蓉低头,飞快地掩去眼中嫉恨,随丫鬟朝后院绣楼走去。
她的情绪变化能瞒过不设防的宋氏,却瞒不过常年混迹商场、察言观色早已成为本能的胡九龄。他早知宋钦蓉满肚子心眼,可先前阿瑶心思单纯,若是接触外面的人难保也不会被骗,与其被外人骗,还不如将那点东西施舍给宋家。一点小钱,就权当给爱女养个狗腿子。正是抱着这种心思,这些年来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阿瑶突然懂事明理起来,那他也不会再容许这等小人碍眼。目光从宋钦文身上扫过,最后落到满面热情的宋氏身上,胡九龄很快下定某种决心。
是时候跟宋氏好生谈谈了。
已经走进阿瑶院子的宋钦蓉突然觉得脊背一凉,心下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望着面前比正院还要精致几分的院落,她飞快地将这种不适抛到脑后。
穿过前厅进了卧房,入目便是那张金丝楠木千工拔步床。晨光下打磨光滑的木头,反射着比金子还要璀璨的光芒。而此刻表妹正坐在拔步床内的梳妆台前,面前是一扇半人高的水银镜,而在水银镜两侧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
不论是弗朗机人从大洋彼岸运来的水银镜,还是让人眼花缭乱的花钿头钗,任何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寻常人家姑娘渴望而不可求。
她与阿瑶不过差着两岁,真是同人不同命,阿蓉心底黄连水止不住上涌。不过转念一想,等日后阿瑶嫁给兄长,这满屋子好宝贝任她予取予求时,她胸腔中苦涩的意味瞬间消去不少,脸上也扬起亲切的笑容。
“一大早表妹便这般打扮,可是要将青林书院女学所有姑娘比下去?”
透过水银镜,背对着的阿瑶将她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重生后心境变了,同样的表情所理会的寓意也是完全不同。以前听宋钦蓉这般说,她只会当她为自己没有可心的衣物首饰而犯愁。这些东西她有的是,自然不介意分亲近之人一些。
可宋钦蓉倒好,前世一边贪着她的首饰,一边死心塌地的崇拜沈墨慈。她还清晰地记得前世两人在一起时,她对沈墨慈的种种崇拜。对着她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沈墨慈功课有多好、沈墨慈将沈家点心带去书院分予大家吃,虽然沈家人讨厌,但沈墨慈绝对是其中的异类。
最后一句她倒是说对了,沈墨慈绝对是沈家的异类!
“姑娘,宋家表姑娘来了。”
青霜略带担忧地提醒道,这几日姑娘私下一人时,常这般脸色阴郁地愣神。
阿瑶从深思中醒来,再回头时目露惊喜,“阿蓉表姐来了,我正愁今日去书院该戴哪根钗,你来帮我看看。”
宋钦蓉走上前,一眼便看到最上面那颗拇指大小的金丝雀黄碧玺。小叶紫檀手串暂且抛诸脑后,她再也忍不住伸手拿起来,在自己头上比划下。黄得纯粹的碧玺钗戴在头上,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刚准备插-入发间,还没等钗尾碰到头发,却突然被阿瑶伸过来的手抢过去。
“还是阿蓉眼光好,这支钗戴在头上简单素雅,而且比那些晃人眼的步摇要低调许多!”
插在青霜刚梳好的头上,阿瑶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现在的她可不是三年后那个过度操劳后皮肤粗糙的村妇,明眸皓齿的闺中少女怎么穿戴都好看。
自我欣赏一番后,她顺势扣上妆奁。欣赏着宋钦蓉失落的目光,由丫鬟伺候更衣,慢悠悠收拾妥当后,似乎想起什么她面露懊恼。
“看我这记性,倒忘记把给阿蓉准备的东西拿出来了。”
原来表妹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份,怪不得没让她随意挑选。宋钦蓉不悦的心稍稍平复,虽然看到阿瑶头上黄碧玺珠钗时表情仍旧有些晦涩,但心下更多地则是期盼。能被阿瑶拿出手的东西,怎么都不会太差。
即便如此盼着,表面上她还是微微摇头,低声道,“这怎么好意思?”
阿瑶眼睛瞪得老大,神情微微有些不悦:“阿蓉不想要?那便算了!”
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宋钦蓉急了,扯着她袖子急道:“阿瑶莫要生气,我只是不想让这些影响咱们姐妹间的情谊。”
以前连吃带拿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心下冷笑,阿瑶面上却越发平静,“原来是我误会了阿蓉,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只是一点小东西,阿蓉不必往心里去。”
终于是圆过去了,看着丫鬟捧进来的精美匣子,宋钦蓉紧张的心放松下来。
“来,阿蓉看看。”
这么大的盒子肯定不会是首饰。宋钦蓉掂量下份量,不轻。难道是名贵的摆件?或是因今日入学,为应景送了文房四宝?不管怎么样,阿瑶送的从来都是稀罕物。
满含期待地打开盒子,掀开上面精细的缎子,然后她看到了精美包装下隐隐泛着光泽的——糕点。
“这…”
欣赏着她呆若木鸡的表情,阿瑶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我明白了阿蓉的心思,怕太过贵重的东西影响了你我之间纯粹的姐妹情。所以便弃了先前备好的小叶紫檀手串,换成了百味斋的水晶绿豆糕。”
她的小叶紫檀手串!宋钦蓉心在滴血。
“阿瑶,其实…”
“难道阿蓉不喜欢?”阿瑶脸上诧异之色更浓,“可刚才你明明在说…”
她喜欢才怪,难道表妹当别人都像她那样不谙世事,视金钱如粪土?偏偏话是她说得,如今再否认就是自打嘴巴。视线扫过梳妆台上闭合的妆奁,她忍,过不了几年这一切都会成为她的!
平复心绪,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自然是极为喜欢。”
阿瑶喜笑颜开。宋家人都是一路货色,明明骨子里贪得很,表面上非要装得风光霁月。宋钦蓉来之前她便已计划好,果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前世那么多珠宝首饰扔出去,都比不得沈墨慈几句好话、几片糕点。这辈子胡家的钱就算扔到水里听响,也绝不会便宜这些人。
“既然阿蓉如此喜欢,那以后逢年过节我都送你糕点。”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开启虐渣模式。先拿小的开胃,大餐慢慢上。
初次面对
当日胡九龄说青林书院如何辛苦时,阿瑶虽然百般辩驳,但真轮到自己进书院,她才发现有些事想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就比如说早起赶去上晨读,论心境阿瑶是三年后那个习惯五更起身围着锅沿操持早饭的市井妇人,可身体上她还是胡家娇养十三年的千金小姐。前几日没白没黑的苦读全凭一口气撑着,身子早已疲乏到不行,一大早青霜叫起时她更是恨不得化为一团棉花,任由温暖馨香的缎面被套紧紧包裹住,直睡到地老天荒。
要不是“宋家表少爷和表姑娘”这几个熟悉的字眼像冰锥般刺入她的后脑勺,恐怕她真会任性地睡过去。
好在宋钦蓉的反应给了她最好的补偿,让她离开温暖被窝时的挣扎和不甘悉数消散,全身上下如三伏天喝了雪水般神清气爽。
“点心可备好了?”
收拾妥当,她扭头问道青霜,旁边抱着点心匣子的宋钦蓉一愣,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自打奶娘诬陷后,青霜对当日救了她的姑娘感激涕零,做起事来格外用心。这会听姑娘问起,她面露恭谨、事无巨细地答道:“姑娘,百味斋一早新鲜做好,刚出锅就送了过来。统共是六样招牌点心,每样都做了三十五对。照您的吩咐,小厨房里已经装好,统共装了三十份,还剩下五份零散备着,出点什么事随时可以换上去。”
阿瑶满意地点头,当日她留青霜在身边,不过是出于前世愧疚。可短短几日她便觉出了青霜好处,有些时候她虽然不如奶娘老练周到,可只要她稍作提点,她定会听进心里,仔细琢磨后不明白的地方再问她,然后下次她就会将事办妥。
用心又忠心,且没有聪明到让人感觉有威胁,这样的丫鬟哪个主子会讨厌?
“留一成备用,剩下的两份你拿去吃好了。”
青霜面色有些惶恐,“姑娘,这怎么使得。”
不过是两份点心罢了,左右她又吃不了那么多,干嘛非要占着。趁着新鲜美味,让别人享用一二又何妨?摇摇头刚想说无碍,面前青霜惶恐的神情与幼时奶娘脸上的表情重合。刚来胡家那几年奶娘做事利落、为人谦恭,可不知从何时起,记忆中谨守本分的奶娘越发胆大妄为,直到在胡家败落后卷着她价值连城的首饰逃匿无踪。
奶娘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
从忠诚勤恳到贪财偷懒,这其中除去奶娘本身的贪婪外,也跟她数十年如一日的纵容脱不开干系。
心中有所明悟,再开口时阿瑶完全换了种说法。随意挑了件这几日青霜做得好的事,把点心当做打赏给了她。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耐不住青霜多想。阖府都知道伺候姑娘是个好活计,顶有脸面不说活还轻松,她因祸得福被调到姑娘身边,后面不知有多少丫鬟婆子眼红。正因如此她才格外小心,姑娘的每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三遍。
如今听姑娘称赞她衣裳选得好,不用三思青霜心里就一咯噔。奶娘是如何失势的?起因还不是一件衣裳。
难道姑娘知道了那事?
心下越发惴惴不安,跟在姑娘身后,去正院给老爷、夫人请安,简单地用过早膳后随姑娘一道去书院,青霜心绪始终无法平静。
阿瑶倒没太多关注她,虽然欣赏青霜,但一时半会她还没打算拿她当心腹。经历过前世,她真的很难再去相信任何非亲非故之人,就连亲朋故旧,她能相信的也唯有爹娘。
她自然察觉出了青霜的心神不定,但这会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同出一架马车中的宋家兄妹身上,暂时没心思去想其它。
因着初入书院,阿娘担心她不适应,便叫了同在书院进学的宋家表哥表姐陪她一道前去。她自是百般不愿,可前世活了十六年向来只有别人骗她的份,一时间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等到反应过来,阿娘已经派下人去宋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