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温哥华后,方町和杜纯睡过两次,也借过杜纯两笔钱,杜纯坚持说会还,不想和前男友成了交易关系,可方町却连具体数字都没往脑子里记。
电话里,两人说不到两句,方町就说肚子饿,让杜纯陪他搓一顿。
杜纯挑了一家昂贵的西餐厅,整顿饭磨磨蹭蹭吃了一个多小时。
方町身前的牛排几乎没动,酒却灌了不少,杜纯劝了几句就不再多话,将方町的牛排招呼到自己肚子里。
直到方町突然开口:“晚上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
杜纯这才漾起一抹笑,风情万种:“废什么话,我那张破床够你折腾吗?当然是去你那儿!”
方町也慢悠悠的笑了:“我还以为你觉得刺激。”
——
回到别墅,杜纯迫不及待的跑去客房的大浴室泡澡,她已经在这里淋浴三年了,一看见浴盆就眼热。
方町裸着上身仰躺在床上,上衣甩到一边,随手给发了一条短信。
【他回了吗?】
不到半分钟,隋心的短信回了过来。
【还没有,可能加班。】
方町半响不语,望着卧室一角出了神,随即拨通了钟铭的手机。
电话却无人接听。
又静了片刻,杜纯已经裹着浴袍走了进来,却见方町一把套上体恤衫,向门口走。
“喂,你去哪儿?”
“买套!”
——
半个小时后,方町买套买到了钟家。
刚和钟政谈判完,钟铭从书房里出来,一出门就迎上跃上二楼的方町。
“你怎么不接手机?”
钟铭扫了呼吸不稳的方町一眼:“你找我有事?手机在房间里。”
方町微怔,看着气定神闲的钟铭,说:“今天我去学校看了一眼丫头,真让你说着了,被打的那个女生找家长告上学校了,要把她遣返。你哥不是名誉校董吗,要不要……”
钟铭抬手示意,将方町打断,垂下眼道:“我知道这事,已经解决了。”
两人边走边说,方町静了一会儿,理清了来龙去脉。
“你和你哥做了交易?”
“嗯。”
方町站住脚,语气缓慢的问:“哦,那你今晚要住在这里?”
“嗯,明早再回去。”
“哦,那估计等到明天早上,那傻丫头就冻成化石了。”方町幸灾乐祸的笑了:“她知道要被遣返以后,就一直在你家门口等。”
钟铭一怔,回头看向方町,眉宇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方町转身就走:“好啦,话我已经带到了!闪了!”
——
直到院子里再度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钟铭才缓慢的走回房间。
屋里一片光亮,顶灯、落地灯、台灯、地灯,但凡是可以发光的灯泡都在尽责的工作着。
钟铭捡起仍在沙发上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方町,打了一行字。
【你跟她说一声,我晚上加班,不回去。】
可是发送键却迟迟没有按下。
直到外面“轰隆”一声巨响,钟铭扔下手机,拉开厚重的落地窗帘一看,天空尽头一阵闪亮,然后又是一声巨响。
未作停留,钟铭箭步走出房间,下到二楼。
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秦敏丽,见状一把将钟铭拉住。
“你要回去?我已经和你爸爸说好了,让你一会儿陪他下盘棋,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把明天的设计图给他先过目,让他心里有个数……”
钟铭楼了一把秦敏丽,脚下未停:“爸他就一个人,每天有这么多人等着瓜分,一定很累。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让大哥去吧。”
话音落地,钟铭就头也不回的冲出别墅。
——
几声巨响后,雨水哗哗而下,路灯早已亮起,最明亮处可以清楚看到砸向地面的绵密雨滴。
隋心双手环膝,望着对面马路边的那盏灯,脖子有些酸,却没有移开视线。
活了十八年,她的大部分记忆似乎都和黑暗和下雨有关。
小时候,父母工作繁忙,忙起来就三五天不见人,她的童年和青少年不是住在亲戚家里,就是被锁在自家,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
有一年,正逢雨水丰沛的夏天,三天两头的打雷,小区里动不动就停电,一停就是一整宿。
隋心窝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目光也像是现在一样直勾勾的望着窗外,不敢转向屋里任何一个阴暗角落。
直到雨水哗哗而下,那时有时无的闪也像是走到尽头的残烛,渐渐熄灭。
连绵不尽的黑暗,没有尽头的恐惧。
眼泪汹涌,身体颤抖。
一分钟……两分钟……
直到窗户被另一道奇异的光圈晃了几下,灵活的转动着,晕染着不规则的轨迹。
隋心一下子坐起身,冲到窗口,扒着窗户往外看。
楼下被淹没的水洼里,一柄大黑伞缓缓上扬,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像是和黑暗融为一体,唯有被他晃动的手电筒鲜活着。
一瞬间,她以为她看到了全世界。
整个世界只有他。
隋心一把打开窗户,迎上哗啦啦的雨声,然后探出头,努力去分辨他说的话。
“丫头,别害怕!”
——
远处渐渐传来引擎的咆哮声,一下子唤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隋心。
她动了动坐麻了的双腿,抬头一看,两束直直照了过来,将黑压压的路面打亮。
熟悉的车子在对面停下,车上走下来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容不迫。
隋心站起身,膝盖酸软,脚下不稳的向前跑了两步。
下一秒,就被一个宽大的外套裹住。
鼻尖一下子埋进粗线毛衣里,伴随着一股混合着青草和雨水气味的男人气息,头顶上笼罩下来的声音是那么好听:“就知道傻等,你的脑子是用来点缀的?”
——
钟铭面无表情的将隋心拉进屋里,大手贴上她的额头,又贴了一下自己的,然后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压着她坐到床上,挑开棉被将整个人罩住。
接下来那几分钟,整个气氛都不自然的凝结着。
钟铭一言不发的站在流理台前,等着电热水壶烧开水,手边的杯子里放了两大勺可可米分,原本就高大而修长的身材,被矮小的房顶和狭小的室内空间,一下子衬托的更为立体。
隋心坐在矮床上,仰着头才能看到他后脖颈像是新理过的发茬。
热水注入瓷杯中,修长的指尖将它端起,钟铭回过身,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垂下眼徐徐将那温度吹散。
隋心只觉得周身的冷也瞬间被驱散了,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薄唇,以及在眼下投射了一小片阴影的睫毛。
还有此时随着他抬眼的动作,那双沉黑的眸子。
隋心一下子低下头,要去拿杯子,却被他错开:“小心烫。”
她也顾不得烫嘴,张口就要灌。
杯子却又一次被错开。
“跟你说了烫。”
隋心龇牙咧嘴的伸了伸舌头,小心的将鼻尖靠近杯口嘘嘘冒出来的热气。
钟铭又喂她喝了几小口。
“等多久了?”
“五个小时。”
钟铭嘴角微扯,不客气的吐出几个字:“你是猪么?”
说话间,指尖蹭过她的唇,抹掉残留的可可。
隋心一下子愣住了,心口漏跳了一拍,下意识的去抿嘴,却见那双眸子有些高深莫测扫过她的动作,语气难辨喜怒:“就不会先给我打个电话?”
隋心轻声嘀咕:“下午给你打过,你说在忙,让我有事以后再说……”
话音落地,钟铭指尖一顿,微微垂下眼睛看她。
她很快低下头,伸手要去拿杯子,却再次失败。
只好就着他的手,又喝了几口,但是每次喝的急了,他就会往回撤,严密控制着她每口的量,让她有时间每喝一口就呼出一口寒气。
直到一整杯热可可下了肚,她才觉得哪里不对。
他这么喂法,很像是在逗闷子……

Chapter 13

直到大半杯热巧克力都灌了进去,那让人舒服的温度妥帖的捂热了胃壁,隋心这才满足的长呼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秒,就听到“嗝”了一声,突兀的打破了沉默。
她连忙紧闭嘴,视线迎上已经站起身,俯视着她的那双微讶的眸子。
然而,强烈的生理反应却没有给她米分饰太平的机会。
很快又发出是一声“嗝”,接着第三声、第四声……
隋心懊恼的低下头,用力压抑着往上涌的冲击,想用憋气大法把它们驯服,却还是一声接一声,生生不息。
直到温热的水杯贴到她的额头上。
她抬头一看,“嗝”……杯子里已经被蓄满温水。
“喝一大口。”钟铭善意的提示。
她喝了,他又说:“分七次咽下去。”
她如法炮制,鼓着腮帮子,默数着,一个咕噜、两个咕噜、三个咕噜……
“你也就这么大点出息。”钟铭双手环胸,依旧居高临下的打量她,慢条斯理的揶揄带着一丝讥讽。
隋心白了他一眼,咽下最后一口,喘了口气等了片刻,果然不打嗝了,这才没好气道:“我没吃晚饭,还喝了一肚子凉气,不打嗝才怪!”
——
闻言,钟铭挑了挑眉,迈开长腿,走回到开放式的小厨房,打开有点迷你的小冰箱。
“我这里材料只够做意大利面的,凑合吃吧。”
然后,就见他拿出一颗紫洋葱,一小块绞肉,两颗西红柿,和橱柜里的意大利面条,并将绞肉放到微波炉里解冻,洋葱放进蓄满水的盆里。
隋心凑过去,见他正在水里剥洋葱:“为什么要在水里剥?”
“这样才不会刺激眼睛。”
修长的指尖利落的将紫洋葱的外皮处理掉,露出里面光滑饱满的果肉,然后放在案板上,用沾了水的刀将它切成小丁,动作漂亮而流利。
浓郁的洋葱味扑鼻而来,隋心向后错了两步,目光无意间一瞥,正看到不远处的书架上摆放着好几叠像是自己刻录的光盘。
她随手拿起一张,只见正面写着【94年10月】的字样。
又拿起一张,是【93年1月】。
隋心数了数手指头,93、84年钟铭也就八、九岁吧,可是光盘上的字迹却不像是小孩子写的。
“这些光盘是电影么,我能看么?”
钟铭抬了抬眼,不动声色道:“不是。”
随即将洋葱盛到盘子里,说:“过来帮忙。”
她“哦”了一声,放下光盘,接过装着面条的玻璃瓶,拔掉木塞,抓了一把面扔进已经烧开的热水里。
——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配合下厨,却是第一次做西餐,以前在国内都是中式家常菜。钟铭最拿手的是咖哩茄子煎蟹,和米分丝扇贝煲,偶尔也会图省事,买成品调料做个麻婆豆腐,或是鱼香肉丝。
隋心随意扒拉着在沸水里翻滚的面条,就听钟铭说:“放点粗盐进去,面条会更筋道。”
她照做了,继续发呆。
沉默了片刻,钟铭的低沉声音再度传来:“遣返的事,我听方町说了。”
“哦。”
她一低着,被热气熏了一下眼睛,连忙错开。
钟铭淡淡道:“回头我给你们学校打个电话问问。放心,应该没事。”
如此轻描淡写的……
到底什么事在他那里才叫有事?
隋心没好气道:“如果有事,我就和姚晓娜同归于尽。”
空气凝结了一秒,钟铭问:“你做了什么”
“不是你教我的么?对付敌人要用自己的优势,攻击对方的弱点。姚晓娜的弱点就是要脸,我的强势就是豁得出去。所以今天我估计激她骂我,然后都录下来了。如果姚晓娜不让学校撤回决定,我就让她在学校里身败名裂。看到时候是谁更丢人。”她一口气将白天干的好事和盘托出。
静默两秒,却只听到一声轻笑。
隋心一下子回过头,见钟铭好整以暇的靠着流理台,黑而深邃的眸子正专注的看着她。
“我什么时候这么教过你?”
“三十六计啊,你忘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给他看:“第一计,瞒天过海,伪装自己,麻痹敌人,出其不意,让敌人措手不及。第六计,声东击西,引诱敌人,使敌人产生错觉,再让敌人悔不当初。还有第十六计,欲擒故纵,故意放纵敌人,让敌人放松警惕,所谓逼则兵反,纵则灭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散而后擒,兵不血刃……”
话还没说完,就见钟铭一手揉着眉心,状似困扰:“真是不得了。”
语气复杂难辨,让人搞不懂这是夸奖还是什么。
然后,就见钟铭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除了这些还有么?”
“哦,其实本来先用的是苦肉计,打算掉几个金豆博取敌人的同情……”
钟铭缓缓挑眉:“结果?”
她翻了个白眼,嘀咕着:“结果失败了啊,姚晓娜非但不同情我,反而被我激怒了,不知道是不是演得不像……”
不由分说,钟铭勾起嘴角,抬起手,将她耳旁的头发顺到耳朵后面,食指蹭过柔软的皮肤,微微一顿。
收回手时,他低头看了眼食指,下意识和拇指蹭了两下,却蹭不到那触感,垂下眸子,语气极:“苦肉计以后还是别用了。”
“为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钟铭面不改色地开口:“你装可怜的样子,只会让人更想欺负你。”
随即再度出手,毫不客气的将她的头发揉乱。
——
一顿饭吃了个撑,隋心歪在床边有些昏昏欲睡,又有些头晕。
钟铭正背对着她在水槽那边洗碗,恢复光洁的白瓷一个个被立在沥水架上,他捡起挂在墙上的毛巾,缓慢地将手指擦干净。
隋心迷瞪着眼,望着那背影,只听见自己说:“今天晚上我要睡在这里。”
就见那副高大的身躯似是一顿,回过身来,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一会儿你能不能给我的寄宿家庭打个电话,帮我找个借口?”
钟铭静默的看了她半响:“我这里只有一张床。”
心里漏跳了一拍,隋心歪着身子将脸埋进抱枕,努力忽略脸上突然升起的燥热,维持语气的平稳:“我知道,以前打雷下雨的时候,你不也陪着我一起睡么?”
——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他拿着手电筒晃着她的窗户,就那样站在雨里和她聊天。
直到手电筒的光渐渐淡了下去。
然后,就在她的惊呼之下,他一跃翻到一楼住户的小院子的护栏上,踩着她家的空调,从窗户翻进屋里。
微弱的光线中,他的笑容那样好看:“别怕,有我陪着你。”
那天晚上,她睡得特别香,握着他的手,一直到天亮。
——
“那时候你还带了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以前只要我害怕难过,或是生气,你都会拿它哄我。”
钟铭一怔:“是么?”
“是啊,你已经忘了么?”隋心微微抬起脸。
这么快就忘了么……
可是,没关系,不管是不是忘了都没关系,这最后几天,她会努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努力,即使花不会开,也要给自己留下更多的回忆。
即使它们走不进他心里。
“那个时候你还小。”钟铭突然说:“现在你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她仰起头,语气强硬:“不管怎么样,我今晚就要睡在这里,反正你拿我当妹妹。哥哥陪妹妹睡觉有什么关系?”
见钟铭不语,眉宇间微凝,像是在琢磨她话中含义。
她继续反问:“是方町说的,你拿我当妹妹。怎么,他是骗我的?”
同时睁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
可是下一秒,钟铭却撇开视线,从柜子中拿出一条大浴巾,一把罩住她的脸:“睡前去洗个热水澡。”
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
隋心一走进浴室,就被镜子里那张灰白的脸吓了一跳。之前打着月黑风高可以干什么的主意,这一看之下立刻灰飞烟灭。
难怪钟铭如此巍然不动,面对这样一张脸谁还能下的去手……
她又摸了摸额头,温度高的有点不对劲儿,身上也开始发飘。
可能真是发烧了。
几分钟后,隋心从浴室里走出来,手脚比洗澡之前更软。抬眼一看,钟铭正一手插在兜里,背对着浴室门讲电话,向她的寄宿家庭的家长请假外宿。而地上也已经铺好了被褥,上面还搭着毯子。
等钟铭挂断电话,隋心才说:“我好像发烧了。”
声音沙哑的不像是自己的。
钟铭回头一看,头发湿润而凌乱,发梢滴着水,浸湿了身上宽大的深色男款衬衫,和挂在脖子上的浴巾,衬衫下摆依旧穿着牛仔裤,露出一双细白的小脚。他这才想起来这件衬衫是之前洗干净的,被他随手挂在于是的烘干架上。
隋心一下子瘫软在地上那床被褥里,浑浑噩噩阵阵发懵。
不会儿,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她费力抬眼去看,只见钟铭正在案板上切姜丝,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
等钟铭端着姜丝可乐走了过来,隋心看也不看,咕噜咕噜的就着他的手,喝掉大半杯,最后忍不住抱怨:“你放糖了吧,怎么这么甜?”
“甜了?”钟铭用拇指抹了一下杯缘,又放进嘴里舔了一下,神色认真:“好像是有点甜。”
她一下子看呆了过去,真的很想提醒一句,那杯她刚喝过。
会传染的……
下一秒,身体就突然腾空,轻飘飘的还伴随一阵晕眩,很快置身于一片柔软中。
钟铭说:“你在床上睡。半夜不舒服就叫我。”
随即从柜橱里又翻出几种药,退烧药和感冒冲剂等等,将感冒冲剂冲开,又拿出一粒药片,折回来看着她喝光。
“这里的药见效慢,这些都是从国内带过来的。”
隋心重新躺下,这才注意到,放在床头柜上有一叠资料,还支起一阅读灯。
“你不睡么?”隋心问。
钟铭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吃了这种药,头一两个小时得观察用药反应。”
然后,他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看向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动了一下指尖。
只见他勾起嘴角:“记得吗,小时候我也是这样拉着你的手,哄你睡觉。”
沉默片刻,她艰难的开口:“可我已经长大了。”
“是妹妹的话,长大了也一样。”

Chapter 14

阳光洒进狭小的单身公寓里,风格硬冷的家具也透露出一丝温和。
隋心睁开眼时,望见的就是坐在地上,双腿交叠,慵懒的靠着床头柜看资料的钟铭。
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支签字笔,刚刚理过的短发乌黑利落,唇微微抿着没有一丝弧度,睫毛投射下来的阴影刚好遮住了那双沉黑的眸子。
脑海中瞬间跳出夏瓴的形容,“他的那件衬衫下面绝对有六块腹肌……肩宽,窄腰,大长腿。还有特别挺的鼻子,优雅的唇形……”
六块腹肌?
视线缓缓下移,她不知道是不是有六块,倒是上次在酒吧里打架,被汗水濡湿的衬衫,小心的裹着贲张的肌肉,像是随时都要崩开。
至于鼻子,以前夏瓴曾跟她说过:“知道吗,男人鼻子挺代表能力强!”
她当时反映了几秒才意识到是什么意思。
还有唇形……
——
隋心看得出神,一眨不眨,直到钟铭像是感应到似的侧首看来,薄唇勾起,才立刻垂下眼,米分饰太平。
钟铭一手贴上她的额头:“嗯,已经退烧了。”
退了么?她怎么还是觉得好热……
隋心靠着床头坐起身,只觉得肩膀一凉,低头一看,衬衫领子已经歪向一边,露出一小片肩膀。
她一下子抓紧领口,小心翼翼抬眼,却见钟铭不动声色的站起身,走向开放式的小厨房,边走边问:“早饭有面包、培根、牛奶和摊鸡蛋。”
隋心很快下床,快步走向浴室:“我出了好多汗,想先去洗个澡。”
“好。”钟铭依然背对着,直到她一脚踏了进去,才听到慢悠悠的下一句:“一会儿想去哪里玩?”
“什么?”隋心回头。
“我说,一会儿想去哪里玩?我有两天假。”钟铭一手拿着煎锅,神态自若,语气就好像是在讨论天气而不是在诱拐她旷课。
她的确没打算去学校,想了一下说:“我对这里不熟,只听夏瓴说跟着寄宿家庭去滑雪,有的同学下了课会去打壁球。”
“你刚退烧,这些都不适合。”
“哎。”隋心叹道:“其实玩这种事还是方町比较在行吧,不过那些都是钱堆出来的,如果能不花一分钱就吃好玩好,那才有意思!”
静默了一会儿,钟铭缓缓开口:“好,就这么决定。”
——
等隋心从浴室里走出来,钟铭已经不在屋里了,高台上放着一个白瓷盘,里面装着煎好的培根,切成三角形的烤面包片,两枚摊鸡蛋,旁边的牛奶杯下压着一张字条,苍劲有力的字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