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聊什么?”
“聊我哥。”
“好,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徐烁没有犹豫,将桌上的资料重新摆好,就像他不曾碰过一样,随即便拿起手机,离开书房。
他出门时动作很轻,尽量不吵醒顾瑶,按照杜瞳发过来的咖啡厅地址驱车前往,车程不过十来分钟。
走进咖啡厅,就见到杜瞳坐在最里面角落的位子。
与此同时,杜瞳也抬起头,刚好看到他。
显然,杜瞳早就到了,而且很着急,所以时不时会望向门口。
心里有了这层认识,徐烁坐下来反倒不着急开门见山了,不如先听听杜瞳怎么说。
杜瞳吸了口气,很快叫服务生给徐烁上一杯咖啡,等服务生走远,她便身体前倾,面有焦虑的说:“徐律师,我想知道,现在闫蓁的案子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你有没有能力摆平,这案子还要牵扯多长时间,还有……”
徐烁一手的食指在桌面上敲着,一边听着杜瞳甩出一串问题,随即将她打断:“你为什么不问你哥?他是这次事件的策划人,这个局玩得有多大,能玩多大,玩到什么时候才收手,要达到什么目的,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杜瞳深吸了一口气,按耐着性子说:“我知道,你和我哥有个协议。”
徐烁没应。
“你帮我哥达成他要的目的,作为交换,他会把十年前你父亲案子的一些秘密告诉你。我约你见面,并不是想劝你放弃协议,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的计划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哦,为什么?”徐烁终于开了口。
杜瞳十分急切:“因为我哥的身体不允许,他可能等不到整个局收场。你也希望尽快知道十年前的故事吧,如果你愿意帮我的忙,你我之间也可以做这个约定。”
什么?
祝盛西的身体不允许?
徐烁的眉头皱了皱,有些狐疑的审视着杜瞳,直到他确定她说的是真话,毕竟杜瞳如此在乎祝盛西,是断然不会拿他的事来开玩笑的。
杜瞳这时又道:“我哥最初和我说,他需要一年的时间来布局和收线。相比现在,一年的时间更充裕,我们也可以部署得更周全。他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你刚来江城,距离现在才过了五个月,他突然要提前大半年的时间行动,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没想到你调查的速度这么快,也没想到零零姐会这么早想起一些事,他说是因为形势不等人。”
杜瞳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份身体检查,和一瓶西药,放在桌上,推到徐烁面前。
徐烁不动声色的翻看一看,愣了。
杜瞳说:“按照这份检查来看,我哥的身体根本坚持不到一年后,他一直藏着不让我知道,要不是我发现了这瓶药,又去追问他的医生,我还被蒙在鼓里。”
徐烁合上身体检查,抬起眼皮,说:“可他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那只是假象,他只是一直在用药吊着,而且现在这瓶药比原来的分量更重了,我真害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
杜瞳说到这里,话音突然断了,她的脸色也变得极差,似乎在逃避什么。
直到徐烁淡淡的吐出那最后几个字:“变成下一个连启运,是么?”
杜瞳绝望的闭上眼,放在桌上的手握的死紧,连关节都开始泛白发青。
徐烁也跟着沉默了。
他没有着急催促杜瞳吐露更多实情,只是飞快的将已知的东西串联到一起。
其实他最初也觉得很奇怪,祝盛西为什么要布这个局,又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机行动,推他走这一步的动机是什么?
自然,在和祝盛西达成协议的时候,徐烁也直截了当的问过,祝盛西的说辞非常的模棱两可,他根本不信。
可徐烁也知道,真相往往不是靠一张嘴就能问出来的。
这层疑惑一直到此刻终于解开。
原来祝盛西的身体已经出现很大问题,甚至于……
思及此,徐烁终于开口:“所以,你希望这件事尽快解决,用我的力量再推一把,这样就可以让祝盛西提早解脱,安心养病?”
杜瞳飞快的点头:“我只希望他能平安的度过这最后几个月,不要这么操劳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让我去做,我一定照办!作为交换,十年前的事情,我也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绝不隐瞒!”
徐烁没什么表情的双手环胸,靠着沙发椅背,半晌忽然问:“他的病发现多久了?”
“一年多了,发现的时候,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下一步可能是就脑和骨髓。”
“那他这一年来,用的就是连启运服食的那种药?”
“基础配方差不多,但我哥的药力更重一些。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会用那些药,他很清楚那些药的副作用,眼下看起来的‘健康’只不过是假象,那些药只会更快地掏空他的身体。这几个月,他已经晕倒七、八次了,其中有两次还上过新闻……”
杜瞳声音很轻的开始讲述这几个月发生的细节,包括祝盛西服药后的副作用,包括他的精神衰弱,许久都不曾好好睡上一觉,要不是这些事情作为精神力量支撑着他,可能早就倒下了。
徐烁就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听着杜瞳细数祝盛西的艰难,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徐烁可以这样有耐心的面对杜瞳,换做一天前,他甚至不相信自己可以和这个女人面对面坐下来说上几句话。
杜瞳是什么样的人,做过多少肮脏事,徐烁是清楚的,他们之间的立场一直壁垒分明,也无需缓和。
只是想不到,会因为闫蓁的案子,因为祝盛西玩得一手好局,而把所有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杜瞳话音落地,又一次恳请徐烁。
徐烁这才看了眼手机,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杜瞳一怔:“要多久?”
“三天。”
“三天……”杜瞳想了想,随即说:“好,希望三天后,你我可以达成协议。”
徐烁不置可否的扯扯唇角,很快起身。
可他还没走两步,杜瞳的声音就追了上来:“徐烁!”
徐烁脚下一顿,便听杜瞳道:“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
是么?
难道杀人都行?
徐烁心里倏地冒出这个疑问,遂很快想到,哦,当然可以了,杀人放火的事,杜瞳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但他没有言语,更没看杜瞳一眼,很快就离开了咖啡厅。
另一边,就在徐烁离开的一个多小时里,睡到一半的顾瑶,也被门铃声吵醒。
顾瑶从梦中被拽了出来,脖子上渗出一层薄汗,其实她睡得并不踏实,却又很昏沉,缺觉缺的厉害,乍一听到门铃还以为是在做梦。
顾瑶眯着眼睛,走路还有些打晃,来到大门前,声音沙哑的问道:“谁啊?”
“是啊,卓晓艺。”
顾瑶突然被吵醒,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听到是卓晓艺,心情变得更糟。
可她没有把情绪挂在脸上,只是开门让卓晓艺进来,转而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两口,才看向立在门口的不速之客。
“怎么了,找我有事?”
卓晓艺有些不知所措的说:“对不起,瑶瑶姐,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事,你说吧。”顾瑶应了一句。
然后就看到卓晓艺拿出一个相册,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台上。
“这是我刚才整理出来的,顾竑生前的照片,有些是他小时候的,但大部分都是这些年他在疗养院拍的。我想,给你留个纪念……”
照片?
顾瑶放下水杯,将相册翻开一看,果然,几乎都是顾竑的留影。
前面三分之一,顾竑看上去年纪还不算大,最多十几岁,身材有些瘦小,脸色有些苍白,但笑容总算是明朗的,到后面三分之二,他的面色开始露出病态,开始还是站着的,后面就变成了坐着,再往后就是靠躺在床上,或是瘫在轮椅里,头发和眉毛也渐渐变少,直到完全消失,被一顶帽子盖住。
看到这里,顾瑶心里忽然涌上一阵酸痛,她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痛彻心扉,却因此有些喘不上气。
顾瑶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将那情绪按耐下去。
这时,耳边就传来卓晓艺的声音:“瑶瑶姐,我知道顾竑的离开,你和我一样难过,我刚才在对门,看着这些照片也哭了好几次,到现在我还不太能接受顾竑走了,他不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早起,第一时间就喂他吃饭吃药,晚上睡觉也不能太熟,要经常醒来去看看他。我知道,虽然你们团聚的时间不长,可我也看得出来,你很关心顾竑,他也很依赖你,他突然离开,你也会接受不了……我想着,你这里也没有顾竑的照片,以后要是想起他也没个念想,便把这些整理出来,给你拿过来,这里面有的照片,我是有副本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卓晓艺的念叨就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顾瑶根本没等她说完,脑子里的那根弦就崩断了。
“够了。”
顾瑶缓慢的吐出这两个字。
卓晓艺话音一顿,诧异极了。
顾瑶也掀开眼皮,目光冰冷的望过去,将卓晓艺呆滞的模样尽收眼底。
然后,她倏地笑了:“其实你的演技一直发挥很稳定,只是有些时候有点用力过猛。”
卓晓艺愣了,蹦不出一个字。
顾瑶却懒得欣赏她的装傻充愣,给自己又倒了半杯水,喝了几口才说:“你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在我面前做戏就得更加小心才是。”
“瑶瑶姐,我不懂你的意思……”卓晓艺终于找回了语言,讷讷地说。
顾瑶忽然问:“你想不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卓晓艺沉默了,她不能说想,也不能说不想,可她眼里流露出的讯号,却替她回答了。
“你们都知道我失去了记忆,这是事实。可是记忆不等于智商,我是出了车祸,可我没有撞成傻子,我真不懂,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会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一个两个敢这么糊弄我?”
顾瑶问出这句话,不由得嗤笑出声。
“这些天,你在我面前表现得非常关心顾竑,你和顾竑也有五年的感情。我仔细观察过,你对顾竑的体贴,在意,你的眼神、动作,都不是假的,我也相信你对他的心意,就这方面来说,我很放心。但是有些时候,你的表现实在很单蠢,就像是无辜的小白花——你演得太过了。五年前,是我把你放在顾竑的身边,这就说明我那时候就对你有过一番考察,我怎么会把一个遇到事情只会哭哭啼啼,哀哀戚戚的女人放在我弟弟身边?何况顾竑的病不是突然的事,他进过ICU两次,你也知道他活不了几天了,正常人都会有一个心理准备,何况你缓冲了这么久,早就该接受现实,怎么昨晚却表现的像是失了主心骨的小女人?”
顾瑶话落,便越过卓晓艺,走到客厅。
等顾瑶在沙发上坐下,卓晓艺这才追了过来,惊慌失措的解释:“我……我没有啊瑶瑶姐,你误会我了,我昨晚是真的太难过了,我……我知道顾竑的病情,我也知道他时间不多了,可是真当事情发生了,我还是无法接受,毕竟过去这五年,我们是相依为命啊……”
顾瑶冷漠的抬起眼皮,再一次将卓晓艺打断:“你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阳奉阴违,两边讨好。你是我找来的人,却转头跟我母亲那边卖乖,一人认二主,风吹两边倒,到头来很有可能两边都不落好。”
“我……我没有啊瑶瑶姐!”卓晓艺辩解着。
“行了,别演了。”顾瑶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我母亲的性格我很清楚,顾竑一走,你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她那里绝不会再多给你一分好处,如果你想不开拿自己手里的筹码去要挟她,结果只会和王盟一样。”
直到这句落下,卓晓艺终于无声了。
她没有再想说辞,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所有的“无辜”都收了起来,就连眼神也流露出一丝伶俐。
顾瑶见状,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才是真实的你。我就说么,能让我放到我弟弟身边的女人,一定不会是个傻白甜。”
“你能一边遵照我的嘱咐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份,在疗养院里和顾竑相处照顾,又能躲过那里面我母亲安插的耳目,另一方面,你又拿了我母亲给的好处,同时小心隐藏的不让我发现。而后大概是我母亲察觉了不对,所以让王盟过去,和你之间彼此监督,看是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结果,你就反过来玩了王盟一道,让我母亲以为是王盟办事不利,将他一脚踹开。恐怕王盟到最后都不明白,他是怎么办砸了差事,怎么失去我母亲的信任,更加不会想到从中作梗的人是一个看似无害的小姑娘。我说的对么?”
作者有话要说:又过了一个月,大姨妈大人又来了,趁着我还没开始难受,今天赶紧努力出一大章,明天白天我要挺尸,这章有bug的话,晚上我再爬起来检查,码新章。
一口气写了两个情节点,节奏有点快,有些悬念我后面接着说,么么~ps,最近没有持续日更,等姨妈第一天过去了,我会慢慢的补回来,另外十一月出去玩,我肯定会在十月就完结本文,玩之前会把新文文案放出来,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去收藏。
下篇文应该会写建筑师和结构师的故事。
好啦,废话不多说,红包继续!
第173章 Chapter 173
Chapter 173
面对顾瑶的一番说辞,卓晓艺没有一句辩解, 或许她心里也很清楚, 她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而反过来说,卓晓艺如果还像之前那样“谎话连篇”, 顾瑶只会更烦。
其实顾瑶从第一次见到卓晓艺和顾竑,心里就隐约觉出不对, 她的嗅觉也一向敏感, 只是要想清楚来龙去脉需要时间罢了。
顾瑶也反思过, 最大的问题还是出现在她自己身上,她失忆了,便以为自己失忆前是个干净的“好人”, 从没有做过踩线的事,也不屑于去做, 所以当这几个月来接二连三的揭开身边人的行径时,她才会觉得反感和心寒。
就是因为她这样先入为主的将自己放在绝对干净的立场上,才会造成后来的一些误解, 比如她见到假扮小可怜的卓晓艺,就下意识的相信,这毕竟是她放在自己弟弟身边的女人, 应该会选个善良的、单纯的,不会找个事儿精过去。
要不是后来又找到一点记忆,联系起王盟的事情,以及放在保险柜里的那些资料,还有从杜瞳那里拿到的医疗档案, 顾瑶怎么都不会确定问题是出在卓晓艺身上。
思及此,顾瑶自嘲的笑了,说:“如果我要选个傻白甜给顾竑,这个女人一定待不到三个月。我母亲的手段花样百出,傻白甜根本不够她玩。所以我想,以我当时的想法和立场,我应该会选一个聪明点的,通透点的,就算面对我母亲许诺的利益,也不会轻易动摇的,起码拎得清谁才是她真正的雇主,当墙到头也会当的高明一点。”
“我母亲让你把顾竑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同时还让你把顾竑生母柳玲玉的消息带给顾竑,这一来一回只是为了她心里能出口恶气。但你也有自己的考量,并没有完全照搬,你是有选择性的将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进行传达,你也不希望顾竑的病请恶化,你对他用心了,也希望他能活的久一点,这里面除了感情的因素,也是因为你很清楚的知道,一旦顾竑被我母亲玩死了,你的利用价值也就没了。我大概也是看中了你的聪明,不像王盟眼界短浅,所以当初才选中你。”
顾瑶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转而问:“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王盟踢出局的。”
到这里,卓晓艺终于有了动作,她径自坐到顾瑶右手边的沙发里,姿态倒是从容,全然没有先前几天的紧张和小心翼翼,脱掉面具回归真我,举手投足都显得轻松多了。
“瑶瑶姐,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庆幸你失忆了,有时候我又觉得很不方便。五年前我刚认识你的时候,真的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就算是你母亲李慧茹,也差了你一截。她的确够狠够毒,但她的格局和眼界没有你宽广,她想的永远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柳玲玉都那样了她还在斤斤计较十几年前的输赢,一辈子都被心魔困住了。可你不一样,你看清了每一个人的优点、缺点,长处、短处,你还很会利用,又不会逼得我们太紧,给我们足够的空间,却又时常让我有一种感觉,不管我怎么耍心眼,我都逃不出你的算计。只要我乖乖听你的话,就算有点小动作,只要不过分,你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几天,我第一次见到失忆后的你,我还觉得有点无聊,你现在变得牲畜无害的,我甚至都开始想,要不要另谋高就。不过你刚才的这些分析,又让我看到了一年前的你。你说的没错,我和顾竑是有感情,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得久一点,顾竑也有为我铺垫后路,他给我留了一笔钱,不敢说够我花一辈子,但三十年起码没问题。不过有一点你想错了,王盟不是我踢出局的。”
顾瑶眯了眯眼,几天前就在她心里冒出一点端倪的猜测,这时终于彻底浮出水面。
她低声说:“是顾竑。”
卓晓艺笑了:“当然。除了他还有谁?李慧茹把王盟放到疗养院当耳目,顾竑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他默许王盟一次又一次的过来,王盟不会等一年后才办砸了差事。李慧茹利用王盟传递消息,刺激顾竑,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王盟去刺激李慧茹啊。”
顾瑶垂下眸子,没应。
其实她早该想到,顾承文的儿子,绝对不会是个草包,何况顾竑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心态多半早已扭曲。
她是心理咨询师,这一点疑惑是出于职业本能,只不过被心里的情感所蒙蔽,一时间没有深挖。
卓晓艺继续道:“其实,当初你找到我,把我放在顾竑身边的时候,你就已经跟我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你也跟我算明白了利益,让我知道留在顾竑身边照顾他,我可以得到什么,而顾竑也需要一个陪伴,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盼着他长命百岁的朋友。你每次去疗养院看他,你们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聊计划,聊如何扳倒顾承文,你知道,那是顾竑唯一的精神支柱,要是连这点盼头都没有了,他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顾瑶抬起眼睛,终于明白了一切:“所以,这一年多我没有出现,你们只是通过祝盛西和杜瞳来了解我的近况,了解计划的进度,你们觉得着急了?”
“没错。尤其当顾竑的身体越来越差的时候,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顾瑶点了点头,将茶几上的医疗报告放到卓晓艺面前,问:“这半年,顾竑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病情之外,也和他停止服药有关吧?”
卓晓艺看了眼报告,有些诧异:“原来,你早就开始怀疑了。”
“都是因为你们出现的时机太过准确,巧合的像是经过精心安排一样。这么巧,祝盛西和闫蓁的案子发生了,这么巧,顾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又这么巧,你们顺利的逃出疗养院。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你们前脚出来,我母亲后脚就得到消息,王盟都已经被炸死了,还有谁会通风报信呢?”
卓晓艺皱了下眉,仿佛自我反省了一下:“我承认,这一点是我做的着急了,而且太过明显,但是顾竑真的等不了了。”
顾瑶停顿了两秒,脑海中回荡着顾竑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
然后,她说:“我起初产生怀疑,以为你是阳奉阴违,跟我母亲串通好要出卖顾竑,后来我又想到,如果你真要出卖顾竑,顾竑根本不会逃出疗养院。而且,我母亲出现的时候也掐的很准,刚好让我抓个正着。只不过这后来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注意力被转移了。直到昨晚顾竑离开,我坐在医院里想了很久,我才终于确定,这一切都是你和顾竑布的局。”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们商量好的,我们的确算计了你……可是瑶瑶姐,这一切都是顾竑用命换来的!”
卓晓艺忽然扬高了声音:“你失忆了,顾竑的世界都塌了!你不知道,这十年来,他一直依赖着你,你就是他的天。可过去这一年你对他‘不闻不问’,祝盛西根本不让你们见面,你知道顾竑有多焦虑吗,他都要疯了!没办法,他只能选择停药,用自己的病情来逼迫祝盛西,让祝盛西安排我们离开疗养院,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用他的死来逼你往前迈一步。”
“难怪……”顾瑶嘴里喃喃的吐出两个字。
难怪,顾竑在临死之前,会对她说那样几个字——“我恨他们。”
那是顾竑的心里话,是纠缠了他一辈子的执念,也是他选择停药,送自己提早见阎王的动机。
顾瑶又一次看向卓晓艺拿来的相册,说:“虽然你给我相册的动机不纯,你只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太快忘记顾竑的死,让我尽快展开行动,不过我还是想谢谢你,因为那是顾竑留给我的唯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