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在金恬面前丢了大脸,跟在金恬身后一直顶着一张羞红的脸。
金恬听韦仲勤说他哥他弟会在卖芝麻的地方等,便径直往前走。韦仲勤想到金恬刚才根本没吃几口饭菜,这空着肚子怎么能行,正要说先去吃顿饭,却听到后面有人追喊着甜娘的声音。
他俩一回头,见是香娘。
金恬转身迎了上去,“姐,你咋寻到这儿来了,两位哥哥呢?”
香娘喘着气说:“他俩定是惦记那一桌饭菜,我哪有心思管他们,我猜着你肯定要回卖芝麻的地方等我们就往回边追来了。你呀,也太不懂事了,这下不仅惹了殷大人还把杨家也给得罪了,你说这事该咋办?”
“凉拌呗。”金恬无奈地说。
香娘结舌,凉拌是啥意思,她又没问怎么做菜的事。
韦仲勤听这两字顿觉饿得不行,其实他肚子早已咕噜响了,心想她们姐俩又何尝不是呢,肯定也又累又饿,便道:“大堂嫂、甜娘,旁边有家小馆子,咱们先进去吃顿饭再说吧。”
金恬扫了一眼那馆子,也不是乡下人吃得起的,说:“都啥时辰了,办事要紧,就买几个包子填填肚子吧。”
香娘也道:“就是,咱们乡下人不要跟殷家杨家那些人比,有包子吃就是莫大的福气了,我好久没吃过包子呢。”
韦仲勤知道与金恬对着干可没好处,连忙去买了八个包子,三人一路边走边吃,胃里舒坦得很。
他们来到上午韦家三兄弟卖芝麻的地方,果然见到韦大贵和韦季秋。韦大贵和韦季秋并没舍得进馆子吃饭,也是买包子拿在手上吃,这会子饱了肚靠在树边歇息呢。
他们俩见自己的兄弟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金家姐妹,很是惊讶。韦仲勤可没把在馆子里发生的事说出来,只道在路上巧遇金家姐妹便一道来了,之后把金恬要做买卖的事说了。
韦季秋听后搓着手掌说:“甜娘,你果然是在县里混过的人,这是要干大买卖呀,我愿意得很哩,我大哥不必说肯定也是乐意的。”
韦大贵只是憨厚地朝金恬与香娘点头,啥字也没说,算是应了。


焉知祸福

五人一道去东街,还拉着空板车。金恬径直走向县里最繁华的东街卖各类家什的地方,其他人乖乖地跟着,顺便欣赏街道两旁的风景。
桌椅啥的都有,可轿子他们还真没见着,因为想买大花轿得提前跟店家说,他们是先收定钱再动手做的,毕竟买轿子的人少,一般都是有钱人买着代步。至于用来迎亲的大花轿,要的人则少之又少。
走了一圈好不容易见着一家铺子前摆着一顶红艳艳的大花轿,还是别人早前定下的。金恬哪肯错过这个机会,好说歹说,还提出多给五十文钱,店家才有些动摇,因为之前的定家并不是很着急要货。
之后韦仲勤与韦季秋轮番上阵劝说,店家终于松口答应了。金恬这才发现,原来韦家还有个练了嘴皮子功的家伙呀,这位韦季秋有这特长将来可是做买卖的好手。
金恬暗喜,到时候可以让韦季秋帮着去说服各村里的人雇她的迎亲队娶亲,这生意或许真能做成呢。
金恬花了三两六百五十文钱买大花轿,还花了两百文钱买锣、鼓和唢呐,她的四两银子花得只剩一百五十文钱了,真是一寻思就肉痛啊。不过她故意表现得云淡风轻,可不能让他们瞧出她那没出息的样,不就是四两银子么,以后一定要挣出许多倍的四两银子来,最好是腰缠万贯,嘿嘿。
付了钱后,韦大贵和韦仲勤、韦季秋、香娘四人抬着空花轿,金恬推着空板车,他们来到卖芝麻的地方没见着大昌小昌。金恬说不等那两个二货,他们五人走上小道要回家了。
就在这时,他们见有一群穿着黑色粗布官服的衙役们敲锣打鼓地在街上列队行走,许多百姓站在两旁看热闹。
韦大贵道:“咱们让让道,别与人家碰着。”
韦季秋却踮脚昂头瞧着,惊道:“他们停下了,在张贴文榜呢,不知有啥大事,咱们放下轿子瞧瞧去吧。”
韦仲勤内心一直兴奋着,能与金恬一道做事,能为她出力,能一路瞧着她,韦仲勤感觉这就是他盼望已久的幸福。对他来说,只要能安安静静地看着金恬便是幸福,何况还能与她一道做事,且往后还有很多这样的机会。
他是想想都觉得开心,自然也会偷偷瞧金恬几眼,满眼满心都是满足。这会子弟弟说要放下轿子去看热闹,他可不同意,平时他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便道:“你别瞎凑,无非就是募兵之类的,你以为还能有啥好事。”
“不去瞧瞧咋知没好事,赶路不着急的,咱们人多哪怕走夜路也没啥好怕的。”韦季秋不管不顾,自个儿先放了他那一头,轿子倾斜着,其他人也只好作罢,放下了轿子。
韦大贵大手一挥,“你们去瞧吧,我在这儿看着轿子和板车。”他说着已经席地而坐了,随手拿起葫芦喝水。
金恬也想看热闹,见有人坐在这儿看东西,她便着急拉着姐姐欢喜地走上前去瞧。韦季秋可是跑着去的,韦仲勤见弟弟那般心急不禁笑着摇头,他自己则跟在金恬与香娘的身后,似有保驾护航的意思。
来到告示前一瞧,果然如韦仲勤所说,是募兵告示。他们好不容易挤到榜前,韦季秋和香娘看到这告示傻了眼,一字不识。周围有几人断断续续地念,也念不明白,他们更是听不明白。
“二哥,你不是认识一些字么,这上面写的啥,不会是每家都要出男丁吧。”韦季秋颇担忧,谁都知道一旦从了军就不知哪年哪月能回得了家,很多人直接死在了外头,就连杨富贵在军里当百夫长都不愿呆呢。
韦仲勤上前仔细辨认,断断续续地念道:“…兴国安邦乃…匹夫有责…本县…都督…,上面好像没说是不是每户抽丁呀。”他完全是跳着念,不认识的字太多。
他有些窘迫,平时没觉得有这么多字不识得呀,怎么今日当着金恬的面丢了大脸,好些字他都是模棱两可的。
金恬虽然对古字没有达到全部认识的地步,但这告示还是看得明明白白的,道:“随自己的意,不是每户抽丁。朝廷派了一位武将来本县担任都督建一支水军,要在咱附近几个县里招募善水的兵丁,从军三年想回家者可得一笔安家银子,从军五年者除了给安家银子外还有三亩水田两亩旱地,但在从军期间不得回家探亲,也不允许家眷来军中滋扰。上面还特意附注,已经成了家的男子不必应征。”
金恬说完周围的人都叽叽喳喳起来,说这可是好事呀,反正离家不远,在本县建水军那定是不必打仗的,每日就是在水上练练不会有多累到时候还有安家银子发。
金恬暗笑,这些人想得太简单了,谁说在本县建的水军就不必上战场,但凡是军人都得听军令,战事一起让你去哪儿就去哪儿,打水战可不容易,要是遇到火烧赤壁那样的事可不得了。
周围的人议论着,可是香娘与韦仲勤和韦季秋都惊讶地看着金恬,心想她大字不识怎的一看就一目了然?
金恬僵了僵,说:“原来是这事呀,上午卖芝麻时听人议论我还以为是说笑,当时寻思着怎么可能来咱们青泽县建水军。没想到还真有此事,瞧,上面不有一个‘兵’字么,一定是募兵之事。”
金恬故作无聊的样子,叹气道:“没意思,还以为有啥新鲜事呢。”
她说着就往回走,香娘赶紧跟上,说:“我还以为你跟着殷尚学认了不少字呢,没想到是听人议论的。”
金恬唉了一声,“最初他待我好的时候确实教我认了一些字,后来他哪里还顾得上我呀。算了,不提他也罢。”
这会子那群衙役蹲在树底下休息够了,便打着锣鼓把百姓们喊过来,解释这告示的意思。韦仲勤和韦季秋听衙役解释的和金恬刚才说的完全一样,便跑着来到韦大贵歇息的地方。
他们五人再次走上道,因轿子是空的很轻便,韦季秋边走边聊了起来,“大哥、二哥,你们真的没啥想法么,这回从军看似很优待呢。”
韦仲勤现在一门心思想与金恬时常相处,根本没考虑那事,道:“咱们在家努力干活挣钱,也不比从军得的安家银子少,甜娘才交给我们活干,可不能再想其他的。”
韦大贵没说话,眉头微皱,似乎在细想着这事,仔细衡量利弊,可是从军是有利又有弊,实在不好衡量。
金恬在旁推着空板车,大声道:“你们可不许想别的,已经答应做轿夫了可不许反悔。”
韦仲勤和韦季秋露出白齿哈哈大笑起来,说不会反悔的。韦季秋还添了一句,“从军者至少三年不能回家,耽误娶亲太不划算了,三年内指不定我都有娃儿了呢!”
他这话一出,惹得大家欢笑起来,香娘都笑红了脸。这一路上他们五人可没闲着,边走路边聊天,好似十分要好的朋友一般。
金恬与韦仲勤虽交谈不多,但通过这一路他们感觉熟络了不少,似乎还有了几分心领神会的感觉。
直到天黑他们才回家,韦家三兄弟将轿子抬到金家才返回自己的家,面对金老爹与蒋氏惊讶的神情,韦家三兄弟不敢多停留,一放下轿子就走。
蒋氏追问大昌怎么还没回来,金恬随口说两位哥哥贪玩还没回来。半个时辰后,大昌小昌回来了,金家差点闹翻了天,因为他们哥俩把今日在馆子里发生的事都说了,金老爹捶胸顿足说金恬闯了祸。
蒋氏更是吵闹不停,说殷尚不可能再送银子来了,还咒骂韦仲勤咋不去死,说他破坏人家两口子合好还背信弃义伤了杨春儿的心,这可是要遭天遣啊。
金家吵到大半宿,韦家也没闲着。姜氏问韦小妹咋没把那担礼要回来,韦小妹说明日再去,今日给忘了,其实是韦仲勤忘了从县里买回一样的东西。姜氏没再追问,一家人在灯下反复算着今日卖的三千多文钱,韦老二与姜氏喜滋滋的,把数钱当成最惬意的游戏,边数边说笑,可乐着呢。
在饭馆里与殷尚、杨富贵闹的不愉快连韦大贵和韦季秋都不知晓,韦仲勤是不会主动说出口的。见一家人欢欢喜喜的,他有几分担忧,因为他想好了明日去杨家赔罪,他不希望爹娘因此事会遭爱什么打击。
*
次日,清晨时天色就灰暗一片,眼见着要下雨,韦老二一家人都未出门,打算这一日就在家歇息着。
韦仲勤正在寻思该找什么借口出门去杨家,却听见村里一阵敲锣的声音,他披着蓑衣跑前去一看,才发现是里正在敲锣。里正他将村里的人都召集到他家里,将募兵之事向村民们仔细说道了一阵。
最后,他瞧向韦仲勤,幸灾乐祸地笑道:“仲勤,册子上已经有你的名了,你啥时候报的名?”
韦仲勤顿时血涌上头,“怎么可能?”
里正啥也不说把册子直接递给韦仲勤看,韦仲勤盯着自己的名字怔愣许久,确实是自己名字没错呀,村里无人和他同名。他恼道:“里正,我真的没有报名,这上面怎么能有我的名字,官府可不能抓丁啊!”
里正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见韦仲勤恼了,他也没好口气,“你别冲我嚷嚷,又不是我为你报的名,我也是大清早接到衙门送过来的告示和名册。这名册上的人都是上面点名必须从军的,官府能选上你是你的荣幸,你咋还怨上官府了?”
“可我不必从军呀,官府写上我名总得给个说法吧?”
里正寻思一阵,道:“你家三位壮劳力,且一个都没成亲,官府定是以为你们没钱娶亲便让其中一位去从军,到时候挣了安家银子还得不少田地,多么恩惠的事啊,官府为你着想你要感恩戴德,怎还怨上了呢。”
韦仲勤憋着一腔怒火,无话可说,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这事一定是殷尚或杨富贵捣的鬼。
他咬牙暗道,他就是不从军,看官府如何,倘若抓他进牢房,他也要抗争到底,殷家干了那么些坏事,难道真的啥也不惧?若是把他抓进军营,他豁出去也要当着都督的面说清楚。
韦仲勤在里正家门外站了一阵,平息着内心的怒火。平静下来后,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走上大道去杨家村。他心里有打算的,既是去向杨家赔罪也想顺便看看杨富贵有没有回家,或许从他嘴里能得知些什么。


水来土掩

韦仲勤来到杨家门前,抖落蓑衣上的雨水,还未踏过门槛,脑门就被一个大棒槌砸中,砸得他两眼冒金花,脑门火辣辣地疼。
韦仲勤捂着脑门跨了进去,听见杨春儿哭嚎又咒骂的声音,“你…你给我滚!你竟然还有脸进我家门,就不怕我家人将你打残么?不要脸的东西,平时瞧你正正经经的一个人,没想到私下里与有夫之妇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奸/夫/淫/妇,你们迟早要遭天打雷霹的!”
韦仲勤听她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刺般,简直要把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淋,他被人这么骂就算了,可他听不得金恬也被人这般辱骂。
杨春儿的爹娘怒视着他,杨春儿的二哥杨兴发手举锄头,看似要把韦仲勤的脑袋挖成两半。
韦仲勤没有急躁地辨白,而是脱下蓑衣放在门旁,心平气和地说:“叔叔、婶子、春儿,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其实…两年前我就中意了甜娘,但那时她眼里根本没有我。如今见她回了娘家我才想试一试的,不过此时她眼里仍然没有我,昨日春儿也听见了,我就是前日去她家提了亲而已,她还将我赶出了门。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杨春儿哭着嚷道:“她将你赶出了门,你昨日为何要为她出头,你们还手拉手跑了出去,把我当成什么了?”
韦仲勤深深朝她鞠了一躬,又向杨家爹娘与二哥鞠躬,之后低着头道:“今日我是来赔罪的,都怪我没有跟我爹娘说清楚,即便甜娘不嫁我,我也不会娶别的女人。春儿,你是个好姑娘,定能嫁个好男人,千万不要被我拖累,你…”
“你去死!”杨春儿泪水如注,扔下这句话跑进自己屋里去了。
她二哥杨兴发瞪着大眼,举起锄头眼见着朝韦仲勤头上挖过来,被后面一人大手一抓,锄头被拦住了。这个人就是从大门走进来的杨富贵,他昨夜在县里混了一宿,这会子才回家。
“二弟,你别动不动抄家伙,出了人命谁给你担着?”杨富贵还未走马上任就已经摆起了官样打起了官腔,在他家人面前都这般不收敛。
杨富贵挪了把椅子坐下,他娘赶紧忙着给他沏茶去了。他瞅了瞅韦仲勤,阴笑道:“昨日我就想揍你一顿,没想到你今日竟然敢亲自上门,胆子倒不小。我瞧你不是来赔罪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一早就得知自己被征丁了?若真如此那你就是找错人了,这事可不是我干的。”
他说话时双手悠闲地轻轻拍打椅子的把手,架着二郎腿,看来他心情很不错,这会子没有想与韦仲勤动手的意思。
韦仲勤面不改色地看着杨富贵,神情还颇严肃,“杨大人,我确实是来赔罪的,也希望春儿以后能嫁个好人家。至于我被征丁的事,我知道不会是你干的,毕竟你还没上任。现在听你这番话我明白了,这不可能是官府依我家的情况选的我,而是殷大人害我对不对?可是他搞错了,即使我去了军营,甜娘也不会跟着他,因为甜娘根本不是为我的缘故才拒绝的他,她极其聪慧,怎么可能会一错再错?”
“哈哈…”杨富贵阴阳怪调地笑了起来,“殷大人说了,只要甜娘跟他回家,他就饶了你。”
韦仲勤听这话气得脸色铁青,殷尚想害他情有可原,没想到还要以此威胁甜娘,这与强抢民女有何区别?甜娘被休就不再是殷家的人,倘若他去官府告殷尚也有理有据吧,可一想到县令是殷尚是岳父,知府与杨富贵又有干系,简直就是求告无门啊。
他咬牙切齿道:“我宁愿从军,也不会让甜娘再回殷家的!”
杨富贵却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韦仲勤愣了愣,没动静。
杨富贵接过他娘端上来的茶,再次朝韦仲勤招手,“你过来呀,我给你出一个好主意,保准你乐意。”
韦仲勤半信半疑,走上前。
杨富贵压低声音,“只要你这三日内把甜娘娶回了家,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告示你没看么,为了不破坏农民种田种地,但凡成家的男子都不必应征,五日后官府才点名,你还来得及呀。”
韦仲勤听得呆若木鸡,杨家二老和杨兴发在旁也听了几个字,凑过来要细问时,杨富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会给春儿在县里找个更好的婆家,你们别嚷嚷让她听见了。”
杨富贵打着如意算盘呢,倘若韦仲勤没娶到甜娘,他那傻妹妹指不定还要往上凑呢。他好不容易有个妹妹,自然要让她去县里发挥作用,他得有人提拔呀,他手里可通融的银子不够多,就只能把妹妹当本钱了。
韦仲勤感觉脑袋被土火药炸了一般,火燎燎的又疼又胀,根本没法想事情。他不知自己怎么走出杨家大门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直到家人围着问他该怎么办,说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募兵册子上有他的名字了,他脑袋才清醒些。是呀,他该做个决定才是。可是甜娘并不乐意嫁给他呀,倘若此时答应嫁给他那也是为了帮他逃避服兵役,并不是甜娘心里乐意的,他不忍心逼甜娘这么做。
雨越下越小,渐渐放睛了。
金恬穿起木屐要出门去各家各户宣传她的迎亲队,却被殷尚堵在了门口。他还带来一位提着药箱子的人,说是来为甜娘把脉调理身子的名医。
为了不将殷尚惹毛,金恬只好耐着性子把他迎进门。
蒋氏忙着搬椅子沏茶,好生伺候着两人。金恬瞧着那位所谓的名医猥琐得很,生了疑,她跑到门前随便扯了一棵草进来,递给了名医,“既然殷大人说你是远近闻名的名医,妙手回春救过不少人,那你说说这棵草有什么医用,能治啥症候?”
假名医当场结巴,脸红如猪肝,他准备了一药箱子的药材,还背了一夜的药名药单及药理,结果金恬直接递给他一棵野草。
“这个…这个应该是…”
金恬一声冷笑,“什么叫应该呀,你一介名医连棵常见的草都弄不明白?”
殷尚见此事露馅了也不以为然,慢悠悠地道:“甜娘,这事得慢慢来,放出去的人一时还没寻到名医我只好随便找个人来替,我这也是用心良苦呀。若是别家的女子,我会放着官事不做跑你金家来?你咋就看不到我的真心呢。”
金恬懒得理他,不搭话。蒋氏见势想上前圆话,却被殷尚一个手势给打住了,他讨厌蒋氏那张时刻想占便宜的脸。
他咳了咳,傲气地说:“你不点头也没关系,我叫人直接将你抓走你敢如何?你可别敬酒不喝喝罚酒,韦仲勤过几日就要滚到军营里去,几年回不了家,你就别惦记着他了。”
金恬惊得猛地站起,“你…你竟然做这等卑鄙之事,我还真小瞧你了!”
殷尚笑呵呵地将她摁下坐着,“你我夫妻一场,我是哪种人你心里不清楚么,跟我斗有啥意思,乖乖听话就是了。”
金恬沉着脸不说话,脑子里紧张地思虑到底该怎么办。
这会子金老爹和蒋氏都耐不住性子,先后来劝金恬,还好话哄着殷尚说金恬肯定会答应的,只不过为之前的事闹小脾气呢。
过了一会儿,金恬果然恢复了原来金甜该有的性子,声音柔了,神情也卑怯许多,说:“用不着你派人来抓,别人见了还以为我犯了啥大事呢,那是丢我的脸也是丢你的份。那个韦仲勤算什么,泥腿子一个,还是个二愣头,跟着他我还得下地做粗活,没几年就磨成老婆婆了,图啥呀,难道我嫌命长不是?”
殷尚手掌往椅把上一拍,“是啊,他算个狗屁!”
金恬接话道:“你让他从军这事做得靠谱着呢,他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昨日只不过想气气你,他还当真了,将他关在军营里几年不能出来,看他还敢不敢惦记别人的女人。”
殷尚听了不禁笑起来,“对,就是要关个他几年,傻不拉叽的。”
金恬还将殷尚带进自己屋里,“你瞧,连大花轿都买回来了,就是想让你挑个好日子将我八抬大轿给抬回殷府,只有这般你府里的那些女人就不敢瞧不起我了。你不为我打算,我总得给自己打算吧。”
金恬说着就泪水涟涟起来,那模样让人瞧着怪可怜的。
殷尚暗自欢喜,凭自己这般美男子的容貌,还是位县官,怎么可能收服不了一个贫家农女,说出去岂不是大笑话。
“得了,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别闹啥脾气了,我的忍耐可是有限的。我这就回去让人挑个好日子,到时候直接来抬人就是了,不过八抬可不行,那是正妻该有的阵仗,县令面前我不好交待,就六抬吧。”
金恬故意唯唯喏喏地点了头。
殷尚带着那个假名医一走,蒋氏与大昌、小昌欢喜地快跳起来,他们终于又要成为县官的亲戚了。
金恬气得回了屋,坐在床边上发呆。
她早该知道,以殷尚这脾气,他认定要做的事就必定要做成,因为他觉得在这个县里没有人敢与他作对。事实证明,与他作对的人都没有啥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