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应铭怜惜地瞧着她,不知该怎么告诉她才好。她此时一腔欢喜盼着,若长久盼不来,她肯定忧愁,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她能做到安心地接受这个命运么?
想来还是早点有个决策才好。
次日,顾应铭在生意场上的一位老相识方大老板碰巧来访。顾应铭便在待客房里好生接待他,两人聊得正欢,茶水没了。顾应铭便朝外唤着碧晴再准备一壶茶水来。
赵云绮在隔壁房听到了这话,可能是碧晴在外忙着什么并没听见。赵云绮便自己备好了茶水,端着茶盘准备给他们送进去,来至门口却听到一番令她极不舒服的话来。
“顾大财主,你可别嫌我嘴碎,如今你也二十三、四岁了吧,成亲都好几年了,怎么还没得个儿女?”方老板纳闷地道。
顾应铭窘着没说话。
“不会是你家娘子的身子有缘故吧,那你得赶紧纳个妾呀!子嗣之事可是大事,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不要断了你顾家的香火啊。如今你也是财厚业大,手里可拿捏许多大摊子呢,将来等你年岁渐老了,总得有个子孙来接手吧?”
赵云绮在外听到此话,心里一凉,纳妾?!她绝不允许!应铭只能爱自己一人!她绝不能让第二个女人来分享应铭的爱!
“方兄可休说笑,我与娘子恩爱情深,定不会纳什么妾来使她难堪,纵使她不能为我延绵后代,我也不能拿此由头来纳妾而寒了她的心,何况我对其他女子也无兴趣。说到这里,我倒想求方兄帮小弟一个忙。”
听到这里,赵云绮的心不由地感动起来。应铭对自己如此爱惜,绝不会纳妾,她无须忧虑的。
“哦?只要顾大财主求我,我但凡能办的,绝对尽力给你办好了。”
“方兄常往山东及江苏那一带走动,能否为小弟留意一下,看哪家儿女多,家里又贫寒衣食堪忧的,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将儿子或女儿过继给我?如有愿意的,我定会出厚资,以解他们家境贫寒之苦!若是能寻到一男一女便更好了。山东与江苏一带距离这里甚远,等孩子们在这里呆习惯了,便也不惦念家里了,他们家里人也不容易后悔找上门来,而且年龄最好在三岁之内的,年幼不记事,我与娘子也好能将他们当亲生儿女来疼惜。”
方老板满脸讶异,惊道:“顾大财主,你收养人家的儿女做甚?为何不纳妾好生养几个自己亲生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骨肉血脉也是极大的事!你当真要为了迎合你娘子的心意,竟然不在乎这等传宗接代之大事?”
“夫妻恩爱无介隙乃是人生之大幸,我怎能因小失大!”
方老板连连叹惜,道:“顾大财主,你果真是情真意切世上少见之人啊,佩服佩服!”
“方兄谬赞了,我其实只是在为稳固夫妻感情考虑罢了,说起来这也是私心而已。不过,寻儿女这件事也不十分着急,一年之内能办成就行。”
“好说好说,若是人家知道是你顾大财主家要当亲生的来养,个个抢着给你送来呢。不过我自有分寸,为了以防后患,我自是不会告诉人家你的名号了,就说是京城一户殷实人家。那些儿女过多又养不活的贫寒之家自是盼着有这样的人家要呢。”
赵云绮端着茶盘转身出去了,交给碧晴,让她端进去。
碧晴不知夫人今日怎么回事,脸色极不好看,见茶杯上都没冒气了,她赶紧给端了进去,否则就要凉了。
赵云绮来到后院的亭子里坐下了。她心里堵得慌,虽然应铭如此待她,她很欣慰,可是听他说要收养一对儿女之事,她觉得甚是蹊跷。
平时一说到孩子,应铭就哄住她,说这一辈子没孩子也不打紧。可今日他又求方大老板去寻合适人家的儿女来当亲生的养。
她又不是一辈子不能生育,不是说迟早会有的么?可应铭的话里话外,好像就能断定她这辈子定生不出孩子似的。
越深思越觉得应铭有什么事瞒着她。难道她真的不能生育?大夫与稳婆莫非是听了应铭的话都瞒着她?他们这般都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养身子?
想到这里,她的心怦怦直跳,难以抑平。她突然起身,急步出了后院,再走出前院,一口气沿街快步来到了大夫家里。
大夫及稳婆见到她甚是诧异。昨日她才来过,怎的今日又来了,看她神色似乎还十分着急又忧虑的样子,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赵云绮知道若是直面问他们,可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便打诳语生气地道:“你们…为何要如此瞒我?”
大夫与他婆娘两眼对望,心里纳闷,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顾应铭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这可不关他们的事啊。
为了急忙撇清责任,大夫赶紧道:“顾夫人,这可不是我们有意而为之的,顾大财主当时见你伤心欲绝,怕你过度忧心不安心养身子才要我们都瞒你的。我们哪里敢私自哄你呢。”
赵云绮见大夫这般澄清,只觉脑袋一嗡,身子瘫软。原来她猜测得没错,果然是他们都在瞒着自己!
稳婆见她这般模样吓坏了,赶紧上前扶一把,将她扶着坐下,说道:“顾夫人,你可别急火攻心伤了身子啊。若你真是一直不能孕,叫顾大财主纳个妾就是了,总不至于会断顾家香火的。”
她真的此生都不能再有孩子了么?
纳妾??!!
她顿时心痛如刀绞,浑身打着颤子,然后只觉天旋地转,头发晕,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顾夫人!顾夫人!…”稳婆惊呼,赶忙接住从椅子上晕倒下来的赵云绮。
专横一回
等赵云绮再次醒来,已是躺在自家的床上。
顾应铭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等着她醒来。
赵云绮无力地睁开双眼,眼泪也跟着流出来,如春雨一般,泪珠子串连着一直不断。
“应铭,我不能为你生小孩了,我对不起你…”
“娘子又胡说,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大夫及稳婆只说你的宫体大损了,很难再有孩子,可没说这辈子绝对不会再有孩子,说不定还有希望呢,你何苦伤心至此,将自己折磨成这样子,你都昏迷一整日了。”
“希望如此渺茫,十之有九是…不大可能了。应铭,都怪我当时…”
“要怪也该怪我,当时是我太疏忽没保护好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再揪心了。说不定观音菩萨怜惜我们,看在我们夫妻恩爱无隙的份上,哪日就赐我们一个可爱的小孩呢!”
“我知道你这是在哄我而已。”
顾应铭将她满脸的泪都拭去,作轻松状,道:“这可不只是哄你的话!要知道世事难料,任何事你都不能往死绝里想。以前你能想到敏秀进宫能当皇后么?你能想到郑若疏会成为大金的人么?你能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娘子么?”
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赵云绮破涕一笑,当时她哪能想到会做他的娘子。
“你竟会哄人,那你还求方大老板去外地寻合适的孩子?”
“以防万一嘛,什么事都要做个万全准备才好,若方大老板寻来合适的孩子,我们好生养着,待哪日我们有了亲生的儿女,就让他们当亲兄妹相处,子息兴旺,多好。即便老天薄待我们,哪怕真不赐予我们骨肉血脉,有领养来的儿女环绕膝下,也算是幸事,等我们老了也不至于膝下凄凉,老无所乐。”
想来应铭思虑得很周全。只是,若不能为他延绵亲生骨肉,她心里终究有遗憾,过意不去。
过了几日,方大老板命一位小厮挑一担红礼到了顾应铭家里。打开箱子一看,竟是一些女儿妆奁、绸缎锦鞋之类的物件,还有几包银两。
顾应铭甚觉奇怪,问方家小厮何故。
小厮恭谦的答道:“顾大财主安好,我家方爷看中了贵府上的一个婢女,想纳了过去,不知道顾大财主肯否同意?”他说完又递上方大老板的一封信。
顾应铭拆信一阅,原来方大老板的原配近日来病三痛四,无余力服侍他,而妾室已孕两个月有余,上次来时,见碧晴模样周整,性情温顺,想纳做三房。
顾应铭暗道,这个方大老板,还真是个多情之人!
他瞧了瞧远处正在洗衣裳的碧晴,看似还年幼,性情倒真是乖觉,只是方大老板已三十出头,这般实不相配。不过听说方大老板待妻妾一向细心,不知他能否用心待碧晴这么一个年幼女子。
顾应铭唤了一声碧晴,碧晴闻声立马小跑了过来,半低着头立在他面前,面如桃腮,紧抿小嘴。
“碧晴,今年你年岁几何?”
“奴婢今年十四了。”碧晴柔声答道。
十四了,比顾应铭想象的稍微大一些。他又问:“那日方大老板来,你已瞧过,你觉得方大老板如何?”
碧晴不知顾应铭问此话倒底是何意,含羞地半抬眼皮瞧着顾应铭,恭顺地道:“顾爷,方大老板是贵客,奴婢不敢胡乱揣测。他是顾爷的座上宾,自是好人。”
顾应铭闻声觉得好笑,这是什么道理?又问:“那将你许给他做妾室,你可乐意?”
碧晴闻言,惊愕地张着小嘴,半晌,突然双膝一跪,双眼含泪,求道:“顾爷,请怜惜奴婢还年幼,许我在顾府多呆两年。方大老板是大人物,岂是我这种贫苦人家出来的丫头能攀的,到时去了不被待见,奴婢可要苦一辈子。”
顾应铭被她这等激奋举止吓着了,“你这是做甚,乐意与否全在你自己决定,我不是你生家父母,定不会违你心意,随便将你发配的。”
“顾爷此话当真?”碧晴脸上有了喜色。
“何时有假。只是方大老板人品向来无可挑剔,他对妻妾一向关爱,你何须担心去了不被待见呢?”
有了顾应铭刚才允她自做决定,她便硬了心意,道:“哪怕他对奴婢用心用意,奴婢也是不乐意的。”
顾应铭无话可说,这等事是不能强求的,便让她去那处接着洗衣裳了。
方家小厮在旁将这些都瞧在了眼里,担忧地道:“顾大财主,小的担心在我家爷面前不好交待,不知顾大财主可否劳心书信一封,待小的回去时,也好…”
“你勿忧心,我自会在信里澄明原由。”
小厮千恩万谢地等着信。顾应铭让他走时,将红礼一并挑了回去。
小厮走后,顾应铭回房与赵云绮闲谈时,将碧晴不肯答应给方大老板做三房的事说了。
赵云绮听了不乐意,道:“方大老板平时人倒也实诚,怎的这么不知足起来,他发妻病三痛四,妾又有孕在身,他不忙着照顾她们,竟想着心思想将碧晴要了去,实属不专情之人。碧晴在我身边一向乖觉,我可舍不得让她去遭这份罪。”
“娘子说得没错,方大老板这般的确有些过了,不过听说他向来怜香惜玉,应该不会薄待了碧晴。当然,碧晴自己不愿意,我自是不会逼她的。”
赵云绮点头赞许顾应铭这般通情意。
又一日,天气晴好,顾应铭捧着一本书在斜阳里看着,赵云绮正翻看着这年的进项本。碧晴在旁候着。
看累了,赵云绮放下本子,抬头不经意地瞧了一眼边上的碧晴,不瞧不打紧,这一瞧将她吓掉了魂。碧晴竟然在边上偷看着应铭,脸上挂着红晕,那眼神那情韵,明眼人可是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她时而含羞,时而蹙眉忧愁,好似很纠结的模样。
难怪碧晴不肯做方大老板的小妾,敢情是中意了顾应铭!
赵云绮心里一阵梗塞。她不知别家的女人为何能允许丈夫纳妾,和睦相处的也不少,她可是连看到碧晴对她的丈夫动情,都有些受不了。
没过多久,顾应铭起了身,道:“娘子,我去书房将近日铺子里的要事记录一下,以防过后忘了,将来无法查阅。”
“嗯,你去吧。”
顾应铭一向行事细心,赵云绮早已习惯了。
赵云绮再偷瞧一眼碧晴,只见她忧怨地望了一下顾应铭的背影,便颔首立在自己的身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待顾应铭走远了 ,赵云绮心里实在安静不下来,说道:“碧晴,我可否问你一件事?”
碧晴被惊了一下,略抬头,慌张地答道:“夫人想问奴婢事情,哪里还用得着‘可否’一说?夫人尽管问就是了。”
碧晴这等模样倒让赵云绮有些怜惜,又问:“你为何不愿给方大老板做小,是嫌他年纪大吗?”
“奴婢…奴婢只是不愿给人做妾,并不是年纪的事。”
不愿给人做妾?可她明明很中意顾应铭的模样,难道她心里没想过给顾应铭做妾?
“那你心中可有意中人?”
碧晴犹疑了一下,然后猛摇脑袋,“没有。”
赵云绮看出了她言不由衷。若她真的配给应铭做小,给他生儿育女,在旁人看来再正常不过了。可赵云绮她,一想到这般,心肝都颤了起来。
“若将你配给顾爷做妾,你可乐意?”赵云绮自己也不知这是在试探她,还是真有此想法,当她问出这一句话来,她的心里真的如同被刀子戳了一般。
碧晴先是讶异,然后呆愣了一阵,脸上似有喜色,突然又露惊慌,道:“奴婢怎敢有这等想法,夫人切莫开此玩笑。”
赵云绮见她神情如此复杂,说:“你别害怕,我只是问一下你的心意而已。”
“奴婢不敢心生这等僭越之事。”
只是不敢,可情不自禁的事…
“你对顾爷真的没有心意?”
“奴婢不敢!”
又是不敢。
“不敢?那你是在怕什么,是怕我么?”
碧晴被问得要哭了,抖着嗓音,道:“顾爷心里只有夫人一人,从来都不会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奴婢身份低微,蒲柳之身,不敢有此想法。”
“若我许你配给顾爷做妾呢?”赵云绮自知这句话不是真心话,忽然觉得自己很嫌恶,明明不乐意,却还要这般说。若碧晴应了呢,那自己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她以为碧晴会高兴起来,没想到她急得双膝一跪,苦道:“夫人,奴婢自知配不上顾爷,若真许了顾爷,他也不会用一点心思在奴婢身上,奴婢自小不得爹娘疼爱,不想往后一辈子都无人疼爱。”
碧晴这一番话竟将赵云绮说得心里有些感动起来,没想到她平时不言不语的,却是个有见识不甘愿受男人支配的人。
赵云绮刚才还在隐隐作痛的心,终于被碧晴的这番话安抚了下来,正准备叫她起身。
“夫人,奴婢大胆,可否求您一件事?”碧晴眼含期待地瞧着赵云绮。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花非、爱爱爱爱、我是个炮灰小兵的地雷!
甜心可爱
赵云绮见她诚心诚意,十分郑重,便道:“有何请求,尽管说出来,我们相处这么久,你也别太拘谨了。”
碧晴感激地朝赵云绮磕了个响头,然后抬头说道:“上次奴婢回家探亲时,爹娘就说给我相中了一户人家,一细问,才知人家已有妻室,奴婢去了也只能做小。奴婢虽出身卑微,难道只有做妾的命么?当时奴婢宁死不从,爹娘最后才罢休了。爹娘向来尊重夫人与顾爷,若您们肯发一句话,说以后奴婢许配给何人由您们说了算,这样往后爹娘就不敢随意将奴婢许了出去。”
原来是不想由着父母安排婚姻大事,违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你既然不想为人妾,那你想要许个什么样的人家,我好帮你留意着。”
“奴婢只想寻个正经人家,无论贫穷与否,哪怕是小厮也行,只要人品好,待人厚道,能娶我做正室,且不愿纳妾就行。爹娘却只看对方的家世,贪恋人家的财而已,只怕这样会毁了奴婢一辈子。”
没想到碧晴与自己竟然心志一样,容不得丈夫纳妾,只望夫妻两人同心好合,恩爱一辈子,不愿受着与妾争宠夺爱之煎熬,至于是贫是富,她根本不在意。
看来她心里的人虽然是顾应铭,却并不想要做他的妾,因为她知道得不到顾应铭对她的疼爱,所以她的眼神才那般忧怨。
倒真是个有见识且志坚的好女子!
“你有如此心志,若真有这样合适的人家,我与顾爷定为你留意着。你休担心,我们不会再提把你许配给谁做妾的事了,也定会遣人与你爹娘说道说道。若你爹娘还是要逼你,你就来告诉我。”
“夫人有此话,奴婢感激不尽!”这般碧晴才心安地起了身,虽然得不到意中人的心,心里少不了会有深深的遗憾,若夫人真的为她寻得尊重她心意的人,总好过当人的妾,没地位,处处受践踏。
之后的这些日子,赵云绮一直留意着这件事情,还将此事告诉了顾应铭。顾应铭在外识人多,自是更能寻到合适的人家。
才一月有余,顾应铭便得知有这样的一户人家。此男子二十出头,家境不错,且还是个诗礼人家。他本有妻室,却不料想他妻无福,竟在三年前生产头胎时,难产而去,母子俱亡。他家往上数三代都不曾纳过妾,是个知道疼惜妻室的人家。他妻亡三年有余,至今还未曾续娶。
顾应铭遣人一问,对方的父母当场允了,说顾大财主荐的女子定会不错。
当赵云绮将这件事告诉碧晴时,碧晴却很犹豫,小心地问:“他这般人家,会不会瞧不起奴婢这般贫寒出身的女子?”
“你不用担心,他家一向尊重女儿家,也没有纳妾的往史,你又这般乖巧懂事,知道礼数,他必不会薄待你。若将你配给哪家小厮,的确算是不高攀了,没准偏偏人家粗劣不懂珍惜,又不通情理,即便他只有你这一个妻,也只是因为无财力纳妾而已,不一定会待你多好,还是寻个这等知书达礼的人家好。”
碧晴听赵云绮这般话,觉得甚是在理,哪怕是觉得高攀了些,心里却是愿意的,只要人家看重她就行。
没想到对方家人还真是十分看重碧晴,先是寻媒人定下,又礼过三巡,聘礼丰厚,事事周到。碧晴父母自是喜庆得不得了。
几月之后,到了定下的日子。对方的八抬大轿抬至门前,碧晴留下几滴遗憾的眼泪,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嫁了。
碧晴出嫁这日,院子里十分热闹,赵云绮却独自坐在后院里,惭愧自责。
碧晴明明是属意顾应铭的,自己却偏装不知道,这般火急火燎的将她嫁了。由头说得倒好,说对方是个极好的人家,可是对方倒底好不好,也只是外人说而已,谁又敢肯定他定会对碧晴好呢,若是碧晴嫁了过去却过得并不好,那岂不是将她推进了火坑?这可都是自己的罪过啊!
若自己真的肯好好待她,宽容一些,答应将她许配给顾应铭,且当她为自家姐妹,她应该更为高兴吧。
想到自己这般做,如此私心,生生断了顾家的香火,将来若顾家无后可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赵云绮越想越内疚,可若让她容忍顾应铭纳妾,她又根本做不到。
思来忖去,终究是她薄待了碧晴,又对不起顾应铭。
“娘子为何忧愁?碧晴寻到这样的人家,你应该高兴才是。”顾应铭从前院走了过来,不解地问。
“碧晴嫁得到底好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我…只是舍不得碧晴,她在我身边一向安分守己,行事规矩,如今她就这么嫁了,我真有些不习惯。”赵云绮伤感地回道,说起来,碧晴真的是没有一丁点儿不好的地方。
“她伺候你久了,情份自然深些。过些日子,我给你寻个已嫁妇女来,往后你就不会因为人家一旦嫁了,你就这般患得患失起来。”
唉,他哪里知道她此时的心。
如此也好,免得到时再来个小姑娘,又看中了顾应铭,她赵云绮岂不又是一番纠结。
顾应铭灵机一动,说:“听李祥说他家的婆娘就十分贤惠,做事细心,也知根知底的,要不就找她来,如何?”
李祥在自家做家丁已经好几年了,向来本分老实,他的婆娘也偶尔来帮工过,看起来是个干净利索且又温顺之人。
赵云绮满意地点头,“就她了。”
她心里在想,顾应铭这么顺着她意,事事为她着想,真是快要把她宠坏了。
她不想对他有亏欠,接下来,还是应该多费心思求医问药,若有一天能得个一儿半女才好。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顾应铭应她的要求,找了不少在外跑生意之人,时常会带来各地名医来家里为她诊断,奇方异药倒是用了不少,只是仍然不见任何效果。
她的肚子一直是那么平坦。
渐渐地,赵云绮实在有些灰心了,让顾应铭以后别再张罗这些事了,累着他自己不说,每每无希望时还总是搭上她好些日子的忧思。
李祥的婆娘日日给她熬暖宫的汤,还说,这等事得慢慢将养几年,靠急是急不来的。
人人都懂得的道理,她当然也知道自己靠急是急不来的,强求无益。
转眼又是一年,春日来临,万物待发,草木复苏,到处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这日赵云绮正在小花园里打理着她最爱的蔷薇,快要露小花苞了呢。
这时,只见顾应铭喜气洋洋地急步跑过来,道:“娘子,你看谁来了!”
他性子一向喜庆,赵云绮没当回事,笑问:“瞧你高兴的,莫非观音菩萨给我们送金童玉女来了?”
顾应铭一愕,惊道:“娘子果然会算命,你快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