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气得不轻,敢怒不敢言,只是柔声劝道:“太夫人,你先别生气,老爷已经…”
“住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开!”太夫人劈头盖脸朝她吼了一嗓子,唾沫都溅到李妍脸上了。
李妍极力忍耐,暗暗安慰着自己,别气别气,这个老太婆活不了多久的。若以她本性,肯定会冲上去大吼,“你为老就可以不尊了?你老眼昏花不分黑白被自己外甥女出卖了还在这儿得瑟什么呀!”
幸好,她一个字也没吼出来,因为徐澄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他母亲大吼大叫的,他不能在书房里装聋。
“母亲,你年纪大了,还这般吼叫就不怕哑了嗓子?何况这有失你的威仪。”徐澄过来搀扶着太夫人。
太夫人甩开徐澄,“我还有威仪么?你和李念云作践玉柳,是不是巴不得把我气死,你好眼不见心不烦?”
“母亲,你说甚么呢,儿子哪敢?”徐澄有些无奈,他不能将章玉柳的事一股脑儿全告诉母亲,但有些事又必须得让母亲知道,否则她会闹得没个消停。
他顿了顿,打算循序渐进一件事一件事地说,“章广离…他…”
太夫人双眼一瞪,“你怎的直呼你姨父的名,他还是你岳父啊!”
“他从来都不是我岳父,哪有称妾之父为岳父的,他现在是罪臣,我自当直呼其名。章广离…他贪赃枉法敛了十六万两银子。”
太夫人一怔,“你说甚么?”
“章广离他贪赃…”
“我听清楚了,我是问他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皇上派人查他了?”太夫人打断了徐澄的重述,焦急地问道。
徐澄点了点头头。原来他母亲早知道章广离的事,否则她哪能如此镇定。
太夫人嘴皮了颤了颤,“你姨母说她经常劝章广离收敛收敛,怎么劝来劝去敛的财越来越多?去年还说只有五万,怎么今年就有十六万了。澄儿啊,你赶紧想办法救你的姨父!”
徐澄对此没做应答,而是说道:“他手里还有六桩命案,死罪难逃,他…估摸着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太夫人身子晃了晃,眼见着就要倒地,吓得徐澄伸手一扶,他母亲的身子便稳当了,但是徐澄也不敢再说章玉柳的事了。
徐澄扶着太夫人坐下了,“母亲,并非儿子淡漠,而是他罪有应得,倘若皇上连手握六条命案的人都能放过,那他如何坐稳江山?”
太夫人直拍座椅的扶手,“你是宰相啊,你说话有份量,皇上会考虑的。难道你忍心见你姨母也跟着赴黄泉?还有你那三位表兄弟,他们…”
徐澄沉声道:“章广离所犯下的罪不会诛九族。”
太夫人急眼了,“儿啊,你别跟我打官腔,我知道不会诛九族,但肯定会被抄家的。你姨母失了你姨父的倚靠,她如何活得下去?你三位表兄弟肯定会没了官职,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徐澄吞吞吐吐地说:“三位表兄弟也会蹲大牢,不必喝西北风,有…有牢饭可吃。”
太夫人双手狠拍扶手,双腿直跺地,“那你别光说啊,赶紧去救他们呀,快!”
徐澄低头垂首,站立不动。
太夫人气得捂胸口,“你…你这个忤逆的儿子,枉为一朝宰相,竟然六亲不认,你…”
眼见着她这一口气似乎喘不上来,徐澄忙道:“母亲别生气,儿子…这就去。”
李妍知道徐澄为难,没办法才应下的,他总不能把自己母亲气死吧。
徐澄又扶起太夫人,“母亲,儿子先扶你回翠松院再去。”
“不行,我就在这儿等着!刑不上大夫,你姨父虽未官至大夫,但也只差一级,你可以求皇上免了他的死罪,用银两去充刑,前朝就有这种例子,你比谁都清楚!还有,赶紧将玉柳给带回来,然后给李念云写休书,让她滚回她爹的西北大营去!”
徐澄面呈灰色,身子僵立。幼时他觉得母亲是一个极为旷达之人,对上尊敬,对下仁慈,对外人友恭,对儿女慈爱。可是当他的父亲不在了,母亲的眼里就只有娘家了。
这时晴儿已从管事房回来,她见李妍脸色难堪,又听得坐在里面的太夫人让老爷写休书,当场气急。她见梦儿站在门边上候着,便一把将梦儿拉过来,“章玉柳说,昨日宴席上李庆家的说的那些事全是太夫人指使她做的,太夫人还让她爹杀了许大夫和孙登来个死无对证,你在太夫人身边伺候,可知有此事?”
梦儿听傻了,她是太夫人娘家一位远亲家的姑娘,来太夫人身边不久,没经历甚么大事,她慌里慌张地说:“怎么…怎么可能,太夫人她不会的。”
晴儿气嘟嘟地说:“章玉柳从至辉堂一直嚷到府大门前,‘即便我去了承天府,事实也是如此,这一切都是太夫人指使我做的!’,你会没听见?”
梦儿魔魔怔怔的,“我…我听见了,但不知章姨娘说的是这等事。”
屋里,太夫人痛心疾首地催道:“澄儿,你还不快去!”
徐澄叹了一气,他是宰相,是不可能去做这种蝇营狗苟之事,章广离这种罪大恶极之人,他哪里有脸去求皇上开恩。徐家与章家是近亲,不被连带就算是皇上给他脸面了。
但想到他确实有事想去禀告皇上,就朝他母亲拜了拜,转身出去,张春和吴青枫也随后。苏柏和朱炎正要跟上,被徐澄止住了,他向苏柏瞅了一眼,又指了指至辉堂里面。苏柏就明白了,老爷让他在这里稳住场面。
梦儿以为老爷真的要去将章玉柳接回来,她跑到太夫人面前,将晴儿刚才告诉她的事如竹筒倒豆子般全告诉太夫人了。
太夫人身子一滞,片刻之后,一口老血直喷而出,吓得梦儿双腿一跪。李妍赶紧跑了进来,不知所措。
王婆子拿出绢帕子为太夫人擦嘴上的血,太夫人却猛地将她推到一边。
太夫人虽气却不太相信,“李念云、晴儿,你们…你们编排的一手好戏,来人!苏柏,你快将她们俩给我关到柴房里去。还有,将晴儿这个小蹄子给我活活打死!”
李妍呆了,晴儿已吓懵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柏却来到太夫人面前作揖,振振有词,“太夫人,晴儿告之梦儿的事全都属实,恕在下不能从命。”
太夫人又是一喷,一口老血喷在了跪在她面前的梦儿身上。
“太夫人!太夫人!”王婆子与梦儿尖叫道。
李妍见情况不妙,忙对苏柏说:“你快去把老爷给追回来!”
太夫人连吐两口老血,苏柏竟然面不改色,一点也不担心出了人事会被徐澄责怪。他没有应声,而是转身大步走出去了。
李妍推了一把发懵的晴儿,“晴儿,你快去把曾大夫找来!”
晴儿这时才清醒了过来,飞奔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寻思着,太夫人刚才说让苏柏把她活活打死?好可怕的老太婆!
徐澄被苏柏追了回来,曾大夫也来了。太夫人竟然推开王婆子和梦儿,自己用袖子擦了擦嘴,硬撑着说道:“我身子好得很,还能再活三十年!”
她说最后一个“年”字时,眼前一黑,啥也看不见了。不过只是那么一个瞬间,一眨眼她又能看清眼前的儿子。
“澄儿,你快去罢,别再耽搁了。王嬷嬷、梦儿,扶我回翠松院。”
胸前全是血的梦儿和满脸担忧的王婆子扶起了太夫人,太夫人双腿有点打抖,但她很快站住了。
徐澄哪里还有心思去皇宫,但他母亲又不让他跟着。他只好吩咐曾大夫去翠松院,寻着机会赶紧为太夫人把脉开方子。
他自己则准备回书房找医书,他最近得了空闲会学一学医术。他知道,有时候靠人还不如靠己。虽然他对他母亲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但也不希望她就这样被活活气死。
他见李妍怔在一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真是委屈你了。”
李妍也觉得很委屈,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她知道徐澄此时本已很心累了,还要担心着太夫人的身子,她有些自责道:“刚才晴儿不是故意要告诉梦儿的,她向来行事冲动,我应该及时拦住她才对。我当时也是生气了,所以没…”
晴儿紧低着头,不敢吭声,要不是她多嘴,太夫人这两口老血今日是喷不出来的。
徐澄往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不怪你,也不怪晴儿和梦儿。闹了一下午,你也累了,快回锦绣院去罢。”
李妍瞧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莫名地心里一酸,觉得他活得实在不轻松。国事重大繁忙,家事又一团糟,他都得冷静地去应对,特别是他那位难缠的母亲。
李妍想到自己身为当家主母,应当为徐澄分忧才是。
此时,她才切切实实感觉到自己肩上有担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的醋意
李妍和晴儿回到锦绣院,见绮儿蹲在火盆旁摆弄着一个小陶罐。
“绮儿,你不歇息着,在这儿弄甚么?”李妍蹲下来瞧。
绮儿将小陶罐转了个方向,然后双手迅速抬起来捏着自己的耳垂,看来是烫着了。“夫人,这几日府里被章玉柳搅得天翻地覆,你也没睡好觉,奴婢寻思着该给你补补了,便让膳堂送来一只小仔鸡和一些香茹,放进陶罐里用慢火这么炖着可香了,比膳堂用大火炖的好吃。夫人自病愈后还没怎么敢吃荤的,现在可以开吃了。”
李妍吸了吸鼻子,闻着丝丝香气,还真有些馋了。她摸了摸绮儿的头,“傻丫头,自己不顾着身子,净为我寻思这些。待会儿你和晴儿也吃些,你们也要补一补。”
“好。”绮儿甜甜笑着。
这时晴儿凑过来,将太夫人吐血的事跟绮儿说了,又道:“我估摸着,太夫人活不了几日了。”
“嘘!”李妍瞅了瞅门外,“晴儿,这种话可不许乱说,叫人知道了,你真要被关柴房里去了。”
晴儿赶紧捂住嘴。
绮儿惊愕了半晌,“你咋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老爷没责怪你?”
晴儿吐了吐舌,“老爷好像没有怪我的意思。对了,绮儿,你有没有去探望纪姨娘,她的脚受伤了,指不定还在生你的气呢!”
绮儿瘪了瘪嘴,“这不能怪我,是章玉柳故意碰的我。”
李妍听她们这么一说,才想起纪姨娘的事,“绮儿,你跟我去一趟秋水阁罢。你把事情向纪姨娘解释清楚也好,她是个爱美之人,脚受了伤,心里肯定忧闷。当时你说是章姨娘碰的你,纪姨娘还以为你是推脱呢。她现在要是知道章姨娘是故意的,就不会对你心存怨恨了。”
绮儿直点头,“夫人说得是,咱们这就去。晴儿,你看着陶罐。”
绮儿扶着李妍一路向西,路过拂柳阁,见林管事在贴着封条。他要待老爷得了空来瞧过一眼,然后再清点钱财与珍宝器玩,最后入库。
忽然,李妍和绮儿见两个人影一闪,然后往后面跑去了。
绮儿眼尖,一下就认出来了是谁,说道:“夫人,好像是骏少爷和二小姐。他们见了你,不过来行礼,竟然躲着跑了。”
李妍心里明白,章玉柳的一对儿女此时肯定恨透了她,“绮儿,咱们得了机会,应该让他们知道事情的原委,他们小小年纪,心里若存着恨,对将来没好处。”
李妍知道这并非易事,因为尽管这两个孩子知道了是章玉柳自己造的孽事,这种恨也难以消除。
绮儿琢磨着说:“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说一说?”
李妍略微踌躇,“不了,有些事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还是慢慢来罢。”
路过了拂柳阁,再经过徐骏的浩海轩和徐玥的映萱阁,绕过一个鱼池,便到了秋水阁。
李妍还是第一次来到这边,禁不住驻足多瞧了几眼。秋水阁的丫头远远就见着她们俩来了,飞快地跑进去禀告。
李妍和绮儿再朝前走几步,见一位非本府打扮的妇人走出来了,此妇人装作没瞧见远处的李妍,而是朝另一头大摇大摆地走了,那模样似乎还带着些傲气。
“宫里的忆敏姑姑又来了,她每回来都不把夫人放在眼里,真是过分!”绮儿撇了撇嘴,“只不过一个姑姑而已,有甚么了不得的。她这回肯定是请纪姨娘去玉嫔娘娘那儿玩,说来也奇怪,纪姨娘和她的亲姐姐一年也难得相见一次,却和玉嫔娘娘这位表姐相处得这么亲,每隔三个月必见一次面,有时候跑得勤还每个月都见。因为这是皇上允许的,也没人敢说甚么。奴婢觉得,纪姨娘故意与玉嫔娘娘走得近,她有了皇宫的妃子倚恃着,这样夫人也不好管她了。”
李妍虑到一事,小声说道:“纪姨娘来府四年了,却未有生育,绮儿你多留意一下,也不知是她自己身子的原故,还是她压根不想怀上。”
“奴婢记下了。”绮儿话音一落,便见张春家的走过来迎接了。
张春家的对李妍施了礼,面露愧疚之色,“夫人,纪姨娘腿脚不方便,没能出来迎接你,还望夫人莫怪。”
李妍微微一笑,“我怎么可能会怪她,我是来看望她的。”
张春家的略弯着腰,“夫人请。”
进了秋水阁,李妍瞧见坐在炕上的纪姨娘脸色不太好看。巧儿和迎儿立在边上,手里端着药。
纪姨娘朝她们俩摆了摆手,“夫人就要来了,你们快退下罢。脚上已经敷了药,干嘛还要喝甚么苦药汁,这不是作弄我么,那个曾大夫的医术到底行不行啊?”
巧儿和迎儿调转身子,向李妍施过礼赶紧退下去了。
纪姨娘这才瞧向门口,“哟,夫人已经进来了。妾身…”她故作下炕的姿势。
李妍赶紧走过来,“妹妹不必劳烦起身,好好躺着,今日可好些了?”
纪姨娘苦着脸,“好是好些了,只是一踩地就疼,没法下炕走动。玉嫔娘娘吩咐忆敏姑姑请妾身明日去她宫里说说话,可是妾身行动不便,只能过个两三日再去了。”
张春家的搬来椅子给李妍坐,又去沏茶了。李妍坐了下来,温和莞尔,“你和玉嫔娘娘相处得如此亲密,晚去几日她不会怪你的。”
李妍瞅了瞅绮儿,绮儿立马领会其意,赶紧过来对着纪姨娘行大礼,“纪姨娘,绮儿该死,害得你受这份苦。只是绮儿真不是故意的,而是章玉柳她…”
纪姨娘低头拨弄着她藕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绮儿你不必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巧儿去妙医阁取药,就听得那里的小厮们传得沸沸扬扬,估计我纪雁秋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没想到章姨娘…章玉柳私下做了这么多下三滥的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太夫人真是白疼她了。”
李妍轻轻叹息一声,“倘若她不是如此恨我,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纪姨娘冷哼一声,“她真是不自量力,竟然敢跟夫人一较高下。李将军虽是农家出身,却为皇上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她章家虽三代为朝臣,轮到章广离这一代却做邺朝的大蛀虫,她还以为她章家了不得呢。夫人莫为她生气,她也只配待在牢里挨耗子咬罢了。”
纪姨娘抬头瞧了瞧李妍,“夫人今日气色不佳,肯定是昨晚愁得没睡好,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宽心了,章玉柳呆在牢里再也陷害不了你。还有…明晚老爷应该要去你屋里了,你心里该高兴不是么?”
李妍脸上漾起了红晕,“妹妹别取笑我了,我都这般年纪了,不在意这个,比不得你年轻。”
纪姨娘用帕子掩嘴轻笑,想到少了一个章玉柳,往后老爷去她房里的次数应该能多些了,她撅着小嘴娇羞道:“当然得先紧着夫人,然后才能轮到妾身了。老爷每回都是先去你屋里,之后才会想到几个妾室。不过,只要老爷还能记得妾身,妾身就没有遗憾了。”
“老爷哪能不记得妹妹,妹妹长得如花似玉、娇艳欲滴的,是男人见了都会犯痴。”李妍瞧了一眼纪雁秋那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不禁有点嫉妒了。
不对啊,前几日还忍不住多瞧她,看得挺舒坦,觉得她好看不好看,与自己无关的,怎么现在心里竟然有着浅浅的妒意了,是因为徐澄么?
与纪姨娘再闲聊了几句,李妍就告了辞,与绮儿一起回来了。
“绮儿,纪姨娘手腕上戴的那个是老爷给的么?我不太记得了。”李妍觉得纪姨娘只不过一个妾而已,可她手腕上戴的那个羊脂白玉手镯却价值连城,只要不是徐澄给她的,她应该不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绮儿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咱府只有老爷有一个羊脂白玉手扳指,连你和太夫人都没有的。听说这种玉是今年春西疆进贡来的,皇宫里的有些娘娘估计是有的。难道玉嫔娘娘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了纪姨娘?”
李妍觉得不太可能,皇上给嫔妃的东西,嫔妃是不能随意送人的。李妍一路无话,回到锦绣院后,吃着香喷喷滑嫩嫩的小仔鸡,她仍然无话。绮儿与晴儿开心地吃着,直到小碗里吃完了,她们才发现夫人有些不对劲。
晴儿擦拭了嘴,问道:“夫人有心事?”
李妍摇了摇头,她是有苦难言啊,在这些小丫头心里,觉得老爷先来夫人屋里,以后再去姨娘屋里,没甚么奇怪的,多年来都是这样。
可是李妍接受不了。徐澄心里对谁爱得多一些,又对谁爱得少一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徐澄心里只有她一人,这样她才能接受他,才能做到心无顾忌地与他同房。
可是纪姨娘貌美如花,徐澄能做到不去她的房么?而且,李妍感觉纪姨娘的背后有很多秘密,她不只是一个妾那么简单。李妍忽然自责起来,这些与自己又何干,干嘛要去管纪姨娘的事,纪姨娘对她并没有敌意的。
李妍心里却莫名其妙泛着酸,来到这里,她第一次感到这么酸。她知道,这是深深的醋意,她不希望徐澄碰这样的女人。
她不禁微微蹙眉还嚅着嘴,连小仔鸡吃起来也没那么香了。
其实绮儿大概知道了主子的心事,她故作不知,凑过来闻了闻,“夫人,你碗里的小仔鸡很酸么?”
晴儿噗哧一笑,“怎么可能,都是同一个陶罐里的,里面没放醋的。”
李妍斜了她们一眼,“是我心里酸,行了吧?”
绮儿和晴儿掩嘴偷笑。
李妍心里叫苦,明晚徐澄若真的来了,她就当是履行一个义务得了。绝不能多想,也绝不要再吃醋了,她要好好享受这里的生活,千万不要有过多烦恼。
此时正在至辉堂翻阅医书的徐澄,对着几行字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合上了书。他喝了口茶,便起身去翠松院。
本来他心里已有了安排,打算今晚就去锦绣院的,毕竟在外两个月了,他也需要女人的温暖。但他母亲连吐两口血,他做为儿子得去尽孝,去锦绣院的心思便没了,还是等明日罢。
作者有话要说:

前往锦绣院
徐澄来到了翠松院,见他母亲气色如常,并无大样,他觉得有些奇怪。
太夫人坐在炕上,王婆子为她捶着腿,梦儿在屋外和几个粗使丫头劈柴熬药。太夫人见徐澄进来了,更加努力提了几分精神。
徐澄走在炕边,伸手来握她的手腕。
“澄儿,适才曾大夫给我把过脉了,我的脉象很稳健,你不必担心。我吐的是体内积滞的淤血,如此正好疏通了血脉,对身子反而有益。”
徐澄拧眉沉思,他在焦阳城跟着一位老郎中学了不少医术,加上刚才特意看了医书,而且是针对吐血症状,依他看来,他母亲吐的不太像是淤血。可是太夫人精气神俱佳,又不像是大病的样子。
徐澄知道曾大夫医术不精,而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母亲,明日我去请宫里的张太医来为你诊断可好?他是皇上最器重的太医,医术高明…”
太夫人直摆手,打断了他,“你别操这个心,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我不是说了么,我还能再活三十年!现在要紧的是你赶紧想办法救你姨父一家子,他家落了难对徐府没好处。”
徐澄望着他的母亲,眼里闪过一丝幽暗的光,沉闷片刻才问道:“母亲,章玉柳为了保命,把一切都推到你的头上,你为何还要帮章家,就因为姨母与表兄弟么?”
太夫人顿时双眼失神,也胸闷得很,她知道自己活不过这几日了,想在死之前再为自己的妹妹家搏一搏。她装作若无其事,苦笑了一声,“澄儿啊,玉柳是我的外甥女,我生气又能怎样,难道要诅咒她么?”
尽管她的心像被章玉柳剜去了一块肉那般疼痛,她明面上也得硬撑着。她确实没能想到,自己活了大半生,儿子身陷险境两个月她都没死,最后却要死在她一直疼爱的外甥女身上。
王婆子将药端了过来,准备喂太夫人喝药,被徐澄接了过去。
太夫人见儿子要亲手喂她喝药,感慨万千,幽叹了一声,“你看了我写的那两封信,你不恨我么?”
徐澄默不作声,说恨谈不上,可是生气是肯定的。母亲背着他陷害骁儿和李念云,也就是太夫人自己的嫡亲孙子和儿媳,他能不生气么?倘若此事真的得逞了,骁儿与李念云在府里再无容身之地,势必要被赶出府的。
徐澄喂了太夫人喝了几口药,才缓缓说道:“母亲,夫人向来孝敬你,待你如亲母,而骁儿虽不谙世事,读书也未必肯下功夫,可他至少有一颗诚挚的心,你为何如此容不下他们母子二人?说来说去,只是因为你一直认为是他们母子夺了章玉柳和骏儿的地位,倘若你最初没有私心,心平气和地接受一切,并多劝章玉柳安分守己,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她也不会有牢狱之灾。她得今日之果,有母亲一半之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