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背着手跨进来了,扫了一眼章姨娘那疯婆子的模样,那眼神似厌恶又惋惜,然后走到上堂坐了下来,才轻描淡写地说道:“苏柏吃不上那口牢饭,因为你爹自己已经吃牢饭去了。”
苏柏见徐澄来了,便收了剑,插|入了剑鞘。
章姨娘双眼瞳孔放大,呆若木鸡。
李妍知道真相就要大白了,徐澄肯定已掌握了一切,可是崔嬷嬷和绮儿等人被关在哪一间房?怎的还不放他们出来?
“夫人,你过来。”徐澄朝李妍浅浅一笑,很温厚,让李妍觉得很踏实,但也有些受宠若惊,她忍不住望了章姨娘一眼,生怕她又发疯般掐了过来。
李妍走到了徐澄身侧,吴青枫立马搬来一把罗汉椅。徐澄朝李妍示意地点了点下巴,李妍乖乖地坐下了。
本已石化的章姨娘,突然如同一只飞燕,身子陡然飞奔而来,然后一下匍匐在地,可怜巴巴地抬头乞求着徐澄,“老爷!老爷!你不要被她的假心假意给蒙骗了,这些年来崔嬷嬷和绮儿做的那些恶事可都是她指使的啊!她敢谋害骏儿和玥儿,敢谋害我的腹胎,总有一日她敢谋害了你,老爷!”
李妍总算明白什么叫“不到黄河心不死”了,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一个,都到这般地步了,章姨娘竟然还一口一个谋害,到底谁谋害谁呀?她是得了妄想症,还是健忘症?
徐澄厌恶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更厌恶心肠恶毒和栽赃陷害。
本来他对章姨娘还有些惋惜,现在只剩下厌恶了,他厉声喝道:“你给我住嘴!”
章姨娘嗓子眼里一哽噎,不敢再出声了。她全身都匍匐在地,只是抬着脖子企盼地望着徐澄,无尽的凄凉、无尽的委屈和无尽的哀怨,“表哥,你不记得当年你对妾身的情意么?当年太夫人当着咱们俩的面说要亲上加亲,你怎么一个‘不’字都没说,那不是表明你乐意娶妾身为妻的么?可是后来阴差阳错,你竟然娶了她为妻!”她愤恨的目光射向李妍。
李妍觉得自己很无辜,徐澄与李念云成亲跟她可没啥关系呀,何况李念云嫁给徐澄是明媒正娶的,徐澄当年没说一个“不”字难道就表明他爱的是表妹章玉柳?
章玉柳又继续哭着控诉道:“她还成日作践妾身,妾身之所以一直未禀告老爷,是担心老爷误会,以为妾身是在挑拨离间,实在无奈只能忍气吞声。可是这回妾身真的忍不下去了,倘若不是老爷得以及时回府,府里的钱财早被她搬尽了,妾身恐怕也要被她给谋害了…”
她哭诉的惨状真是叫人不忍目睹啊,因为那模样太可怜了。
李妍顾不上去反驳谁谋害谁的事,而是看向徐澄,看他怎么回答章姨娘,难道他的初恋真的是章姨娘?
刚才徐澄眼里还有一丝同情,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你做这等可怜之状给谁看?自己作孽还栽赃到夫人头上去,你的心肠怎的变得如此狠毒?你还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表妹么?当年我之所以没说一个‘不’字,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情意,那时我对任何女子都没有情意,只是我谨遵媒妁之言与父母之命而已。既然后来得知父亲与李将军在军营早已将我与夫人的姻缘定下,那我就得遵命娶她。先来后到这个道理你该懂的,你不应该心怀怨恨而做下一桩桩恶事。”
章姨娘拼命摇头,泪水也跟着甩了起来,“妾身没有!妾身没有!证据确凿,那些事都是李念云做的,老爷不是审了一夜么,那么多证据还不足以证明妾身的清白么?”
“甚么证据?”徐澄眉头一蹙。
章姨娘懵了,他审了一夜竟然还不知道有证据?她心一急,便道:“就是从绮儿和崔嬷嬷屋里搜出来的那些证据啊,还有账本啊!”
“你怎么知道崔嬷嬷和绮儿屋里有证据?你并非她们本人又如何知道她们屋里藏了东西?账本一看就知道是才补不久的,你把我当傻子糊弄么?”徐澄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账本往章姨娘面前一摔,“我习字多年,只要看墨迹就能猜出个大概!”
随后徐澄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条拍在了桌上,“这就是从绮儿和崔嬷嬷那里搜出来的纸条,的确有勾结许大夫和孙登洗劫金银和珠宝库的事,也有前年夫人指使绮儿下药谋害骏儿和玥儿之事,还有崔嬷嬷故意推你之事。”
李妍哑然,她知道徐澄还有后话。
章姨娘却不等徐澄说完就急辩道:“既然白纸黑字的都是不可辩驳的证据,老爷为何让苏柏给妾身传话说妾身犯了罪?妾身只不过辩几句,苏柏竟然敢将妾身生拉硬拽过来,妾身颜面何在?苏柏又置老爷颜面何在?”
徐澄将纸条扔到章姨娘面前,“你看清楚了,这些字哪里像是夫人写的?虽说有七八分像,但如何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徐澄又拿出一个馒头,还是开了口的馒头,也就是早上菊儿来送饭时被苏柏拿走的那个馒头。他把馒头也扔给了章姨娘,因为已经被扒了口,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你画虎不成反类犬,那些字根本不是夫人写的,倒像是你早上想偷偷传话给李庆家的而写的!”
章姨娘将纸条打开看,“妾身没写甚么呀,就是叫李庆家的勿忧虑,她是妾身的奴才,妾身不忍心见她遭罪。”
“纸条上写的是:‘勿忧勿慌,若出差错,全家难安,切记!’这分明是你在威胁李庆家的,意思是她但凡供出你的罪状,你就会要了她全家的命,不是么?你不要再狡辩了,绮儿和崔嬷嬷不是傻子,她们若做了这等事不把证据烧了还留着让你知道了?你是侍候她们的奴仆么,知道她们有这样的东西?何况李庆和他的婆娘都招认了,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操纵的,我不想再与你多费口舌。我只想问你,这些年我可曾薄待过你?”
章姨娘不正面回答问题,而是抓起地上的纸条,“这些真的不是妾身写的,明明是李念云的笔迹,妾身写不出来这样的字。老爷,你若不信的话可以拿纸笔过来,妾身写给你看…”
徐澄感觉头有些疼,真的被章姨娘吵得有些晕乎了。他朝边上作了个手势,,苏柏便进了旁边的屋,把马兴、崔嬷嬷、绮儿、李庆、李庆家的、梅儿,还有崔嬷嬷的儿女及李庆家的儿女,以及连带的几名丫头和小厮全都带出来了。
章姨娘爬起了身,冲到李庆家的面前,狠狠地搧了她一个大耳光,“你个贱奴才,竟然敢污蔑我!”
李庆见他婆娘被欺负了,一下用力将章姨娘推倒在地,气愤地说道:“这几年你动不动就威胁我们,要我们为你做恶事,害得我们每日过得惶惶不安,这种日子我们不想再过下去了!”
章姨娘气得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吓得李庆家的直往后退,生怕章姨娘又来打她,而李庆张开双臂紧护着他婆娘。章姨娘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你敢推我?”
李庆知道章姨娘要落难了,就更有底气了,“你打人还有理了?”
章姨娘傻眼了,无奈之下她又对旁边的梅儿吼道:“你也污蔑我么?你和许大夫的事是你自己答应的,可别赖到我头上!”
梅儿吓得扑通跪了下来,“奴婢没有污蔑姨娘,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实话实说。姨娘不是说…说只要许大夫答应为你做事,就把奴婢送给他做妾么?奴婢虽然不愿意给他做妾,可这是姨娘安排的,奴婢不敢忤逆,才…才答应的。”
章姨娘抬腿就朝梅儿狠狠地踢过去。
“够了!”徐澄怒吼道,“她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有李庆家的为她作证,又没有编排你,你为何打她?你平时就这么管教奴才的?”
章姨娘噎住了,她现在这模样俨然一个疯子,见谁就想咬谁,“老爷,这两个贱奴才合伙害的我啊!”
徐澄懒得与她纠缠这个,而是问道:“你就不问一问你爹的事?”。他有些好奇,刚才他就已说了她爹吃不了几日牢饭的事了,她竟然一句也没问。
章姨娘知道自己完了,她爹也完了,她爹贪|污|受|贿之事她怎能不清楚,她刚才不问只是怕扯出了她爹为她藏钱财的事。
章姨娘仍然闭口不问。
“在我去焦阳城之前,就有人弹劾章广离,皇上早已命人暗查。他手里本有四条人命案,没想到就在今上午又查出两条人命,是…许大夫和孙登。你爹把九成钱财给徐府送回来了,剩下的一成并不是许大夫和孙登带走的,而是你爹私吞了,你可知道?”
章姨娘哪能不知道,只不过她实在嘴硬,现在还做出一副打死也不承认的模样,号啕道:“不!不!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是李念云派人杀的他们,不是我爹!”
徐澄真的难以相信曾经的表妹变成这副样子了,“泼妇”两个字已经不足以来形容她,他感觉他已经不认识这个表妹了,“你为何抵死不认自己犯下的错,难道你压根不认为这些是错事?”
章姨娘还要开口辩解,徐澄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接着道:“吴总领接任了你爹的职,已经派人在外候着,你的事我不想再过问,一切交由承天府来处置罢,来人!”
“慢!”章姨娘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是她自己操之过急造成的,是被李念云气得没能忍耐住造成的,但是她还能做最后一丝挣扎,“老爷,妾身之所以不承认,是因为做出这些事并不是出于妾身本心,是太夫人逼着妾身这么做的,妾身惧她,不敢违逆。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太夫人想赶李念云出府?妾身向来守本分,只想能侍候着老爷就行,可是太夫人之命妾身真的不敢违啊!”
徐澄怒不可泄,额暴青筋,吼道:“你死不悔改,究竟为何?连太夫人你也敢栽赃,你当真是无药可救!”
章姨娘一下窜到李庆家的面前,撕开了她的袖子,拿出了两封信,然后飞快地跑到徐澄面前,“老爷你看这两封信,确确实实是太夫人亲笔信,妾身如何也仿写不出来的。老爷,妾身虽有错,但只不过是听太夫人的指使而已,你就饶了妾身这一回罢?你是宰相,你完全可以不让妾身进承天府,你罚妾身禁足三个月好不好,哪怕一年也行啊。妾身一定虚心受教,再不惹事,老爷,老爷!”
徐澄冷眼望着跪在下方的章玉柳,望得章玉柳心里直发毛。徐澄开口了,简单而明了,“从此时起,你不再是我的妾了。来人,将章玉柳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处置下人(捉虫)
徐澄再次打开太夫人写的那两封信,一字字一行行,看得他一阵阵透心凉。
章玉柳已经被承天府的人带出去了,只是她仍不死心,一路撒泼道:“即便我去了承天府,事实也是如此,这一切都是太夫人指使我做的!”
章玉柳精力充沛,一路悲愤哭喊,看上去似乎她比窦娥还冤,直到她被带到府门前,她那尖厉刺耳的声音仍在宰相府回荡着。
李妍心里很清楚,章玉柳被送进承天府会不会是死罪还很难说,她栽赃诬陷并未成功,所以算不得大罪。而她与她爹合谋洗劫宰相府和杀人之事,她可以说她爹是主犯,她只是从犯,因为她爹本已是死罪,也不怕多加一宗罪了。
何况她还把事情推到了太夫人头上,太夫人是否真的口授这些事根本无法取证,当然徐澄是绝对不会把那两封信交给承天府的。而太夫人又是宰相之母,且年事已高,承天府不敢捉拿太夫人去问案的,此案根本不能十分明了的判案。
但是,即便死罪章玉柳能逃脱了,但活罪她也得生生受着,至少要蹲几年大狱,几年后出了牢狱她的身份也成了贱奴,会被发配到荒芜之地苟活一生。
李妍见徐澄神情落寞,就知道这信确实是太夫人写的。她很想知道信里写了啥,是太夫人如何对付她与骁儿的计谋?到底是写给谁的?可是在这关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多问。
徐澄将信揣在了怀里,章玉柳已被带走,他打算处置拂柳阁的奴才们。忽然,他侧脸看向李妍,“你是当家主母,这些人就由你来处置罢。”
李妍有些迟疑,她对这种业务还不熟练啊,虽然是当家主母啥的,可她还没正经做过一件事呢。
徐澄起了身,“我还有些事要办,这里就交给你了。”他显然十分信任李妍,不想再过问这些事,然后心事重重地走进了书房。
他的随从张春和吴青枫立在书房的门外边,准备随时进去侍候。苏柏、朱炎两位侍卫则立在至辉堂的门外,一动不动。
李妍知道徐澄是被信里的内容打击了,所以状态不佳。可是太夫人是他的母亲,他又不能去质问责怪,只能憋在心里了。平时意气风发且气盛威严的他,也有患得患失的时候,李妍看了有些心疼,很想去安慰他几句。
忽然她暗自一惊,她竟然有些心疼他,她不会是爱上他的了吧?不…不可能,这不像她的风格啊,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爱上一个男人?
李妍不再多想这些了,她向下看去,发现屋里的人都在眼巴巴地望着她。她见崔嬷嬷、绮儿、马兴一夜没睡,脸色苍白,已露疲态,只不过他们因见夫人终于扬眉吐气了,而章玉柳也受到了惩罚,虽疲惫却又带着些许兴奋。
李妍心中虽喜,但可不能喜形于色,她温和地说道:“嬷嬷,你肯定累了,赶紧带着家人回家去罢。绮儿、马兴,你们也是,都各自回去好好歇息。”
“是。”崔嬷嬷笑眯眯地带着儿女们和马兴一起向李妍福身行礼,然后出去了。绮儿过来行礼时还调皮地向边上的晴儿眨了眨眼,传达着她的欣喜,然后踩着轻快的步子出了门。
现在剩下的都是该处置的人了,李庆一家、梅儿、菊儿,还有这些案子连带的四位丫头和小厮。这些人知道夫人平时宅心仁厚,此时更是露可怜之状,乞求地望着李妍,希望不要罚得太重。
晴儿在旁挤眉弄眼,李妍明白她的心思,她是希望夫人能狠狠地惩罚这些人。
李妍觉得应该以徐澄的视角来处置这些人,她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自作主张,也不敢随意杖毙谁,虽然她看到李庆家的就厌恶,因为李庆家的昨晚的嘴脸确实太难看。
李妍轻咳了一下,一板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李庆、李庆家的,你们虽说是受章玉柳指使,可是你们不分黑白、胡乱栽赃陷害,实在是不应该。承天府没将你们带走,而是留下你们由府里自行处置,他们这是看在老爷的份上饶过了你们,可不是因为你们没犯错。”
李庆家的赶紧屈膝一跪,还用力拽着她男人的衣角,李庆也赶紧跟着跪了下来,两人齐齐向李妍磕了头。
李庆家的能说会道,也是天生会演戏的,只听见“啪”的一声,她伸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声音清脆响亮,就连她的男人李庆也被吓了一跳。他没能想到,他的婆娘打自己也能下得去这个狠劲。
李庆家的脸上顶着一个红手印,眼泪扑簌簌的,“夫人,你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夫人,待下人却平和宽厚,处事通情达理,在下人们面前放得下姿态,府里的奴才们哪个不敬?老奴一心敬着夫人,可是夫人不是常常说奴才们要伺候好自己的主子么?章姨娘她…章玉柳以前是老奴的主子,老奴就得唯她马首是瞻,若是违逆不尊,岂不是失了奴才的本份?还望夫人饶过老奴和李庆犯下的过错,确确实实是无奈之过而非本意啊。”
李妍听得再明白不过了,她的意思是她配合着章玉柳陷害夫人,是在行自己的本份,这是她当奴才的职责所在。说来说去,她倒是一个难得的忠心耿耿的好奴才了!
李妍婉约一笑,“既然你如此忠心你的主子,为何昨夜却招认不讳,将你主子的事全都抖了出来呢?若要忠心,得一路坚持到底才好,不是么?”
李庆家的身子一僵,“老爷…老爷威严,老奴不敢不招,老爷才是府里最大的主子,老奴自然更要忠心于他才是。”
“哦,你的意思是只要老爷不在,你就敢伙同章玉柳任意妄为了?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主子么?我不仅是你的主子,在这之前还是章玉柳的主子,你当年进府时没人教你甚么叫以下犯上么!”李妍一声高过一声,李庆家的与李庆禁不住缩起了脖子。
李妍又厉声道:“错就是错了,你们不就是因为我没同意让你们的儿子当个小管事,你们就恩将仇报么?要不是因为倚靠我的娘家,你们当年连这个府都进不来!奴才犯了错不但不勇于承认,还敢在主子们面前狡辩,想逃避惩罚,这是错上加错!”
李庆与李庆家的有些惶恐了,知道现在逞口舌之快只会招来更重的惩处,便紧闭着嘴,再也不敢出声了。
他们的儿女吓得跑过来不停地磕头求饶。
李妍略作思考,便道:“罚李庆、李庆家的三十大板,之所以罚得少不是因为你们的求饶,而是因为承天府还在查案,有可能还会带你们去录供词。另外,此案了结之后,你们就带着儿女们出府罢,生死由命,此生皆不能再跨进徐府一步。”
李庆家的一脸的愕然,又忙着磕头,“夫人,你宅心仁厚,就可怜可怜老奴罢。老奴家在外连个住处都没有,这一大家子出了府,怕是要饿死了。”
李妍知道她无非是想要一些打发钱,可李妍并非菩萨心肠,冷冷地说道:“没重惩你和李庆,已算是网开一面了。你若再多求,就别怪我心狠了。”
李庆家的哑口无言,眼前的夫人确实是大变了。她和李庆哭丧着脸起了身,带着儿女们准备出门,此时李妍又补了一句:“此案了结之前,你们只能在偏院里呆着,不能随意走动。待案结出府之时,你们只能带着自己的衣物和这几年攒下的例钱走,若敢偷拿府里的东西,就别问我你们为何会断了手脚!”
李庆家的嘴一瘪,这次真是伤心地哭了,为自己而哭。刚才她还在寻思着,虽然她家攒下的钱还不足以在外面买个院子,生计也堪忧,到时候离府时就顺点值钱的东西走罢,随便一个瓷瓶、一个发钗都能值个几十两的。
没想到李妍将她最后一个希望都给破灭了。
她放声大哭,她的一家子都跟着大哭,边哭边往外走。家丁们已拉来条凳,无论如何痛哭,他们俩那三十板子还是不能少的。他们俩年岁不轻,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三十大板也能要了他们小半条命。
其实李妍觉得这般处罚仍然轻了,但没办法,因为以前的李念云一向是心慈手软。倘若今日她的表现与往日相差太大,不太符合常理。李妍心里叹了叹气,还是一步步走稳些为好。
听着外面的板子声和惨叫声,李妍再看向堂下的梅儿和菊儿,她觉得这两个丫鬟心肠并不算坏,但对章玉柳还算忠心。章玉柳可能就因为这一点,才没敢把大事交给她们做,只让她们做点小手脚。
“梅儿和菊儿,念你们年少,也没做下多大的孽事,我就不罚你们板子了。我会让林管事将你们卖到别的人家去,你们留在这里也没甚么好处,肯定会因章玉柳的事再也抬不起头来的,还不如去别的府好好做人。”
梅儿、菊儿皆磕头谢恩。
李妍再看着剩下的四位三等丫头和小厮,叹了叹气,“你们只是传个话以及往馒头里包纸条,并不知晓章玉柳包藏祸心,也不罚你们了,你们跟着梅儿、菊儿一起去林管事那儿罢。晴儿,你带着他们去管事房找林管事,传我的话,叫林管事将他们卖到好一点的人家。”
这些人都磕头谢了恩,然后跟着晴儿去管事房。
处置完这些,李妍见外面的板子声也停了,她朝苏柏招了招手。苏柏以前还真没听过她的使唤,他先是愣了一下,还是走过来了。
他抱拳作揖,“夫人有何吩咐?”
“待李庆一家出府那日,你带人盯着,以防他们心有怨气,临走时再惹出祸事来可不好。”
“是,夫人。”苏柏领命。
李妍知道李庆一家都害怕苏柏,有苏柏盯梢,他们肯定不敢作乱。
李妍起了身,正要回她的锦绣院去歇息,没想到刚出门,迎面碰到了怒气冲天的太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口老血
太夫人由王婆子和梦儿搀扶着,她一见到李妍,那张老脸顿时就歪了,身子也气得颤抖起来,连带着嗓音也跟着发颤,她怒吼道:“是谁…是谁把玉柳赶出府的?是谁!”
李妍张望了一下四周,再很无辜地看着太夫人。这里除了她就剩下苏柏和朱炎等人了,徐澄在书房里。太夫人所指的这个“谁”,当然是她李妍了。
李妍并没有急着将章玉柳出卖太夫人之事说出来,她怕太夫人一时接受不了会气坏了身子,到时候在徐澄面前就不好交差了。以太夫人这般悲愤激昂的状态,还是少惹她为好,要是她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或是吐口老血,麻烦就大了。
李妍当然也想让太夫人知道此事,但此话绝对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太夫人恶狠狠地盯着李妍,咬着几颗零星的老牙,还咯吱咯吱作响,“好一个李念云,老身真是老眼昏花,竟然一直没瞧出你有这等颠倒黑白的本事,还能将玉柳送进承天府,该进承天府的是你而不是她!澄儿,你快出来!赶紧给这个贱人写休书,然后派人将玉柳给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