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也就当他是在打斗中伤的。」

 「是打斗伤的。」凤鸣祥说道:「那是有一阵子他绝望到成天酗酒时,在外
头被人打的。他能保住命,全仗他几个师兄弟下山照顾他,连他的家人都不敢
靠近他。自你一事之後,他温和的脾气有了遽变,谁若惹到他,那不是拳打脚
踢可以了事,甚至他将当初碎言碎语伤你之人,全给赶出了莫家,不准他们再
回去。」

 沈小鹏闻言,心里百味杂陈,垂下眼,忽觉他娘搂著他身体的力量缩紧了,
他的小手轻轻握住他娘的手。

 「那……那……」沈非君一连说了几个「那」字,却没有下文,眼泪倒是又
开始淋起沈小鹏可怜的头顶。

 也亏凤鸣祥习惯与她说话的方式,温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多前我义
爹的事?」见非君讶异望著自己,知道这件事她十分不愿再提,尤其众人皆有
默契不在小鹏面前提起。她看了沈小鹏一眼,继续说道:「我知道不飞心中一
直有个芥蒂,他很气自己没在三年多前遇见义爹……莫遥生也是。你告诉他了,
是不是?」

 「不告诉他,他岂会轻易放弃?」

 「他的反应跟不飞一样。」凤鸣祥有趣地笑道:「不飞的功夫不弱,若真与
我义爹打起来,连我都不敢说谁强谁弱,至於莫遥生……」

 「你义爹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打死。」沈非君承认道。

 「正是。老实说,我不太明白他们的想法,这是我们的事,理当该由我们自
己来解决,就算是他在义爹未死之前与我相遇,我该要做的事,还是会自己去
做。」

 沈非君闻言,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得是。」她从不曾想过要依赖
谁来对付鸣祥她义爹,她只知自己不下手,小鹏就没有未来;即使小鹏他爹在
场,她还是会亲自出手。

 「那,人会变,但有些事却永远不变,再来几次都不会变……非君,难道你
没有想过,你变了、他变了,那再重新开始,不也是你俩的另一条路子吗?」

 凤鸣祥的话重重打在她的心头,让沈非君头晕目眩起来。

 重新再来?

 二十六岁的沈非君与二十五岁的莫遥生?

 重新再来!重新再来……有这可能吗?

 「我……我……」她脑袋一片混乱,心里却开始有了小小的芽种。要重新再
来,谈何容易?年少的她可以不顾一切地把爱情交给一个少年,现在她的心境
却足足老了十年,何况她还有小鹏……明知彼此的个性差距太多,但是,凤鸣
祥的一句话,让她原本不得不死的心违背了自己的理智,悄悄地又燃起希望。

 「娘……」

 「娘想去休息,好好想想……」沈非君松开了沈小鹏,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沈小鹏立刻转身瞧见她一脸苍白,但泪却忘了流。他望进她的眼眸,他娘的
心……在挣扎了,他知道。

 「那,小鹏去找余叔叔了。娘,你自已小心。」

 等目送沈非君离开後,他才微恼地瞪向凤鸣祥。

 「是他们派你来当说客的?」

 凤鸣祥微微一笑:「你娘心里一直有人,你是知道,而且,你知道他是谁了。」

 沈小鹏默不作声。

 「小鹏,三年多前的那一天,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他惊讶地望向她。「鸣祥,你……」

 「果然看见了啊……那时你才七岁多,你娘瞒著你也是为你好,诓骗我义爹
得急病而死,怕你提早看见了世间丑陋的一面。」

 「我从不觉得鸣祥你义爹的死,算什麽丑陋!他死了最好,你自由了、余叔
叔自由了,娘也自由了,我唯一恨的,就是我的年纪不够大,我没有足够的机
智跟力量一块杀死你义爹。」沈小鹏红了眼,气道:「当爹的,都没个好人!」

 哎啊,这该不会也是他讨厌莫遥生的原因之一吧?凤鸣祥这暗暗叫苦,显然
她义爹的威胁无穷,就算绣娘千防万防,也让他影响到了小鹏。

 「那,不打紧。」她挤出温笑:「你想做什麽,我也不多管,可你要有心理
准备,莫遥生他的性子虽变,但有一项特质不变,就是他的毅力,他已打算长
居天水庄了。」

 「我猜也是。」

 「这点性子跟你也很像。」

 沈小鹏立刻抬眼瞪她。

 「喔喔,好,我不说我不说。一切顺其自然发展,绣娘要怎麽做,我绝不干
涉;你若要我帮忙,我也绝不拒绝。」

 「啊?鸣祥,你的意思是……」

 凤鸣祥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向他眨了眨眼。「听说你娘当初离家是受不了莫
家大户人家的规矩,他家人口众多,嘴碎又杂,自然对自幼孤儿出身、後又没
钱没势的绣娘诸多挑剔;听说,当初他家人还跟绣娘说,新婚过後几月要再为
他纳妾呢。」

 沈小鹏大叫:「他有了我娘,还要其他女人?」随即脑袋不算笨地立刻想到
一点:「是娘告诉你的?」

 「非也。是风大朋跟六师弟说的。那纳妾之事还是风大朋偷听到的。」

 「那……那他真纳了?」他干嘛心里吊个桶子七上八下的?

 「听沧元说,他家中的确有个老婆了。」

 「有老婆了还敢惹我娘?」可恶!那臭男人!亏他刚才还有一点点心软。

 「他老婆没在家里,现在在天水庄里呢。」

 「什麽?」他脑袋极快,讶道:「鸣祥,你是说,他说有老婆,老婆指的是
我娘?那万一他永远也没遇到我娘呢?就这样一辈子让他妻子的位子悬著吗?」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凤鸣祥笑道:「现在啊,我只知道他想要你娘,又
不敢乱来。我知道他十年来不怎麽好过,不过你娘也非日日在享福啊,如今他
身後有几个狗头军师在撑腰,自然我们要站在绣娘这边才是,才不致让她人单
势孤嘛。」

 沈小鹏垂下眼思考。最後,才不合他现在年龄地用力叹了口气——「鸣祥,
我不明白。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只有娘了,我努力努力地长大,我想要保护娘,
想要保有现在的一切,让大家永远都不变;只要我努力,我相信这一切不会变
的……可是,为什麽它还是变了呢?岁月在走,也带走了我的愿望,我却无能
为力。就算我不变,其它的……仍然变了,那我不变又有何用?」

 午後的微风带著淡淡的春意,勾起浓浓的花香。她怀里的花束五彩缤纷的,
走在天水庄里,路过的丫鬟向她福身的同时,都忍不住瞧上她一眼。

 有什麽好看的呢?这是可爱到让她发抖的小鹏送的花,她们的眼神却像是什
麽男人送的……

 「也对,小鹏一向不送我这种女人家的玩意。」而她在天水庄里也不爱招人
注意,思及此,她随手招来一个丫鬟,将花束交给她,让她先行送回房。

 「夫人,莫公子他现下在‘数月庭’呢。」丫鬟临走前低声说了一句。

 「莫公子?」莫名地跟她提莫遥生做什麽?难道她们都知道了?她胀红脸,
摇头:「不不,是我多想了。她说的应是莫不飞,莫不飞在找我吗?」

 该不会是为了莫遥生的事吧?

 「我都人老珠黄了,他却不放弃,不是怪人是什麽?」她嘀嘀咕咕的,双脚
却很没志气地往数月庭走去。

 才来到数月庭,她就瞧见拱门後熟悉的身影,她心一跳,直觉地、完全没有
细想地隐身在拱门後的树下。

 她的心直跳著,她连连深呼吸几次,才敢悄悄地从门後探出一双眼。

 他整个人是侧著的,双臂环胸像在看什麽,又像在考虑些什麽。天水庄等於
是她的家,她自知他看著的是小花园……咦咦?那是谁?怎麽她没瞧过?

 沈非君讶异地瞧著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从另一头悄悄地接近莫遥生。

 喂喂,他不会没有听见她的足音吧?那姑娘脚下声音大到几乎可以吓死人了
……她瞠目,瞪著那小姑娘从他身後用力抱住他。

 她立刻缩回眼,呆呆地贴在门後。

 太……太过分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男盗女娼……还不至於那麽严重,但……但……她咬牙切齿,
方才那一幕深深烙在她的脑海。

 她的心,还是直跳的,却多了一股忿怒。

 「我在忿怒什麽?」她忿想到:「那姑娘瞧起来不过二十,男人嘛,自然爱
吃嫩食……不对不对,就算他爱吃都不关我的事,我在想什麽……糟,别气别
气,再气,我就老得更快,可以当小鹏的奶奶了!」她的双手用力抚平自己狰
狞的表情,暗暗地吸氧、吐气。

 他还说,想要她?呸,她就觉得怪,她明明都是徐娘半老了,依他的外貌,
岂会再要她?

 心里有一股小小的火焰,怎麽灭也减不掉,最後,她终於忍不住「好奇心」,
又从门後偷偷探出一双眼。

 这一次却连个背影也没瞧见,她知他们不是离开,就是走进死角让她瞧不见,
她不死心,暗暗搬运来一块大石头,小心地踩在上头,籍著树荫之便,从高墙
上露出一双偷窥的眼。

 那花心的莫遥生正与貌美的小姑娘说话,不过他是背对著她,不知他表情如
何。她踮起脚尖,偷看到那小姑娘一脸的爱慕……她的牙关紧紧咬住。是啊是
啊,怎会不爱慕?他人生得好看,脾气又好,家中又有钱,不爱慕才有鬼呢!

 她见那貌美姑娘双手搭上前,肯定是摸到了他哪里,像要埋进他怀里。沈非
君暗气得头晕脑胀,慢慢将身子缩回墙下。

 「可恶!这人……以前以为他是个木头儿、一块大石头,现在才发现他脑袋
多开通!鸣祥说得没错,他是变了……」她忖思道,努力地用双手再拉平自己
的脸。「我要保持微笑,他也不可能独身一辈子,会有想要的姑娘,那是……
很当然的事,我理当恭喜他……呜……可恶,我在哭什麽?不不,我不是为他
而哭,我只是有点……感伤,是啊,还有喜极而泣,恭喜他找著了心上人,呜
呜呜……」

 她在墙头下暗自饮泣了一阵,终於熬不住内心复杂的思绪,又悄悄地攀著墙,
再露眼偷窥。

 还没锁住他的身影,就听见巨响。她定睛一看,看见那貌美的小姑娘跌坐在
地,显然十分狼狈,她心里微愕,不知事情为何突然急转而下?

 「是那姑娘跌倒了吗?他武功再不济,也不会任人在他眼前出了岔……」她
又见那姑娘哭著跑开,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她瞧莫遥生连头也不回地走回小花园前,又开始沉思起来。那花园里的花有
什麽稀奇,由得他如此专注?

 「究竟是什麽奇花,让他连个花容月貌的姑娘都看不上眼?」她自言自语道。
她可不记得他有这嗜好……或者,这又是他「变」的地方?一个男人对花有兴
趣?

 「非君?」莫遥生耳尖,立刻循声望去,惊讶地看见高墙上的半张脸。

 沈非君一时僵硬,只能呆呆地与他互瞪。

 良久之後,他才迟疑问道:「你……在那儿做什麽?」非君不是会偷窥之人,
还是因为她「变」了?变成一个偷偷摸摸之人?

 「我……我……」她一脸心虚,见他往外走来,她立刻跳下垫脚的石头。

 「非君,小心!」莫遥生明知她安全无虞,仍是跨大前一步,让她跳下时直
接跳进他的怀里。

 他的视线落在那块垫脚石上,奇怪问道:「你在上头……你怎麽哭啦?」

 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又拍她的背又抹她的眼泪。女人像泪坛,从她身上一
而再地见识到了!

 「我……呜呜……」不哭不行,她找不到理由嘛。「呜呜……」

 莫遥生见她愈哭愈多、愈哭脸愈红,他心一急,脱口道:「你不哭,要我干
什麽都好。」

 「那你放开我。」她委屈地说道。

 莫遥生暗暗叹了口气,放开手。

 「好吧,沈夫人,你说什麽我都照做。」

 「你……你叫我什麽?」她颤声问道。

 莫遥生见她颊湿,眼里却不再掉出泪来,心里惊奇她的厉害,但他不动声色,
仍照实说道:「其实,我想了很久……」他慢慢踱进数月庭里,暗喜她尾随进
来。

 「你……想了很久?想什麽?」想她终是人老珠黄了,所以决定拍拍屁股走
人?啊,她没有用!她不是正希望他离去,让她跟小鹏过著孤儿寡母的日子吗?
现下,她在紧张什麽?

 他喊她沈夫人,要划清界线,她最是欢喜才对!

 「我……」眼角偷觎她一眼,看她目不转睛地望著自己。莫遥生才柔声说道
:「我在想……对了,沈夫人,你喜欢金子吗?」

 「金子?」

 「方才我一直站在这里,你也是看见了……对了,刚刚你躲在墙後是在……
咦,别哭别哭,你怎麽又哭了?」她的眼泪真是来去自如。

 「呜呜……」沈非君用力吸吸鼻子,巧妙地转开话题,细声说道:「是人,
怎麽不会喜欢金子呢?没有它,生活难过,三餐不饱。」

 「那你是喜欢金子甚於花了?」

 「花?」

 「我在考虑,追求一个姑娘该用什麽手段?」

 「追求一个姑娘?你想追求谁?刚才那姑娘?也对,那姑娘貌美如花,你自
然是想要追求她了。」她想痛哭一番,呜,她真是「喜极而泣」,呜呜。

 莫遥生有些失笑,目不转睛地望著她,答道:「那姑娘叫什麽,我都不清楚。」

 「不清楚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

 一股酸味蔓延开来,莫遥生呆了一下,暗喜心头,连忙解释道:「她的长相
我连瞧也没有细瞧,她说她曾在她爹经营的布庄见过我,这一次随她爹来天水
庄与余沧元谈事,正好瞧见我。我名下合作的布庄何其多,怎会记得她?我除
了你,还会追求谁呢?」

 他要追求她?她是不是错过了什麽没有细听?

 见她有些疑惑,他跨前一步,接近她一点点,柔声说道:「非君,我想重新
开始。」

 「重新开始……」他真想重新开始?

 「那日你在马车上说的一切,我反覆思量。你说你变了,我何尝不是?但我
对你的情意始终不变,哪怕你变得人老珠黄、哪怕你是世间的罪人,我都不会
改变。不,你别说话——」他的手掌轻轻压住她的嘴,哑声道:「你不是我,
怎能代我说话?怎能知我内心所有的一切?你不会知道当我瞧见你还活生生地
在这世上时,我有多狂喜;你不是我,不会知道这十年来我内心充满绝望又希
望的感觉。」

 沈非君张大眼,望著他那一双深情款款的黑眸。

 他见她似乎有些动容,继续说道:「你说,你变了,所以我爱的并非是现在
的沈非君。那麽,我若重新追求你、重新了解你,也重新让你喜欢我这个莫遥
生,你是不是愿意许我终生?」

 沈非君一时哑口,脑中纷乱,心中又怨又喜,见黑影渐渐罩在自己的脸上,
她竟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知道我朝思暮想了多久?」

 他的声音极柔,响在她的耳畔,像是迷乱心智的魔音,动摇了她的意念,她
的双眼根本离不开他含情脉脉的情眸;他慢慢地俯头,轻轻吻上她的凉唇……

 她的神智恍惚著、飘离著,她的身子被他搂住,无力地摊软在他怀里,鼻间
是他的气味;他的眼、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身体几乎完全控制了她,这些她
都知道,却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

 他吸吮著她的唇瓣,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低喃:「非君,不要排斥我。只要
你肯说声‘好’,我们就能彼此厮守终生。我俩原是相爱的人啊,为什麽会变
成如此?你只要说句‘好’,我们就能再续前缘……」

 沈非君慢慢地合上眼,感觉他吻著自己的唇角,「好」这个字几乎顺从地要
从嘴间滑落,忽地模糊的理智小小地飞窜了起来,她一惊,用尽力量地推开他。

 「非君!」他讶道。

 沈非君紧紧闭著眼,连退数步,直到贴上墙才停下来。她暗暗深呼吸,胡乱
摸了下身子,发现衣衫尚算整齐,她恼道:「你诱惑我?」明明知她看不得他
深情的眼,他偏让她沉在其中,根本是故意的!

 若不是自己突然闭上眼,岂不是就……岂不是就近上了一张床,生米再煮熟
饭吗?这人……分明对她在耍心机!

 「我……」莫遥生叫道:「我对你是真心更意的!」

 「你连现在的我都不了解,算什麽真心真意?你将十六岁的沈非君硬套在我
身上,对你我都不公平!」

 莫遥生咬了咬牙,道:「我说过我愿意重新追求你、了解你,直到你接纳我!」

 「这就是你说的重新追求?拿你自己来诱惑我?你明知我抗拒不了的,却又
这样对我,这叫重新了解?」沈非君微侧耳,叫道:「你在靠近我?」

 莫遥生立刻停步,道:「你一定要怕我怕成这样吗?我……只是想要碰碰你,
感受你的体温,让我自己有真实感,你活著的这真实感啊!」

 「过了这几天,你还没有真实感?」

 「这几天与十年相比,你说,这其间相差多少?我怎会有真实感?」

 沈非君原本恼他的行为,一听他语气里的悲伤,不由得动容,张开眼瞧他一
脸深情。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十年音讯全无,对你来说很不公平……我
也没有想到你真的会一等就等了十年,我曾经设想过你无数的反应,唯有等我
这一项,那是我心中最不敢想的那麽理所当然;想了就是一种希望,想得愈理
所当然,那绝望会更难承受。我也曾想过只要鸣祥她义爹一死,我就带著小鹏
去偷偷瞧你;你若对我还有一点点情分,那我便心满意足,哪怕你家中已有妻
儿……我我……」

 「我只有一个妻子!」

 沈非君红了眼,道:「我知道!但我仍是把这一切想得太美了,我眼见鸣祥
她们的变化,我告诉我自己绝不能变得像鸣祥她们一样猜忌极重、杀人不眨眼,
小鹏只有我一个亲娘,我若变成她们那样,小鹏的心灵岂能健全成长?我不停
地这样告诉自己,我在小鹏面前是一个娘,就要做好一个娘该做的,绝不让鸣
祥她义爹改变我一丝一毫,绝不让小鹏的身心受到任何的影响,结果呢?我还
是变了!鸣祥她义爹在世时,我没有出过天水庄一步,没有必要也绝不出我房
门一步,我绝不会後悔这些年所作的一切!绝不认为它是一种虚度,就算……
就算你我今生再无缘分,我也认了!所以……不要再让我抱著希望,好不好?」

 莫遥生虽略知她在天水庄的生活,也恨起那凤鸣祥她义爹的所作所为,但从
未听她剖析过心中的感受。他看著现在的她,眼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十六岁的沈
非君,那时的非君像活泼的小鸟,对於未知的世界充满渴望,多希望像她师父
一样地在江湖中神气活现,到头来她的渴望不曾达成,反而把十年的光阴锁在
一个不敢走出去的牢笼里。

 十年,说起来多简单,一眨眼就过,但真正过起来,那会有多痛苦,他不会
不知道!

 「如果……」他闭了闭眼,声音又哑又轻,让她几乎听不清。「如果当年你
没有生下咱们的儿子呢?」

 「如果没有小鹏,今天你就瞧不著我了。在我看见鸣祥她义爹的时候,就已
经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了……不,我知我的功夫远不及他,自然称不上你死我活。」

 「是吗?」他喃喃道:「那我是该感谢我们的儿子了……」

 沈非君听他声音有些异样,耐不住心中的奇怪,勉强往他那一双可以迷昏她
的双眼看去。

 她错愕了一会儿,脱口:「你在哭吗?」她用力眨了眨眼,瞧他眼眶微红。
要哭,也是她哭吧?

 「你瞧见我眼泪掉出来了吗?」

 是没有,但,水雾弥漫他那一双魔眼……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知道吗?还
是,他在为自已哭?她叹了口气,低语:「都过去了。」

 「我们还没过去。」

 她瞪著他。「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咱们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