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深思过这个问题。「五哥就是五哥,我当他是五哥看待。」

 「呃——」聂阳眯眯眼,忽而深深笑了起来。「好答案,五哥就是五哥,一
辈子都是五哥,是吗?」

 她迟疑的点了头,四哥的口吻好生奇怪,像隐藏了什麽密似的。她又瞧了眼
五哥,眼光却不由自主移到他的唇。他的唇有型而阴柔,从他的唇瓣里吐出的
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

 她连忙垂下了眼,唇的地方发烫,如昨日。

 「听你说话,还分章回。」聂泱雍面不改色地说道:「你来岛上,不是来闲
话家常的。」

 「是是,我当然不是来闲话家常的。唉,人卖了,卖到哪儿,咱们是不知道,
朝廷又海禁,压根儿没法出海找,我们聂家除了长兄在朝廷之外,其他人倒也
管不上这种事,偏偏上个月府里的丫鬟到了期,雇了辆马车送回家乡,结果人
家找上门来,说人不见了,咱们得给他一个交代。我原以为是他家乡闹穷,所
以不得不厚着脸皮上来讨钱,这一路追下去,才发现事有不妙。她人像是平空
不见,追查的证据也朝向贩卖人口这一条路子。」聂阳不再说笑了,他的目光
对上聂泱雍的。「而找你,除了你在海上有一席之地,有件事也该让你知道。
这几年,聂家跟皇亲国戚交好,所以避开了许多灾祸,你可知道这些年陆陆续
续有人密告咱们聂府中有人从事走私贸易?」

 「啊!」随玉脱口叫道,急急问:「四哥,有没有事呢?官府有没有找你们
麻烦呢?」大明律令,一人走私,死刑无疑,还罪及家族。所以多少海商是冒
死走私。就算走私,被捉了,亲人也不敢领。

 「没,当然没,咱们背後有皇族撑着,谁敢招惹?可偶尔得做做样子,让官
爷上门查一查。」聂阳又了。「麻烦不至於,可久了,总怕会生事。我们的背
後虽有皇族跟大哥撑着,但皇上喜怒无常,谁能料得到明儿个那些人会不会给
换下来。换下来,咱们可就黄泉下见了。」他调侃道。

 明明很严重的问题,却在他谈笑风生中一语带过。随玉苦着脸,抬眼看聂泱
雍,却吃了一惊。

 「五哥……」五哥在笑呢。是……是有了什麽腹案吗?即使她再有才智,也
追不上他的聪明,可恶!

 「所以,你来了。」聂泱雍露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是的,兄弟之中就我无所事事,所以,我来了。」聂阳也在笑,笑得无可
奈何极了。

 「好,就听你的吧。」

 「你答应得爽快,教我有些惊讶。」聂阳说道。

 「兄弟之情难以割舍,我怎能继续当狐狸王,而让兄弟处於危险之中。」转
瞬间,除了现下的麻烦外,也已有了长远之後的模糊计画。

 他的思考非常的快,只要花旁人数分之一的时间便能做出全盘的计画来,这
是他得天独厚之处,也是他当上狐狸王的原因之一。

 随玉有些迷糊。「五哥……你答应了什麽?」

 他露笑,瞧着随玉。「答应走北京一回,而你,也要来。」

 狐狸岛上藏了一块宝啊。

 我的天!我们怎能错过她?剌杀狐狸王的工作将延缓,比起谋刺他,我看见
了能够使我们成为海上霸主的宝物。

 她是个奇才。

 在海上这麽多年,见识到了多少的船工,却从来没见识过像这样拥有无限天
分的船工,她是块瑰宝,我见过出自她设计的船,那是一艘……教人叹马观止
的战船。我不得不承认,如果狐狸王继续拥有她,那麽我们的地位难保。

 她连葡萄牙人的火炮都能修正改良,难以想像如果大明皇帝得到她之後,西
方国家的海运及火药将会严重落後敖十年之久,别以为我夸大不实,我是首次
遇到这样的汉人之女,她拥有的天分无限,有了她,我们将如虎添翼。

 我会带走她,在刺杀狐狸王之後。如果带不走……我会亲手折断这个女人的
颈子。非友即敌,她将不适合继续活下去。

 连上帝都无法保佑她。

 等我好消息。

 恶鬼一只灰鸽从最北端的林中飞出。这是狐狸岛里守护最松懈之地,也是船
只难以逼近的暗礁聚集之处。

 他仰望灰鸽飞远了,东张西望一番才离去。

 未久,北端的林中射出了利箭。箭穿透了远方的灰鸽,箭末系着强韧的细线,
在鸽落下之际,迅速收回。

 那人的动作有些迟缓,拿到鸽子时,已被海水浸湿了大半,他静静的拿出纸
条,读着上面的字句。

 4大明国土上,数匹马奔驰着——「我十七岁被卖到双屿,那不是人住的地
方,大当家虽然是我的同胞,但二当家却是日本流放在外的武士。那儿有各色
的人种,却不适合我。我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所以救了玉姑娘一命,若不
是狐狸王收留我,只怕我小命休矣。」查克大声说道,言语之间充满感激之情。

 在阳光下,他一头火红的短发被染成了黑,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他尴尬的
笑着:「我被卖到双屿之前,只在鞋店打过工,没学过骑马。」

 「没关系,任何事都是要慢慢学的。」随玉笑咪咪的,将胯下之马赶近了他。

 「拉好缠绳,你初学,动作别太大幅,要是出了状况,我就在身旁,没问题
的。」

 查克闻言,红了脸,雀斑更为明显。

 「玉姑娘,你对我真好。你收留我在身旁,我该是你的奴隶,为你作牛作马
才是……」

 「咱们不兴奴隶这一套的。」圆圆的笑脸是可爱的,但真的不漂亮。

 在双屿,他看过多少被抢来的大明女子,个个都比她漂亮,为何他瞧不上那
些女人,却喜欢她笑的时候呢?查克一时失了神。

 方再武冷哼了一声,快马追上聂泱雍跟旅行者罗杰。他作恶了一声,低声说
道:「我瞧随玉又多了一个崇拜者。」

 罗杰笑道:「那不是很好吗?」

 「好?好他王八羔子个屁!我最瞧不惯一个男人畏畏缩缩的,没一点男子气
概!」一颗豆人的雨珠正好淌进他张开的嘴里,随即稀呖哗啦的,倾盆大雨猛
然下,溅了他一身湿。

 「天要变,变得还真快。」聂泱雍眯起眼,回头说道:「前头有破庙,先避
雨再说。」

 众人拉起绳急驰而去,查克遥遥欲的,跑得慢,却发现随玉始终跟在他身後。

 入了破庙,方再武与查克将马带进破庙後头,随玉连忙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
衫。「五哥,先换了吧,要沾了湿气会得风寒的。」

 聂泱雍瞧了她一眼。她一身的湿漉,湿答答的长发黏在脸上,圆圆的脸是含
着笑的。

 「你顾自个儿吧,我可不想拖个病人上北京。」他接过衣衫,顺便抓起了她
的包袱塞进她怀里,将她拉进神像之後。

 「五哥?」她迟疑了下。五哥双臂环胸倚在墙畔,像是为她挡着,他随意的
姿态跟眼神让人觉得他多……正派。

 可五哥的劣根性未改,他的眼神是侧的,若是想看到她换衫子,是能看到的。

 又想玩她了,摸不清五哥的性子,她咬牙,缩到最角落里换上了女装。

 「瞧你的头发都是湿的。」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惊得她跳起来,连忙
旋身,却撞上人墙。

 「五哥!」她的心跳减了一拍,因他逼近之故。

 「怎麽?你见到鬼了吗?」他不太高兴地说,撩起她的长发。长发是黑软的,
他捧到鼻前蹭了会,邪气的目光凝着她。

 「五哥……你……你……你……」

 「我想干什麽?」他替她接了话,她的脸色不是红的,是雪白的。他的手抚
上了她的脸蛋。

 这张可爱的脸是爱笑的,也是会脸红的,但因为受到赞美而脸红是少之又少,
少有的几次是阳得到的。他教她养她,却从未注意到她也是需要赞美的。

 「我当然是想培养感情。」他似笑非笑地。

 「培……培养?」她结结巴巴的,不太敢动,因为怕扯动了脸上的肌肉。五
哥很少主动摸人,即使是在玩她的时候。「我对五哥的感情深厚如昔,何需培
养?」

 「哦?你对我有感情了,是什麽感情?」

 「我敬重五哥、仰慕五哥……如果可能……我……我希望一辈子追随在五哥
的身边。」这是老实话,世上能够让她佩服的怕也只有五哥一人了。

 「追随?就这样?」

 啊,还不够吗?

 「那五哥要什麽……啊啊……」一时不察,耳畔传来吹气声,刺激她的神经
末梢,她吃了一惊,身子一软,被他搂了起来。

 她了口水,瞪着他的胸前。「五哥……你还是湿的,换……快换衣服吧。」

 「听起来像要哭。」

 是啊,她是想哭了。五哥太过亲密的举动让她措手不及,完全揣测不出他的
意态来。是觉得来北京的路上闲着无聊,所以又来逗她玩吗?每逢此刻,只恨
自己是女儿身,若是同再武兄一样男儿身,五哥是绝不会逗她的。

 「瞧你吓的。」他嗤了一声,将她往外推了推,距离不远,就隔着他一、两
步的距离。「别动,替我挡着。」

 「喔,好。」她松了口气,能摆脱五哥奇怪的动作,要她上山下海都没有问
题。只是……五哥是男人哪,也不见他以前换衣服时有过要人遮掩的动作。

 她垂下脸,听到衣服的声音,也隐约听见罗杰先生生火的喃喃自语。

 隔了会,悄悄地抬了眼,及时捂住脱口的叫声。

 五哥的上身是赤裸的!她连忙将目光避了开,身子完全的转向外。

 她的眼晴瞪着地上,心跳如擂鼓。脸好热!热到想冲出去再淋个一身湿。

 她是怎麽了?她不是没有见过五哥打着赤膊的样子,那时只觉他跟再武一般
都是男人,而在岛上更时常见到男人打赤膊的,看了之後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
觉。她为何突然吓了跳?耳畔尽是急促的心跳声,自从五哥「迫於为她着想」
亲了她之後,她总觉自己变得有些奇怪,在跟五哥说话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
的注意他漂亮的唇形,会心里发烫如烧滚水般。

 是……非分之想吗?

 不不不,不可能!她怎会有非分之想?五哥於她,就像再生父母,是天地间
她最敬爱的男人,她怎敢有非分之想?

 「我以为地上有张船图呢。」他懒懒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吓得她跳起来。

 什麽时候他到了她身边?她的耳朵里猛响着心跳声,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的
贴近。

 他注意着她的反应。

 「怎麽?我真像鬼吗?」

 「不不,五哥不像鬼,像鬼的是我。」她的心真龊龌,竟然会对五哥的胸膛
脸红起来。

 她想退离几步,却到了横棍,叫了声。

 聂泱雍及时搂勾起她的腰。「你的反应倒变慢了。」

 「是……」她的眼眶已有些含泪了。

 过了会,他没放下她,反而皱了眉。「你倒是挺轻的。」

 「我……我当然没再武兄重。」

 「不,我是说我知道你身轻如燕,但倒是第一次感觉到。」他像在喃喃自语。

 她的心神恍惚,在他放下她後,连忙退了几步。

 「你被吓到了?」他眯起眼。她瞧起来确实像被吓到了,她的眼睛有些迷惘,
是因为他的态度吗?

 「五哥……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她小声嗫嚅地问。

 他沉默了会,眯眼道:「我倒忘了你自幼周遭没有女人。」没有女人,自然
无人教她一些女人家的想法。

 是他动作太快了吗?往北京带着她,一来是习惯,二来则是培养感情。他教
她养她,为的就是要她。

 因为他要自己教养出适合自己的女人,她是他亲手养育的少女,是天地间他
唯一认可而配得上自己的女子。但之前他以为教养即可,然而他发现他轻忽了
她心灵的感觉。

 从头至尾的。

 他要她,因为他养她,这是无庸置疑的;而她也该要他,这是不可置喙的,
然而阳来到岛上,倒提醒了他忽略的事情。

 她敬重他、仰慕他,即使没有将他当爹来看,只怕也相去不远。她将他看成
是神,而一名凡人是绝不会妄想攀上天梯与神亲近。

 而他在心底一直将她视作伴侣,给她水、给她空气,将她一点一滴的培育起
来,如今,她是成长了,虽然她的个性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但仍然是认定的,
然而她却没有认定他。她认定的是一个足以当神的聂泱雍。

 是他的疏失,是他的自私所致,所以藉着这趟北京之行,他要修正这个小小
的错误。

 「五哥?」她试探地叫。

 他放下她,冷言道:「你的功夫如叁脚猫,有多久没练基本功了?」

 「我……我忙……」这才像五哥的样子,让她不觉松了口气。

 「忙?忙着窝在船屋里?我要的可不是一个只会造船的女人。」

 嗄?这句话似乎有点诡异。

 「我……我……回岛之後,随玉不会再常跑船屋。」她承诺。

 「你的承诺值几两重?我放任你去做任何事情,你确实也对狐狸岛贡献良多,
但我也提过,有没有你设计的船图都无所谓。」

 「是……五哥是这样提过。」她承认。她明白五哥的冷嘲热讽是为她好,长
时期窝在船屋的下场是视力一点一滴的减弱,但她的梦想之一便是在她四、五
十岁时,狐狸岛上的每一艘船都是出自她手啊。

 「五爷,火生好了。」方再武的大嗓门在神像外响起。

 他双臂环胸,精目注视着她垂下的脸半晌。半垂的脸蛋仍带有孩子气,却在
盈盈一握的时候,发觉她已有女人的柔软曲线。

 他伸出手,抚上她明显一颤的脸颊。她的触感细致而滑腻,似孩子的肌肤,
顺着脸颊滑至颈子。

 「五……五……五……」她结巴得严重,显然已不知所措。缩了缩肩,一撮
乌丝顺着肩头滑落下来,触到了他的手。

 她的黑发如丝绸,足以撩起男子的情欲之心。

 从来不曾发觉,他的随玉也长大了。

 而现在,他要索回她的心了。

 「五哥,吃……」随玉有点胆怯的递上乾粮,在聂泱雍接过的同时,急忙缩
回,碰到的指尖在发烫。

 方再武大啖一口,莫名其妙地看了规矩坐在火堆旁的随玉一眼。

 「随玉,你什麽时候开始结巴了?你已经不够女人了,要再结巴,将来怎麽
出嫁唷。」

 「我不出嫁,我一辈子待在五……待在狐狸岛上。」

 「那可不好,我可不想见到一个白发老婆子还玩棍弄枪的。」方再武大笑出
声,笑声回汤在破庙之间。

 随玉撇了撇唇,恼怒地瞪着他。

 「你们青梅竹马一块长大,若是合了意,就凑在一块也是不错。」罗杰别有
用意的笑道:「就一辈子相依在狐狸岛上,守护五爷,这倒是可取的方法。」
他的眼角觑着狐狸王。

 「吓,罗杰先生,你可别吓我,要我娶她……不如我单身一辈子。」吓死人
了。

 「嗤。」随玉轻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迳自吃着乾粮。

 方再武再迟钝,也感觉得出不对劲了。从进破庙以後,随玉的话就少得可怜,
平常逗她两句,她虽不到伶牙俐齿的地步,可也会硬斗上两句。

 他就坐在她右边,试探地小声问道:「随玉,你可是不舒服吗?」她的身子
骨确实是柔弱了点,小时候一阵风都会让她躺在床上半天,幸好五爷有耐心,
把她养得健健康康的。

 随玉抬起脸来。再武关切的脸孔相当靠近她,他的嘴唇一张一,是厚的,也
是好看的,她将手掌贴近她的胸口,并没有感觉到发烫。

 「怎……怎麽啦?」方再武愣楞的,皱起眉来。「是心在痛吗?」岛上的船
医可没跟来啊。

 「不,我很好,好得像头牛。」她弯眼笑道。

 「没事就好,靠近点火取暖。」

 方再武的关心是不常见的兄长式。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也将她视作亲妹看
待,而五哥……

 五哥将她看成了什麽呢?聂家守护到老死的护卫?传说中,聂家的每名男子
身边仅有一名死忠护卫,而五哥身边的护卫是再武兄,她充其量只能算是半调
子的门外护卫。她的心一直存着迷惑,在狐狸岛上、在五哥眼里,她算什麽?
只是收留的孤儿吗?

 已经遗忘了从何时开始唤他五哥,却隐约记得是他要她这样叫的。当再武兄
叫五爷时,彷佛在称谓上她更近了一层,连带着连聂家兄弟,她也以兄长之名
称呼,但她从未将他看成哥哥啊。

 崇拜他、敬重他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但那并不表示当心中的神下凡亲
近时,她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她只觉惶恐万分。

 「爷,咱们上北京还要几天的路程,老实说,我还真开始想念起狐狸岛了呢。」
方再武喝了大口热茶,身体顿感暖呼呼的。他瞧见随玉也倒了茶给五爷……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不是倒茶之间的举动,而是一种感觉。

 「来到北方这麽多年,我还是头一遭进北京,可得好好瞧瞧大明的皇城究竟
是怎样的繁华。」罗杰的神色有些兴奋。他的笑纹深刻在眼角,看不出他的岁
数,笑起来倒有几分孩子气。

 「啐,罗杰先生,就没瞧过你这种自称旅行者的家伙,东游至狐狸岛上,就
不再有所动作,你不崇拜马可波罗崇拜得要死,誓死写出一本东游记吗?」方
再武啜了口茶,问道。

 罗杰笑了笑,避重就轻地答道:「所以,现在我跟着来了。趁着上北京,将
所见所闻的事物记下。」

 方再武又抬了几句,随玉眯眯眼,掩嘴打了个小呵欠。

 「想休息了?」她左手边的聂泱雍忽然倾身近她。

 「不,随玉还能撑着。」她又坐正起来。温暖的火堆让她昏昏欲睡,即使不
愿意承认,但在体力方面还是差了再武一大截。

 「赶了几天路,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聂泱雍漂亮的双目睨了再武等人一眼,
像是极有默契的,方再武迅速收拾了吃剩的乾粮,捡了个近火堆的地方坐下,
闭目养神。旅行者罗杰则微笑地坐在较远的供桌前,振笔疾书。

 始终瞪大眼不敢吭声的查克,怔了怔,跟着罗杰坐下。

 「罗杰先生……你在写什麽?」查克低语,瞥了眼册子上的文字,是义大利
文。

 「你会说义大利语?那到难得了。」罗杰仍以汉语说话:「不过在五爷身边
的西方人都得学会说汉语,你还是改用汉语吧。」

 「好,罗杰先生,狐狸王不懂咱们的语言吗?」

 罗杰沉默了会,答道:「五爷他是岛上之首,没有空闲做多馀的事。」

 查克「呃」了一声。换句话说,狐狸王不曾学过葡萄牙或义大利等语言。他
悄悄瞧了一眼狐狸王,他拉下玉姑娘,让她躺在他的腿上休息。

 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狐狸王对玉姑娘是不同的。那天在北岛,他亲眼目睹
了玉姑娘为狐狸王挡枪子儿时,狐狸王微微再拉过她一点,两人才完全避开子
弹,众人难道没怀疑狐狸王是早就知道有人欲谋刺也,才退出海商之外,想让
随玉有表现的机会吗?

 他原本以为玉姑娘只是护卫、只是船工,只是狐狸岛上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普
通人,但赶路的这几天,才惊觉玉姑娘是特别的。

 但不懂的是,狐狸王的眼里并没有任何感情,却能在肢体动作上对她好。当
方才方再武靠近她时,他几乎要跳起来拉开方再武,大声喊:「别靠她这麽近!」
但狐狸王却面不改色。汉人不都挺介意这点的吗?

 他烦恼了一阵,闭上眼,耳里断断续续听见随玉的低语,听不真切,但听着
她的声音,很容易就入眠了。

 「你的身子很僵硬,这样睡得着吗?」聂泱雍弯身,在她耳畔低语。

 随玉睁大了眼,瞪着火堆,不敢往五哥那儿看。他的声音在低语时,总有一
股磁性,让她想起他的嘴唇、他的胸膛。噢,她实在太龌龊了!

 「五哥……我还是……还是找个地方闭目养神就行了,躺在这里,你也不舒
服……」语毕,欲迅速爬起,却被放在腰间的手掌制住。

 她了口水。上了陆地,她是女装打扮的,女孩家的衣衫稍显薄了点,五哥的
体温藉由他的手传了过来,显得有些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