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错觉吗?右都御史的眼形跟殷戒好像啊……

 「十。」他笑道。

 她甚至来不及脱口骂人,就见他再度放箭,箭头直逼她而来。

 混蛋!搞了半天,她会来到这种地方,就是为了迎接这种死亡的方式吗?

 早知如此,在城郊外,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抱了殷戒再说!

 早知如此,就快乐地在这个古老的时代里过活,不用再想过往的生活了!

 不用看了,用听的也很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箭身破空而来的尖啸声。

 「殷戒!」她闭紧眼,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出心里唯一的名字。

 ☆☆☆殷戒走出书房,林怀安在门口等着,问道:「爷,今晚要在府里睡吗?」

 殷戒一怔,回头看了书房一眼,摇头道:「我是来跟四爷谈点事,没要留在
府里。这么晚了,妳快回去睡吧。」

 林怀安福了福身,正要退下,殷戒及时叫住她。

 「怀安,妳知道四爷已经把妳的卖身契转给我了吗?」

 「四爷跟元总管没告诉奴婢。」转给了殷爷,是不是要收拾包袱到那间破宅
子去啊?

 「废话,我都不知道,妳会知道?」聂府的总管元夕生从转角走出来,瞪了
她一眼,再转向殷戒问道:「殷爷,是刚转的吗?」

 殷戒应了一声,随口道:「细节你可以去问你家四爷。怀安,妳不必今天跟
我走,过两天再来也无所谓。」语毕,跟他们摆摆手,便要走出聂府。

 元夕生立刻跟上。「殷爷,我是府里总管,理应送您出门。」

 殷戒没拒绝,只道:「接下来的事也要麻烦你了,夕生。」

 「是,我之前听四爷说过了。您放心,买仆跟修屋子的事都交给我,可您确
定要怀安过去吗?」

 「嗯。」

 元夕生思索一阵,在他身后低声说道:「殷爷,别怪我没提醒您。她看起来
是挺美丽的,但性子几年如一日,跟她当初进府时没什么两样,天真得可以,
我怕她笨手笨脚,不知道如何去教导新仆。」

 「要教新仆你就够了,我听四爷说,你自告奋勇要去我宅子打理,我还没跟
你说声谢谢呢。」

 「爷,这是我该做的。」身为一个天生的总管,他实在看不下去那座破宅院
就这么荒废下去,只有这个理由而已,真的。

 殷戒再应了声,道:「至于怀安,你也不必担心她笨手笨脚。我来府里过夜
时,她照顾得挺好的,我想,到了我那里,她也不致出什么大错误。」走到了
大门,他示意元夕生不必再跟。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元夕生忍不住脱口问:「殷爷,今儿个我听人说你跟半
月书铺的小老板共坐一骑……他们说你快马出城。爷,你从不在大街骑马的!」

 殷戒微微一笑:「那今天就算破例了吧。你放心,我避开人群,没伤到人。」

 「这是当然!您一向斯文有礼,怎会做出伤人的事,又不是右都御史!我是
说,对方可是半月书铺的小老板啊!」

 「嗯。」

 元夕生等了等,等不到他接下来的解释,心里有点恼了。「爷,半月书铺也
是卖书的,就算只是卖什么捞什子的旧书,跟封澐书肆就是对头!连南亚斋也
好几次派人去探消息,您知不知道这两天有多少人去半月书铺,封澐书肆空无
一人啊!」

 「你的个性果然就像聂四说的,天生的包打听又像老母鸡一样保护手下的人
啊。」

 元夕生听他牛头不对马嘴,老成的脸庞微愕。

 殷戒挥了挥手,道:「你放心吧,那只是图鲜而已,过两天人潮会回笼的。
我宅院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不理元夕生的欲言又止,径自走进黑暗之中。

 凉风吹过他的衣衫,掀起了他束起的黑发,一身灰黑色的长衫尚未换掉,任
由下午她的气息沾在上头。

 「这种事也要我帮忙……」他叹息。聂四关心的事可多,连府里大小事都得
推上一把。不像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不了,现在心里有个人了,要顾
忌的事变多了,心里也变踏实了。

 这样的感觉并不令他讨厌,反而觉得长久走在黑暗的甬道里,突然间有了光
芒。只是……他以为女人喜欢肢体的情爱,抗拒不了肉体的吸引,至少,他看
过太多次男女交媾,无一例外。

 他很明白她喜欢他,只要占有了她的身子,得到了她,不管她家乡在哪儿,
她都会留下。他……搞错了吗?

 还是她的行为太古怪了?

 「恋爱?」他喃喃地,有些疑惑。

 忽地,凉风再度袭面,眼角闪过一抹红影。他愣了愣,迅速转身。

 「半月?」不对!半月个头儿虽小,却还不至于像侏儒一样。但那异样的红
黑交错的发色绝不会认错──扑通一声,心头跳个老高。

 三更半夜,她不会笨到出来四处游荡,更没有能躲过他利眼的功力,除非─
─不对,世间无鬼神,至少他不信鬼神。半月好好待在书铺里,怎会有事?

 虽然这么想的当口,仍不由自主地往小书铺的方向走去。

 才走一步,就看见对街屋檐上有一抹红影。定睛一看,瞧见是当日他顺道救
下的野狐。

 他暗松口气,对上那狐狸的眸……

 在黑暗之中愈看愈心惊,那眸、那眸竟然神似半月,还是半月神似牠?

 突地,牠转身而去,他追了几步又停下,那狐狸也跟着停下,他内心大惊,
见牠再度奔向大街,他毫不迟疑飞身追上。

 蒙蒙黑夜,街上毫无人迹,他的轻功不错,但追了一阵,追丢了那头狐狸。
他足下不停,继续直奔这条街。

 万籁俱静,街头不知何时起了薄薄的蓝雾,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斥鼻,殷戒不
由自主地缓下脚步。

 此刻妖野发亮的黑眸连眨都没眨,目不转睛地盯着死寂的大街。他充满防备
的上前,血腥味愈来愈重,封澐书肆的大门一进入他的视线范围,他立刻奔前,
瞪着门板上的箭孔。

 蓦地,心一跳,缓缓低头,捡起地上一枝沾血的长箭。他的脸皮已然有些僵
硬,冷汗湿透了他的长衫,暗深吸口气,回头瞇眼看向街头。

 薄雾之中无人,但──他暗叫一声,地上有人!

 他奔上前,看见再眼熟不过的身影倒卧血泊之中。

 「半月!」他骇然大惊,抛下长箭,微颤地抱起她柔若无骨的身躯。长箭穿
透她的胸口,留长的红发如今浸在血里,显得怵目惊心。

 他的手指动了动,竟然移不到她的鼻下。他的喉口抽紧,强迫自己去探她鼻
息。探了又探,他的心凉了半截,恼怒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确认她的生死。

 「殷……殷戒?」气若游丝的低喃藏在凌乱的发丝下。

 他闻言大喜,激动得连忙拂开她的发,露出她死灰的脸色。

 「我在!我在这儿!」

 「我……是不是该说遗言了……」她费力地问。

 「胡扯!哪来的遗言要说?」

 他要抱她起身找大夫,她却痛得低叫:「别动,好痛……你是怪我……所以
……故意扯痛我的是不是……」

 「我怪妳什么?」长箭在胸口,他不能拔也不敢拔。这箭几乎穿透了她的身
子,没有一点神力的万万是不可能──他恍悟,怒叫:「是右都御史那个混帐!」

 右都御史亲爹刚死,他以为这混帐暂时不会回南京,所以一时卸了心防。

 那人,当真是残忍无道,连个未曾谋面的女子都要赶尽杀绝!

 「是他……气死我了……他是你的仇人……干我什么事啊……」

 「是啊,压根不干妳的事。都是我不好。」他柔声说道。

 她掀了掀眼皮,却掀不开,一害怕眼泪就忍不住滚了出来。

 「我刚才……看见了我家乡……我好害怕回去的只是我的魂魄……好害怕好
害怕……殷戒,我荷袋还在吗……」

 他立刻摸索地上,五指沾满了她的血,才摸到了她背在身上的小袋子,袋子
鼓鼓的,是……

 「你送的刀。」她想苦笑却做不到。「你送的刀……我还是用不下手……从
小到大我就是在和平的日子下度过……」没有真正面临生死而必须相搏的经验,
根本出不了刀。跟那混蛋对话时,好几次摸到袋里的小刀,到最后还是选择逃
亡。由此可以想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了。

 好像有人真正环住她冷冷的身躯,她知道是谁,听不见他说话,她径自低声
说:「他把我钉在门板上……故意钉在封澐书肆的门板上,要你明天……亲眼
看见我的尸身……我不甘心……死命地拔箭……老天爷要我来的目的到底在哪
里呢……」

 他在说话了,她还是听不见。

 心里一急,嘴巴动了动:「我还没说完……我不要你故意诱惑……我要的是
你眼里的怜惜……」她要的是他看着她放风筝时,眸内充满的怜爱,而非只有
情欲的勾引。「殷戒……我好痛好痛……我还不想死……不想啊……」

 痛死了!痛死了,她真的好痛!痛到她根本来不及说完所有想说的话,就丧
失了意识,未觉抱着她的男人不再理会她疼不疼,一路狂奔在没有灯火的大街
上。

 她失去意识前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念头──她会完蛋吧,这里的大夫能有多好
的技术?

 ☆☆☆「大夫,她的情况撑得下去吗?」

 「老夫自当尽力而为。只是胆敢在南京城动手的人……殷爷,你要有心理准
备啊。」

 平凡的脸庞读不出任何思绪,只有在看向床上半裸背上的斑斑血迹时,眸瞳
隐隐含着煞气。

 方才连老大夫都不敢拔箭,是他咬牙用力拔出那只血箭,她虚弱得连个呻吟
都喊不出口,整张床几乎被她的血浸透了。

 她流的血太多,被晒黑的脸颊透着死气沉沉的白,连唇色也白了──因为太
专注地看她了,当她的唇微掀了下,他立刻俯下身附在她耳边柔声道:「我在
这里。」

 「殷戒……我的眼睛打不开……」她哽咽。一向软绵绵的声音显得无力又嘶
哑,没有贴得极近,是听不清楚的。

 他微微拂过她的眼皮,沙哑道:「妳刚刚喝了麻沸汤,自然打不开,等妳一
觉醒来,就会好了。」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在哄……你拿草席随便盖住我了……我才看不见的……」

 「胡说!妳又没死!」瞪了老大夫一眼,低骂:「你笑什么?」

 人命关天,这老匹夫不救人还在笑?

 「殷爷,你别误会。老夫是想,写故事的人,多少是爱胡思乱想的……鱼老
板虽然还没出书,可柳公子来我医馆推拿时,说过几回她的手稿内容。」

 殷戒还没出声,又听她在低喃:「好痛……这到底是什么麻醉药……我要回
家吃止痛药……我要喝可乐……吃汉堡……炸鸡……」她愈想愈难过,开始抽
噎,扯痛胸口,愈痛眼泪掉得愈凶。

 殷戒皱眉,又看老大夫一眼。老大夫边处理伤口边低声说:「既然她会胡思
乱想,那胡言乱语也不意外。」

 「我才没有胡言乱语……殷戒?」

 「我在。」

 「殷戒,真的有大夫会救我吗……」

 「当然。老大夫医术高超,一定救得活妳!」

 「这里没有华佗……我会完蛋……」看不见老大夫脸部的抽搐,她断断续续
地说:「殷戒……你说你心里有我,想留下我……你喜欢我吗……那是喜欢吗?」

 殷戒再看老大夫一眼,老大夫视若无睹。他咬牙,附在她耳边低语:「那当
然,我不喜欢妳,为何会想留住妳?」

 「那你再亲我一次好不好……用怜惜一点的吻……」

 他闻言,微微一愣。他只知如何勾起对方肉体的欲念,什么叫怜惜?他压根
不明白,如何满足她?

 见她眼泪掉个不停,知她从伤重之后,就像个完全无法忍痛的孩子。没再迟
疑,他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颈子,慢慢地吻上她的唇瓣,让彼此的气息在唇舌
间交错。

 她的唇过冷,连气息都带点死气,他心里默念着她会活下去,希冀这样的愿
望能借着他活人的气息融进她的身骨之间。一次又一次的轻吻,每碰一次她的
唇,心头就微微发软发酸。不知何时,她的泪珠还留在颊面,意识却已沉进昏
迷之中。

 殷戒拂过她的冷唇,内心微恼自己终究还是无法给与她要的吻。

 老大夫觑他一眼,心里暗自咕哝:其实,这个封澐书肆的老板一点也不像手
稿里那个花心大老板啊。

 ☆☆☆都御史府。

 「你是说,她活下来了?」阴沉的男人抿着唇。

 「是。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奴才曾混进殷府里,瞧见她确实活着。」

 「哦?都安,那天你是跟在我身旁的,你认为我没射准吗?」

 「大人的神力有目共睹,怎会不准?」

 「那女人叫什么去了?」

 「鱼半月,大人。」

 「鱼半月?是了,我想起来了。」连她的名字都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想对付
的只有一个人,她只是附属。「这个女人能活下来真是命大啊!哼哼,那个姓
殷的呢?怎么没再来找我谈生意了?」

 那汉子迟疑一会儿,道:「大人,近日殷戒照样上书肆办事,奴才就是趁殷
戒出门的时候,去探那女人。那女人的发色淡了,黑色的偏多了点,看起来挺
像正常人的。最近城里都在传说……」

 「传说?」右都御史扬眉:「我不过去猎场几日,又闹出什么事来?」

 「大人,城里有人说,当日那姓殷的在大人手下救了一只狐狸,那狐狸化为
人身来报恩,而那鱼半月就是那只狐狸,专程出现为他解决大人的!」

 右都御史闻言,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都安,连这种穿凿附会的事你也
信?」

 「奴才本是不信,但奴才查过那姓鱼的姑娘出现在南京城的时间,正是大人
刚捕获那只狐狸的时候。为她救命的老大夫说那夜殷戒找他治伤,他不过才拔
了箭,她的伤口便自动愈合起来!大人,您向来神力,从来没有射不中的时候,
其中必是有鬼神左右啊!」

 右都御史瞪着他。「那老大夫是老眼昏花了吗?」

 「大人,那老大夫信誓旦旦的说,让人不得不信啊!」

 右都御史冷哼一声,双眸有抹烦躁。「就算是狐狸又如何?能告我状吗?现
在哪个官员不买我帐?谁敢治我?本爵爷要是不高兴,照样再一箭射了她!」

 那汉子冷汗微流,低声道:「奴才已收买人混进殷府,见机行事,总要教大
人高兴才是。」

 「哦哦,都安,你真是我的心腹。不管什么事本爵爷只信赖你一人而已啊。」

 那汉子恭敬垂首,不敢多言。

 第六章「半月,喝药了。」

 好几次被半强迫的摇醒,有人扶起她,硬灌进药水。她从一开始的没味道到
最后愈来愈苦,苦到她的舌根再也无法忍受,当最后一次,有个男人喂完她之
后,她苦得辗转难眠,微微掀眼,看见满室月辉,连个路灯都没有──恍惚一
阵,她才记起来,她是在南京城,而不是在那个记忆里很遥远的家乡了。她吃
力地撑坐起来,被褥滑下的同时,看见她的头发长至胸下,她到底睡了多久?

 舌根苦味盘旋,下腹微疼,让她想起似乎有好几次她在半昏半醒时,有人帮
她处理人生急事。

 头皮微微发麻,不敢再想下去。她慢慢地下床,扶着墙有气没力地走出房间。

 房外依旧陌生,院子有点破败,但房舍屋楼却是刚上了漆。

 顾不得手里沾漆,她靠着墙,慢吞吞地走着,寻找疑似茅厕的地方。

 走到隔壁房间的窗口,微微火光漏泄出来。

 从半掩的窗口,她看见室内的摆设有些老旧,有个半裸的男人背对着她,像
在洗脸,也像在擦澡。他的背部是晒过的颜色,肌理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细美
而结实,她的视线移到屏风上的上衣,是灰蓝色的。

 她脱口:「殷戒吗?」

 话一脱口,那男子顿时一僵。

 过了一会儿,这男人沉声道:「三更半夜的,妳出来做什么?」那声音像在
压抑,男子仍然连头也没有回。

 她心里觉得怪,但有更急的事。「我在找茅厕……」

 「妳哪来的力气走到茅厕?妳先回房,待会儿我抱妳过去。」

 上个厕所也要绕来绕去的?那多麻烦。「如果你怕我看见你裸体,我不看就
是了。」没力气走回去,慢慢靠向身后的柱子滑落。

 许是他听见了她的虚弱,狠狠一咬牙,拿下长衫,奔出房间,及时搂住她虚
软的腰,他低头一看,瞪着她的赤脚。

 「我又忘了……」

 「妳再忘吧,让全天下的男人都看见妳的裸脚算了!」凶归凶,还是把长衫
披在她仅穿着薄衣的身上。

 好像有好久的时间没有看见殷戒了,竟然产生很想念的念头,他半裸的身体
暂时无法让她这个病人产生遐想,她只想仰头好好看他一眼。

 这一看,她噫了一声。

 「殷戒?」

 他咬着牙根,忍着撇开脸的冲动,凶狠地瞪着她。

 「我是!」

 「原来你……就是右都御史?」

 「胡扯什么妳!」

 在黑暗里,她熠熠发亮的眸瞳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以前他的黑眼异样的美艳,只觉他五官之中眼部最为突出,但现在这张脸庞
……精美俊秀到中性过头的地步,眼眸依旧妖美,却远远不及他阴柔妖艳的长
相。

 「你……上妆了?」

 「上妆?」心吊了老半天,她竟然只说这两个字?他上妆?这个女人说他现
在这模样只是上妆?他最可怕的秘密被她只用这两个字形容?

 「完蛋了……」

 凶目瞪着她,他低咆:「完蛋什么?」完蛋她曾喜欢上他这种人吗?就算她
觉得后悔了,他也不允!

 「我真的好急……拜托,我不想丢脸,麻烦抱我到茅厕去好不好?」

 殷戒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抱起她,快步往茅厕走去。

 到了茅厕,他用肩一顶门,将她放下。「我就在外头等,妳随时可以叫我。」

 「等等,等等,你走二十步远等我──不不,五十步好了。」

 他瞪她一眼。「我耳力没那么好。」见她又盯着他的脸看,他有点恼怒了,
将门用力关上。「我就在这里!」

 「在这里啊……那不是什么都听见了吗……好歹我也是个女生啊,为我留个
面子吧……」

 殷戒又恼又好笑。不由自主地摸上他细滑的脸,她宁愿在乎这些事也不对他
的脸大惊小怪吗?

 上妆?亏她想得出!

 「我真讨厌上茅房……哪个混蛋诗人说在茅房里有灵感的……这么脏……」
她喃喃地抱怨。

 过了一会儿,听茅厕内没有声音了,殷戒才推开门,看见她苍白的脸上有点
红晕。

 「妳别扭什么?」他不甚在意地说:「妳养伤的这段日子,吃喝拉撒睡哪样
我没经手过?」

 她闻言,颤抖地指着他。

 他抓住她的手指,勾住她腰,一把抱她起来。

 「你……你……你……」

 「有什么了不起的?亏得妳这么计较。」他缓了缓,又道:「只有几次而已。
有丫头在照顾妳,她不在时,自然由我接手了。」

 拐回房里,放她上床。她的脸已是阵阵红光,完全不复之前的惨白。

 「我想洗手……」她嗫嚅道。

 「什么?」

 「我在我家乡养成良好习惯,一定要洗手。」她坚持。

 又是她家乡!他端来房内的洗脸盆让她洗个过瘾。

 十指湿答答的,他拐了张椅子坐下,拿起干净的帕子擦起她的手。就算是擦
干了,她的手心仍是有点冰凉,不像她未伤之前,成天像团火球四处跑。

 他索性整个包住她的双手,抬眼看她。她细密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早知道,
只是不想这么快面对。

 「你……易容吗?」她对这年头的事一知半解,了不起也只能猜是易容。

 「嗯。」

 「你干嘛要藏起那张脸?」虽然普通了点,但她看久了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