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少昂的棺木回苏家入敛之后,元醒提到他将那有砒霜的酒杯带回,两只皆
有强烈的砒霜毒性──为什么呢?少昂她若知颜起恩有心逼她允妾入府,而学
人在杯中放醋,她要换成毒酒,必知哪杯该下毒,为何两只都有毒?她生性善
良,就算要自尽,也不会留下另一只可以在剎那间毒死一个人的毒酒,她会怕
有人误饮。何况,她从小自卑相貌,曾提过若哪日不幸要死,她一定会撑着走
回房,只让最亲近的人踏进她的世界、看见她死后的样子,她岂会下这么重的
毒?那,就是有人害她了?
元醒一提,我立时想到颜起恩那混球,但那混球软弱到连反抗我都不敢。颜
府里还有谁能下手?我又想起少昂信中提及的那丫鬟,我再回颜府,用尽方法
终于让那丫鬟承认是她下的手。她怕少昂不允,又怕少昂会赶走她,所以心急
之下先下手为强。她到底在怕什么?她到底有没有用心服侍过少昂?少昂就算
不允妾,也绝不会断她生路,为什么?为什么?她想当颜府的夫人吗?想到害
死一个人吗?
好啊,我不押她去官府,我让她一命抵一命。」
「你……杀了她?」
「我让人拿掉她的孩子,让颜起恩赶她出府,让她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让她亲眼看见她为什么样的人在谋害人命!」
她闻言,动了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啊。心里在发冷,因为明白他平静地
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心已经沉到好深好深的地狱里了。
从头到尾,到底是谁有错呢?只怕都混成一团烂泥,再也分不清了。
「他啊,只不过是一个贪念太多又软弱的人,就算我心中想杀了他千万次,
我也不会真的付诸实行。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我让他这一辈子不会有
任何的成就;让他到死都只会像个废物一样活着;让他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
就连方才,我也是故意离开,妳知道为什么吗?他想当官想疯了,他必会跟赵
竣重套交情,瞧瞧有没有门路可谋个一官半职。赵竣虽是官,但我有恩于他,
我会要他不先断了那废物的希望,要他一直抱着这希望,然后,「啪」地一声,
什么都没有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语清楚地说:「什么都没有了。」
「那你呢?」她轻声问。
「我?」
「到那时,你也什么都没有了吧?」
他闻言,愣了下,回忆的眼瞳逐渐渗进这个叫文青梅的小姑娘。她正蹲在自
己的身边,很认真很认真地望着自己。
这双眼睛,好象少昂啊。心里闪过此念,不由自主地答道:「我早就什么都
没有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在这个世上,难道没有一个足够让你牵挂的人吗?
没有一个可以让你心中产生希望的人吗?你……到底在恨谁呢?」
「还会有谁呢?」他讥道。
「其实,你最恨的,只有一个吧?不是颜起恩,也不是那丫鬟,从头到尾,
你最恨的是你自己吧?」
软软的童音在他的耳边响着,见她对自己伸出手来,他却连动都不想动,只
眼睁睁地看着她小小的手覆在自己的眼皮上。
眼,看不见了。就像每个睡不着的夜晚,不停地不停地重复看完那些血淋淋
的书信后,在一片黑暗中发着呆。永远只有黑暗。
「你已经够老了,恨起自己来的脸又这么丑,万一没有人要,那你的少昂只
怕在九泉下也不安心。」
「哼。妳不是她,怎知?」
「你会为她浪费了十六年,那一定是很疼她怜她的,所以,她也必定极为喜
欢你这个兄长,怎会忍心看你如此虐待自己?」
「我快活得很,见那废物只能仰我鼻息过活,我就快活!」
「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快乐吗?」
他想答他快乐,为何不?听她童音软软的,又在他耳畔慢慢响起:「我好高
兴我活下来了,真的。苏少爷,我好高兴我自尽后,能忘了一切,把过去的痛
苦全忘了,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想要希望、想要快乐,如果你也能跟我一样
忘掉过去,那有多好?」
「可是,我并没有失去记忆。」
「是啊……真麻烦……」
听她声音又软又苦恼,真不明白她在为他烦恼什么?他与她,本是陌生人,
不是吗?
「那……」
她的声音又响起,忽地让他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几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他受了一场风寒,躺在病榻上好几天,隐约中只觉有个人在守着他,醒
来后,才发现是他欺到上瘾的妹妹──从那时起,心里有了变化,就不再捉弄
她了。
任凭元醒笑他伪君子,他也不理了。
啊,好久没有想起与少昂共有的美好回忆。这些年,不管怎么努力地回忆,
一次又一次涌上心头的都是少昂的委屈。
他好恨啊!
恨自己当初瞎了眼才会挑到那姓颜的家伙;恨自已太年轻,竟以为每个人都
是有骨气,不会让世俗金钱给腐化!每回想起的总是那半年少昂是如何度过的、
心情如何地痛苦,他再也无法想起过去曾共有的回忆。
「我想到了!」那声音充满了喜悦:「苏少爷,你就认我当妹子吧。」
他浑身一颤。
「我虽比不上你嘴里说的少昂小姐,可我也是一个人了,你认我当妹子吧,
我让你疼、让你宠,让你的心中不再空虚、不再有恨,好不好?」
妳以为妳是谁?也配跟少昂站在同一线吗?直觉地,习以为常的恶毒正要出
口,忽地,软软的小手慢慢移开他的眼皮。
光线从她短小的五指缝里泄露,一点一滴地聚集在他的黑瞳间。光,开始扩
散了,覆住他的整个视线,钻进了他的身体。
他顿觉眼前好亮,黑眼缓缓移到她孩子气过重的笑脸。眉在笑、眼在笑、嘴
在笑,她真心诚意地在笑,笑颜为什么能这么开怀?
「好吗?」她张口问。
剎那之间,真要恍惚了。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她的笑颜好熟悉啊。
「咦?这是你的东西吗?」她讶问,直觉拾起他身边白白的、圆圆的胖娃娃。
「好可爱啊……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在哪儿?这胖娃娃的瞇
瞇眼,真的在某段记忆里翻搅。
抬起头来,见他近乎专注地望着自己,她脸微红,暗恼自己好象对美丽的事
物也不能免俗,甚至好象有点小迷恋呢。
「这是你的吗?」她举高。
他回神,愣了下,不知少昂生前钟爱的娃娃怎会掉出,正要接过,忽地听见
:「大师姐,原来妳失去记忆了啊。」
他甚至来不及察觉任何事,就见她脸色一变,直觉伸出短手要推开他。
等等!脑中闪过此念,嘴一张,气才到喉口,小掌拍到他的胸,下一刻,他
已再度飞撞到供桌之下。
生平,同一天内,第二次他狼狈地趴在生霉的泥地上。
他开始怀疑──他真的必须看大夫了。
第七章
「碰」地一声,她吓了跳,回头瞧见他四平八稳地趴在地上。心中一惊,要
奔前扶他,身后却传来声音:「大师姐,妳一向独来独往,少见妳纠缠一个男
人,这就是妳脱离师门的原因吗?」
这声音充满敌意又耳熟,显然是针对她的,也许苏善玺与她保持距离,对他
才安全。她循声看去,瞧见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
「我不认识你。」
「大师姐,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是记不住我的,可,世上谁都有可能忘了过去,
唯妳不可能啊。」
叫她大师姐……她才十二岁,哪来的这么大个儿的师弟?
「咳咳,入门只分先后,不算岁数。」苏善玺虚弱的声音响起,让文青梅暗
暗心惊,又回头看他撑着供桌吃力地站起来。
他怎知她在想什么?
「妳也知道那种毛骨悚然之感了吧?」苏善玺讥道。「明明是陌路人,却总
能知晓我在想什么,我几乎要以为妳是谁来附身了。」
她愣了下,搔搔头:「说得也是啊,每次我一看见你,老觉得你心中像有一
条线,一直连到我这儿来,告诉我其实你不开心、不快乐、烦恼、憎厌……也
许,我真的是被附身了──」
他瞪着她。「我说什么妳就信什么吗?妳以为这世间真有鬼神?被谁附身?
被衰鬼吗?妳这个笨蛋!」
「大哥……」
软软的、有点委屈的腔调让他剎那间彷佛回到十多年前,心头猛然涌起一股
异样的感受──她不是少昂,声音不像、脸不像,连性子都差到千里远,怎会
忽然将她俩重叠?他甩了甩头,眼前又将她跟少昂分离,恼叫:「谁是妳大哥
了?」这丫头,真要死皮赖脸地赖上他吗?
「咦?可是方才你没说话就是同意了啊!多个妹子有什么不好呢?」
「师姐!」那青年恨叫。
「师弟!」她亲热地回叫,让那青年呆了一阵。
苏善玺闭了闭眼,开始怀疑她根本不满十岁了。她当这是认亲大会吗?
「大师姐,妳变了。」他有点不敢相信。「我好不容易找到妳,妳要退出师
门,就该把东西交出来,而非一走了之啊!」
「东西?」她一脸疑惑。
那青年见她还在装傻,微怒道:「难道妳真没有印象?妳是师父的大弟子,
也是未来本门的掌门人,妳擅自退出,让咱们一票弟子好苦恼啊,师父病重,
没有掌门,将来本门如何承续下来?」
原来她的过去是这样啊,忙着为空白的记忆添墨,赶紧再问:「那然后呢?」
「然后?」听那供桌前姓苏的男人「嗤」地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青年心
中有些怀疑他大师姐的性子为何遽变。「然后,就是要妳交出那东西。」
「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说,我怎知?师弟,你快说,好让我有点记
忆啊。」她急着要这青年把她从小到大的事都说得明明白白。好不容易才找到
一个熟知她的人啊──连她家小姐都支支吾吾的,如果填瞒了过去的记忆,就
不会老觉得自己好象一直找不着自己的家一样。
那青年迟疑了下,充满防备地走近她,道:「妳交出那东西,从此可以安心
过妳的生活、寻妳的妹子,没有人会再来打扰妳。师姐,师门之中,妳跟我的
武艺在伯仲之间,交给我,由我来为妳完成师父的养育之恩吧。」
「师父……」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我的家,是在师门吗?」所以才会有
处处非家的感觉。
苏善玺长年身处商场之中,对于察言观色自然有所心得。他是不懂江湖中门
派功夫,但一见那青年眼底风暴狂射,就知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小心!」他喊道。
青梅回头看他,眼角瞥到这青年快若闪电的出招,击中她的腹间。
「文青梅!」苏善玺惊叫,见她失去控制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娇小的身形,
困惑地往他看来。
气血涌上,不由自主地嘴一张,呕出成泉的鲜血来。
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血,体内的五脏六腑翻搅,想要问师弟为何打她,忽地,
又见师弟向自己打来,她吓了一跳,等到发现时,双掌欲打回去──不对啊,
这是她师弟,不是吗?
打下去,不就是谋杀师弟?
脑中短短一转,迟疑片刻,她放下双手。
「妳是笨蛋吗!」苏善玺怒喊。
掌到,她及时跃过,脚步仍有些不稳。她注意到他双掌掌心赤红,有些冒烟,
差点以为他也要着火了。
「师弟……等等!你想做什么?」见他突地奔向苏善玺,她飞身极快,拉住
他的背衣;他回身再施一掌,那掌直接打在她的肩头,她不理肩头暴痛,喊道
:「你做什么?」
「师姐,妳变笨了,妳从不心软!」他用力抓住苏善玺,忽见身边窜出短小
黑影,知道论心机他这个师姐从未赢过他。他不理击向自己的掌功,直接要对
苏善玺痛下杀手。
文青梅见状,大叫一声的同时,脑中闪过无数模糊的景象──一个好小的男
孩在草丛里翻着找着,忽然间高兴地跳起来,高举着被弄脏的胖娃娃;房门一
开,走出一个更小的小女孩,两人很惊讶地在对视。
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眉间有朱砂痣,正开心笑着,拉着一个小姑娘从水池里
走出来。那小姑娘是背对自己的,看起来就像是大家闺秀。
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同样眉间有眼熟的朱砂痣,悲痛地抱着一个好丑的姑娘,
连动也不动的,从白天到晚上──那门背后的景象好象颜府。
好丑好丑……好丑好丑……脑中不停想着「好丑」,几乎分不清是自己真觉
得丑,还是无数人的认定?
年轻的男子在她眼里化为成熟甚至因为某种原因而讥诮刻薄的脸──她定睛
一看,是苏善玺的。
那男人,是苏善玺。
是她在幻想,还是真的看见了他年轻的时候?
「文青梅!」
远远地,传来了他惊恐的叫声。
他在惊恐什么呢?
好象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她没有办法理解,只能用极慢的速度低头,看见这
自称她师弟一掌击在她的胸腹之间。
不对,不是掌功,那赤红的掌心缓缓离开自己胸腹的同时,她瞧见他的五指
附有极长的铁针,每根铁针上又有七、八条分枝,活生生地带血退出她的体内。
直觉地,想摀住疼痛的地方,却发现血一直从十指间流出来。
「妳真的心软了,师姐。一点防心都没有,还是,妳真的失去记忆了?连我
是昨晚的蒙面人妳都不知道?」那青年微微一笑,只消轻轻一手将她拨开,露
出她冒死挡住的苏善玺。
苏善玺显然也受到震撼,一脸迷惑地注视文青梅,无视那青年一把抓住他。
「师姐,念在同一师门的情分上,妳将东西交出来,我就不为难妳。」
青梅想要站稳,却觉自己摇摇摆摆的,一直锁不住焦距,听见那青年的声音
远远传来,她暗暗深吸口气,拼了命地才稳住自己。
「我……」嘴一张,血也从嘴间喷出来。她吓了跳,连眨好几次眼,才看见
苏善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要的东西是什么。」
「妳真的不知道?妳沐浴时难道不曾看见过?」
「我沐浴?你……你是男,我是女……你没有,而我有……」不会要她交出
她身体的哪部分吧?这是什么师门啊?
「妳想到哪去了!妳肩头上不是有赤火的烙印?那就是下任掌门的证据,世
上也就那么唯一的一个,要继承师门,除非拿到那唯一的赤火!」
听了老半天,模糊的意识才弄懂他的话。「你要我割下来?」
「师姐,妳退出师门了,霸着它,也只会为妳带来麻烦而已啊。」那青年笑
道。「为妳的意中人割下一块皮来,对妳也划算啊。」
意中人吗……她不由自主地看着苏善玺。
「我并不需要妳救命。」他冷冷的声音响起。
啊,这次,他的声音里可没有任何怒气呢,他是在装的吧?他想要她逃走─
─她到底是怎么揣中他的心思的?难道,她真的喜欢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试
着清楚自己的视线,及时接住丢过来的匕首。
她的手掌全是血,差点握不住剑柄。
「师姐,妳再不自救,那在这破庙可要多一具尸体了……你动什么动?想逃
吗?」
「我与她非亲非故,你拿我来要胁她,不觉得很荒谬吗?」苏善玺冷淡说道,
彷佛并未身处在生死的边缘。
「你真的会放了他吗?」
「文青梅!」
「那是当然,我虽武不及妳,却也不曾违背我的诺言。」
「文青梅!」
好……好痛啊,扯破肩头的衣服,才划一个口子,就好痛啊。她一定是个很
怕痛的人,脸皱成一团,好想哭,也许她已经哭了也不一定。浑身什么知觉都
没有了,只感到全身好痛。
「文青梅,妳以为我会感激妳吗?」
烙着一团红火的皮肉慢慢地掀起,随着锋利的刀口落在地上。她用力眨着眼,
想要看清楚地上的皮肉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还是出于幻想罢了,直到听见她师
弟欢呼一声,整个身子被震到墙上,她才勉强看见好象有人靠近她。完了,她
站不起来了!
「文青梅?」
身子好象被抱起来了。她一直想要眨着眼看清楚,却发现自己好象无法控制
肉体了。
「他……」
「他走了!走了!」
「为什么……你也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她好疑惑。
「这话该我问才对!」苏善玺撕下自己的衣衫,也不避嫌地先扎住她冒着血
水的肩头;她的胸腹也在流血……却有一种无从救起之感。
心里在恐慌──这是在恐慌吧?他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过了?最后一次,在
十六年前少昂死的那一天掌心轻轻压住她的胸间,温热的血丝流过他。也不过
是死一个人而已啊。
「你没事就好了……也许,我自尽被救就是为了这一刻──」她气虚道。
「胡说!没有人的性命是该为其它人付出的!妳被救了,就是新生了!妳为
我挡什么?」
「是啊……连我都觉得奇怪……好奇怪……好奇怪……是不是我放不下你,
所以又回来了呢?那……我自尽前到底跟你有什么纠葛呢──」
「够了!够了!妳不要再说话了!我背妳去找大夫!」
「我好想看好想看那个曾经笑得开心的苏善玺,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
什么我会这么执着呢?大哥……你要好好活着啊……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
人死了,会去哪儿……我可没做坏事吧……」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到几乎已
是含糊一片了。
他一时之间恍惚了。在怀里的,到底是谁呢?
是少昂?
还是一个叫青梅的小姑娘呢?
他张口欲言,喉口却涩然得说不出话来。试了好几次,才哑声道:「如果…
…如果妳能撑下来,我可以考虑当妳这个小娃儿的大哥……」顿了顿,没有听
见任何的响应,他闭上眼。
再张开时,如死水般的黑瞳缓缓下移,望着那个连动也不动的小小身子。
「不管什么时候……」淡淡、冷冷地,几乎空洞的声音出自他的嘴间:「我
都迟了一步……这是……给我的惩罚吗?」
将她的身子抱紧,慢慢地将脸颊碰触她小小的、凉透了的颊面。
是少昂……还是青梅呢……或者,是同一个人,才会再次用同一种死法……
死在他的怀里,让他恨着自己的无力?
他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了,空白了就不用再去痛苦了。
完了……完了……
别怕,别怕,姐姐,跟我来……没关系,妳走不动,我推着妳走──你快来
帮忙,别老躲在一旁啊!
可是……
你是为了姐姐弄成这样的……她不嫌你的,她不会嫌你的──谁……是谁啊
……好累喔……
小抱,你真好,姐姐帮你取名了……
小抱?好耳熟的名字啊,是在哪儿听到的?为什么她累得无法抬起眼来?
姐姐也会帮你取的……我是想让姐姐回她的尸身啊,可是她不小心落在这姑
娘的身体,现在又……完了,完了……怎么办?那门被锁得紧紧的,再也无法
偷溜进去,带姐姐回十六年前了……
那……那怎么办呢?难道让她去转世投胎?可是……可是……苏哥哥怎么办?
他坏!他想姐姐复活,姐姐回去了,他却对她坏!他活该!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上次你多事把他人的魂魄引进颜小满的躯壳里,现在
好了,姐姐也回不去了──颜小满……颜小满……直觉地,她排斥那个名字所
代表的世界。
她不适合那种世界嘛,再回去……她也不会快乐……姐姐,妳喜欢当文青梅
吗?
想要回答,嘴巴却像是僵硬了一样,答不出来。忽然间,有一只胖胖的小手
摸上了她的手──她还有手吗?她只觉全身好象散了,只存在着意识。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