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的?
当下,就连杨明也大感恶心,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这全是我的错!是我管教弟子不严,才会让高寒犯下滔天大罪,我回去后
会尽快查明同伙之人,好让大家心安。”
裴穆清沉声道:“既然白教主肯出面解决,我倒也不方便再说些什么。富海,
将西厢阁的姑娘们带出来,护送她们回自个儿的牧场。各位,怒我不送了——”
摆明了喜宴到此结束,最好赶紧滚蛋,否则可别怪他没事先警告。
事实上,裴穆清本就不喜热闹张扬,若不是为了引这杀人魔出来,只怕他还
当真只请几位好友就算了。
在短短时间内,前来祝贺的宾客们一哄而散,高寒的尸体也教人给抬走了。
家仆们也赶着护送牧场千金回去,或是忙着收拾前厅,整个右院里只剩下裴穆
清与那女装打扮的杨明。
“唉!千料万料,也料不到竟是这般结局。”杨明苦笑。
“明儿个一早还得请杨贤弟前去助白若亭一臂之力,好早日查出同伙之人。”
“说得也是。记得当时我在那杀人魔的手臂上砍了一刀,照理说应该会有疤
痕留下,但高寒的手臂上却未有任何疤痕,由此可见另外一人的手臂上定有疤
痕可辩。”杨明忽地笑了笑。“洞房花烛夜已去了大半,大哥若不再不回房,
只怕嫂子一怒之下写了休书,也未尝没有可能。”
裴穆清瞪了他好一会儿,抿起嘴来。
“你只管去做自个儿的事吧!”
杨明耸了耸肩,不再自讨没趣,赶紧回房里换下一身女装。想想,连他这一
身可笑的女装都没能让裴穆清失笑出声了,他实在是不知此人活着到底有何意
义?简直没半点幽默感嘛!
裴穆清瞧杨明离去,也打算回新房,说不定此刻那丫头早已呼呼大睡了。思
及过往,竟也有些几许感慨,打从弄蝶这丫头闯进他平静的生活以来,什么礼
教规范的全叫她给打破了。非但如此,自她住进来后,三日五时会便有大出意
料的事情发生——她在前头玩得尽兴,他可是在后头收着她的烂摊子。想来他
得替她收一辈子了!
想起那天回到裴园瞧见她生命垂危地躺在床上时,那心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可
以道尽的,尤其这种心情于他来说可是头一遭,虽然当时他无暇去分析自个儿
的心理,但事后——他可是清楚得很,那丫头竟在不知不觉中掳获了他的心!
换句话说,他是爱上了她。他摇了摇头,嘴角忽地浮起了一抹笑容,想起今天
她挺认真的向他说起自个儿的那些“病症”,若不是他自制力够,只怕早已失
笑出声。
这丫头根本是爱上了他——就是不知这丫头到何时才会发现?他无奈的吧息
一声。
忽地一声惊叫从裴园传来,声音熟得很——不正是弄蝶的呼救声?
他的心一紧,也无暇细想,便赶往裴园去了——
话说那弄蝶一回到新房,便将她的百宝箱东藏西藏起来,免得叫裴穆清
给发现,若是被收了回去可怎么得了?
“弄蝶妹妹,你是怎么了?”推开门进来的是柳茧儿。她一进来便瞧见弄蝶
在新房里跑来跑去。
“没——没什么。”弄蝶慌慌张张地将角落里的衣箱盖上。“你来得正好。
我无聊得很,陪我聊聊吧。”她拉着茧儿坐在圆桌旁,茧儿的后头还跟着一个
十分陌生的丫环。
茧儿的脸红了红,低声道:“我可不能坐太久。若不是听说裴主子一时半刻
还不会回新房,说什么我也不敢来扰了你们的良夜——我是在院子里瞧见这丫
环正端了盅补汤过来,所以才跟着一块儿来的。”她示意丫环将补汤搁在桌上。
弄蝶扁了扁嘴,叫道:“哼!那姓裴的只顾着自个儿在前厅享受。听说还有
一支贺舞挺好看的,也不让我瞧瞧,便把我赶了回来。你瞧!外头还守了十来
个牧童,不准我出去呢!”
“我瞧见了。若不是因为我也住在这牧场好些日子了,他们都认得我,否则
我也进不来呢!”
“柳小姐,少夫人,厨房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做,我先退下了。”那丫环行个
礼,便匆匆忙忙的离去了。
弄蝶见那丫环离去了,打开补汤盖子,闻闻,不禁皱起鼻子来。
“这是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定是上好药材熬成的。既是裴主子的美意,你还是喝吧!”茧儿迟疑了会,
又开口道:“我听人道,那裴穆清可不是一般女子心目中的好丈夫人选。他长
得虽好看,但个性却坏得很,连其他牧场主子对他都是又惧又怕的。想必你也
是十分委屈吧?”
“委屈?”弄蝶差点失笑出声。“我才不委屈呢!在这里有吃、有喝、有睡,
还有穿的,住在这里可是我一辈子奢想的事呢!何况和那姓裴的在一起,也可
保住我的一条小命。”
“怎么说?”
“实不相瞒,我得了一种病,非跟在裴穆清身旁不可——”弄蝶至今对他的
那一番说法仍是有所怀疑,不过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她也挺喜
欢裴穆清的,同他拜堂也不算吃亏。
当下,她便将一切原委告诉了茧儿,她还觉得挺奇怪的,何以她边说,茧儿
便边掩着嘴窃笑?笑到最后,竟一点也不顾淑女形象的捧腹大笑起来,连眼泪
也给笑了出来——弄蝶既奇怪又气恼,她得了绝症也有这般好笑吗?
“你着了裴主子的道了——”茧儿快给笑死了。
“着了他的道?你是说我让他给骗了?”弄蝶可是震惊得很,一时半刻都说
不出话来。
想她向来只有骗人的份,怎么如今反倒让人给骗了?
“这裴主子也是一番苦心。你可知你到底是患了什么病吗?”
“连你也知道?”弄蝶真是奇怪得很。“怎么裴穆清和你都懂得替人诊病?
你们学过医术吗?怎么也不教教我?”
茧儿笑了笑,道:“我不懂医术,但你拿这病症去问谁,谁都能回答你……
不!这倒也不能算是病症——”
“这不是病?”弄蝶十分疑惑。“可是,我浑身都难受得紧,这样也没有患
病吗?”
“那不是患病,是——你爱上了裴主子啦!”
现在,就算有人说连鸟儿都能飞进弄蝶的嘴里也不为过,实是因为她的嘴巴
张得有够大,再也阖不起来了。
“你是说——”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很恐慌很骇怕的问道:“我当真爱上了
裴穆清?”
茧儿点点头,笑道:“普天下大概也只有你会以为这是患了病,想我见了裴
公子,不也——”一提起裴格正,她便住了嘴,不愿再说下去。
但弄蝶没听进她后半段的话,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儿,将想着自己原来是爱上
了裴穆清——但怎么她自个儿一点也不知情呢?
想那裴穆清待她也不是挺好的,偶尔还会凶她一凶,她怎会爱上他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时也没心情去喝那补汤了,她干脆将补汤推到茧儿面前。
“好茧儿!你可得帮帮忙,帮我喝了它。若是让裴穆清知道我又罔顾他的命
令,没喝掉这盅十全大补汤,我就有得受了!”另一个抵死不喝的原因是这味
道难闻得很,若是喝上一口,只怕会连胆法都叶了出来。
“不!这是裴主子叫人端给你喝的,若是我喝了,只怕裴主子会不高兴——”
“这样好了,你喝一半,我喝一半,这总成了吧?求求你就别再推辞了,要
是让裴穆清知道我没喝完这碗汤,非被他打死不可。”她故意将裴穆清说得十
分恶劣。
这下,茧儿倒也不好推辞,端起来就嘴喝了几口,立刻皱了皱鼻,那味道还
真是难闻得紧!弄蝶瞧她似乎咽不下口,越发觉得这补汤真是万万不可去轻易
尝试,若届时真将胆汁给吐了出来,那可怎么得了?一时间,脑袋瓜子里净想
着该如何将这半盅补汤给“毁尸灭迹”的法子——倒在窗外吗?不成!外头站
着十余个牧童,若是他们去打小报告,那她可完了。若是倒在茶壶里,认定会
让裴穆清尝出来,正在思考的当儿,忽地外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这下可有
理由不喝了!弄蝶干脆跳起来跑去关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般吵
闹?”她的意思是最好能去瞧瞧。
牧童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
“那就是去瞧啊——干脆我去看好了。”那吵闹声忽地停了。
牧童仍是摇了摇头。
“少爷吩咐过,不可出门半步。”
弄蝶气得牙痒痒的,她不过是想出去瞧瞧而已,就得受诸多的限制,若是真
的成了他的妻子,那岂不是更惨?倒不如不当他的妻子来得快乐些。
正想硬闯出去,但芯儿却忽地叫疼起来。
回头一瞧,茧儿脸色发白,双手捧腹,仿佛正遭遇了极大的痛苦似的,吓坏
了弄蝶。
“喂!你可别吓我啊!——”弄蝶赶紧跑去扶住她,大叫:“来人啊!快去
请大夫来!裴穆清呢?怎么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不需要他时却偏偏在我面前
晃?一点也不可靠——”
“下回再让我听见你这般没规矩的话,就要小心挨揍了。”裴穆清忽地出现
在新房门口,语气是既生气又无奈的。
弄蝶一瞧是他,如获救星,忙不迭的喊道:“不得了了!茧儿她快死啦!”
一觉醒来,弄蝶发觉自个儿又半坐半叭在裴穆
清的身上,而那裴穆清正坐在床沿,一动也未曾动过,像是要让她安心睡个好
觉似的。
“醒来了?丫头。”那似笑非笑的声音让人听了就气。
弄蝶气恼的抬起头来,道:果真是你!“扬了扬眉,裴穆清不怒不气。”你
盼是别的男人?“
“谁——谁说的?”她一时口吃,脸红起来,只要一瞧见他,什么反驳之词
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尤其当她想挣脱裴穆清的怀抱时,哪知他非但不放手,反
而搂得更紧,她不脸红才怪!
“我——我怎么会睡在这儿?”她想问的是,她怎么会睡在他怀里?
“丫头,难不成你忘了昨儿个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弄蝶的嘴巴张得好大好大,脸蛋红得跟胭脂差不多。
“你——你是说——咱们昨晚——昨晚行过房了?”鼓足了好大的勇气,她
才问出这个蠢问题。
她虽是乞儿出身,但对很多事情都有些一知半解,一知半解也总比完全无知
无解要好得多。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家,对于洞房这码子事当然是害羞得很,
尤其一瞧见裴穆清,什么伶牙俐嘴可都不管用了。
裴穆清连眉也不皱一下。
“这种事是迟早的。丫头,你怕吗?”
“谁说我怕的?”那不服输的个性又冒了出来。“我只是——只是好奇自个
儿怎么会趴在你身上?准是你晚上怕冷,拿我当棉被盖。”她红着脸说完,却
怎么也想不起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昨晚她自个儿先回到新房,接着茧儿来看她,还有那十全大补汤……茧儿喝
了几口后就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的,她本来想去一探究竟,但茧儿却忽地喊疼—
—她一惊,叫道:“茧儿没事了吧?”
裴穆清轻摸她的脸颊,道:“丫头,你忘了昨晚有请大夫过来看诊吗?柳姑
娘是中了毒,不过现在已无大碍了。你这丫头也不掂掂自个儿的体力,竟想彻
夜守在柳姑娘身边,若不是我抱你回房,只怕现今你还躺在地上睡得一塌糊涂
呢!”那语气里竟有几许疼惜。
“那茧儿可有人照顾?”本来弄蝶想下床跑过去瞧瞧,但裴穆清偏不让她移
动半分。不下床便不下床嘛!何必将她抱得这般紧?虽说有个免费的舒服枕头
兼棉被可温暖她,但这般亲昵的行为还是挺让她羞怯的——“你大可放心!柳
姑娘自有人照顾。”如今照顾她的人就是裴格正。
这点,裴穆清倒是始料未及的。
尤其瞧裴格正待柳姑娘那般细心,只怕一桩好事又近了——忽地,他抿了抿
嘴,想起若不是柳茧儿代弄蝶喝了那补汤,恐怕这会儿躺在床榻上的就是弄蝶
了——原来昨晚送补汤过来的是彭寡妇的丫环。本来新房四周均戒备森严,若
不是柳茧儿忽然前来,那丫环又有何可趁之机能踏进新房一步?说到底,这皆
是彭寡妇的心思歹毒。想那彭寡妇当日遭弄蝶赶出裴家牧场后,为免裴穆清发
觉草人之事,一回到自个儿的小牧场便急忙收拾行李离开关外。临走之前给了
那丫环一大笔银两,要她混进裴家大屋,送掺有毒药的补汤给弄蝶喝,事成之
后再去关内找她,少不得又是一笔谢银。这丫环在利欲薰心之下竟点头答应,
若不是裴穆清昨晚立刻下令寻找这丫环,只怕今天一早她入了关后,他们就再
也找不到彭寡妇的落脚处了——如今富海已赶关内,依裴穆清的命令,待彭寡
妇一落了脚,自有计谋要她受苦一番。
本来先前草人之事,裴穆清是打算不去计较的,但她现今又以毒药来害弄蝶,
可就不能再这般轻易放过她了——弄蝶的肚子忽地咕噜噜叫了起来,她这才发
觉自个儿饿坏了。
“我可是饿死了——”一块糕点如愿的塞进她嘴里。原来裴穆清早叫人备好
糕点,就搁在床旁待她醒来。
一时饿得慌,她也不管什么礼仪,忙着将糕点塞进嘴里,连咀嚼也来不及。
裴穆清见了,也只有摇头的份。
“你可不能怪我没吃相!也不知怎么搞的,肚子就是饿得难受!像是已经一
天没吃东西了似的。”她为自个儿辩解。
“的确是一天。”他瞧她一脸震惊,笑道:“丫头,你可足足睡了一天,如
今已是隔夜了——”
“隔夜了?”弄蝶一时还搞不清状况,忽地瞧见裴穆清一脸古怪,不由得脸
红心跳。
“你干嘛这般瞧着我?”她想装出一副恼意,却被瞧得不由娇羞起来。
“昨儿个夜里本是洞房花烛夜,却因故暂缓了下来,但今儿个晚上……你就
算想逃也逃不了——”
她的脸蛋差点没燃烧起来,却硬是鼓起勇气说道:“谁说我想逃了?我才不
逃呢——”那声音像是在蚊子叫,但当裴穆清轻吻着她颊上的糕点残悄时,她
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不逃最好。从今而后,你便是我的妻子,再也不能
有离开裴家牧场的念头。”那细吻由脸蛋开始,眷恋了樱唇好一会儿,才沿着
细白颈项一路吻下来,吻着她的香肩,吻着她的胸,可也奇怪得很,每吻至一
处,那衣衫便不知不觉的被褪了下来。吻得弄蝶没法思考,只能娇羞得任他恣
意吻着……
月儿轻悄悄的探出个头,闪亮的星儿似乎在诉说着坚定不移的深情——夜,
更深了……
这日,弄蝶兴冲冲的捧着裴穆清的布衫跑出房里去。
离那洞房花烛夜已有月余的时日,杀人魔的同伙也让白若亭给揪了出来。坦
白说,每回一想起那洞房花烛夜,她的脸蛋还是一如当初——差点没燃烧起来。
这月余的时间,裴穆清一有空便教她下棋、识字、弹琴、作画。说来也挺奇
怪的,弄蝶弹琴如猪在哀嚎,一点天份也没有。而那画画——更是令裴穆清摇
头吧息,她花了好几天工夫所画出来的画简直就活像是鬼画符。
但下棋、念书就不同了。
别瞧她弹琴作画都不好,那是因为没有天份所致,但她天生聪明得很,背书
只要背个两回就差不多能熟了,而且还能举一反三呢!至于那下棋——难得佩
服他人的裴穆清也不由得服了。
想他第一次教她,本是为她排遣寂寞,但他没料到自个儿只不过才教她怎么
走棋,她就能举一反十,第一盘棋只输了三个子,而隔日再下,她竟能和他打
成平手,这倒让裴穆清十分刮目相看。如今他每日定要抽空与她较量一番,但
说来有些可耻,他竟有大半时候都输给了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不过,这还不打紧,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自从有一日,她见他的袖子破
了个小洞,就自告奋勇的为他缝补。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裴穆清二话不说就
脱下布衫丢给她去缝——但他忘了当日一幅“鸳鸯戏水”竟让她给绣成了“鸭
子溺水”,这缝补之术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他换上经她缝补过的布前时,
还真是令他啼笑皆非——袖口竟和袖头缝在一起,至于那小洞也成了个大洞!
她还兴致勃勃的追问他是否还有别的衣服需要缝补?想当然耳,裴穆清自是摇
头苦笑,轻敲她的头,道:“哪里来得那么多破衣让你补?”但她还是不死心,
竟开始打起主意,想裴穆清缝制一件新衣!这下可让他给愣住了,若真让她给
做好了一件衣衫,到时不穿怕她难过,穿了岂不没法见人?
无奈之余,只好偶尔让衣衫“不小心”扯开了线,丢给她去缝补,所以今儿
个她才补好了一件衣衫,正兴匆匆的要拿去给裴穆清瞧瞧,让他夸奖几句——
“裴夫人——”白若亭忽地叫住了弄蝶。
“又是你!怎么?又来找人信教了?我再一次声明,我可是不信教的。”语
毕,也不想再理他,便想离开院子。
白若亭苦笑道:“裴夫人,今儿个我不是来找人信教。坦白说,我已解散了
拜火教,就要回关内去了。”
弄蝶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你来这儿干嘛?”
“我曾说过,要给裴主子一个交代。今天本来是想向裴主子告辞,哪知听富
海说裴主子因与人有约,已经外出了。想想,既然裴主子不在,不如向裴夫人
告别也是一样,届时还请你向裴主子说一声,皋火教已经解散,不会再有杀人
取血之事了——”
“裴穆清出去了?”弄蝶努力地想了想:昨儿个裴穆清不曾提起今日有什么
约啊!难不成是急事?
“裴夫人!”
弄蝶扁了扁嘴,不耐道:“既然你已告别过了,那就请吧!我没空理你——”
白若亭摇了摇头,无奈笑着:“但我还有一事要请裴夫人帮忙。”
“帮忙?我?”弄蝶好奇起来。“我既没钱,又没念多少书,怎以帮你忙?
你应该去找裴穆清才是——”
“本来是应该去找他的,但他现在不在,我又要走了,只好拜托裴夫人——”
弄蝶想了想,点一下头。“你倒是说说看。”
白若亭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当年裴老爷子曾将一样东西交由先父保管。如
今我要回去了,这东西也不便再搁在我那里,本想请裴主子随我回去拿,但他
又不在,只有劳驾夫人——”
“那东西很重要?”
白若亭见四下无人,才点了点头低声道:“听先父说,那东西关乎裴主子的
身世。若不是这般要紧,我也不敢劳驾夫人亲自随我回去拿了。”
弄蝶偏着头想了想,道:“也好。顺便去瞧瞧拜火教到底是什么模样?你先
等等,待我将衫子放回房里就跟你去。”
“夫人!”白若亭皱起眉头道:“请恕我唐突,我已与另一友人相约,眼见
时辰将到,若是有所延误,只怕我再也没法子跟他见面了。”他可是着急得很。
“好吧,走就走。到底是什么人这般重要?”
白若亭松了口气,下意识的转动套在中指上的指环,笑道:“是一个洋人朋
友。夫人,你拿着衫子也是麻烦,不如由在下我代你收着,待回到裴家牧场时
再还给你吧。”说着说着,竟伸出手要接那刚补好的衫子。
本来弄蝶是想拒绝的。裴穆清的衣衫可宝贵得很,要是弄脏了怎么得了!想
了想,正欲开口说声:“心领了。”但白若亭的左手已碰到了衫子,连带的不
小心触到了她的手,她忽地觉得手掌一阵刺疼——“失礼了,夫人。”白若亭
尴尬的急收回手——弄蝶正想数落他几句,哪知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便晕厥了
过去。意识模糊中,只觉得自个儿的身子正一直往上升去,然后又止不住地往
下附,像是就要朝地上落去似的——“不得了啦!”杨明连马也来不及跨下,
便冲进裴家大屋里。
正在前厅与账房讨论这半年来牧场盈亏的裴穆清,可是头一次见到杨明这般
惊慌。他当下就遣开了账房,走上前去蹙眉问道:“发生了何事?怎么这般惊
慌失措?”
杨明急道:“那白若亭可曾来过这里?”
“不曾来过。”
“大哥,你可记得月前所擒到的杀人魔?”
裴穆清点了点头,沉吟道:“那件事情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
“我也是如此觉得。当天我随着白若亭回去追查那杀人魔的同伙,谁知不到
三天,白若亭便揪出了同伙人。我前去瞧个究竟时,他早已服毒自尽了,我问
白若亭:”当真确定死者便是杀人魔的同伙?‘白若亭说:“再确定也不过了!
死者与高寒情同手足。除了他,恐怕再也找不出其他涉嫌的人。’本来此事该
就此作罢了,但当时白若亭的语气笃定得很,与他向来温吞的个性相反,这反
倒引起我的怀疑,便趁着白若亭不注意时掀起死者的左袖,哪知那人的手臂上
根本没有当日我所留下来的刀疤。这前后一推想,我便不动声色,开始追查白
若亭的行迹。后来他倒是十分安份守已,不曾有什么可疑之处,且听说他打算
在结束拜火教后南归,以示负责。我本以为自个儿当初是误会他了,但今日一
早,监视白若亭的家仆来报,说他亲眼瞧见白若亭前往裴家牧场。本想跟踪前
去,但行至中途时白若亭忽地就失去了踪影,正想来回报,就叫人给打昏了。
经过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才醒来,接着就赶来通报。我怕大哥有事,急忙赶来
——那白若亭当真没来?”
裴穆清沉了沉脸,忽地转身赶往内院,杨明随即跟着,却叫慌慌张张的帐房
给撞上了。
“不好了!少爷——”那账房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他眼露惊慌。“刚才
我经过旁院,瞧见四、五个家仆倒在地上——”
裴穆清急忙朝旁院赶去,果真瞧见数名家仆躺在地上,已然没了鼻息。他的
心一紧,转而赶往裴园,所经之处均会瞧见几名家仆被打昏在地,而富海也躺
在裴园拱门之外,他额上的血还汨汨的流着——杨明探他鼻息,道:“他还活
着。大哥!嫂子她——”
裴穆清心一沉,立刻冲进了裴园——“弄蝶!”静悄悄的裴园中除了他的叫
喊声外,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闯进房里,自然是没看见半个人影。再从房里冲出来时,忽地瞧见院子中
央掉落了一件衣衫。他赶紧前去拾起,发现竟是今儿个早上交给她去缝补的衣
衫,上头还有那笨拙的缝痕,料想她当时正要将衣衫拿来给他瞧瞧,却不料遇
上了白若亭——他的心像是给狠狠的抽了一鞭,脑子里净想着最恶劣的情况:
若是弄蝶死了!
若是弄蝶死了——“大哥,别再胡思乱想了!嫂子福大命大,定能化险为夷
的。唯今之计便是趁早找出白若亭藏身之处。”以免弄蝶当真死于非命,不过
这话杨明可不敢说出来,免得白若亭尚未被擒住,自个儿就先叫裴穆清给五马
分尸了。
裴穆清沉重的点了点头,当下便急召手下四处去寻找弄蝶,自个儿也骑了匹
千里名驹同杨明赶往拜火教,就盼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若是上天怜他裴穆清,就让白若亭依然还在教祠里吧——裴穆清在心底祈祷。
抬头一望,可无巧不巧,老天爷竟下起绵绵雨来,像是哭诉着什么。
裴穆清的脸色白了白,一拉缰绳,竟不顾性命和策马狂奔起来,直朝教祠而
去……
悠悠醒转后,首入弄蝶眼帘的便是死气沉沉的灰墙。她心想,在裴家牧场的
这数月来,可不曾见过这般难看的墙壁!待遇上裴穆清时定要好好的同他说一
下——这般难看的墙壁怎会出现在裴家大屋里?不仅她见了觉得恶心,只怕是
连饭也吃不下了。
当下,眼珠子费力的转了转,颇为困惑自个儿怎会睡得这般沉?连身子也挺
沉重的——思及此,这才发觉原来她的身子已没了知觉,连一只手臂也抬不起
来。自个儿是怎么?她挺努力的回想着,才想到她为裴穆清补好了衣衫,正想
拿去让他瞧瞧她完美的手艺时,却于半路遇上了白若亭……
“裴夫人,你可醒来了。”白若亭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我的衣衫呢?”她指的是为裴穆清缝补的衣衫。她一醒来头件事便是问这
个,由此可知她尚不知自个儿正身陷险境之中。
不过,才一问完这话,她就大感不妙了——先前还没注意到,如今这一望,
才发觉自个儿正被捆绑在一个十字架上,难怪手臂会重得抬不起来,原来是叫
人给绑了起来。再一张望,可就更不妙了!在她左边供桌上竟有一尊古里古怪
的石像——那石像有一张凶恶至极的脸孔,和起码十来只以上的手臂。那些手
或是合掌或做朝天状,尤其头顶还长了两只奇怪的角,发亮的眼珠正炯炯有神
的凝视着前方——也就是弄蝶这儿。害得她连吞了数口口水。若说这是神像,
毋宁说是一尊魔像!若不是她天生胆子大,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只怕此刻早
吓得哇哇大哭,呼天喊娘去了。不过,当她瞧见白若亭手里锋利的匕首及搁在
下方的铁盆时,这回想不哭也难。
这摆明了就是那么回事嘛——白若亭想置她于死地!
“看来,是我麻药放得太多了。”白若亭开口,转动左手的指环。弄蝶一瞧,
这才发觉原来指环中还另有玄机:平日瞧这指环普普通通的,一点也不显眼,
但却无人料到只要转动一下那指环,靠掌心的部分便会露出一细针来。那上头
涂满了麻药,只要被此针扎到了,只怕非昏睡大半天不可。
她瞪大眼。“你到底是何居心?我就说嘛!老早就看你不怎么顺眼,就是不
知你是怎么当上教主的?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你若敢伤我半分,裴穆清可
不曾饶你!”这是她的自夸,谁不知她对裴穆清是否真有这般重要,但唬唬他
也好,说不定他一骇怕就会放了她也不一定。
当然,那只是她的痴心妄想,眼前的白若亭根本没被吓着,反倒是一提起裴
穆清,他就一脸愤恨之色。
看来,提到裴穆清只是加速了她了死亡。她早该想到裴穆清仇人多得数不清,
把他的名号抬出来只是自讨苦吃罢了——她虽然在暗地里咒骂裴穆清,但私底
下可是拚了命的打量周遭的情势,就盼能有机会逃出这魔窟。
“若不是因为裴穆清,此地又岂会无我立足之地?”白若亭残酷的扬了扬嘴
角,掀起左臂衣袖,露出一道长及十来公分的刀疤。“这刀疤是在与杨明缠斗
之时留下来的,若不是他们二人,拜火教又岂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他是愈说
愈气。
弄蝶眼珠子一转,大叫道:“原来你就是那杀人魔?”
“裴夫人好聪明。”白若亭冷笑,用那刀锋轻滑过弄蝶的脸蛋,吓得她一身
冷汗——她没被杀死之前,迟早会给活活吓死。
“高寒那个蠢才!本来嘱咐他不要轻易妄动,偏偏他不听命令,以为裴穆清
大喜之日是个下手的好机会。我就没那么蠢!想那裴穆清向来喜爱清静,又岂
会在婚宴当日邀集众牧场千金前来一展舞姿?这其中定有文章。幸而我机警,
才没跳进裴穆清设下的天罗地网中。”说来倒是挺得意的。
弄蝶气呼呼地,也顾不得什么生死关头,破口就大骂道:“亏你也是人生父
母养的,杀了那么多的姑娘,难道你不怕下十八层地狱去受苦?”
白若亭冷哼一声,道:“青春之泉能延年益寿,长生不死,既是如此,又怎
会下地狱呢?你若死不瞑目,倒可下去找那白老头。当年若不是他杀了先父,
使先母悬梁自尽,我和高寒怎会在年纪小小时便无父无母?纵使他后来收留我
为义子,但也弥补不了这杀父之仇,所幸十年前有机会得以手刃仇人,否则我
岂能成为拜火教的教主?”
原来白若亭才是当年那个以人血制造青春之泉的教徒之子。白父当年以为白
若亭年纪尚小,应不记得此事,便收养了他,同时见高寒完全没有其父的劣行
败迹,于是便一同将他带往关外生活。哪知这两个孩子不但将血海深仇记在脑
子里,还承袭了其父生前的作风。十年前,白父便发觉这尊魔像似乎正是当年
白若亭生父所膜拜之魔像,于是开始注意起白若亭的行踪来,但也因此替自己
惹来了横祸——某日,趁着白父身体微恙时,竟将毒药混入药中,白父也就此
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之后,白若亭便接掌了教主之位。头几年,他还不敢太过张扬,生怕会引起
裴穆清的注意,只是专向关内女子下手。直至年前,那青春之血供不应求,才
转而找上关外的女子——“你这恶魔!”弄蝶啐道。“迟早会有报应的!”从
没见过这般歹毒的人!相较之下,她倒觉得自个儿比他好上千万倍。
白若亭笑了笑,道:“即便有报应,也是等我将这祭品奉献出去之后了。待
裴穆清发觉后,我早已离开关外,搭船回到南洋。说实在的,我倒想瞧瞧裴穆
清那痛不欲生的模样——你可知要如何制成青春之泉?”那刀锋在她心口上微
晃了两下。“首先,将你开肠破肚,让那些污秽之物流尽,再趁着你犹有一口
气时,在你胸口画上一刀,取下尚在跳动的心脏。这痛苦自是不言而喻,你可
得忍耐忍耐了。”他邪邪笑了数声,似乎以见她脸色发白为乐。
“任凭你怎么说,我也不会让你给吓住——”才怪!此刻胃里的酸水几乎涌
上了喉头。
瞧他拿着那把锋利的匕首,似乎在打量该从何处下手——坦白说,她怕死得
很!倘若真死了,可就见不到裴穆清了!虽说有轮回来世之说,但来世没有裴
穆清相伴,说什么她也不要投胎。
一想起裴穆清,那眼眶里的泪珠便忍不住打转了起来,想起自个儿还没告诉
他有多爱他呢!!虽然有时挺恼他的,但一旦面临这生死存亡之际,她才知自
己有多想见他一面,好把心底的话全都一古脑的儿告诉他——什么百宝箱她也
不要了,她就是不能没有裴穆清!虽知是在痴人说梦,但她只希望能见他一面,
一面就够了——白若亭似乎已决定了下手的部位,他那阴沉的笑容配上森冷的
匕首,竟是她眼里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她不愿再看下去了,只是用力的闭
上了眼睛,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裴穆清的样貌……
“飕!”的一声,一阵冷风忽地掠过了她的脸颊——那一刀竟许久都没有落
下来。
白若亭呻吟一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悄悄睁开一只眸子,发觉白若亭手持
匕首的掌心竟穿过了一枝利箭。
“你再怎么料,也料不到咱们会发现你的藏身之处吧?”杨明冷然道。一把
上好的弓正握在手里,另一枝箭正蓄势待发的瞄准了他。
白若亭愣了愣,本想拿弄蝶做人质,但裴穆清的身手比他还快。他跃下了台
阶,一掌便击向白若亭,同时一柄剑刺穿了他的肩胛,引起他的连声哀嚎。白
若亭眼看着大势已去,尤其瞧见裴穆清那杀人的神色,比起手持弓箭的杨明更
让人恐惧,当下便放弃了抵抗,迅速的转身按下一块石砖,逃进密道去了。
“你是逃不了了!”杨明早已胜券在握的追进了密道中。先前他们在路上遇
到了改邪归正的教徒,已将地下室的位置图画给了他们,就连密道也都画得十
分详细,这回白若亭根本是插翅难飞。
裴穆清则留下来替弄蝶解开绳索。
“丫头,可有受伤?”那声音中竟带着些许焦急,发白的脸色乍看之下竟比
她还苍白,仿佛被捉来的人是他,而不她裴弄蝶。
那是当然的!尤其当裴穆清一思及只差一步就将与这个丫头阴阳相隔时,教
他怎能不怕,怎能不惧呢?
“我好得很。”她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待绳索一解开,也不等裴
穆清抱她下来,她就自个儿主动的投进了裴穆清的怀里,并且用力的抱着他,
抱得紧紧的,还将脸儿塞进他怀里,再也不肯离开了。
“好了!没事了!”裴穆清以为她受惊过度,直轻拍着她的背哄着。
她胡乱地擤擤鼻涕——当然是用他的衣衫,而且还狠狠的擤了一堆。固然刚
才受到的惊吓让她流泪不止,但一瞧见了裴穆清,让她更加喜极而泣的哭得一
塌糊涂了。
想来,自个儿当初也不会料到会爱他这般深刻吧?
她抬起脸,任裴穆清拿衣袖将她的泪迹擦去。
“从今以后,没人能伤你了——”
“你先别说话。”她下了决心似的说道:“我要先说一句话。本来我是挺不
好意思说的,但先前我许下了一个愿望,若是能再见到你,我一定要把这话说
给你听。”原本已吓白的脸蛋竟抹上了两朵可爱的红晕。
裴穆清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
她有些羞怯地主动勾住了他的颈子,将朱唇送上,轻轻触了一下他的唇角,
低语道:“你可知,我爱上你了?”
裴穆清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她瞧他没啥反应,于是鼓
起双颊,有些气恼地道:“我可要事先声明,我向来不吃亏的!今儿个既然很
不幸的爱上了你,当然你也必须爱我,要不然我可跟你没完没了!你是听进去
了没?”她还来不及问他,便叫他给深深的吻住了。当然啦!她是该抗议,起
码也得等她把话说完了再吻嘛!不过,她实在是挺喜欢他的吻的——半晌后,
弄蝶才脸颊红扑扑的离开了他的唇,待喘了口气后,才不好意思的低语:“你
可爱我?其实不一定要爱,有些喜欢也可以,一丁点就好……你倒是说话嘛!”
今儿个好歹也得问个清楚,若是他不爱她,她就要花时间来培养感情,就订一
个月吧。
在一个月之内,她定要他喜欢上她。
裴穆清只是笑了笑,不再言语。
“你倒是说话啊!”她怨艾似的瞪着他。
裴穆清将她搂紧,说了一句:“你猜。”便又攫住她的朱唇,让她脸红得跟
什么似的,一时间也没法思考,忘了这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至于那杨明——早将白若亭给解决了,一出密道,发觉自个儿似乎太碍事了,
但若是打扰了他们也不好,干脆就坐在那儿,面带贼笑的直观望着这精彩的一
幕。
当然,天底下可没这般便宜之事,没多久他便叫人给踢了出来,外加附送两
只熊猫眼。
他耸了耸肩,瞧天气还不错,便一路哼唱着曲子骑马回杨家牧场去了。
远方白云不时的飘来,绿油油的草地被太阳晒
得暖烘烘的。在裴家牧场上,有一处地方谓之人间仙境。在那里,鸟儿争鸣,
百花争艳,不远处还有一条清澈小溪缓缓流过,而附近的杨柳树下正坐着一名
男子,他的大腿上半卧着一名年不过十七的少妇。她手中拿着本宋词,嘴里念
着秦观的《鹊桥仙》,偶尔有不解的地方,便询问这名男子。别瞧他这男子一
脸的不苟言笑,但找从成婚之后,那笑容的次数可是愈来愈多了,让执事的管
家好不惊讶——这男子便是裴穆清。
想当然耳,躺在他大腿上的自然就是古灵精怪的弄蝶了。
白若亭之事已过了年余。这一年来,弄蝶学习的欲望极强,见到什么便想学
什么,尤其近日又迷上了易经之学,她口中一直不离什么“干兑离震异坎艮坤”,
不是念着“太极生两仪”,便是“四象生八卦”。虽然学艺未精,但她三天两
头便捧着一本易经教起下人来了,有时还“指点”桌子该摆哪儿,花盆又要移
到哪儿,累得富海抱怨连连。不过,抱怨归抱怨,还是得乖乖听话,免得惹得
少夫人一个不开心,少爷又会对他扳着一张脸了。想想,还是有笑声的裴家牧
场较好,比起以前刻板的生活,富海简直要叩谢弄蝶了——这是私下话,当然
不可以告诉她,免得她自我膨胀过了头,说不定一得意,又要他搬动屋子里的
摆设,届时累的又是他了!
至于那裴格正——弄蝶忽地停下了念词,道:“茧儿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那语气似在妒羡。
裴穆清扬了扬眉,撩开她的刘海,笑道:“难不成你这丫头也想做母亲了?
这倒也成,免得你整日跑来跑去的,也不知节制。”
她脸红了红,道:“谁说我想做母亲了?只是想想有些不公平罢了!咱们明
明就比裴格正他们早成亲,为啥茧儿这般快就有了身孕——”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日茧儿代喝补汤而中毒,裴格正在一旁照顾,
迫使他们不得不正视彼此的感情。而爱情的魔力也实在很大,裴格正竟彻底的
改头换面,成为一个好丈夫了。他并且向裴穆清贷了些银两重建牧场,如今也
有了一番不小的局面,自然使得柳家老爷无话可说——有裴穆清出面,还能搞
不定吗?
想想,有一堆孩子也挺不错的……
裴穆清轻点她的鼻尖,似笑非笑地道:“你若当真想要个孩子,今晚努力些
便是。”那话一说完,弄蝶的脸蛋又红了起来,成亲年余,那害羞的模样还是
一如当初。
不过,裴穆清可是认真的。
有了孩子也好!免得她三天两头便缠着他派人去找她亲爹,敢情是要将她爹
也接来牧场住?
不是他不欢迎岳丈,只是想起当初他竟如此狠心的对待弄蝶,心中便怒不可
遏。而他虽已派人进关内去寻,但中原实在太大,找不找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倘若当真找到了……届时再说吧!
凝视怀里的妻子,他衷心感谢老天爷所赐给他的幸福生活!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丫头,可知我为何替你取名‘弄蝶’?”
弄蝶眼睛一亮,喜道:“其中还有涵义?”
“第一眼瞧见你,就觉得你好似地茧中的幼虫,终有一日必会破茧而出,成
为一只美丽动人的蝴蝶——”他的脸色柔了下来,道:“而我,便盼能一辈子
拥有这只小蝶——”
弄蝶八成早跟脸红结了缘,只见她的脸上双是一片红晕。
她垂下睫毛,低语:“如今你可如愿了。”
裴穆清深情的笑了。那微风轻轻拂过,百花众草随风摇曳,仿佛一幅生动的
图画,而那画中自然少不了一名英挺的男子及顽皮的少妇——也许,在不久的
未来,几个萝卜头会加入这幅画中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