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就发现冯无盐改坐到他的身边,伸出手翻过上面好几页,指着上头的画,说道:“这是他们的画?”
冯无盐的姿态太有独占欲,龙天运松开手,让她自己兴致勃勃地去翻阅内页。
“是他们的画。”“画师有跟着你来吗?”
龙天运想了想,笑道:“上一个我遇见的画师是想来,不过我对男人没兴趣,便把他给丢在海上了。”
冯无盐脑中自动补完他说的话——那个画师对龙天运有所纠缠,但他看不上人家,索性在途中把人给丢了。
要是女画师就有不一样的结局?她……也算是女画师。她心一颤,收拾起心情,一页又一页翻着,问道:“这上头是他们的文字吗?”
“是啊。”
“你会看吗?”冯无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覆,便抬起头要看向他。阴影罩下,她顿时察觉他俯下头的意图,连忙侧开脸,却没来得及完全避开,颊上有被他唇瓣擦过的温热触感。
对方没有动。
她硬着头皮抬起脸,对上他冰凉的眸光。
“我会看,也会说。”他的声音淡淡,似是没有任何情绪。
虽然没有挑明,却在在明明白白表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学读学写就要付出代价。
冯无盐瞬间僵硬,任着他再度吻下来。
唇上就算再软暖,她仍是紧紧闭着嘴。虽然会为情动而彼此攻城略地,可是在她的控制下没有接吻过。她总想,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没什么好羞耻的:但,她还是在心里划下防备线,让欲望止于欲望,不会越线。
欲望可以发泄,心要是越界就万劫不复了。
“爷,到了。”
龙天运冷冷地看着她,而后推开她,下了车。
一路从岸边驶来,皆是热闹之景,道路两旁是市集,家家挂上红布。另一辆马车一停,喜子立即过来,低声道:“爷,大婚了。”
“哦?”龙天运嘴角讥讽,转头对马车里说道:“下来。”他伸出手,逼得冯无盐不得不借他之力。
他一使劲,她的身子就落入他的怀里。她感到耳轮被狠狠咬了一下,还来不及叫出声,就被放下地。
马车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
燕奔跟着过来,低声说道:“一上岸,就有人跟着。”
冯无盐吃了一惊,不动声色地往龙天运看去。
“知道了。”龙天道不甚在意地道。
这间大宅子的齐总管早候在一旁。他恭敬道:“爷,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他连看冯无盐一眼都没有,“一早便有人来访,老奴不好拒绝。”
龙天运轻笑。“刘耶真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他转头对冯无盐道:“我还有事,齐总管会差人带你去歇息。你向来晚睡,趁此好好补个觉。”他神色略漠,显见在车里的情绪尚未散去,言语间却没有表露出来。
齐总管终于往她窥去一眼。
冯无盐迟疑片刻,说道:“如果有我能够帮忙的,尽量说。”又补充道:“就当我的住宿费也行。”
她这话一出,顿时发现四周十分安静。齐总管又再抬头看她一眼,龙天运身后的燕奔也看她一眼,就连喜子都怪异地瞪着她。
龙天运的脸色终于软了些。他低笑:“钟怜,你陪着她去吧,一步不离。”
钟怜称是。齐总管差了一个婢女带着她们往另一头走去。
这一路上放眼望去,小桥流水、画阁朱楼,往来仆役无数,冯无监缺心不在此,问钟怜道:“你主子,仇家多么?”
钟怜沉吟了会儿,答道:“对主子忠心的人远远多于仇家。”
领路的婢女噗哧一声笑出来,回头道:“岂只忠心的人多。想进来的人太多了,前两天还有姑娘来门口卖身葬父呢。”
钟怜泰然自若地笑道:“那,齐总管收了吗?”
“才没呢。这样收,以后府里都要变成女儿园了吧。也不知是谁把话传了出去,说是爷找到过沉在海底的古船,运了四年,金银财宝还没运完,自然惹到一些不长眼的人眼红。”小婢女吱吱喳喳说了一些晋城的谣言传说,不嫌烦似的。
等到小婢女完成任务,留她们在房里后,钟怜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自语:“哪来的丫头,这么多嘴。”要不“哪来的丫头,这么窝心。”冯无盐在她背后说道。
钟怜立即转过身。
冯无盐看着她,笑道:“没事,我说你呢。没比较没留意,一比较才发现钟怜你钟怜屏住呼息。
“真的是婢女吗?”冯无盐微有疑惑,“不大像。”冷静,不多话,又贴心,什么都能事先想到:识字,大胆,甚至有着大户小姐的气质……能培养出这样的人当婢女,那么她主子的地位必定有一定高度,可是,到底是多高?
钟怜微微笑道:“奴婢确实是主子的婢女,他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在老家里,奴婢不过是婢子里的其中一个,算不得什么的。”
“那,为什么是你上船呢?”
钟怜想了想,道:“或许是奴婢跟喜子公……同日到爷的身边,所以他一时想到我吧。”
喜子公?公什么?冯无盐知道钟怜在隐瞒她些什么,不过,她没有要追问的意思。有时,她会忍不住问,又忍不住告诉自己,其实他那些事她没必要知道的。是这样,对吧?
“姑娘,这里虽是小房舍,可从窗里看出去的景色真是好,方便赏景呢。”钟怜笑,“爷安排有心,姑娘若要绘画,在这里最适合不过了。”
冯无盐走到她身边,推开窗子往外看,若无其事地问:“那沉在海底的古船呢?真有其事吗?”
“这婢子就不知道了,也是第一次听说。”钟怜犹豫一会儿,又道:“爷在海上多年,说不定真有寻到古船。”
“现在他回陆地上了,以后不出海了吗?”
“不可能出海了,因为……”钟怜对上冯无盐的目光,笑道:“爷在老家走不开了。这一回来晋城也只是难得一回的散心,再之后回去就……”她彷佛想到什么,又笑了笑改口:“姑娘要不要休息了,婢子先去打点一下,姑娘在船上的日子睡不足吧。”
冯无盐确实睡不足,想也知道睡不足的原因,但现在她更想知道方才那个“就”字后头钟怜想说什么。
是啊,她承认了,她就是想知道这个男人的肉体下还有着什么……没有要纠缠他,就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而已。
“圣上万福!”尖细沧桑的声调出自于厅里伏拜在地的灰发老者。
“起来吧!”龙天运坐在厅首太座椅上。在他身后的两名男子是燕奔与喜子,除此外,厅内已无他人,正偏三门皆已关起,封闭有如密室。
灰发老者听闻赐起身,这才巍巍颤颤地起了身。
“喜子,赐座刘耶。”
“……刘公公?”喜子认了半天才看出来。金璧皇朝年逾六十以上且已归故里的刘姓公公只有一个,正是金璧皇朝两代元老刘公公。
陛下的父、兄为帝时皆有个叱吒风云的公公,姓刘:在当时历经两代,虽后来谨帝仅有七日帝命,刘耶却在他们太监圈里红到历久不衰,若不是他忽然提出归乡,只怕还会继续红下去。
不知道跟横跨两朝的明喜,哪个厉害些?喜子想着。
“谢座。”刘耶小心地坐了下来。
“刘耶,你的消息倒灵通,朕才刚到,你便寻到这里来了。”
“老奴斗胆追寻陛下去处,请陛下赐罪。请陛下听老奴……”刘耶恭敬答道,一进厅来垂下的眼角便不由自主地微抬,心头一阵骇然。
跟画像中开国主的眉眼几乎一样!
他只在宫中见过十二岁以前的帝王,当时几句对谈,就已发现这位皇子才思敏捷、艺高胆大,行为出人意表,非常人所能及。
先帝膝下共有十二皇子,他全都见过。东宫太子面貌太像晋人,又过于美貌,总令人想起前朝灵帝,这点他一直觉得不祥却不敢言。
尤其一国之君,除了仁心之外,尚该有其它些什么。东宫太子心太软,太过仁德,未有狼心,不似金璧皇朝代代的帝王。偏偏先帝至死未改其诏,由东宫太子登基……东宫太子登基七日即意外身亡实是金璧痛事,但也让宁王能够一展帝王之才:仅仅三年,他当年远见已经验证。
陛下不只守成,他还大胆革新内政,换下元老贪官,光是这一点,怕是性子温吞的东宫太子做不到的。
“刘耶,你在宫中做事已有数十年,忠心天地可表,朕明人眼里也不说暗话了。你可知朕为何千里来此?”
“老奴……”刘公公顿了顿,摇首,“老奴不知。”
“朕来,是为你。”原本懒洋洋的语调忽地变了。“奴婢……一身贱骨,陛下怎会为奴婢千里而来呢?”
“说是为你,倒也牵强。”龙天运倾身向前,眯起眼,“朕,是来拿回龙运史的。”
刘耶默然一会儿,轻叹:“陛下真是直人直语,老奴也不敢隐瞒,确实是老奴偷了预言。”
喜子闻言呆住。
“那就爽快点,交出来吧。”龙天运道。
“奴婢会交出来,只是现在时候未到……”
“哦?你这小小的奴才要金璧帝王的预言何用?”龙天运轻轻哼了一声,“你打算篡位?凭你这花甲之年,还能当上几年皇帝?”
“老奴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奢图金璧江山!陛下明察!”
“那,你要它有何用处?想窥看金璧的未来?”
“不,老奴心知天下定数皆属天命,不敢妄自通晓未来。”他伏地跪拜,一身衫子已然汗湿。
“所以,”龙天运的面容一沉,讥讽道:“你是打算拿它来杀无盐女了?”
摒退了燕奔及喜子,龙天运倾靠在太座椅上,盯着一脸发白的刘耶。
刘耶慢慢地抬起脸,问道:“陛下……看过金璧龙运史?”
龙天运似笑非笑。“你以为,死前才能看?刘耶,你的脑袋瓜子未免太不知变通了。”
“这是开国主下的秘诏,凡是金璧帝王在驾崩前方能窥上一眼,陛下怎能……”
龙天运起身自厅首走到他面前,直接踹了他一脚:顾及眼前老人年迈,没有用上十成力,但也够这个老人吃痛叫出声了。
“狗东西!开国主的秘诏上写着只允帝王看,你这狗东西竟藉着近身之便偷窥?!”
刘耶猛地咳了几声。“陛下,当年先帝驾崩前趁着意识清晰,曾要老奴取来龙运史。先帝初翻几页啧啧称奇,老奴一时好奇,瞄了一眼:先帝正在看他一世预言,哪知先帝忍不住多翻了一页……是谨帝的死亡,方加拟圣旨‘国丧未过,宁王不得出宫’。”
太子显龙七日,即毙。宁王继位。
他都看见了,都看见了!先帝看完龙运史后,短短几个时辰里头发全白,想是先帝违背了开国主的秘诏多窥了一页,挣扎于说与不说,说了即违天命,金璧的未来会不会变动?不说,太子即死。直到临死方下旨命宁王不得出宫。
“你窥视了多少?”龙天运忽问。
“当日老奴看到第六卷末,康王即位,便不敢再看。”
“既然如此,为何人宫再盗龙运史?”
“自谨帝去后,这三年来,老奴日夜难眠。想……想再看一次龙运史里提到的无盐女细节,也许就可以找出无盐女来……”他猛地抬头,“这人居然近在眼前!陛下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龙天运居高临下睨着他,轻轻笑了。“先下手为强?你不怕没了无盐女,金璧的未来有所更动?”
刘耶一怔,似是没有想过,他有点迟疑道:“有陛下在,只会变得更好……断然不会沦落到灵帝那般。康王他个性如太子,不适合为帝……”
龙天运俯下身,笑着看他,但眼中并无笑意。“你跟太后的想法,真是背道而驰呢。她虽是我亲生母亲,可在她眼里,金璧的未来更重要。”
“……陛下何意?”
“何意?嗯?她也看过预言。很意外吗?这样说起来,这什么狗屁预言明明是秘密,却是人人都可以看。”
龙天运自言自语到都笑了,“她聪明地替朕想了一个法子。她要朕,自行消失。”
刘耶傻了眼。
龙天运嘴角挑起讽刺。“死遁吗?她以为这样既是保住了朕的命,早早出了海,海外哪来的无盐女?宫里康王即位,照着预言而行,皆大欢喜。怎么不想想当年朕被迫为帝的时候,没人来问过朕到底心里想要什么!”
“等等!陛下,怎——”
“预言中写着太子之死,却没有写明他是怎么死的、当时是何情况。太子他,坠马而死,死时身边有着太子太傅。太子太傅原该是本朝大儒,金璧之后也有如此年少的大儒,这证明了什么你该明白。他明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仍毫不迟疑地去救太子。你记得他的下场吗?”
“……太子太傅为护太子而死。”只是谨帝登基七日便亡,将这事掩没了,就算有人留意,也只是感慨一“是啊,预言只写一君之死,却没有写一君之死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太后是个女人,她想得太细致了,让朕都啧啧赞叹。她想到了如果朕留在宫中,朕真教人给杀了,这一次会有谁因帝亡?”
刘耶一怔。金璧皇子成年后半数留在京师,未成年的还在宫里,太后她……龙天运的相貌与一般晋人的标致不同,一眼看去如同草原上的明朗清俊,让人见之心胸舒畅:但此刻,他面色阴沉,甚至有着短暂的讽意。他一字一字清楚地柔声道:“太子,七日毙。刘耶,他哪死了?他一直活着啊。”
刘耶呆若木鸡。
“你们以为太子只有七日帝命吗?以为朕就几年帝命吗?你们的眼里只看见预言,却看不见金璧皇室的骄傲吗?朕这三年来,所有的革新、政策全是太子的计划、太子的野心:他准备了十多年的帝心,朕都为他——实践了。它日朕不在了,还有康王在。太子的野心、朕的野心都在他手里,他知道要怎么做。”一顿,龙天运轻蔑地看着他,说道:“刘耶,你来告诉朕,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到底是谁?”
第六章
天机不可窥尚有余改,窥之则命定。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何必预知,预知何用?
马车停在路中间,车夫对着车里的主子道:“爷,前头街口有人挡道了,看起来要挡上一会儿,小的过去看看。”
车里的男人应了\\声。他刚回京师,这一路行来繁华依旧,但似乎……勾不起他的兴趣?果然离乡背井久了,已经闻惯海潮味,再看古老华艳的京师,总感觉有些室息。他托着脸,在车里暂作休歇,忽然听见外头男人低语着:“确定在那里吗?”
“姑爷,小姐信婢子的。婢子可是筹划很久才把小姐骗到。她一直想收藏京师雕版师的版画,肯定会上文月楼的。”
“我就不懂,她怎会去收藏别人的什么版画。京师之内,不就以她为最了吗?好丫头,你做得很好,等事成之后,必有你好处的。”
“姑爷千万别忘了婢子,说好的……等迎娶小姐后,婢子也……”
“放心吧,我这辈子啊,为了雕版付出一切了,我这一身上下都让冯家白得了。冯九、你小姐,还有你……
如果十六也能”
“姑爷,十六小姐才十二岁啊!”女声带点惊怒,“老爷十分看重十六小姐,若是姑爷想要她,碑子万万不敢,老爷会活活打死俾子的。”
“好好好,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马车里的男人只当自己听了一桩风流姊夫戏姨子的戏码。等到声音消失后,他撩开车窗的帘子看去,一个穿着斗篷的姑娘就站在他的马车旁,太安静了,以致之前没有察觉到。
她的个头不高,斗篷上有连帽,是以看不清颜貌,她的目光直盯着某处,他顺势看去,一男一女消失在街巷间,而那女的衣着明显是个婢子。
这姑娘站了多久,他也就盯着多久:久到她终于察觉有人在看她,她微微侧过脸往车窗这头看来。帽缘镶着软毛,遮住了她大半的面貌,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虽然被遮住了大半,还是能看出这不是个好看的姑娘,至少,是不合京师美感的。
在他眼里,真正的美人,并非指京师这些相貌精致的男女:这些人,只能称之好看、顺不顺眼而已。有时他也感到纳闷,美这个字所包含的意义,不就是大晋自己搞出来的,怎么都忘个一干二净呢?
这姑娘朝他微一施礼,彷佛在说“真是失礼了,一直站在你马车边打扰”,然后人就走了。
他摸着唇,盯着她直得不能再直的背影,再想起方才她不算十分完美的行礼,其实可以看得出她没有花太多时间去学习那些开始浮夸的礼节,但该有的礼貌她还是会去做。是刚才那婢女嘴里的小姐?
不太像。一个男人处心积虎想要一个女人,首要是色:单就色来说,好看是必然,他是男人怎会不知?而显然这姑娘与妤看还有段距离……那就是其它原因了?反正不干他的事。
不过,这姑娘的智力远远高于那个叛主的婢女,这事才能教她发现。刚回到京师就遇见这种事,是京师里的人太过败坏,还是因为……有缘?
他挑起眉。
一截手掌伸出车窗,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接着,手指虚敲了敲车板。几乎是立即的,有人站在马车外低声问道:“爷?”
“去。跟着刚才那位小姐,她若遇上事无法应付,就帮个小忙,别教人欺负了。”
那种姊夫打小姨子主意的事他管不了,但叛主这事却是可大可小;今天能叛主把人送到床上去,明天就能把人送上死路,留不得。
至于有缘?真是说笑了,就只是一个偶然事件罢了。真要有缘,也是那个无盐女……话说回来,若是预言当真,那个无盐女该快出现了吧?
他下意识往街上看去,男男女女来来去去。现在她在京师吗?是哪一个呢?虽然至今还无从想像,但至少……
至少要有方才那姑娘的硬骨头。
他这个被害者,至死才不会太委屈。
天气清和,惠风和畅。窗子半开,将院里绿意盎然、流水美景尽收眼底:但此时小厅里坐在椅上的男人,看的不是外头美景,而是正在作画的人。
他眉目平静,漆黑的眼底彷佛没有尽头,将她脸上的每一细微处皆收纳进来。
冯无盐没有留意到,她一心都在画像上,即使偶尔抬头看他,也只是看他外在的相貌,而非面皮下的情绪。
龙天运的目光移向她的绘图工具,再旁些是雕刻器具。回到陆地上,钟怜替她打点一身衣裳,素色带绣,不张不狂,又明显表现出距离感,正合她性格里的冷调子。如今她宽袖绑在肘间,露出蜜色小臂,添了几分诱人的热情。
……一开始,不看脸也行,她的娇躯足以弥补一切。是什么时候想在情动时看着她的脸?她的身子会随着激情而燃烧,脸上的神情呢?
其实除了在船上的初夜外,其它时候那样不顾一切的疯狂已不复见,他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催情香那种东西他不喜欢,对催情香无感是他体质原故,冯无盐太容易被催情香影响也是因体质。或许能给他极致的销魂,但她那种耗到油尽灯枯犹不自觉的反应,如今想来却是心惊与侥幸。
要想再得到那天纯粹野性的快感,天底下并不是没有其他女人,不一定非要从她身上得到。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是另一种……更深入的……
“我娘,在老家替我谈了一门婚事。”
冯无盐还沉浸在画里,意识到他在说话,好一会儿后才猛地抬起头。
为此他心头大悦,含笑道:“这是众人误会了。其实是为我的双生弟弟找的。”
冯无盐瞪着他,似乎不理解这人说话怎么喜欢一截一截的。这是他的家事……她情绪上一时还回不过来,声音有点发紧道:“一般谈论婚嫁,是照家中顺序的。”
“是啊,家中有诅咒,长兄三年前意外身亡,如今轮到我,我娘亲认为我躲不过,索性越过我,为老三婚事产张罗……”见她听得专心认真,他心头一动,起身来到她面前。他连看画一眼也没有,直盯着她道:“你不怕么?我一个婚事也谈不上,便是此因。”
“……什么诅咒?”
他锁着她的眼,压低声:“有神棍预言,我会死在一个女人手上。”
冯无盐怔住。“你疯了吗?都说是神棍了,为何要信这种预言……”
“只有我认为他是神棍。无盐,他是百年前的人,竟能预言我每一位祖先的生死,连我长兄何时死都能预言精确,有时我真认为这是诅咒而非预言,如今轮到我了……”他瞥见她桌上的碧玉刀,顺手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