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运垂着睫,随意抹了抹嘴唇,面上微露些许的痛缩。

喜子继续说道:“我只记得她们说什么因为存在,就是正确的。冯姑娘为此感到难受,因此我见她可怜,就多陪了一会儿。”

钟怜端着饭菜过来,一见龙天运已出来,连忙躬身道:“爷。”她很快补上返回的原因,“奴婢怕姑娘饿坏,白天她没有什么胃口……”

“真是好理由。”龙天运要笑不笑。藉着送饭菜过来打断他,再有什么火气一旦断了,只要不是大事,下次要升火也就难了。

钟怜垂下头。

“你带她去青楼做什么?”

钟怜依旧垂着头,轻声回道:“奴婢想让姑娘看看,青楼里的人不过是以色侍人的低贱东西,算不得什么。”

喜子闻言,吃了一惊。钟怜这话,不就是在说陛下昨晚睡的女人很低贱吗?何时,钟怜胆大至此?

龙天运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她知道了啊。”顿了下,又道:“去吧。你要没惊动到她,就让她继续睡。记得,寸步不离。”

“奴婢遵命。”

龙天运又叫住她。“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别给她穿男装。”

“奴婢遵命。”钟怜面对着他,恭谨地倒退着。

喜子抱怨道:“今早钟怜跟奴婢借的男装,原来是给冯姑娘的啊。”

龙天运淡淡扫他一眼。

喜子连忙道:“以后奴婢再也不借了。钟怜跟奴婢借的都是新衣裳,没穿过……爷,有句话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说。”

“奴婢昨晚自冯姑娘那离开后,送药到爷那里,没见到那位美人喝药,万一有了……”

本来钟怜倒退了几步,正要转身离去,听见此言,顿时止步。

在月光下,灰色石砖地上微微闪烁着薄弱的碎光,钟怜彷佛等了一辈子才听见陛下的回答。

“她弹完琴便走了,喝什么药?”

弹完琴便走?钟怜惊愕。这哪可能啊,那些妓子入了府就是要留过夜侍候人的……她下意识抬起脸,正好对上龙天运锐利的目光。

陛下一直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故作无事地转身往楼子走去。

她背后的龙天运,面色阴郁。

喜子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看看陛下,再看看已离去的钟怜。也许他不够聪明,但伶俐看人眼色他专精。

这分明是陛下要钟怜代口的。

龙天运看他一眼。“心里憋着话?”

“爷……后宫是皇后与宠妃,也不必……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说起来,真像那么回事。”龙天运自言自语:“真是不公平,是不?她想甩了我,就算痛得要命,也要甩开我。”

她到底是哪来的想法?他喜欢她、心里有她,这跟他碰其他女人是两回事,这么浅显的道理她怎不懂?还是不想懂?

昨晚就差那么一点,他及时猜到她真正的心思。冯无盐想要的百年前璧族的一夫一妻,因此她才如此喜欢璧一夫一妻?他给得起。在同时他想要谁便要谁,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个玩物,一时兴起的欢愉而已,地位不等于重要的妻子,这不相冲突。

第九章

冯无盐就是独一无二在他心里生根多年的无盐。他迷恋她的身子,想要得到她的心、她的人,她每一寸肌肤、发丝他都要:他孩子的母亲也会是她,其他女人就是不过心的图乐子,没有什么大不了,她何必去在乎低贱的东西?两者地位从一开始就无从比较。更甚者,她会不懂男人的本能么?她是想要束缚他吗?

百年前的璧族男人是过穷,为生活拼上所有,已无心力再去风花雪月,她会不懂这点?

男人跟女人本就不同,她也不懂?居然拿其他男人刺激他。一思及她被其他男子压在身下,即使只是子虚乌有的想像,他仍然想狂怒。

他清楚知道今天她流的泪,全是独占欲过强……强到,但凡昨晚他真碰了人,冯无盐哪怕再爱他,也会把他强制剥离她心中,即使她满身都是血。

她比他还狠。

月光在龙天运的面上明暗交会,一时看不出他真正的表情。

“爷,我听说,女人事好解决。人站着是哭了,抱上床也哭了,却是欢喜哭了,什么麻烦都没有,不如再来点催情香,我们这次小心些,别放那么多……”

龙天运转过头看他,阴沉沉道:“你要喜欢,我就让你泡在里头,至死都不必出来。我也说过了,你敢擅自作主让她再沾点那种东西,你就不必活了,记得吗?我再说一次,你活着的一天,便不准再对她下催情香。”

喜子立即闭上嘴。

龙天运看着他,忽然又道:“当个太监,好吗?”

虽然话很含蓄,喜子一听就知道陛下是在问他:没了命根子,好吗?

他坦白道:“当年我爹背着我娘把我送了来,我年纪小没得选择,初时害怕,过了那个槛也就觉得挺好的。人就是要随波逐流才最安稳。”

槛?龙天运心里的槛,并非是爱遍地美色的风流,有没有图到乐子无所谓,而是她在挑战他与生俱来、本该存在的威权。

没有人,可以这样威胁他。

他忌惮着她的倔,这让他动弹不得。她要软一点,昨晚他便毫无顾忌地一夜温柔乡,因为他明确知道不管冯无盐怎么挣扎,仍会爱着他。

昨晚他收了那份图乐心思,不是为了冯无盐的心情,而是为了想要冯无盐的自己。

她得留下,得在他身边,因为自己心里一直有着这个女人,哪怕跟她耗到死,她心里也只能有他、只能爱他,这种渴望已经凌驾在所有之上。

直到情淡时。

到那时,再无忌惮,他的设限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不过如此。

他实在厌恶看见她满面是泪又是血……怎么连嚎啕大哭也不会呢?非要硬碰硬,弄得自己浑身是伤才罢休吗?

若是肯软一点,就如同那夜象只过河,她眼中不是流动着动人波光吗?多点心思在雕版,少点折磨自己在这种不重要的事上,不是很好吗?思及此,他思绪一顿,蓦然想起了太后。

同样都是雕版师,太后对父皇无所求,冯无盐却是对他步步进逼……父皇不在意太后的无所求,有一日玛无盐对他真是无所求了……

她真敢做。

他却不想赌。至少目前还不想。

突地,冯无盐所待的楼子里传出一声大叫:“有刺客!”

龙天运立即抬起头,凌厉地往那栋被夜晚笼罩的楼子望去,紧跟着他辨识出——那是钟怜的声音。

冯无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虫鸣蛙叫,凉风入窗,她蜷缩在榻上睡着。

……是凉风!

她意识突地清明起来。她记得窗子是关着的,只有龙天运的体温,没有过凉的夜风。谁开的窗?不会是他!

她猛然张开眼,月光人窗,一个黑衣男人就在床边。

谁?龙天运……不对,是刺客?!龙天运呢?她下意识摸到本来该是龙天运躺的位置,没人……她竟松了口气。刺杀谁?皇帝吗?还是目标是她?

“找刀吗?不是在这吗?一把小刀而已,能伤得了人?”

冯无盐听见声音从另一个稍远的方向传来,显然刺客不止一个,只是站在阴影里她看不见。

“无盐女?”随着声音变近,稍远的黑衣蒙面人走到床边,“去把烛台拿来,我要看看这个无盐女是什么三头六臂,居然会毁帝!”

毁帝?冯无盐心知此时不是震惊的时候,她声音哑碎道:“你们是陛下的人?若是忠于他的人,岂会不知他心性?他会被一个女人毁了?”

对方没有料到她会反驳,顿了半天,才道:“我是不信。不过百口莫辩这种事也不是不常见,你就认了吧。”

烛火亮了起来,被黑衣人凑到她面前。这黑衣人完全不在意火苗是不是会烧到她,逼得她不得不连连往后靠,直到背贴在冰冷的墙上。

“长得很普通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妖媚祸水。预言里确实写着得帝而毁之,一个无盐女干的。刘耶差人传话回宫里时我还不信。皇兄是什么人物,要被美色所迷惑的话,这几年那个皇位上的就一定是假冒的龙天运。要说康王被迷惑还有可能,但前提是,基本美色一定要有,但显然你尚不足。

不过,不管了,大桑,杀了她,不要浪费太多时间跟她废话。”

冯无盐连句话都还来不及说,黑暗里的大刀就往她的颈项落下。

若在平常她不会坐以待毙,怎样也要反击,但此时她要怎么反击?她连刀影都看不见,她只能硬着头皮随选一侧滚去,同时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逃此劫,并且在想幸好刺客是龙天运的人,而非站在他的对立面……

有这个想法的她,真是栽透了……

钟怜推门而入,一见烛台亮的位置不对,再见黑衣人,极快大喊:“有刺客!”她丢了食案,奔上来与人打了起来。

屋外因为钟怜的喊叫而响起了高亢的哨声,一环接一环,整座宅子的哨声此起彼落。

冯无盐见机要下床,至少不要连闪避的去处都没有,哪知黑衣人为了跟钟怜对打,松了手,烛台便落下了。

火苗一落床褥立即生光。冯无盐心头登时发冷,她清楚地知道必须趁火小冒险跨过去,也许衣裤会着火,只要来得及扑灭,受点灼伤好过困死在火海里——理智是这么告诉她的。

情感上,过不去!她咬住牙,硬着头皮要跨过时,看着愈来愈大的火势,手脚却是拖拉了一会儿。眼见火势益发失控,她心跳加快,最后狠下心地闭上眼。闭上眼不知火势大小还容易些!

灼烫的火气扑面,她不敢去想是不是哪里着火了。要跨过去时,突地有人抱起她悬空过了火,当她双足落在冰凉凉的地面时,听见有人大喊:“陛下!”

“灭火!快灭火!”

“陛下着火了!快啊快啊!”

本来紧紧护住她头身的男人,闻言顿时松手要推开她,这种推法分明是不想祸及她,冯无盐想也没有想,反手圈住他的腰身不放。“袖子!是袖子!”

众人忙着灭火,没有人发现他俩之间的推拒,一息之后冯无盐马上转了念,蓦地张开眼睛,不往抱她的男人面上看去,而是朝他的左右袖望去,一见是左袖,不顾火的灼热,双手攥住他的左袖用力一撕,竟教她意外地撕开一口子。

有人比她快一步,顺着她的那口子直接削去那片着火最凶的袖子。

从袖子起火到割袖断火虽然只是短短几息间,却教在场的所有人出了一身冷汗。

房里的火被灭了,落在龙天运发尾、衣摆上的零星小火花也迅速灭尽。其中一名蒙面黑衣人跪在地上。“请陛下赐罪。”

“请陛下赐罪!”

在屋里,乃至屋外的救火人,包括当机立断割了龙天运袖子的燕奔,皆是跪了一地。

龙天运没看向他们,只紧紧抓着冯无盐的胳膊,不让她跟着跪下。直到喜子惨叫一声,他才瞥过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喜子。

美貌少年有点狼狈,甚至比他还像被火烧的人,浑身脏兮兮,看似完好,只是双手有点灼伤,因此他跪下双手贴地时才痛叫出声。

整个屋里屋外,除了龙天运与冯无盐外,就剩另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站着。

那名蒙面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年轻带些稚气的璧人面孔。“皇兄,大桑不是有意纵火的。与其纵火,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方便,对吧?”

龙天运目光寒凛地盯着他。

年轻少年面色从无所谓到渐渐有点畏惧了。他想移开目光,落到一旁去,旁边就是那个无盐女。他听见龙天运平静地问道:“看哪去了?”

他心头一跳,立即转回视线。看一眼也不行吗?若在平常他会抱怨,可此时此刻他不敢。

以前的太子跟这位皇兄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脾气看似都很好,但一触到逆鳞,那就不是几顿板子了事,是会要人命的:只是太子做得稍隐蔽些,始终维持在一个美好的形象上:而这个登上皇位的皇兄就不一样了,他老人家不怕形象碎裂,才近四年就让人明显看出这是一个理智远胜感情、铁血远胜怀柔的皇帝……刚才那个无盐女身上只着底衣?

少年这才留意到所有跪在地上的人,没一个敢抬头。显然自这个无盐女出现在皇兄面前后,皇兄就没有当她是低人一等的对待过,甚至还高看她几分,连带着身边的侍卫也会敬重她。不知皇兄是不是故意为之……

身为夹缝中求生存的皇子,他擅看人眼色,马上转换表情,改口:“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让大桑擅自闯了进来,是误会,全是一场误会。”

“我没想过居然有预言这种事,这是什么鬼啊。我知道后真是瞠目结舌。皇兄,我本来以为是太后偏心,趁你不在时,让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三皇兄上位。一母所生,怎能如此?后来刘耶捎了秘信,我才知道始末。你放心,我支持你!我特地来助阵,看是要杀无……呃,你是要在晋城揭竿起义,直逼京师,换下三皇兄吗?我愿领头战之位!”

到门口的冯无盐将里头的对话听得清楚,面色陡变。

钟怜在旁低声说道:“那是陛下的十二弟龙天赢,母妃是晋女。在她老人家生前,怕兄弟相残,所以把十二王爷……养废了。”

冯无盐转头惊愕地看着钟怜。

钟怜表情微妙,再说细一点:“虽然百来年的金璧皇室没有兄弟相残的例子,但十二王爷的母妃出身百年的晋人世家……她似乎笃信皇室兄弟不会有什么感情,因此自小就把十二王爷养成纨裤,毫无威胁性。不管谁当了帝王,都会放他一条生路。”

冯无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她道:“这位太妃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皇子们的母亲真是影响太大了。”钟怜意有所指地感慨着。

在冯无盐还没有回过神时,钟怜将搁着茶水的托盘交给她。“就麻烦姑娘了。有些话陛下不说我们可以听,我是不便听的。”

冯无盐咬咬唇,轻敲了门,得了里头的人应声开门,这才进去厅里。

开门的人是燕奔,厅里除了龙天运兄弟外,龙天赢的护卫大桑就站在角落里。

燕奔将茶水接了过去,冯无盐本要退出去,燕奔先一步顺手把门关上。

“……”冯无盐只好退到角落里。

龙天赢回头看见她。“女人,你过来。”

冯无盐没有动作。

“女……”

“叫她做什么?”

“皇兄,她是无盐女啊!得帝而毁之,如果不先下手为强——”龙天赢话到一半,发现皇兄视线越过他,盯着那个无盐女看。

他只好跟着盯一下。这个无盐女真的貌似无颜,衣裳也是过素,他原先预期的是倾城之貌的女子来迷惑皇兄心智,如今出乎意料之外。而且重点是这无盐女看的也不是他,而是越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后面的皇兄?

他在中间,不受人重视?

“那个……”龙天赢脱口道:“皇兄,采选的女人都已入京了。我离京时,三皇兄已代皇兄大婚,我问过他了,他说就等你回去。”

龙天运见冯无盐撇过脸去,黑亮的直发掩住她大半的脸蛋,她的手又握住腰间放着碧玉刀的腰袋。

“皇兄?”

龙天运收回目光,看着他说道:“刘耶真是找死了。燕奔,你差人去看看,想来他已经自尽了。要没有,就跟他说,君无戏言。”

燕奔领命。

龙天赢心头一跳。他最怕的就是龙天运用这种平静口气说话,山雨欲来风满楼,刘耶死不死他不在意,他赶着过来表忠心,但皇兄不买帐,哪里出了问题?

“你留下。”

龙天赢回头又看一眼那个无盐女。燕奔开了门出去,她正要尾随,却被皇兄叫住。

喜子正好捧着盒子进来。“陛下,东西拿来了。”

“太后知道你要来么?”

“不,我是私下来的。皇兄,这预言太莫名其妙了,人有看走眼,何况是百来年前的预言呢。”

“所以,你打算为我跟太后、康王作对了?”

“本来我也以为要跟三皇兄作对,可他也支持你,希望你早日回去。”他真不怎么信预言,不过,最好还是杀了无盐女以绝后患。

“哦?”龙天运打开盒子,取出最上层一封信,还好心地替他打开。“康王早你一步送信来。”

龙天赢一脸茫然,瞄着信,随即骇然。“……杀……杀……杀……”

大桑似要往前一步,龙天运往他瞥去一眼,他立即垂首止步。

冯无盐木然地站在角落里,没有抬头。喜子也是低垂着眼眉,不敢往信上瞥去一眼。

“杀头的事呢。”龙天运嘲讽道:“青梅竹马,情难自禁,他便自请罪来了。”

“……”所以,兄弟相残的事,终于被他等到了吗?

“这罪,要怎么给?让天下人笑蛮族入主,果然弟夺兄妻?皇后是当年太子太傅的亲妹,太子太傅救太子而死,你要金璧皇室对他们一家不起到什么地步?还是,想要瞒过去,让我吃了这个闷亏?”

“……”康王是个傻瓜!比他还傻!龙天赢自认要是做了这种事,万不会认的,直接想个法子除掉皇后重新再娶!“是啊,将皇后冷在宫里几年,再让她暴病死了吧。”

冯无盐抬眼看向他们这头。

“你母妃把你教得真好,真好。”龙天运笑道。又自盒里拿出一本老旧的册子,翻开第一页,看向龙天赢。

龙天运是站在龙天赢正对面的,他早就对百年前的预言感到好奇了,他道:“这就是从刘耶手里拿回来的吧。”目光扫过第一页,字是倒着的,他还是很快读出开国主开创金璧的预言。他又瞄着册子里的纸张,确实不是这一、二十年内的纸,要说百年前也是可以。

开国主取代晋朝总要有个名目在,做假的机会大了些,但当龙天运翻过第二页、第三页,他面上就逐渐出现难以形容的表情。

几乎照他所知的帝史都写在上头,中间偶有误差:所谓的误差即指更为隐蔽性诸如丑闻什么的,连他们这些皇室后代都不甚清楚。举例来说,若他不是生在皇兄这时代的皇室中人,而宁王与康王当真做了交换,在公开的帝史上以及后代皇室所认知的只会有宁王为帝,但龙运史上记载的却是“兄隐弟显”,宁王变康王,康王即宁王。

康王怎会甘愿成为宁王?一生帝功全是宁王之名。如果是他……为帝,他肯!他坐烂了那个皇位也是宁王顶,干他屁事!然后偷偷摸摸给真正的宁王一个轰轰烈烈的美名再弄死他,让宁王代他留下好名,美名与帝位双得,这买卖划算……龙天赢心里微叹口气。他心里真是够邪念,跟前朝灵帝有得拼,还好他没有那胆子跟人脉去做。

母妃怕兄弟相残,登基的帝王会屠尽兄弟,所以把他养得毫无威胁性,甚至一度还想打残他,哪里知道偶尔想屠尽兄弟的是他这个没有用的皇子。

当然,那也只是乱想而已。他的心太高,能力太差,力量只够抱住兄长们的大腿。

当他看见预言上写着谨帝七日死后,不由得眼皮一跳。龙运史是开国主传下来的,到谨帝已有百年。耳闻不如亲见,他全身寒毛立起,又见到康王替宁王……他突然能感同身受太后的心情了。

如果有一双眼睛,可以穿越古今,看见所有帝王的生、所有帝王的死,没有丝毫的误差,那么,为什么还要力保宁王?自己的儿子绝对可以放弃!因为保了也没有用!连他都想回头抱康王的大腿了……

父皇在世时,他负责抱父亲的大腿:谨帝登基后,他抱着谨帝的腿足矣:宁王为帝后,他改抱这位皇兄的腿,接下来还要抱其他人的腿,他的这一生到底要经过几位帝王?

母妃当年有没有想过,她的儿子得这么卑躬屈膝抱这么多人的腿?龙天赢心里百味杂陈,目光却是紧紧落在龙运史上。当他看见龙天运翻过了第六世帝王,往下一代帝王看去时,他心里提得老高。不是说好了,除了开国主外,其他帝王只能看到属于自己的部分,绝不可往下翻去吗?

皇兄这不按牌理出牌,他感到太刺激了……快让他看吧!

他屏息等待,龙天运却是侧过那本龙运史,只让自己一人看见。

一页翻过一页,直到翻到最末,龙天运的面色表情都没有巨大的变化,彷佛早已身在局外。

“皇兄……”

“点火折子。”

“皇兄!”

喜子依言而做。火光亮起时,龙天运不疾不徐地拿着薄册着了火,任着预言燃烧。

龙天赢着急地上前一步,早已回到厅里的燕奔防备地跨前挡住,大桑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动作。

“皇兄,这是百年前的预言……你这是违背袓宗们的意愿……”

龙天运朝他皮笑肉不笑。“这不是预言,只是有人有一双提早看见未来的眼睛,你心里这么想是不是?那么,那人一定也看见在未来里宁王烧预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