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骄不躁的说道;"当日,对方就是这种口音,应是南临人没有错。""再说一遍。"这一次,她紧紧盯着他的嘴。
他毫不紧张,用动人的嗓音说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徐直直直盯着他的嘴唇,盯到他妆容下的脸皮都微微红了起来,细长的睫毛垂下掩饰住眼神。
周文武却是连一眼也没有看那伶人,就这么看着徐直的侧面,嘴角讽刺地扬起。
徐直喃喃念着;"南临人……真是南临人?照说会做成骨器,应该与西玄人有关啊……难道是定居南临的西玄人?"她的声音过低,近乎喃喃自语。
那伶人虽不解其意,但也知道此时正是他的机会,他试探道;"大姑娘要看舞吗?我可跳给大姑娘看。"姜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徐直回过神,答非所问道;"教你们的班子在哪?"伶人的脸色微变看,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再劝她看他以舞,他平静道;"在宝元楼,一般晚间都有演出。"徐直转向姜玖,道;"你去找学士馆的颜学士,叫他上元宝楼一趟,说是徐直邀约,就约在那见面……"徐直跟学士馆的人混在一块常见,却不曾跟哪个学士道什么享乐的场所去过。姜玖寻思片刻,便道;"大姑娘,用我的名义邀约吧。""你看着办吧。"徐直想要摆摆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周文武拉着。她狐疑地看向他,一看见他的面具,她眼底染上狂热,亲切地说道;"阿武,你也一块去吧。"***
前头被拥塞住了,寸步难行。西玄新皇登基不过两个月,京师的夜晚仍可看出喜庆的氛围,尤其京师里有天下闻名的学士馆,本就有不少外国人来来去去,在这两个月里更是达到一个高峰,完全看不出在登基那一晚曾有过的紧张氛围。
元宝楼位于京师的商街上,所谓商街,并不是指贩售一般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类的商家进驻,而是夜夜笙歌的酒楼、戏楼以及青楼诸如此类的大型娱乐。 还没有到元宝楼,饺子就已经受阻无法前进,徐直只好下轿步行。
不行道一个地步,待要再往前走时,就算是姜玖护着徐直,也会受到挤压碰撞。
姜玖自人群里回来,面上微带无奈。"大姑娘,有人在唱求爱曲,围观的人太多,一时散不了。""西玄求爱曲?"徐直凝声道;"是谁在唱?怎惹得这么多人看?" "没看清楚,不过似乎是一名女子唱起,后来不知怎么的,一个接一个唱起。"有的还多女争对一男唱,他真认为自己老了。姜玖再道;"离元宝楼就那么点距离,除非大姑娘要会徐府改日再来,否则还是在这里稍等半刻钟吧。"前行不得,后转巷子又被塞住,卡在中间,姜玖也无可奈何。!!"只要那班子还在,就等,等多久都行。"巷子说道、白华犹豫道;"大姑娘,你是需要定时用餐的,我们已经晚了很久了…… 她跟同墨专负责巷子的饮食起居,可以说巷子身上每一两肉都是她们养出来的。如今同墨在府里养伤,陪同而来的只有姜玖跟这个没有用的后院人,哦,还有那要求一块来听戏求改进的伶人。能够注意巷子饮食的就只她了。
姜玖寻思片刻,道;"等我一会儿。"他又挤入人群。
白华紧挨着徐直身边,不时有人擦撞过来,几次被她挤开,连带着徐直也被人撞到;撞了几次,徐直都有些不耐烦了,突然间,一只手臂用力拉过徐直,让她站在自己怀前,徐直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阿武,你开始会侍候人了啊,这时好事。"周文武冷冷地看着她,突然俯下头在她耳边低喃;"徐直,你怎么不去死死呢,我每看到你一次,心里总是这么祈求着。"被伶人拉回来的白华恶狠狠的瞪着周文武。
徐直轻声回道;"那的看老天爷有没有听见你祈求的愿望啊。阿武,眼下新皇登天,歌舞升平,你可有所感触?"他死死盯着她。
她伸出手爱怜地碰触他的面具。"还记得以前算你半生凄凉的袁图大师吗?他是西玄最有名的神师,你早该有心理准备才对,怎么还有野心妄想高位呢?""别以为你应了袁图的神算,他哪是神师,他根本就是神棍!"他眯起眼。"半生张狂,半生凄凉,好,很好,这都灵验了我承认;但,徐直,如今我已如你所愿,你说你会让我助于不知名的山头,埋骨异乡吗?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在诳骗我?""你若死了,只要到死都是我到的后院人,我自会履行承诺,将你骨落西玄。"徐直一字一句的说着。
徐直从不说谎,周文武也是看中了她不说谎,若是说西玄现时还有谁能让他信任……连他都不得不承认,他只信徐直。他嘲讽地掀起嘴角,站直了身子,道最后……原来他所求的,只能剩下来世吗?
多可怕的神棍,竟一一应验了。哪怕他有满腹的不甘、恼恨,最终都得走上那条路。
他目光又落在徐直的头顶上……这么近距离看见她的发饰还是头一遭,金色凤凰在浴火中,真要说穿了,徐直从来就是个尊贵的凤凰,哪曾浴火过?
周文武忽然忆起过往他比她还要尊贵时,她总是对他视而不见,反倒夺位失败后,这都已不知是第几次两人如此接近,近到他……再度闻到她衣上的熏香。
原来,只有这样才能靠近她吗?
他不自觉地深吸口气,稍稍平复翻腾的心境。
隐隐约约的女性歌声吸引了徐直的注意力,她侧耳聆听着,早把身边的周文武忘得一干二净。
西玄求爱曲本是男子对心仪女子所唱,但不知是不是近几年西玄男子仿起大魏人的矜持,主动唱的反而都是女子,因此一时之间也有西玄女子热情无比的说法;这时,她听见诸多女子在唱其中一个人的声调。
她轻轻仿唱着;"我有宽阔的臂弯,儿郎啊,你愿不愿意靠着我?我有丰盈的圆乳,儿郎啊,你愿不愿意摸……"她停顿,若有所思的问;"你们道,这时哪国人唱的?"她还没有等到回应,这才回过神,白华与伶人皆是以震惊的眼神看着她,就连戴着面具的周文武,她都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恼怒。
她唱的很差吗?
这时,伶人抢先道;"只是西玄口音。"
同时,周文武冰寒的声音响起;"徐直,你是唱给谁听的?你知不知道求爱去不能乱唱的吗?"徐直直接跳过后面的问话,直盯着眼前声音悦耳的伶人。"这时第二次,你又听错了。" 伶人一怔。
她又自言自语道;"西玄求爱曲是属于西玄的风俗民情,其他国家也有属于各自的求爱方式,愿意改变口音来伪装成西玄人,这就是所谓的入乡随俗、爱到深处无怨尤吗?"虽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事,但浅浅地疑问还是盘旋在心中一会儿才散去。
他虽有看着四周,这才发现所站之处离小倌馆极尽。四国之中,唯有西玄敢将小倌馆摆到台面上,虽然与女子的青楼并在一起,但这也是在告诉天下人,西玄人个个明明白白,喜欢男色没什么好遮掩的,西玄人就是这么直率。
小倌馆有些每节课的青年就坐在二楼窗边,对着远处的男男女女指指点点,其中一个突地目光下落,与徐直对上眼。
他一见徐直是个美人,神情虽是有些冷漠,但正因冷漠,所以融化起来格外有挑战性,他朝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后……突然觉得她颇为眼熟。
……是在哪里看过呢?
是西玄徐直!在学士馆附近他看过 !
他愣了下,差点翻出窗外。
"徐直,认识他?"周文武冷笑道。
"不认识"徐直答道。
"不记得?那表示也许你是认识他的。也是,你身边人个个赛过他,你又怎会将一个出身污秽的人掂在心里……"他蹙起眉,胳臂曲在徐直身前,厌恶的隔开一个醉酒的汉子。若是以往,以他的性子,早就一脚踹出去了这不就是皇子与后院人的差别?周文武积恨不已。
这时,姜玖略显狼狈的带回热腾腾的肉夹馍饼,他先拿给徐直后再一一分给其他人。"先随便吃点吧,这时离我们最近的毯子,再远点还不如等人群散去。"把话欲言又止,是因为男人都很粗心吗?怎么买这种事物给大姑娘吃?但当她转头看向徐直,徐直已经默不作声低头一口口吃了,两腮鼓鼓的像极可爱的小动物,在徐直脸上看不出好吃或不好吃。她想起来了,大姑娘从不挑食……可是与其说不挑食,她一直以为是她跟同墨细心地顾到大姑娘的饮食,她才无从挑食的。
她又注意到这几个男人在盯着徐直看那,连忙挡住徐直,低喝;"看什么!没见过人吃东西是不是?"男人们回过神,各自大口大口吃着,一伙人就这么不客气地当街吃起晚餐来。
周文武勉强吃了两口,就随手苏丢了,以往他每到一处,哪怕是穷乡僻壤,送上来的食物也会是当地最富贵的食物,哪会像现在随随便便给一个馍饼就打发了,这种事情发生在徐直身上,她竟毫无怨言……这样仔细看来,以往看见她时,她身边总是有着这些人,偶尔会插上话扭转她的看法,改往他们所想要的方向……他眯起眼,如今他开始怀疑以前他所认识的那个徐直或许狂妄,但手段精明又无情则是被身边人拱出来的。
他越过白华,直盯着安静吃着的徐直,贵族优雅的举止在她身上展现,两腮圆滚,与她素来的形象有极大的反下哈,让他一时离不开眼。
徐直接过白华递来的手绢擦着嘴,从头到尾都在关注前头的人群,一见有微散迹象,便迫不及待得往前走上两步,又临时想起什么,回头迷恋看了面具一眼,拉着错愕的周文武前行。
姜玖暗里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跟着其他人护在她左右,往前开道。
女子大胆奔放的求爱歌声至此已较为清楚—"我有宽阔的臂弯,儿郎啊,你愿不愿意靠着我?我有丰盈的圆乳……"露骨的歌词在夜晚里点燃火热的氛围。
徐直不经心地听着,白华跟九行甚至连姜玖也忍不住闻其歌声而嘴角含笑。
一直走在徐直喉头的伶人忽的喃喃道;"这种没有感情的歌声放在求爱曲里真是少有……""嗯?原来是没有感情?"徐直边走边转头看向那素面清秀的伶人,"你听不出口音,却能够听出没有感情,为什么我听不出来?"那伶人为了配合徐直,改走在她身侧稍后两步,听见她的问题,他一世不知怎么回答,虽不知为何他笃定他听错口音,但他斟酌片刻后道;"大姑娘要想听,改日小人唱给你听。"姜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周文武唇畔冷笑,意味深长道;"这年头总有人上蹿下跳的引你注意啊,徐直你有福了。"徐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围观的百姓闹哄哄地叫着;"快答应她!快答应她啊!"被求爱的男子迟迟没有做声,正好与那个被求爱的男子打了个照面。
那男子怔住,而后灵光一现,对着那女子拱手说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已有妻儿,只能辜负……哎,大姑娘你来了啊!"他假装惊喜地挤过人群,不顾一切杀到徐直面前。 姜玖淡淡取笑道;"金执吾,你艳福不浅啊。"金执吾苦笑着。"让各位见笑哦了……"他下意识扫过她的身边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徐直出府身边必有人陪伴,当他目光落在周文武的面具上时,眼瞳瞬间放大,仿佛在说;我认出他了!我认出他了!这种猛兽,徐直你放出来是不要命乎……
徐直根本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径直问道;"金执吾,平常你常遇见有人跟你求爱?" "不,这几年不曾见过这种事了。"他直觉回答。
"你今年贵庚?"金执吾闻言,定定看着她一会儿,放道;"我与大姑娘同龄""真难得。在西玄,求爱曲多发生在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女上头,三十以上的男女多半不再如此热情。"徐直越过他肩,打量着一直在痴痴往这里望的女子。
"她不是西玄人,却对你求爱,想来是喜欢你喜欢得很。"金执吾心里失笑,夜色浓重,徐直看不清对方是哪国人是有可能的,但他没有纠正她认错了,他眼角觑到那名西玄女子,心里有感无奈,真是甩也甩不掉,今晚他本舞值班,约友上附近酒楼,现在可好,都快到达了她还纠缠不清,幸而他是西玄常服出门,不然这风声要是传了出去,肯定被同僚取笑。
他有看几眼周文武,轻声提醒道;"大姑娘,让他出来……不会有事吗?""你指阿武?人贵自知,栽了几个大跟头,要再看不清自身处境,我也无能为力了。"徐直颇为热情的看向周文武。"是吧,你老是吧飞蛾扑火当成凤凰浴火,我都为你感到担心了,这回你赢不会再自找火路走了吧。"他要再往火路上奔,她可就麻烦了,还得去物色下一个戴面具的人。
周文武阴森森地看着她,仿佛阴鸷的目光能够将她一片片地凌迟,完成他毕生的梦想。 金执吾的表情很微妙,"那,大姑娘,我先走了。"他酒也不喝了,京师大街小巷他熟得很,就一路遁回家吧。
徐直嗯了一声,目送他匆匆离去,果然那名女子也跟了上去。
白华感慨道;"听说金执吾与他夫人是青梅竹马,真是情深意重,容不得外人介入呢,嫁人当嫁金执吾这种人。"语毕,她喵一眼姜玖。!!姜玖一头雾水。徐直心不在焉道;"只要金执吾心里喜欢,那就不算外人介入,他夫人要情深意重,当爱屋及乌,三人并行自是欢喜。"白华眨眨眼,对此保持沉默,周文武只是轻笑一声;"好见解。徐直你一个女人真做的到?!" 徐直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不能?我与他若情深意重,那么它日我再喜欢上另一个人时,他就该以我的欢喜为重,毫无怨尤地接受那人,不是吗?据说你后院姬妾不止一人,他们容得了彼此,不正是这个原因?"周文武闻言,心口莫名一堵。
正好此时元宝楼已到,徐直为首,一行人走进了元宝楼。
未久,里头戏班子的人出现在门内侧,自里头缓缓关上大门。
第三章
"姜玖,好久不见了,不不,上回才在徐直身边看过呢,我是说以前你常来,但自你嗯啊……就没来过了啊。"一身西玄铺服的青年一见姜玖自转弯处出现时,立即笑道,仿佛已在此地等上一阵子了。
"赵公子,还要多谢你让出几个位子来。"姜玖神色自然地做了个揖。
赵紫欢打量着姜玖。"看看,如果不是你这张脸皮写着姜玖两字,如见我真不敢认你。那个快意人生、不拘小节的姜大公子到哪儿去了?掉进粪坑了吗?居然这么的有礼!被写着那娘们调教的?"他是西玄贵族之后,西玄贵族圈就那么点大,哪家起了哪家落败都清清楚楚,昔日乌家、姜家压在赵家头上,如今也不过就是个奴才。
接着,拐弯处跟着又出现一名面貌清秀的伶人,他一看,脱口;"云卿,你在徐直那?"他来来回回看着这两人,爆出大笑。"当年你两家都被抄了,共同入狱,结果姜玖成了徐直的身边人,云卿入了乐户。姜玖,我还以为你会把机会让给云呢,原来大难来时当真各自飞,你尚有一搏之力,云却只能永世为贱户。云卿,可不是我待你不好,你唱歌那么好听,我当年是有去找你的,来我府里唱歌好过被其他人玩吧?可惜人找不着了,原来也在徐直那娘们那啊。怎么?你们兄弟都栽在徐直手里,滋味如……
徐直看着他。
赵紫欢正说得兴起,看见云卿侧开身体,紧跟着出现的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西玄女子时,他当场口水喷了出来,接着咳到不能自己。
徐直等他咳完后,不耐烦说道;"我是来看……看哪个叫什么班子的?" "涂月班"姜玖解释道;"今晚元宝楼已被赵公子包场了,所以我以我的名义请他让些位子出来,没想到赵公子尚念旧情,愿意给我一点颜面。"赵紫欢暗瞪姜玖一眼,就是因为以姜玖的名义,他才敢来踩人啊!才敢来踩姜玖啊!徐直来了他敢吗?他用力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笑道;"大姑娘,你对今晚的曲也有兴趣?"徐直嗯了一声,欲往前走,但赵紫欢就挡在她的面前。"赵公子有事?""不不……"赵紫欢立即让开。"等、等一下,徐直,不,大姑娘,刚才……刚才……我是说,云卿仅是清秀,但歌舞极好,大姑娘怎会来这种地方看次等乐曲,难道是想挑人?今日商场的涂月班确实有不错的男色,不如我送大姑娘几人,将云卿改送给我吧。"姜玖垂着眼。
云卿顿时面如死灰。
"……谁是云卿?"徐直被教主扯一些有的没的,只觉厌烦,本要转头对姜玖说;看着办。 哪知这回姜玖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赵紫欢愣了一下,指着伶人道;"大姑娘,他啊,你不知道吗?"都是贵族之后,京师就这么点大,就算不曾正式见过,擦个身也容易啊,徐直是故意装傻吗?
徐直顺着看去,原来是那个伶人,她哦了一声。"暂且不行,我还有用处。阿玖,你看看有没有可以送的,去处理一下。""是的"
徐直终于可以越过他去看演出,但她忽然又止步,想起年少时的一些麻烦—总有人一直想送她男人,到最后连女人也送上了,根本不管她看不看得上,也不合理计算一下一日不过十二个时辰,有谁能够一直沉迷在这种事上而不必阖眼休息的,就连她在学士馆休憩片刻,都有人爬上她的榻,浪费她的时间。
虽然年纪稍长后这种蠢事发生的次数就少了……为防春风吹又生,她又绕了回来,走到周文武面前,亲热地拉起他的手,对着一脸疑惑的赵紫欢道;"这是我的新宠,叫阿武,现在我还没有腻了他,自然事事宠他,他全身上下唯一的特点就是善妒,这几年我还不会想尝新口味,你明白吗?""啊……哦……我明白了。"赵紫欢下意识地超戴面具的男人看去,欣长结实,浑身戾气,原来徐直偏好这类型的异国儿郎啊。
徐直头也不回地进入厅里,台上伶人早已开场,果然人人穿的都是袖过膝的宽松衣裳,她心一喜听见周文武咬牙切齿低声问道;"徐直,几年?新口味?"徐直心不在焉地回头看他一眼,答道;"再过几年,或许他要送人,也没出可送了。再者,我真要过了四十,还哪来的体力花在这上头?"语毕,看见白华在一角招手,她连忙放开周文武的大手,兴匆匆的过去了。
周文武微的一愣,低声反复咀嚼道;"没处可送?"为何?徐府要搬了吗?后面那句过了四十,没体力花在房事上他明白,那时徐直书里的研究,但前头那句……
他迈开长腿尾随徐直而去,目光却停在台上的伶人,果然跟那叫云卿的差不多,但似乎有哪里不协调。
徐直跪坐在一名学士旁。
白华在旁跟着跪坐下来。"大姑娘,我刚问过了。班主叫这场戏为"奔仙"。"徐直嗯了一声,细细看着台上伶人的舞蹈,乐师奏曲庄严而高妙,舞人果然个个袖长宽袖,外罩素色绢衣。她眯起眼,目不转睛盯着台上舞人的妆容。
"妆点像凤凰……"她自言自语。西玄人信浴火凤凰,而西玄皇族则是凤凰的化身,虽然只是传说虚构,但一般而言,其他国家的人是不会可以画上西玄的凤凰,除非演出的是有关西玄的故事。
奔仙?
?
白华知道她一向不管人情世故,拉拢她的衣袖,低声说道;"大姑娘,今晚不只颜学士来。" "嗯?"
她身边的年轻学士正是颜三,他笑道;"正好在路上遇到学士馆的朋友,他们闲来无事就一块来看看,徐学士不必理会。"徐直往另一头看去,果然有几名学士坐在那里交头接耳—除了一两名她又印象外,其他学士她全是认学士木牌的,而她之所以会有印象的,都是与她有过交流,或者曾做过她感兴趣的研究……至于没印象的,全都是没有一点研究结果的,她何必记?
那些学士朝她客气地颔首,她没有理会,白华见状,连忙替她回礼。
徐直在西玄地位固然崇高,但不把人放进眼里,多少也是会召些仇恨的,因而她的身边人处处替她圆滑过去,那些学士仿佛知道这点,也就摆摆手,笑着去看台上舞人了。
徐直径自对着颜三道;"你看着舞如何?"
颜三在学士馆不过两年,早知道徐直个性就是有时直接问,而且从不问家常事,只问学术上的事。他闻此言,迅速摆出学士专业的态度,审视着台上舞姿,连嘴细微处都不放过。过了一会儿,他微感疑惑地转向徐直,客气的问道;"这舞有什么特别……"他顿住,满面错愕地指着戴面具的周文武。"他……他……"周文武就站在徐直身后,眯起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