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他心里,徐家活人比死人重要太多。”徐四答着。
徐长慕看着她分神,忽问:“你听见他们在外头说什么?”
“不……没有……”
徐长慕坐回床缘,将她抱进怀里,俊脸埋进她的颈间。
“别听他说……阿奴,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先把你们送出去,再回来想法子带走他们的骨灰……你别听他说……”他咬牙道。
她柔声笑着:“嗯,我只听五哥的。”
徐长慕在她颈间深吸口气,松了怀抱,自柜上取来她干净的衣物。
“五哥……是谁带我回来的?”她小心翼翼问着。
“除了我抱你回来,还能有谁?”他坐回床边。“我们天亮回来时,村里没人,只有地上几具尸首,我至村尾找徐二,才知道你们躲在猎屋那头。”
“那些盗匪…”
他若有似无地讥讽。“南临将乱,未来这段日子这种盗匪只多不少,这里头有几人不似南临相貌,也许是他国人混了进来,倒是阿奴你,真真了不起,定平提到那些盗匪几乎由你全灭。”
“那是我该做的。二哥有眼伤,四姐也不方便,我不保护他们,谁保护?”
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着:“是啊,你二哥有眼伤,你四姐只有单臂,唯独你,健健康康的,你不保护他们,还能有谁保护呢?”
她抿抿嘴。是呵,她健健康康的,能死命撑那么久她都意外,连一般人都不见得有她撑得久,那是不是表示……她的发色迟早会回来,她不是老人,她只是意外地生了一场病,迟早,她曾有的会全部还给她。
思及此,她心里对未来有了小小期待。
“……五哥,你这手……”这么热情地凑到她面前做什么?
他笑:“方才你饿极,拿我的手掌当肉啃,你忘了么?”
她哪是忘?她是根本没印象。她又瞟瞟他平举在她眼前的手,揣度着五哥非常人的思考状态。
最后,她面色微红,轻轻吻上他手掌上的咬痕。
“就这样么?不是该以牙还牙的呜?”他道,神色甚是不满意。
“……五哥,不方便吧,我这衣服……”
“我抱你回来时,你衣上全汗湿,不脱不行,这屋里谁能替你脱?自然是我亲手脱的,有什么没见着的?阿奴,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在我面前连点瘦肉都不敢露。”
徐烈风神智被他投下的轰天雷震飞了。她的衣物是他脱下的,那她……她这老人的身子不也被他看光?
不,不是老人身!她的身子渐渐有肉,皮肤也没多少皱纹她都在注意着,甚至,偶尔有错觉,除了头发白外,她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还虚了点,肉软了点而已。
“阿奴胆子真变小了啊。”他不无遗憾。
又遗憾?她咬咬牙,反正看都看过了,多看几眼跟少看几眼也没什么差。她狠着心,自被里露出光裸的手臂,凑到他面前。
“五哥你咬吧!”她视死如归,当作没有看见在她臂上来回贪恋的目光。
他捧住她的拳头,轻轻咬上一口,低低笑着:
“阿奴你这欠债还债的性子真好,品性良好,教人不得不爱,你可要好好保持才是。”
她闻言,嘴角翘起,心知五哥这是增加她的信心。但,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太对劲了,这哪是一报还一报,五哥这不是啃,这是在连环亲了,亲得她连脚心都痒了,她很想缩回手,但五哥那句欠债还债的话令她硬着头皮任他玩弄,原来五哥根本不是增加她的信心,而是让她没有退路。
她只觉脚心越发地酥软,不由得蹭了蹭床铺,眸底都被逼出一层水色了,五哥这钱庄根本是专放高利的!她都不知还了几分利!
徐烈风努力转移心思,嘴里随口问着:
“五哥,你瞧萧元夏怎么会甘愿为皇呢?我一直以为他无心皇位的。”
他一顿,平淡道:“有些人即使再不情愿,也有应尽的义务。”
“……五哥……”
“嗯?”
“等我们走以后,盗匪还会来这村落么?”那时,这村落里的人会有如何下场呢?南临还会有多少个地方落得昨日那般?将来南临真抵抗不了西玄,那……京师里曾冒险救她的金儿呢?府里的脾女呢?甚至,以往五哥成人礼住过那个镇城劣民会有何种未来?都将受到战火洗礼吗?
徐长慕顿住动作,将她雪白的衣裙摊开,盯着那白色好一会儿,才转头朝她笑道:
“阿奴,把被子放下了,我替你穿衣吧。”
他的答非所问令她一愣。她结结巴巴:“我自己来吧……”
“瞧你肚子响的,有力穿吗?反正我替你脱的,也不是没看过。快点,我托村里人做饭菜,也是时候送来了。等你吃饱了,还有一堆衣服等着你洗呢。”
徐烈风面部一抽,很想直接问他,是不是现在真把她当家奴了?她要哪日生病了不在了,谁来替他做饭洗衣做腊肉?
这不是摆明……她连病也不能生么?要健健康康的,每天操劳……她想她一定有被虐待的倾向,居然为此感到高兴,五哥那一堆衣物——到底有多少啊!
她抿抿嘴,慢慢放下棉被,露出光滑的手臂跟薄薄的肚兜。她满面通红,垂目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胸部,内心一叹,以前多好啊,她记得以前她还挺丰满的,这上头的肉怎么忘了回来呢?她又瞟到她的臂肉,真的不老,还挺年轻的。
五哥他凑了过来,十分正人君子地替她套袖穿衣,他掌心蹭过她的颈背,她浑身一颤。
“怎了?”他开心地问。
“没……”她心里有点古怪,是她太敏感了吗?她怎么觉得五哥碰过的肌肤如火在烧。
他又微微倾了过来,几手将她拢在他的身影之下。他平静的鼻息几乎在她额上,一点也没有异样啊。
“阿奴,光是这样你便脸红心跳了,那以后还怎么得了?”他十分平稳,平稳十分地说着,然后他再俯头在她耳畔低语:“好阿奴,眼下我正在做正正当当的事,你可别想歪了。”
“我……我没想歪……”她气虚道。“五哥,你……能不能再穿快点?”
“我第一次帮姑娘穿衣呢,稍稍给我点时间学吧。”
她闻言,内心有冲动很想流泪。穿件衣服而已,需要用到学这个字呜?他还提到以后呢。五哥总是这样,把事情想得很远,也把他俩的未来想得很远……
她又是一僵,他在替她系腰间的衣绳,看起来多理直气壮,但他的侧脸是不是太靠近她的肚兜了,再近一点就要碰到她……她的……
坏阿奴,你把五哥想得太淫邪了!她痛骂自己。她伸出手轻轻抚过他没有白丝的长发,轻声道:“五哥,下次我替你洗头发,好不好?”
他垂下的眼眸黑得发亮。几乎璀璨逼人,可惜她此时没法看见。他语气自然道:“好啊,都给你全部包办吧。”她本想再与他说说话,忽然听见竹篱门被人推开,随即是姑娘家的脚步声。
外头大声嚷衰着:
“春菲送饭来了!徐夫人醒来了吗?徐夫人的身子暖了些吧?你们这些男人啊都不会脱,徐四小姐也不方便,还是我脱的呢,现在我既然来了就帮她换上干衣裳吧。”那语气对徐烈风充满崇拜之意,那怕替她做点小事都欢喜。
徐烈风倒抽口凉气,与他缓缓抬起的目光对视。他满面的遗憾……
又是遗憾!五哥,你要遗憾到什么时候啊!
她硬是抢过他压住的棉被遮在自己的面前。
他叹口气:“都穿好了,还遮什么?”语毕,出去打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多谢姑娘,这饭菜可以留下,至于我夫人的衣物我已经替她仔仔细细地穿妥,不劳姑娘费心了。”
徐烈风的眼泪落下了,因为她清楚地听见隔壁木屋里二哥的一口巨大凉气。
听得这么清楚……不是好事啊。
当徐长慕转回来时,看见她裹着棉被只剩一颗头,僵硬得跟一座小山丘没两样。他不以为然呛笑道:
“有什么好害臊的?这迟早是要见的,何况,阿奴,你这身子……”
她屏息。
他拿着一颗馒头,顺手撕了一半递到她面前。“很饿吧,先填填肚子。”
她一口咬住,美目还停在他面上,催促他快说快说。她这身子怎样?
他笑着:
“阿奴,你这身子我还算满意,就是骨头明显些,再多长肉些,我会更喜欢。”语毕,他弯身,轻轻含住那半馒头的另一头,目光晖晖地望着她。
她内心波澜壮阔一番,最后一咬牙,豁出去了,她一口吸过馒头,环住他的颈子害羞又热情地吻上他。反正事到如今,就……就这样子!她豪迈地想着,不吻白不吻,五哥成人礼她跑得慢跟不上,但往后……往后她想跟上他每一次的“情欲勃发期”。
五哥,你最近的“情欲勃发期”次数是不是多了点?
他低笑着,食指摸过她诱人的唇角,与她额抵额的。他沙哑道:
“我的好阿奴,你这欠债还债的个性我十分尊重,改日让你还了就是。”
“……还?”还要还什么啊?她怎么又茫然了?
“一报自该一报还,当然是还我今日帮你穿衣的恩情。这样吧,改日,你替我穿一回衣,就此摊平吧。”他见她一脸扭曲,彻底觉得他很无耻的娇俏少女表情,再无当日那眉间灰心丧志的沦桑,心里不由得微微欢快起来。
虽然眼下阿奴只回来一半,不打紧,日子还长得呢,只要能确定这白发不会让她在正值风华时忽然退速苍老下去,那,这头白发曾救过她出京,他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厌恶呢?
他怜惜地吻上她的发丝,将对她身子的期许全付诸在这吻上头。
“阿奴,你是有债还债,而我徐长慕,最爱以债养债。”
第十二章
徐烈风正拿着棍子打着湿答答的衣服,瞟着身旁的四姐。这四姐真真义气,觉得她家事负荷过重,便来帮忙,不似五哥,一听四姐要帮忙洗衣,大老爷地开口:
“那好,二哥的都给定平吧,阿奴你只洗我的衣物,以后别再洗外人的。”
二哥在旁撇过头,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这两人……在闹意气,她哪敢插话。连四姐都不同意二哥的主张,说穿了南临欠了徐家欠了胥人,为什么还要再为南临付出……
她看向溪边浣衣的女人们。她……也想随五哥出南临,想一生被他叼着看遍天下,但,她心里也有纠葛,这些人的未来呢?这些人都是爹他们想要保护的南临百姓,都是……是那个疼她入骨的陛下所该保护的子民,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她……
忽然间,一个一个少女往上游处冲了。她傻眼,这跑得是不是太欢快了点?
“时辰到了,都赶得急呢。”洗衣的少妇掩嘴笑着,看了她俩一眼。“徐夫人是不用去了,但徐四小姐还未论婚嫁,可以一试。”她瞄瞄徐四的独臂。
“上头是男人洗澡的地方,这跟论婚嫁有什么关系?”徐烈风无知问道。
“徐夫人,徐先生没跟你说么?今年是村落里一年一度求亲沐浴节啊。”
求亲沐浴节?徐烈风被这节日名称给呛了一下。这是什么鬼玩意?
“有钱没钱娶个老婆好过年,今日在溪上头洗澡的男人都是些未婚的,又想在年前娶个老婆好过年,就会在今天这节日去洗澡,将脱下的衣裳摆在石头上,如果对他有意的姑娘,就会把他的裤子抢回家。”
徐烈风嘴角正要抽一抽,就瞧见徐四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随那些姑娘跑去。
“四姐小心!”不对!今日帮她们背衣物篮的就是五哥跟二哥,五哥顺道来协助二哥洗澡。二哥未婚!她大叫一声,扔了洗衣棍赶忙追上去。
幸亏是二哥未婚,幸亏是二哥洗澡……二哥,我对不起你!
一群少女在树后窥视溪里美色,不时掩嘴吃吃笑。这真是想要求亲么?根本是趁着这节日一饱眼色吧?她跑到徐四身边,往溪流中央看去,七、八名打着赤膊的村里男人正在散发沐浴,她立即面无表情地调开目光。不是她太保守,现在已迈入初冬,溪边早晨多是白色的薄雾,适时地掩去一些较为隐密的部分,甚至,令得这些男子若隐若现,似有天上浴池男仙洗的错觉,这样骗财骗色……不是,是她眼才太好,看得一清二楚。
她慢慢蹲下来,抚着额。这将是她一生的秘密,绝不能外传。
“阿奴,你不舒服?”
“不……我是吃不消……”她虚弱道。
“你来看看二哥在哪?”
四姐之令,不得不从,她又缓缓起身,微微眯起眼,让目光调至一个高度,一一扫过他们的面色。
放衣物的大石后,有个眼熟的……不对,是两个眼熟!刹那间,徐烈风头晕了一晕。怎么五哥也在里头呢?不是只在旁看照着二哥吗?
“怎了?”
“……在大石后头。五哥也在,正帮着二哥洗背呢。”
徐四惊异地转头看她。“你眼力真好。”
“不不,我眼力不好……”她什么也没看见,请别戳破她的一生秘密。
徐四这一回想,讶道:“阿奴,你五感很强么?”不管是射箭的眼力,闻到他人根本没感觉的血腥味,再仔细一想过去几年她与阿奴的接触,不由得一震。“这是胥人的特性么?……我竟然没有发现?……”
“不不,四姐你误会了,我是普通小百姓……”
“我居然轻忽了。我以为我在徐家处处注意着每个人,虽然也随着他们忽略你,但我自认我一直细心地注意徐家每个人的事?……”
“四姐,这种事就不要……”
“这些日子过得太混乱了,我都忘了。阿奴,你觉得徐长慕真喜欢你?”
徐烈风想也没想点了头。她不是一厢情愿,五哥一直试着让她明白,他们是两厢情愿。以后,她不会再一转头,发现世界又变了,不会再以为自己老是在自取其辱。
“我不喜欢他。”徐四坦承道,看见徐烈风吃惊的表情,她再度强调:“徐家里,我就不喜欢他,他太聪明太凉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回南临后会留上这么久的日子?照说,他见劝不动父兄,陛下也无视他时,他就会一走了之,但,他留下来了。阿奴,我虽名为他四姐,但我跟他之间,却没有任何牵连,直到这次他在边关及时救了我跟你二哥,他要我还他这份债,要我在村里顾着你些。我,不是为了还他债,而是我自认欠你的。其实他早预料小周一灭,驻守边关的徐家首当其冲,他亲赴边关想与西玄阴兵交手探底,哪知他们只是一支轻骑,比任何军队都还快,他只来得及救起我跟你四哥,找大夫让我们撑过那段日子,而那时,你正在天牢里。如果他早点回去……你不见得会落得这般下场。”
“不……我宁愿……用现在这模样换你跟二哥安好……五哥救得好……真的……”
徐四凝视着她,再道:
“徐长慕那四年,捎了些信,虽然没有一封是给你的,但里头每封信都会问到你近况如何,他捎来的外国玩意,若是给女孩家的,珍贵如一份的,他只写上阿奴的名字,无视我这个四姐。前两天我瞧你整理衣物时,将那蝙蝠帕子视若珍宝,你还真是在乎他。”一顿,她声音微微放软:“你从来没有问我,所以我不说,我知道你一直误会他那四年没有想过你,我却没有解释过,任着你误会……对不起,阿奴,这一句是我自己的,徐家收养我,我该站在他们那一边;对不起,阿奴,这句对不起却是为死去的父兄,我知道在他们临走前想说,但他们已经说不出口了。”
徐烈风闻言,撇头看向另一头,嘴角拼命往上拉,但始终拉不起来,最后她放弃了,转回来时眼眶已红,她哑声道:“我没关系的……”她懊恼地抹去掉落的眼泪。“我都不怪的。如果两年前五哥亲口跟我说,我也是不信的,只会觉得他在骗我,现在我却是会信……谁都没有错,我知道父兄他们心里也苦闷,我只是遗憾没有让他们在世时更喜欢我,让他们没有太多牵挂的走。”
徐四静静地看她一会儿,目光又拉回男仙沐浴天上池。“是啊,有时,能少些遗憾就少些吧。”
徐烈风听她言语有些异样。“四姐?”
徐四难得一笑。“现下我要去抢他的衣物,少份遗憾也好。”
徐烈风啊了一声,就见徐四走了出去。他的衣物?谁?五哥!徐烈风瞪大眼,此对,她见树丛后一名村落少女直往溪边奔去。
那女人意欲为何?想抢谁的啊?
五哥在村落里虽是有妇之夫,名草有主,但他俩间什么也没有,没有夫妻之实没有婚缘书,就只是冒充个名儿……家里有四人,谁知有没有大嘴巴?
万一有人抢五哥的裤子……四姐也想抢五哥……怎么……怎么可以?她不让……怎能让?连她都没跟五哥主动求过婚,怎能让人捷足先登?一直只有五哥在暗示明示她有两人长程的未来,她却胆小不敢有动静,她怎能让五哥面对其他姑娘的求亲,让他有片刻对她一厢情愿的错觉?
思及此,她拔腿狂奔,跑得比谁都快,当她越过徐四时,徐四瞠目几乎以为杏花村里出现了飞跃中的神奇白羚羊。徐烈风一时忘了她的发色,忘了她心里的芥蒂、她的战战兢兢,如风一般奔到大石旁,她双手一压,翻身跳上大石,就着男人的衣物一股脑儿的翻着。
五哥的裤子呢……哪件?这件?那件?衣物都是她洗的,她怎会认不出,但这些衣裤里没有五哥的啊,还是他今天换了新裤……她眼尖,看见眼熟的长裤,连忙抓起跳下石头就跑。
徐四本在她旁边找着,一见阿奴眼明手快抢上一条就跑,她先是愣了一下,回头喊道:
“阿奴,你抢二哥长裤做什么?”
徐烈风奔得太欢快,差点扑地。她低头摊开仔细地看……满面通红地走回去,石上已有几个大胆的姑娘在抢了,她还抢得到么?
徐四朝她伸手。“把二哥裤子给我,我要。”
她也没深想,就交给徐四。她记得五哥跟二哥是在这块巨石后的,她绕过巨石,想探头一看,瞧瞧五哥衣物是不是放在他身边,让她抢一抢吧!
哪知,她才微一探头,就见有个衣着整齐,双臂环胸的男人长身玉立在溪里倚着大石掩去身影。
他斜斜往她看来,笑道:“阿奴抢裤啊。”
“……”五哥你都看见了吧?你都听到了吧!你很欢乐吧!
“要我脱下来吗?”
“五哥……”她艰涩道:“你穿得这么整齐,怎么沐浴?”
“我是帮你二哥,又不是我自己要洗。”他笑,自大石后现出身影。
五哥后头还有个光裸的男子躲在石后,她下意识要细看,徐长慕却轻轻转开她的脸。“那是你二哥,他有什么好看的。”
……二哥是被这些大胆的姑娘吓到了吧?她有点同情二哥,但更怀疑五哥早就知情,才一身未脱地入溪,他是想整二哥还是整她哪……徐烈风见他自巨石内侧天然的凹槽取出乾净的衣物,转至另一头石后。
她注意到大石上的几名少女往这看来,她立即面无表情负手跟在他身后,适时掩去他的背影,同时趁他在石后换衣时,像个门神一样的驻守在旁。
天上有飞鹰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抬头看去,飞鹰盘旋几圈后扬翅而去,消失在天的那一端。那一端已经越过南临边界了吗?
她慢慢蹲在地上,托腮看着天空。
南临的天空,一如徐家颜色的白,令人着迷。国土虽小,却是美丽丰饶,她只在京师待过,但双眼一闭,满脑就能浮现出五哥曾绘出的南临地形。
徐长慕一转出来,见她蹲在那里,面色大变。“阿奴,你哪儿不舒服?”他语气微紧绷,极力掩饰刹那的惊慌。他自她身后环了过来,要将她一把抱起。她道:“五哥,我没事。”
“……没事?”
“我真没事。”她连忙起身面对他。
他一身乾净衣物,长发微湿披散在肩后,面带狐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她注意到他全身上下都不是白色……
“五哥……你不爱穿白色吗?”自来村落后,不,正确地说,自父兄走后,他就再也没穿过白色。
他闻言,先是一怔,而后轻轻一笑:
“阿奴现在才发现么?那种颜色不过是徐家的枷锁,徐家差不多都走了,南临君王是怎么对他们的,你最是清楚。我对南临一点留恋也没有。”一顿,他又忽道:“在国外四年,我走过大魏、北塘、西玄等大国,又去过一些小国,却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阿奴觉得我太薄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