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君侧身让开,笑道:
“红袖姐姐,我来我来!我想看看二爷带回来的楚姑娘生得如何?”
那红衣奴人先是一怔,而后低声骂道:
“有什么好看的?”
“唔,我好奇五爷未来的妻子跟前任妻子差在哪嘛。”
“楚家小姐比春花小姐美丽许多,但你才来府里多久,连春花小姐也没瞧过一眼,你去做什么?
“我、我想看看美人嘛……”后脑又遭袭。可怜的墨新,在这府里到底是受到何等待遇啊?红袖白他一记眼怜君露出笑脸,“去去去,若是让二爷骂了,我可不理。”
“谢谢姐姐。”忙著跳上阶梯,突地他又回头,正好迎上红袖看他的古怪眼光。“姐姐,我有件事想问。”红袖回神,用力眨了眨眼,定睛望著眼前的人。这是墨新没错,可是刚才那笑容怎么似曾相识……
“那个……春花姑娘嫁给了南宫朗,为什么你还叫她小姐?”怜君好奇地问道。
“咦,这、这、因为大伙都这么叫她啊。”
怜君搔搔头。“是这样啊……
红袖摆出茶壶姿势,斥道:
“还不快去送菜。主子们虽然随意,但菜凉了,你也有罪受的!”
怜君连忙应著,赶快溜进大厅里。
厅里无人,但盈盈笑语自附近传来,他摸索一会儿,沿著银铃笑声,穿过约十步的室内小廊道,来到新建的附属小食厅。
他难得一见这种精美小厅,好奇心不在话下,一时失神,直到饭桌那头有人喊道:
“小土包子,就算你打算杵在那儿一整天,也得先把菜端上来啊。”
怜君闻言,连忙上前奉菜。
说话的那人正是先前奔到玉春楼的归无道,那时他一脸暴戾之气,现在倒是换脸换得很快,变成一张可亲的娃娃脸,恍若毫无心眼的弱冠少年。
怜君没放太多注意力在归无道身上,他偷偷瞄著饭桌……归无道的右侧是蓝蓝,左侧是墨随华,而墨随华的另一侧空了个位子,空位的隔壁是一名美丽的姑娘……怜君直盯著她不放。
原来,这就是那像春花的楚姑娘啊…唔,春花是长这样吗?
“小新,谁叫你送菜来的?”墨随华有些不悦地问道。
“呃……我瞧厨房忙,就去帮忙……”
一身天蓝俊俏女装的蓝蓝掩嘴,笑著
“打你出现,这儿就成了马厩,都是马味呢。”
怜君委屈地撇嘴。他也不想啊。
“真是没规矩,让楚姐姐见笑了。”蓝蓝亲切地朝那姓楚的姑娘笑了笑,然后白怜君一眼,道:“还不快出去!”
“这个……一定要出去吗?
怜君这一句话才说出口,饭桌上的三人同时抬头望向他。
墨随华皱起眉,蓝蓝略带惊讶,归无道则眯起眼……由这些反应,怜君赫然明白在这座八风园里,尊卑分明,绝不容许下头的人违抗,即使主子们此刻看起来随意可亲,和乐融融。
哎,他应该先做好功课再附身的。他嗫嚅著:“小新只是想……听说今天来了贵客,跟春花小姐很像……”
是他错觉吗?饭厅的气氛似乎冻结了。
蓝蓝嘴角一弯,带抹冷意地笑著。
“谁允你提她的名?你竟拿春花那女人跟楚姐姐并提,是想挨鞭子了?”
原来春花被人憎恨著!怜君随机应变,立即抬头挺胸,大声说道:
“是啊,小新也这么觉得!春花小姐我是没见过,但我一见到楚小姐,简直是惊为天人,楚小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貌比西施,这样出采的美貌,世上有一个已经是奢侈了,哪来的第二个?春花……春花小姐哪比得上呢?”他非常理所当然地拍著马屁。
呜,他是个读书人,他出卖了尊严……饭厅的气氛再度凝结成冰。不会吧,他又说错话了吗?
蓝蓝一时目瞪口呆,墨随华若有所思地注视他,而归无道那少年般无垢的笑颜则是沉了下来。
“是啊……小新说得真好。”蓝蓝回神,缓缓点著头,笑道:“你说得真好,我第一次见到楚姐姐,也跟小新这般心思,哪有人比得上啊……我直想著,非要跟姐姐认识不可,如果你能久留在八风园里多好。”
“春花是谁?”那姓楚的姑娘,终于开了口。怜君注意到这三人表情各异,最后是墨随华淡淡道:“不过是个举无轻重的死人而已。”
“墨爷办的法会就是为这个叫春花的姑娘吗?”楚姑娘也淡然回应。
少年般的无辜笑颜短暂崩塌了,归无道转向墨随华,疑声问道:
“二哥,你……”
墨随华依旧微笑著,眼神略嫌冷硬。
“现在春花是个死人,但好歹也曾在八风园住过,替她办个小法会,这是咱们该做的,过了这三天法会,春花与八风园再无关系。”
归无道眯眼,但还来不及开口,怜君就脱口叫道:
“三天?”众人目光又落在他身上,他好想哭,但必须忍著。
“……二爷真是太太情深意重了!三天……太够了!将来小新不幸亡故,还请二爷依照办理,不,一天法会就好了!”
“谁要办法会?”男人的声音自怜君背后响起。南宫朗与他擦身而过,来到饭桌前。
他一身青蓝长衫,交领同色,腰间系著长带,全身淡素,但清冷妖美的丽容令整间小饭厅顿时亮了起来。怜君呆掉了。明明是像夜月般温柔的颜色,但一转眼,便是难以掩目的妖气,不,是夺目到令人心震的魔颜,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他觎向那姓楚的姑娘,她正瞪著南宫朗看,彷佛也震于那样夺人心魂的容貌之下。
一个美丽魔魅的男人自画中来到现实生活里,谁能不被迷惑?
墨新深吸口气,暗自鼓舞著楚秋晨:快被迷惑快被迷惑!墨随华不识相,打破须臾的迷咒,神色自若道:
“没人在做法会,是小新这小子在胡言乱语,才十五岁,就在讨论身后事了。”
南宫朗抬头看怜君一眼,后者立即垂下脸来。
怜君用力吸吸鼻子。刚才被南宫朗的男色给迷了眼,可没迷了鼻,南宫朗错身而过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这种腥味真臭。
“还不快去盛饭?”墨随华道。
怜君暗叹口气,充当奴人盛上满满一碗白饭。南宫朗就坐在“指定”的位子,隔壁就是那楚姑娘,这真是近水楼,太好了太好了。
怜君偷偷瞄著他。几次见面,都是借著鬼火或星光打量他的,每次都是阴暗不明,让他无法捕捉南宫朗最细微的神情。现在是大白天,他终于可以仔细一看!嗯……温柔如月的神色在哪儿呢?
“你在看什么?”南宫朗对上他的目光。怜君一怔,结结巴巴著:“我在看……在看……五爷真是玉树临风,如同画里一般的谪仙人物,只是、只是,你身上好像、好像不太对劲……”
南宫朗看著他,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我刚杀了人,自然有血腥味。”
蓝蓝不太自然地笑道:
“五哥,正在吃饭呢,谈这种事做什么?”
“你们要我专程回来用饭,我迟到了,应当说清楚我去做些什么才是。”
南宫朗看看菜色,似笑非笑地:“我当园里换大厨,才要我赶著回来,这些菜色还不都一样?
蓝蓝勉强再笑:“五哥,你没瞧见么,今天多了一个客人,她是楚家庄的二小姐楚秋晨,来咱们这儿住几个月,你、你至少跟她打声招呼吧。”
“楚家庄?”南宫朗漠视身边的女子,不甚在意道:“就是被你们欺压到几乎家破人亡的那个?”
怜君瞪大眼。
“朗弟!”墨随华喝道。
楚秋晨低著螓首,没有言语,但捧著的碗筷微微抖著。
“五哥!”蓝蓝面容惊惧,但仍是鼓起勇气低叫:“楚姐姐是、是我请来的,你、你就不能给个面子吗?”
黑眸抹过寒凛的精光,随即南宫朗动了筷子,当是卖了她面子。他完全无视身侧的女子,随意吃了几口,突然想起一事,道:
“二哥,这两天城里有人在办法会么?”
饭桌上三人轻地一僵,墨随华一笑道:
“七月鬼门开,虽然皇朝不兴法会,但迷周城里有大佛寺,信徒总会办几场法会的,不足为奇。怎么了?”
南宫朗平静道:
“倒也没什么事。”
“五爷认识个叫春花的姑娘吗?”楚秋晨忽而开口。饭桌上,一片死寂。怜君非常识相地后退一步,眼珠骨碌碌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色。有的青脸,有的白脸,有的脸黑,有的完全无动于衷。那他该做什么表情才好?怜君索性垂下脸,盯著自己的鞋子。
楚秋晨彷佛不知各人异色,继续道:
“楚家庄为了我,确实几乎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先父临死前,指责我红颜祸水,要我顺了八风,保住楚家其余孩子,那时我才知道八风毁去楚家庄,就是为了讨我这个人。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你们要的,也不是楚秋晨这个人,而是春花这个死人。我跟她真这么像?像到不惜逼楚家庄上绝路,也要得到与她相像的我吗?
怜君闻言,捣住嘴,抬眼瞪著南宫朗。南宫朗早在她提及春花时,就已经停止吃食。他徐徐玩弄著筷子,眼帘半垂,薄薄的嘴角勾起,噙著若有似无的鄙笑。
饭厅里的气温遽降,归无道与墨随华暗自交换一眼,浑身戒备。
楚秋晨扫过众人,最后毫无所惧盯著南宫朗,勾勒出美丽的冷笑。
“原来,跟春花相好的是五爷啊。这叫春花的,真是罪孽深重,如今正逢七月鬼门开,我要烧状纸下地府,让地府阎王好好判这春花罪刑,为了她,我楚家毁于一旦……”
“你敢!
“朗弟,小心有毒!”
“五哥,不要!”
怜君只是一个小书生,根本没习过武,所以接下来的事,到底是怎么运转的,他完全在状况外。
他只全神贯注在南宫朗的脸上。
他从未看过南宫朗面露嗜血邪气,一时傻住,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当楚秋晨提到烧状纸告春花的时候,南宫朗遽尔起身,墨随华、归无道也迅疾阻挡。
南宫朗一出手,怜君又听见墨随华大叫“小心”,然后!然后!怜君被暗算了!楚秋晨自袖间洒出不知名的粉末,归无道眼尖,就近踹了怜君一脚,怜君直接扑向南宫朗跟楚秋晨间,粉末洒了他一身。
他狼狈地撞进南宫朗怀里,南宫朗心狠手辣,不念主仆之情,拂袖震开他可怜的少年身躯。
他眼泪滚落,非常惨无人道地撞来撞去,最后饱受摧残地滚到地上。哪有这种事的,他是一介书生…只是一介书生而已,好不好?
“想要杀我,你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南宫朗冷笑道,无视地上跌成大字型的怜君。
楚秋晨面白如纸,咬牙切齿道:
“如果你有本事,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迟早毒死你!
蓝蓝硬著头皮要出面缓颊,墨随华立即拉住她。
南宫朗抿嘴而笑,笑得十分欢畅,但笑意始终未达那没有光的黑眸。
“要毒死一个人,可不是用嘴说,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哼,我不但要毒死你,我也会去扒那叫春花的坟……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南宫朗本是妖气冲天的神色化为杀气,他杀气毕露,挥掌相向!
“等等!”怜君冲上前去,硬是承了这狠狠火辣的一掌,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撞上粗重的梁柱。
这一次,他不只眼泪汪汪,还泪如雨下。
不痛不痛,他是一介小书生……搞什么!他生前都没受过这种拳打脚踢,死后还要饱受这种凌虐,他选择不干行不行?
“小新!”蓝蓝过去强扶起他,低声骂道:“你出来撑什么场面?要是被打死了……”
怜君抹抹眼泪,不太高兴地说道:
“五爷说过,除非自保,不杀女人,不打女人,怎么可以破戒呢?
“五哥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知道?”蓝蓝疑道。
南宫朗杀气犹存,一听怜君这话,面露异样地望向他。
楚秋晨噫了一声,对著怜君道:
“你……明明中毒了,怎么……怎没事?
对耶,他中毒了他中毒了,中什么毒?他是借尸还魂,中了毒也是肉体腐坏,他完全没有影响。
众人的视线全落在他脸上,怜君直觉抱著肚子,假装痛苦叫道:
“我肚子痛…好痛…我中毒了……”他只是一个爱读书的书生,为什么要蹚进这种浑水里呢。
叮叮咚咚,动人的天乐令他心安。他小心翼翼把两串玉珠挂在油灯下面,轻轻碰著玉珠。叮叮咚咚,叮叮咚咚―怜君开心笑著,懒洋洋地趴在稻草堆上,托腮望著随风曳动的玉珠。
这里不是马厩不是马厩,也没有闻到马骚味没有闻到马骚味,更不是躺在稻草堆上,他努力催眠自己,幻想自身睡在舒适的玉床上。
等南宫朗跟谁谁谁佳偶天成后,判官舅舅吩咐的事等于解决大半,他就能抛弃这副皮囊,直奔地府。
如果能得知南宫朗下一任老婆是谁就好了,直接把南宫朗引到她那里,皆大欢喜。
现在可好,楚秋晨到底是不是南宫朗的另一半,他完全看不出来,只能凑合看看……嗯,虽然楚家姑娘倔了点,毒了点,狠了点,但难保不会有意外姻缘发生。
下午他偷听到墨随华说,这也是个法子,太温驯的姑娘根本无法让南宫朗放在心上,要是倔一点,也许能意外打动南宫朗。根本是打打杀杀,你死我伤吧,怜君不得其解。这二人随便一招,身上必有损伤,这种情爱太可怕了,他是小书生,还是习惯温柔的情感,这种打打杀杀的爱他敬谢不敏。
不过,他怎么想不重要,在墨随华跟归无道的坚持之下,楚秋晨还是搬进了南宫朗的厉风楼。
根据墨随华跟归无道二位标准皇朝男人的意见,男女间干柴烈火后,总有几分眷恋,只要能打破春花的魔咒,接下来就一切好办。
哎,他是小书生,年纪又轻,一生就只有过这么一次爱情,他是成亲后才圆的房,根本没有机会佐证这二位男人主张的干柴烈火论。
他叹了口气,一切顺其自然吧,南宫朗要干柴烈火就干柴烈火去,反正事成之后,他就可以回地府,成为正式职官。
思及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陡地闷了起来,索性把脸埋进草堆里,什么都不要再想。
墨随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一进马厩,就瞧见十五岁的少年闲适地趴在稻草堆上,托著腮,其乐陶陶望著他不知哪偷来的二串玉珠。墨新生得老实,也长得平凡,平常说话唯唯诺诺的,以主子马首是瞻,有一点胆小怕事,不像今天的作为。他笃信环境造就一个人,要在一夕问起微妙的变化,除非此人易容。墨新并未察觉他的出现,孩子气地掬起串串玉珠,嘴角轻扬,笑若春风,眉目间流转著异辨,昏暗的烛光下,那张老实脸上竟能交织出清雅的风情来。墨随华一怔,踏出一步,又瞧见那淡雅春风渐退,恍若心事乍现,终掩没至稻草堆中
“小新?
怜君懒懒地抬眸,与墨随华打个照面。好一会儿,他还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神色迷迷懵懵的,而后看见墨随华疑色渐露,连忙坐起来,叫道:
“二爷!
墨随华眸光锐得逼人,如噬人野兽随时会致人于死地打量著他。
怜君努力装无辜,迟疑问道:“二爷,这么晚了,您来这儿做什么?”不怕不怕,好歹他也死过一回,这世上还有什么好怕的?
墨随华依旧深沉地钉住怜君。后者舔舔唇,小心翼翼轻喊:“二爷?”
墨随华停在他面前,目光徐徐移向油灯下系著的玉珠子,开口问道:“这珠子是打玉帘廊道上取来的?”
“唔……嗯……”
“小新,你是第一个敢拆府里玉珠的下人。你进府里时,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府里你要偷什么,被发现了尚有一线生机,就是这种玉玩意,千万不能碰。你这不是找死吗?”
怜君愣了下,吞吞吐吐道:
“我、我也不是偷,只是借,会还回去的。”
“这二串玉珠子够你生活一辈子了,你会还回去吗?”
“这是当然!这种东西我带也带不走。”怜君取下二串玉珠子,有点赌气著:“我马上还回去就是。”
“你抬起脸来。”
怜君心不甘情不愿仰起脸来,赫然发现自己竟被墨随华的阴影罩住。
有力的手劲钳住怜君的下巴,被迫接受这名男子犀冷的审视。
“小新,你今年多大了?”背光墨随华,让人无法读透此刻的神情。
“十五了。”怜君理直气壮道:“二爷,你抓疼我了。”
墨随华哼了一声,松了手,拿出干净的汗巾擦干手指。“你这眼神,倒不像是十五岁的模样,要不是你没易容,我真要以为你是哪儿派来的奸细!”
怜君抿著嘴,低声道:“我要会易容,我一定扮成俊美潇洒书生,哪会变成这模样儿?”墨随华眯眼,不动声色道:“你喜欢玉珠子就留著吧,如果其他主子问起,就说是我赏你的,别让五爷知道就行。你拿著油灯,跟我来。”
怜君暗地哀声叹气,这种下人命,真不适合他。
他天性懒散贪自在,现在却必须认命地起身,取过油灯,跟著墨随华步出臭臭的马厩。
七月夜风清凉,马骚味从他身上飘散,弄得到处都是这味道,怜君忍著笑,照这样走下去,全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儿了。
“小新,你身上这味道,真是证明你身分的最佳证据啊。”墨随华突然开口说道。
“是啊是啊。”怜君笑咪咪地。看看天色,快要一更天了,城里的法会应该快开始了吧?思及此,怜君又垮下脸来。他们行了一阵,怜君有些撑不住,难以控制地呵欠连连。
生前他就是这样。初更一到,很快就会睡著,因为生活不愁,所以他家另一半也不会鞭打著他,逼他熬夜也要工作,就连行房这种事,那人也是非常体贴他,一更前全部结束光光,就算有几次,他半夜被惊醒……被这样那样的,那人还是非常温柔,不曾粗暴过,他也非常配合,打起精神半睡半醒应付了事,事后睡个天翻地覆……哎呀,怜君轻轻敲著额面。
这可不好,判官舅舅没告诉过他,附了人身,回忆开始变得频繁了。
所幸,回忆归回忆,那样的活色生香在脑中,他却心如止水,再也记不起当时的感觉了。
当时,那人与他温存恩爱时,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小新,你在想什么?”轻滑的声音亲近地响起。
“我在想,男人跟女人,干柴烈火的滋味是什么?”怜君答道,不管怎么回忆,就是想不起来了。现在他只记得那人行房时十分温柔,温柔到……有时他看见那人脸上明显的克制与不敢放纵……真的,除此外,什么感觉也记不起来了。
墨随华一怔,诡异地瞥他一眼。他本想趁这墨新心不在焉时,试他一试,哪知他竟说出这种小孩子的话来。这个墨新……
“你还小,再过几年,自然明白。”墨随华随口道。
怜君一时好奇,迈了二小步,与墨随华并行,问道:
“二爷,这个……男人与女人,未成婚前先行房,唔……如此一来,就真有感情了吗?”他虚心求教。
墨随华脚下又是一顿。过了会儿,方答道:
“你这是在问五爷的事?”
怜君十分坦白,点头称是。他道:
“我对这事不大懂,但也明白,这种事是要你情我愿的,照中午这样看来,五爷对楚姑娘并没好印象,而楚姑娘还想动手杀人……虽然七小姐劝了楚姑娘一下午,但晚上就让他俩睡在一块,这是不是跳场跳太快了点?不合逻辑,有点野蛮。”
墨随华面不改色,满足他一脑子的疑惑,道:
“现在的楚秋晨很清楚她的地位,她想要重建楚家庄的声望,甚至,她想要报仇,就必须让你五爷喜欢上她,只要能让你五爷重视她,在八风园里她想要谁死,谁就得死。更甚,有南宫朗撑腰,她想其他七焚死,也不是不可能。她够聪明,懂得她该怎么做。”
“这个……”是不是太利益了点?怜君抓抓头,面露些许迷惑。“二爷的意思是,要楚姑娘花点心思,以身诱惑,先有男欢女爱,再索骗五爷感情?
墨随华冷冷扫过他一眼,还不及答话,就有人接口:
“这不是骗。男人的感情就是这么来的,楚秋晨一双眼睛像极春花,在这样一团黑漆的夜里,五哥看见的,怕不是楚秋晨的美貌,而是那双眼睛。而这双眼睛,将会是他俩感情的起点。”说话的正是归无道。
怜君闻言,举高油灯,瞧见娃娃脸的归无道与美人蓝蓝自长廊那端慢步迎风而来。
归无道打量怜君一会儿,才看向墨随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