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看见她刹那的愕然,吓得要跪下,南宫朗眼捷手快,踢直了掌柜的膝盖,逼着掌柜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小、小姐天仙似的美人儿,心眼必也玲珑,如果上人说错话,请、请小姐见谅……”
哇,掌柜说话真不打草稿,这样也能赞美她?当她没照过镜子啊。春花啼笑皆非,心里偷叹口气,努力保持和善愉快的笑容。
她很怕她的笑容一垮,这个掌柜的命也跟着垮了。
“大叔虽紧张,我没别的意思。下回我再来,就请大叔为我准备这道炸菇,唔……哥哥,下回咱们坐一楼吧。”
换她讨好的笑了。
南宫朗充耳不闻,道:“你吃快些,你还得去大佛寺收惊呢。”
她闻言,闷闷吃着饭。归无道忍笑挥退掌柜,道:“这种地主食材也不是挺高贵,你嚷着一定要来一次,好了,尝鲜一次就够。待会上庙里还有素食点心,你空着点胃吧。”
“我是去收惊,又不是去吃点心的。”她道,顺着归无道的心意,东西南北闲聊着。
南宫朗偶尔插话两句,补充哪地的风俗民情,她听得都快忘,巴不得抱着哥哥的大腿求他带她去玩,但哥哥总是装傻……今天她还是第一次出七焚园的大门,见识到外头的世间景象呢。
等到她终于把整整一盘炸菇吃光光,也没的再瞧见那红衣小丫头上楼来。
那小姐姐……到底是上来做什么的?
园里的奴人是尊卑必分的,但也不会像外头这样卑微到令她不舒服。
当也来到云富楼后庭,笑着要哥哥抱她上马车量,她突然看见掌柜恭敬候在一旁,有个男奴趴在地上当矮凳,背上还铺着脚踏的毡毯,供人踏踩。
她当场傻眼,揪着袖尾,轻声道:
“用不着用不着麻烦,我人小,可也有法子上车的。哥哥,你抱我上马车吧。”
南宫朗看了掌柜一眼,扶住她的小腰身,将她送进车里,随即跟着入车。归无道不知跟云富楼的掌柜说些什么,掌柜不住点头。“小人知道了,小人知道了……”低微的应声断断续续传进车里。
春花不敢问,只是跟哥哥对望着。哥哥的眼眸黑沉沉的,跟平常看她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她还是率先回避视线,笑道:“哥哥,今天的午饭真好吃呢。”
“好吃就好。”
她心跳扑通通的。她是真心认为云富楼的素餐很好吃,但也是故意这样跟哥哥说的……她又忍不住转回头,看向他,“哥哥,下回我想吃时,请人从云富楼带回来,好不好?”
他静静望着她一会儿,才道:
“那有什么问题。”
她暗地松了口气。哥哥的答复,等同确保这间酒楼还能生存下去……
“春花,你没必要要这世上的贫富不等感到烦心。”南宫朗依旧凝视她,轻描淡写地道:“这世上就是如此。奴人的地位低贱如畜生,如果他们不当奴人,就活不下去,当了奴人就该做他们该做的事。”
她闻言,皱起眉头。“哥哥讨厌奴人吗?”
莺儿跟她提过,这世上的人都是瞧不起奴人的。真怪,她九岁前记忆,对皇朝的制度没有印象是理所当然,但后来她身在七焚园里,莺儿再怎么讲皇朝里平常不过的事,在她听来,却是显得十分突兀,完全融不进这世间。
“谈不上讨不讨厌,这世上生存法则就是如此。皇朝几百年的规矩了,没听说过有奴人群起反抗过。”
在他说话的当口,归无道也上了马车。
“你们在聊奴人?嘿,五哥你嫌地窑奴人有奴味,不去享受……”啊啊,大嘴巴,连忙闭上,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春花看看他再看看哥哥,非常识相地腾出位子让归无道坐下,她自动投靠哥哥。做人要懂得看眼色,无道说错某句话,目前正当哑巴,哥哥势力大些,为免遭池鱼之殃,她捡大尾身边坐,表示自己是支持大尾哥哥的,这点识时务的手段,她还懂的。
原来哥哥不喜欢人的身子有气味,等哪天鬼月她不再犯事,就把全身上下都弄得香喷喷的,看哥哥还敢不敢跟她睡觉。
“哥哥,我还想去书铺呢。”她试探地提醒。
归无道朝她眨眨眼,立即喊道:
“走了!”
马车立即驶出后庭大门。车帘被风吹开的同时,南宫朗臂影一掠,布帘便被他给拉妥,同时她这个小丫头也被他给挡住了。她只来得及瞄到许多百姓在偷看这辆七焚马车……
她真这么见不得人吗?哥哥漂亮的闪闪发光,她这小丫头春花也不会抢他风采啊。
归无道掩嘴咳了声,帮忙掩好另一头的车帘。
她抿抿嘴,没过一会儿,她就忘了这点小委曲,半身倒在哥哥怀里,逼得哥哥不得不腾出手稳住她的身子。然后,她很小心地只露一双眼睛在窗角,偷偷地觎着大街的热闹。
归无道忍不住,笑出声,“活像只小老鼠在偷看大街……”
“总比什么也看不见得好。”她头也不回道,她很知足常乐的。
《大兴皇朝2》作者:于晴

内容简介:

春花,春花,南宫朗之妻。
纵然甘愿天长地久,
但无缘无分,终成空。
碧落黄泉都是空话,
这一次,
他要如何抓住不属于这世间的人?

卷二 春花

有时候,她真觉得她好像生错地方了。

明年春她就十四了,七焚园里也有奴人,但每次闻到奴人的气味、看到奴人的眼神,她总是有着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的错觉。

今天是她第一次出门,前几年时局还乱了点……哥哥跟求春哥哥是这样跟她说的,但她也不是笨蛋,再乱的时局也能过活,怎么可能不方便出门呢?

要不是今年鬼月又发生那件事,她要出七焚园大门,恐怕还遥遥无期呢!

她在佛祖面前闭眼诚心问着:

“佛祖,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跟你同住一园的所有人,全都是不信佛,杀无数的人,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喂,”归无道本来在门口等着,但见她拜法挺奇怪的,便上前道:“春花,你该捻灶香,诚心祈祷才是,至少得双手合十。”他以为她没进过寺庙,不知规矩,于是摆样给她模仿。

庙里来往的上香妇人纷纷看向这对小男女。

春花笑道:

“我在跟佛祖对话呢!”

归无道闻言微愕,而后低声问道:

“十五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在云富楼结束用餐后,就直接来大佛寺。一进寺里,南宫朗陪着春花一会儿,就上后头去找住持大师。

迷周城这座寺庙出名的并非立基百年,而是住持方丈高洁的名声。据说他三岁出家,十岁能通鬼神,开解众人之惑,虽然这种拜神拜鬼的玩意在皇朝并不兴盛,但只要信仰鬼神的善男信女必会每年千里来这大佛寺听课。

七焚从不信这些浑事,但归无道想,南宫朗出现在这种地方,定是为了春花。

十五那天,厉风楼大火。

对外说是,天干物燥,不慎火烛,才会酿着巨灾。但那晚、那晚,他亲眼目睹火光自厉风楼窜起时,南宫朗只手执着火把,另一手紧紧抱着春花,两人间的手臂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绳。

是春花想缚住南宫朗,还是南宫朗想绑住春花?

“唔……”春花神色迷惘,低声答道:“我也不记得了。等我清醒时,就看见哥哥的寝楼烧个不停。”

“是吗?”归无道也识相,没有再追问下去,东张西望半天,招来一个直盯着春花的带发修行小尼姑。

“收惊的师傅在哪儿?”他问道。那小尼姑细声道:

“是七焚园的小姐要收惊吗?师傅已吩咐过,请随我来。”

归无道点头,跟着春花离开这香烟袅袅的庙厅。

沿着檐下走了一阵后,那小尼姑停下,对着他道:“施主请留步,小姐要上的是女子收惊室,男客止步的。”

这间寺庙是皇朝土地上唯一一间女尼跟和尚并修的地方。虽在同一寺庙里修行,其实各分两旁,平日私下并不往来,归无道明白这点,也很清楚这间大佛寺因有那出名的住持方丈在,所以前几年内乱时,不管是哪方人马皆惧这方丈搞鬼搞神的能力,不敢进大佛寺作乱,他不怕里头藏着什么仇家,遂对春花眨眨眼要她安心。

“你去收惊吧,我在这里等你,反正五哥也要一阵子才会过来。”其实他想说的是,收惊是假的,安抚春花才是真的,七焚谁信收惊啊?

春花笑道:

“你去玩吧,我没事的。”

归无道忽地想起一事,及时道:

“春花,云富楼的掌柜喊你蓝姑娘……”他们并不是不想纠正,而是……

“我知道。”春花笑咪咪地跟着那小尼姑走进另一道小径,背后有道视线直追着她。

她当然知道,没更正自然是哥哥不想让人知道七焚园里有个春花。虽然被人抹杀的感觉不怎么好,她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但她想,既然都住在一块,就不能把这些人给想坏了。

心里又想着:他们对她搞什么坏,那她肯定会过得不快活。那带发处长行的美丽小尼姑不住回头看她,春花当作没有看见,最后还是那小尼姑先忍不住问道:

“你还识得我吗?”

春花一怔,道:“我认识你吗?”她足不出户,哪来相识的人?

“我是莲花啊!”

莲花?她是春花,都有个花字,该不会是求春哥哥的远亲吧?这叫莲花的生得漂亮,她想,应该不会是她姊姊……嗯……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我叫春花。”她只能这样答着。

“原来你有名字了。”莲花甜甜笑道:“你还活着就好了,那天五爷救了我,我一直内疚……一直在想,如果五爷选择救你,那我、我……”

“……”根据她的研究,不是这个叫莲花在发白日梦,就是她在说一些她有记忆之前的事。

过去的记忆啊,不管哥哥救谁,都过去了……她叹了口气,道:

“莲花,我忘了过去,所以,你也忘了,别再提了。”

莲花闻言苦笑道:

“你都忘光了吗?那真好、真好……我来迷周城后,对你一直有愧,心里又想,如果五爷救你,我一定会死……后来,余四爷说我心地善良,遁入空门对百姓定有益处。那时,我心想,对啊!若能为百姓祈福,我就能赎罪。我心想,进了空门,不再饿肚子……现在,你活下来了,我也能松口气,你已是七焚园里的千金小姐,我、我却只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当初那一刀若是救了你,今天是不是换我……”

“莲花!”春花喝道,定定望着她。

莲花一震,迷惑道:

“我刚才想的是……”

春花笑弯眼,道:

“人各有际遇,各有苦难福德,你自然是在为我高兴嘛。将来等你修行圆满,春花一定来祝贺。”

莲花微微一笑。“施主说的是。”转身继续领路,关心问道:“施主因何受惊?”

春花迟疑一会,道:

“正逢鬼月,可能天气太热,也可能……是撞邪了,十五那晚,我跟……”本来要坦白说跟哥哥睡在一块,但及时改口道:“我睡在房里,忽然神智不清,起身拿、拿……想吊……吊……正好哥哥在场,这才救下我来。”

莲花一阵骇然。

她也很骇然啊!

至今也搞不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年纪也不小了,哥哥只在鬼月里陪着她睡觉,剩下的十一个月都让莺儿陪着。

那天晚上,就跟她十一岁那晚一样,明明神智犹在,却如雾时看花,看着自己越过哥哥下床,看着自己找出绳子,看着自己把绳子抛上梁柱。

她吓呆了,不管哥哥在她身上戴了多少玉都没有用处,最后,哥哥索性将她跟他缠在一块,一把火烧了厉风楼,看她怎么找梁柱吊……

她从来没有死念,做出这种事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次,再不上惊,她想,哥哥也没有办法了。

“施主,这肯定是撞邪了。”莲花道:“你可以放心,我请我师傅为你收惊,顺道瞧瞧有没有妖孽缠在你身上!她的功力可不输住持大师呢。”

“那就拜托莲花师傅了。”春花笑道。

莲花带她进入禅室,随即去请师傅过来。

春花就倚在窗前,托腮看着窗外的天景。

哎,如果她告诉哥哥,一出七焚园后,一路上不管是在街上、在酒楼里,还是在寺里,都有身不该在皇朝的错觉,不知会不会被臭骂一顿?

秋风有些冷,她正要合上窗,瞧见有个小尼姑勿忙忙的过来。

“施主!”那光头小尼姑双手合十,腼腆地说:“与你同行的施主有事相告,请你随我来。”

“是哪位?”哥哥去找方丈大师,是无道找她吗?

“就是那生得很像佛祖的施主……”

佛祖?谁啊?春花目瞪口呆,而后恍然大悟。

这小尼姑指的是哥哥,在她们心里,佛祖一定是最漂亮的嘛……

哎,这么快,佛祖您是藉她之言,告诉我答案了吗……

春花眉开眼笑,连忙出了门,道:

“也对,哥哥是男子,自然不能进这里,请你带路吧。”

秋风款款而来,她隐约闻到一股熟悉刺鼻的香味,但她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得到比收惊更好的礼物。

哥哥生得如天仙下凡、如画中仙子,是众人皆知,但在小尼姑眼里像佛祖,在掌柜眼里如恶煞,在她眼里……她摸摸鼻子,哥哥在她眼里既不像恶煞也不是佛祖。

正如七焚在世人眼里,杀人无数,满手黑血,但也有像莲花那样心存感激的人儿,只要她把持住自己,明白七焚对她的意义就好。

哥哥他跟其它七焚一样,总是有意无意避开他们做的事。但她攫渐长,偶尔闻到哥哥身上的血腥味、听见奴人私下的交谈,怎会不知一二呢?

何况,自她十一岁起,哥哥不在园里时,墨二哥只要与人谈正事,定要她乖乖坐在议事厅角落看书。

他说得好听,说是在大热天里瞧见她,令人感到清爽,议事较为冷静,又说可以随时督促她读书。

这些理由怕都是假的!

她在议事厅时,墨二哥跟人谈正事,老爱东敲敲西敲敲,从不正面说清楚讲明白。初时她愈听愈迷惑,到后来隐隐猜到七焚在做什么,她却只能装傻。

二哥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如果这个叫春花的小丫头是个蠢蛋,听不懂他们做的事,那也主罢了。如果够聪明,明白他们在做什么……是要她成为他们的一员?还是想看她会不会出卖哥哥吗?

有时,她真想跟二哥说,她才十三岁,不会当自己是诸葛再世,可不可以直接跟她说清楚?

二哥不但有洁癖,也爱故弄玄虚,二哥到底想把她定位在哪里?坦白告诉她,她可以去适应嘛。

她跟着小尼姑来到疑似后院小门的地方。小尼姑推开门,细声道:“施主,请。”

春花步出小门。门外是小巷子,哥哥在哪儿啊?

那小尼姑噫了一声,道:

“明明她说,那位像佛祖的爷儿就在小门等施主呢。”

“她?”鼻间又是那种浓浓的香味。春花立即明白,问道:“是个红衣小丫头吗?”

“正是。她说,她是七焚园里的奴人。”哎,好像有麻烦耶!春花瞄一眼小门旁的林篓,用力嗅了嗅。

“请问……这味道在这里怎么这么浓?”那是奴人的味道,而且不只一个,简直成千上万个。

小尼姑指着对巷建筑物二楼道:

“那里是奴人池。”

“奴人池?”

小尼姑讶异地看着她,道:

“施主怎会不知情呢?皇朝各城都有一座奴人池,牙人买卖人口,都是在那儿浸泡奴人跟烙印。奴人池里的水终年滚烫,所以气味甚浓,施主若是害怕这种味道,可以进来些。咱们在庙院里种植花草,虽然不能彻底消除奴味,但总是好闻些。”

“哦……原来如此。小师傅,你去忙吧,我想我哥哥马上就来。”春花笑道。

那小尼姑双手合十,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春花垂着目光,看着那一线之隔。

步出小门,奴人味扑面,但退回小门,却是淡淡的檀香与秋花香味,即使偶尔闻到奴人味道,也会以为那是庙外路过的奴人。

她回头看看寺庙,又抬头看看巷子斜对着的二楼。

到底是谁在对面建奴人池?先有寺庙还是先有池?建造的人当初是怀着什么心思?

她略带迷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蹲在木篓旁,看着躲在后头的红衣小丫头,问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那小丫头缩在木篓后头不肯出来,只伸出一双手紧紧撑住春花。

春花注意到她的手布满了油疤烫伤,道:

“哎,不管是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也不多。”她身上根本没有银子,只得用力挣脱手,脱下披风硬塞给这小丫头。

还好天气不算冷,这披风是去年求春哥哥送她的,应该还能当几个铜板。她无意施舍,可说穿了她在七焚园里没有任何实质的地位,能做的就是这样。

何况,她并不想凭一时善念,害了哥哥他们。哥哥他们有许多仇敌,万一她引狼入室,那她真的就后悔莫及了。

这就是她的选择。

宁愿以七焚为优先,也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善心而害了他们其中一个。

春花正要起身,忽地又被那小姑娘拉住。那小姑娘结结巴巴道:

“蓝、蓝小姐,请你帮帮我,奴婢在云富楼做事,今年要十六了,日前有牙人上楼馆,看中了我,想送我上地窑。”她一急,眼泪掉了出来。“掌柜允了!蓝小姐,你是我心目中的天神,年纪小小就是七焚的一员,只有你杀人,没有人杀你的份儿!求人救救我吧!”

春花一脸错愕。地窑这地方她没听过,但也明白那不是好地方,只是……

“蓝小姐,你只要大刀一挥,那牙人必死无疑,官府绝没有胆子找上七焚,那些牙人都是些混蛋、贼子!不照大兴法律行事,抢穷人小孩当奴人,赚无本生意的比比皆事。蓝小姐,你菇素是不?平常奴婢在楼馆打杂,偶尔遇见吃素的修行人,掌柜才会吩咐我掌橱。小姐,你帮帮我,以后我为你做牛做马,天天煮饭,奴婢宁愿打杂,也不想上地窑,你也是姑娘,知道在那种地方的下场!”

春花闻言,张开小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手腕被扣得好痛,心思混乱无比。她很想不顾真伪,立即收留这小丫头,但她想起哥哥他们……

真的能收吗?真的能收吗?

她有这本事收留吗?

她选择哥哥他们同站一边,绝不允许有人藉由她伤害到哥哥他们,所以即使想一时心软,也得考虑再三。

这就是她的选择。就算要冷血,就算要眼睁睁看着……

春花叹息,终于发出声音:

“我没法带你进七焚园,但……”我尽量请寺庙师傅收留你。

后半段话她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听见巷口一阵骚动。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儿!死丫头,敢跑到这里,想躲寺庙吗?”几名汉子直奔向春花这里。

春花一怔,赫然发现细腕一松,那小丫头整个身子藏到木篓后面。

还藏什么啊?人家都发现了!

不管了。她赶紧打开小门,回头道:

“你快进……”

浓臭的汗味随着大掌掩住了她的口鼻。

“死丫头!还想躲进庙里?每天有多少人想逃进庙里,最后还不是都被送出来了!”

等等,她不是……

“你再挣扎也没用,卖身契在老子手上了,你就乖乖当个地窑奴人吧!”

那说话的汉子拖着她走,她想澄清,但力气根本不如对方大。肩头一阵遽痛,她才发现那汉子嫌她麻烦,竟然拐下了她的手臂……

好痛……

模糊的视线里,春花瞧见自己拖在地上的裙摆……是红色。披风下她穿的是红衣红裙,哥哥要她喜气些,就让她穿得一身红,恰恰跟那小丫头一样……

是恰好?还是那小丫头故意的?

她痛得眯着眼,瞧见那木篓后偷偷探出的小脸……那小脸逐渐模糊,逐渐远去……

她无力再拍打那汉子捂住她口鼻的手臂,用最后的力量做了一件事……

“小丫头片子身骨这么细,一打就脱臼了……”

“不对,她身上没有奴人味啊!”

“没有?该不是掌柜记错了?管他的,先让她浸池再烙印,快送去地窑,那里缺人缺得紧呢……”

从远方传来模糊不清的交谈声音,她被拖上阶梯,热气扑面。

她像有很多小孩,好像有很多噗嗤噗嗤的烧灼声,好像有人在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