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十里。”吴承恩开口说道。
“多谢。”那人双手抱拳,显得礼让三分。眼见得那人拔腿准备离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自己踩着的山头,朝着吴承恩喊道:“对了,如果你们是要向西北去的话,最好能绕开我脚下的山头…这附近有妖怪。”
“什么妖怪?”吴承恩刚问了一句,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苍山之中。
青玄只是一直目送着那人的身影,一眼也不敢离开。
“哪里来的怪人…”吴承恩推了推青玄,自己耸肩,示意青玄有些草木皆兵了。但是青玄却示意吴承恩不要松懈;隔了一刻,青玄径自朝着刚才那背着雨伞的男子站立的山头奔去。
“过来看看。”青玄攀过了山头之后,招手示意吴承恩和李棠也过去。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却还是听了青玄的话。
只是过了山头后,放眼望去,两人才略微有几分吃惊。
山头的这一边,躺着两具还算温热的妖尸,看来是蝗虫所变,体形都将近一丈;而且这两个妖怪都还握着手中的长刀,应该是刚刚被人收拾;肚子已经被人剖开,内丹也不见了踪影。
青玄细细看了看这些尸首,一言不发。
“没想到那个家伙还真的有几分本事…”吴承恩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李棠却急忙走到了刚才那人站着的山头,搜索着那人的身影。
“按他的脚程,应该看不到了。”青玄自言自语道。
吴承恩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李棠和青玄为何都对刚才那人如此在意。
李棠看了吴承恩一眼,说:“这两个妖物近在咫尺,也亮出了兵器;而那人刚才出手,我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可见这人身手极快。”
吴承恩恍然,细细看了看地上的妖怪:“内丹也挖走了…看来是行家。看得出是哪边的人吗?”
青玄摇摇头,起身示意吴承恩和李棠即刻出发,自己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还没有到达那道士提及的黄花镇之前,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下,有着差不多想法的人,可不仅仅是青玄他们而已。
京城内,此时有些人心惶惶:且不说最近京城内调兵遣将颇为频繁,甚至今天五军大营里有个把总突生妖变,闹了祸害,死伤将近三十人。要知道,近日里五军可是围着皇城的部署,这可实打实是在天子脚下发生的乱子。
麦芒伍带着锦衣卫的人赶过去的时候,却被拦在了五军大营之外。通报的士兵说得倒也简单:“人,已经烧了,灰都不剩。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伍太医您过目了。你们锦衣卫忙啊…”
话里话外,客气点说是送客,直白点说,就是“滚”。
虽然自己下面的人都忍不住骂骂咧咧,而麦芒伍本人并没有与之争执;或者说,他并不打算现在就与五军有所摩擦。所以麦芒伍只是点头,随即便带着人回了镇邪司。
妖变吗…麦芒伍将自己锁在了天楼之内,同时手中摆弄着一颗棋子细细揣摩。按道理来说,皇城四周方圆二十里之内,除非有人动了手脚,否则是不会发生任何妖变的;毕竟整个京城有镇邪司坐镇,对于这一点,麦芒伍有十足的把握。
既然五军之中生了妖变,那麦芒伍可以断定,此事必有蹊跷;只是目前自己手头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寥寥无几,如果可以抓一个五军大营中目睹了整个妖变过程的人回来细细拷问,那多半可以知道个大概。
但是从五军大营里面拿人,谈何容易。
又或者,是对那具号称已经被烧掉的尸首下手。如果真的妖变了,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内丹凝练于躯体之中;而且,内丹单纯用火是烧不掉的。只要内丹到手,来龙去脉起码也能知道个七分。
这倒不如…麦芒伍看着手中的玉石棋子,想到了一个办法:鬼市。
在鬼市里,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麦芒伍深知这一点,倒不如派人前往鬼市,向他们悬赏一笔银子,引得他们去偷取妖变之人的内丹——内丹换银子,所以才会有鬼市的人出手。即便鬼市的人失手被五军抓住,“为了银子铤而走险”这个动机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反正鬼市的人本来就是目无王法。
甚至,只要价码够高,五军之中会有吃里爬外的人私底下悄悄倒卖出那人烧剩下的尸骨也不无可能。
即便五军想要怀疑锦衣卫,也拿不到任何真凭实据。如果硬要上门理论,那自己也可以顺势反咬一口。
最重要的是,鬼市的人嘴紧。如此,事情成与不成,都能与镇邪司脱了干系…
正在思考着,麦芒伍突然听到了敲门声;麦芒伍起身,开了门,却看到管家一脸得意的站在门口:“大人,喜事。”
麦芒伍皱眉,他最不喜欢下人卖弄口舌。
管家显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急忙说道:“是这样的,五军的掌号头官正在门口求见,说是务必想要见一下大人——看看,这是赔罪来了。敢和锦衣卫放肆,真是…”
“请至天楼。”麦芒伍摆摆手吩咐道,无意听管家替自己逞口舌之快。
没多久,果然几个五军打扮的人被管家引着阔步而入,进了天楼后便一抱拳。麦芒伍独自端坐在天楼内,抬头看了看迎面的几人,并没有起身相迎,反而嘴角露了一笑。
“伍大人,我等此番前来,其实是…”领头的掌号头官开口便说。
麦芒伍摆摆手,示意对方稍等;然后他对管家说道:“退下吧,从外面把门关上。”
“还需要给几位看茶吗?”管家领命之后,低着头问了一句。
“他们不是来喝茶的。”麦芒伍说道。
“那…需要喊来其他二十八宿吗?”管家显然听出了麦芒伍内里的意思,继续问道。
“你说呢?”麦芒伍说道。
管家点头,低头倒着退了出去,然后即刻关上了天楼厚重的石门。一声闷响之后,天楼里变得略显漆黑,只剩下天井投下一束光芒,照在麦芒伍的身上。
几个五军的人互相看看,不晓得这算是什么待客之道。
麦芒伍虽然没有动作,却还是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真的,你们是头一遭…之前还从没有妖怪敢主动走进我们镇邪司的大门。”
几个五军的人显然吓了一跳,领头的掌号头官上前一步,凛然道:“伍大人,这是开得什么玩笑?我等今日前来,一是致歉,二是想大人喝顿酒,关于军中妖变之事还想同大人从长计议…”
“伪装得确实好…只是,这里可是镇邪司啊。”麦芒伍止住了自己的笑容,从容起身;对面的七八个人纷纷后退一步,似乎提防着麦芒伍的一举一动。
“伍大人,您是不是喝醉了?”掌号头官“噌”的一声,亮出了自己手中的锋利宝剑,示意麦芒伍不要轻举妄动。同时,他转身吩咐了几句,两个手下立刻跑到门口,摸索着从里面给天楼大门上了门闩。
“放心,不会有其他人来。”麦芒伍并不着急,淡淡说道:“就我一个。”
“如此,甚好。”掌号头官突然间嘴角一翘,目露狰狞:“省得装腔作势,干脆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诸位到此,是为了红钱吗。”麦芒伍抬头,顺着天井看了看天色。
“鬼的红钱!莫装糊涂,速速把我们少主交出来!”掌号头官压低了声音,但是一字一句,容不得任何商量。
“…我要说我不知道诸位所言何事,想必你们也不会信吧?”听到这番话,反而是让麦芒伍收回了目光,略显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掌号头官。
“那,便只能得罪了。”掌号头官说完,伸手向后腰摸索一番;很快,绕回来的手上,多了一个雪白色面具。身后的其他人,也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将面具捧在手里。
麦芒伍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头略微皱了皱:“李家…这我便不懂了;大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见了面便大动干戈?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上身。”掌号头官说道,一行人齐刷刷套上了面具。霎时间,一股绛紫色的妖气从天井之中喷薄而出。几个人亮出的兵器上,全部缠绕上了相同的颜色。
“既然骗不得他出去,就在这里速战速决。”掌号头官下了命令:“不用同他废话,他是在拖延时间。其他二十八宿势必已经察觉,拖下去对我们不利。”
“再说一次。”麦芒伍依旧温文尔雅,亮出了手里的银针:“诸位放心,不会有其他人来的。来吧…”
是的,麦芒伍可绝不想此时有人打扰。
诸位,咱们好好聊聊…


吴承恩捉妖记、第八章搅局


血菩萨站在天楼门口看了看时辰,然后轻轻扣了扣石门。里面并没有第一时间传出回应,一旁的管家忐忑不安,想要上前推门试探。
血菩萨迟疑片刻,抬手唤出一只六翅乌鸦,分寸间就要让其去天井一探究竟;就在这时,石门缓缓打开。而囤积在门边的血水,也缓缓漫透了门口的石阶。
天楼里,此时只剩下了麦芒伍一人——或者说,活着的人,只有麦芒伍。他正不急不躁地用针线缝插着自己的左臂,然后点住自己的后溪穴;不消一刻,从左臂的伤口出流出了几滴黑血。
地上七零八落的,是刚才那几名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刺客。雪白的面具上沾染了不少黑色的血液,已经一个不剩地被人从刚才的躯体里剥离开来。仔细看这面具,外面虽然光滑无瑕,里面除了写着一个“李”字之外,更是长满了弯弯曲曲、极其锋利的铁刺。戴这面具的人,托着这铁刺所赐,脸部已经不成人形,上面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血菩萨进了天楼后,只是抬眼看了看麦芒伍的伤势,然后便开始翻看几具尸首。最终,他盯着其中一人的服饰细细摆弄一番,口中喃喃道:“五军营的人…”
说着,仿佛拿定了主意,血菩萨就要起身离去。
“和五军没有关系。”麦芒伍知道血菩萨要去找五军的麻烦,出言喝住。
血菩萨虽然止住了脚步,但眼下这一幕却让他怒不可遏:“迟早要打,何必忍。”
“是的,我们和五寺、六部或许难免一战,但是今天的事情,确实与他们没关系。”麦芒伍说着,捡起手边一个面具抛了过去。血菩萨抬手抓住,很快警觉不少:“妖气。”
霎时间血菩萨明白,地上这些人都是妖物变化而成。至于身上这些衣服从何而来,很可能是他们私下里袭击了五军的人,处理了尸首后所得。
麦芒伍点头,示意血菩萨猜测的没错;同时,他抬起手招呼着血菩萨过去——麦芒伍手边,从衣着上一望便知,正是刚才的那名掌号头官;只不过,现在他的脑袋上被横七竖八□□了十几根钢针。
麦芒伍不慌不忙扭动了其中几根钢针,那掌号头官明明已经死去,却又痴痴一笑,紧接着竟然开口断断续续说道:“少主…味道…南秀城…震九州…镇邪司…”
几段只言片语之后,那掌号头官的身体开始不自然的萎缩,同时从兵服下面流出脓血,渐渐人形不在,只留下一颗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的内丹。
“刚才我大概问了问。”麦芒伍挥袖一扫,吹开了血水,然后小心地拿起那颗内丹比着天井透进来的光芒细细端详:“大概就是…李家的人遇到了咱们二十八宿的镇九州,然后发现他身上有李家失踪了的少主的味道。所以他们不惜代价来这里要人?”
“镇九州?”血菩萨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双眉紧皱:“这不可能;且不说镇九州这三年内一直被羁押在京城天牢之内,就算是他偷偷溜出了天牢,也没缘由和李家做对啊!”
“首先…”麦芒伍似乎打量好了那枚内丹,轻轻放入了自己的袖中,然后重新并膝而坐:“你我都知道,天牢其实不太能关得住镇九州。其次,他这人最怕无聊。如果招惹了李家引得天下大乱能够让他得些乐子,那么他肯定也不在乎…他自己也深深明白自己这性子动不动就一发不可收拾…所以镇邪司二十八宿全体同意将他镇在天牢——包括他自己也支持这么办。”
血菩萨思忖良久后,才抬头回答道:“肯定不是镇九州本人,一定是有人冒名顶替,来陷害镇邪司。证据,你我都知道是什么…”
确确实实,吴承恩他们遇到的所谓的“金刀震九州”,是一个冒名顶替的赝品。那震九州只是得知二十八宿中有一人从来不曾露面,便精心准备了一套行头,还做了名帖唬人。
只不过,他以为是“震九州”,其实二十八宿的人都知道,应该是“镇九州”才对。
那个假冒的「震九州」在遇到李家的人时,误以为对方是山贼,自称是镇邪司的要人,勒令对方让路。李家的人不仅丝毫不惧,而且顺势杀了他,又顺着找到镇邪司来。
麦芒伍其实心里也知道,如果真的是天牢里镇九州做的这件事,那么李家的人肯定不会在自己面前报什么“少主失踪”,还跑到镇邪司来要人。镇九州这人做事向来直来直往,如果他真心要惹李家,一定会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杀了那所谓的“少主”,之后再用那少主的血肉在李家门口写上“杀人者镇九州”这样的讣告,才算痛快。
所以,思来想去,血菩萨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当今天下,内丹价值连城,捉妖这件事自然也让不少人铤而走险;冒充二十八宿以小博大的江湖骗子,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如果真的如此,那自己得了空闲之后,按照规矩去找李家说清楚便好;只要朝廷的人没有勾结李家,那么整个大局来看,李家的这一步棋顶多让自己头疼三分,眼下让麦芒伍在意的还有一点。
那就是这掌号头官所提到的“南秀城”…说起来,之前自己在意的那个拿着三枚红钱的书生,上一次露面也是在南秀城。虽然血菩萨对那书生抬爱有加,但是转眼这才几天,李家的人忽然掺乎了进来…
想到这里,麦芒伍自顾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抬举对方了。
唔,总不会那么一个小小的书生,也妄想同自己下棋吧。
是的,其实吴承恩一行人完全不知道京城之内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现在他们正面临着一个天大的难题。
从南秀城出来之后,已经是第三日了,但是依旧寻不得那黄花镇的影子。青玄确实记得,那云游道士说过“黄花镇离此地西北不足百里”这句话。未曾想到,一行人一路在深山之中朝着西北前行,却在荒郊野岭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整整三天。
如果只是吴承恩和青玄两个人还好;但是现在偏偏还带着一个李棠。这姑娘刚上路时还眉开眼笑,见到什么都新鲜得不行,为了追一只松鼠都可以跑上半个时辰。而这大千世界,如果只剩下了一望无尽的深山、一个看自己不顺眼的书生、一个少言寡语的行者,有再多的松鼠也没什么意思。
眼下三人被困于此,李棠难免会抱怨几句。
“你不是说他什么都懂吗?”看着站在山头上抬眼看星辰辨别方位的青玄,李棠忍不住坐在火堆边上同吴承恩嚼舌头:“怎么对着星星念了半天,连个黄花镇都找不到?”
吴承恩面无表情,颇有些饥肠辘辘——带着路上充饥的大饼昨天就吃完了,今天他和青玄两人只摘了些野菜野果充饥。这倒不是最难挨的,关键是这李棠的小牛肉似乎一直吃不尽,这是上路之前,村长夫人硬塞给她的。相比之下,吴承恩越发觉得野菜难以入口,可是在姑娘面前抱怨饮食未免有失风度,不得不装出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青玄看完星象,几步跳了下来,皱着眉头坐在了篝火旁边。
吴承恩和李棠一脸期待地看着青玄。
“方向没错,白天的时候确实也是一直朝着西北走的。”青玄说道,似乎自己也没办法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好像走回了昨天的地方。”
“这是什么醉话!照你说的,这大千世界还同车轱辘一样,是个圆的不成?倒不如…”吴承恩耸耸肩,觉得青玄太累了。眼下倒也不是无路可走,吴承恩知道还有别的办法,但是这件事需要征求青玄的意见:“请出土地问问?”
“不行,土地乃是福仙,怎可以随意叨扰。”青玄果断地摆了摆手。
吴承恩忍不住朝着地面跺了一脚,然后假装没有看到青玄的瞪视:“说不定他老人家也闲得难受,巴不得有人同他闲聊几句呢。”
“不行。”青玄没有理会吴承恩的插科打诨,直直回答道。
一下子,吴承恩的火气就上来了:
“哎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说不行便不行。”
“大不了给土地上些供,不叫他白跑一趟便行了吧?”
“荒郊野岭的,去哪里寻得贡品?”
“白天在山上摘的野果子不是还有半袋吗?”
“这一草一木本来就是人家土地的,借花献佛也不是这么个道理。”
“那…送几页我写的游记给土地解闷,也算是两全其美吧?”
“土地会震怒的。这深山里地震了你怕不怕?”
吴承恩一下子火了,刚要反击回去,又看看一旁的李棠,有她在侧,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让自己讲话的声音放得温柔一些。不过,看着细嚼慢咽牛肉干的李棠,吴承恩眼睛一亮。
李棠刚才还吃得津津有味,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斗嘴解闷。等到发觉吴承恩的眼神是落在自己的零食上后,慌忙扣住了自己怀中的小食盒,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自己还不够吃呢。”
“你看你!娇生惯养的像个什么样子!”吴承恩抓住了话柄,急忙朝着李棠大声了几句:“这么贪吃,回家里去享福便是,何必跑出来受罪?我看,也不必躲着你家里人。这过几天牛肉干吃完了,就卷卷行李回去嫁人吧!”
“说得过分了。”青玄听得吴承恩此番话语,也觉得实在不妥,忍不住说道。
“眼下便是这样的情景,没有贡品,如何叫出土地?”吴承恩倒是得理不饶人,显然不打算让李棠一人独善其身。
李棠耐着性子,听着吴承恩胡乱乱说了一番,终于吞下了嘴里的肉干,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拿起自己手中的锦绣蝉翼刀朝着地面敲了三敲。
霎时间,一股青烟从平地升起;紧接着,一个穿着布衫的老头,从青烟之中显形,一脸困乏和不满。
此老者,正是本处的土地爷。
“何人,何事,何故!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这也太没分寸了!”还没等得青玄和吴承恩反应过来,那老者倒是先开了口,不爽的语气之中夹杂着一个没睡醒的哈欠,似乎随时要走人的样子。
霎时间吴承恩同青玄都慌了三分,纷纷急忙站起身,抖落抖落衣服上的尘土,拱手作揖;两人还未开口,便被那土地先声夺人:
“有点门道会点法术,便以为自己是根儿葱了?没大没小!现在的年轻人,不懂礼数!真是要不得!”
一番话,抢白了正打算赔礼的青玄;而吴承恩低着头,嘴里忍不住又朝着李棠嘟囔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抱怨。
这土地顺着吴承恩说话的方向一望,才看到了地上坐着的李棠,一下子脾气更大了:“那边的女子!见了本仙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
李棠皱着眉,也不说话,只是随手掀开了自己的裙摆,悄悄亮了亮自己的一枚腰坠——这腰坠乃是一只金鱼玉雕,不同凡响在于这金鱼可不止是栩栩如生,甚至正在围绕着腰坠的红线翩翩游动。
土地先是一愣,紧接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细看了一会儿;那李棠耐了耐性子,终于还是放下了裙摆,小心打开食盒,又拿起了一小块牛肉放入了嘴中,对那土地再也不理不睬。
“土地大人,我等此番叨扰,实在是事出有因…”青玄一直低着头,见那土地不再说话,急忙想要分辨几句。
“别,别什么大人!”土地缓过神来,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急急忙抬手示意吴承恩和青玄不必多礼:“哎呀我就是个土地而已啦,何必这么客气,倒是伤了大家的缘分!不知几位仙友招呼我出来,有何贵干啊?哈哈哈,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哪怕大家就是闲聊几句,也是缘分啊。”
青玄和吴承恩面面相觑,并不晓得李棠刚才做了什么,竟然弹指间就让这土地没了脾气;更有甚者,这土地拉着青玄和吴承恩席地而坐,吩咐了几只麋鹿叼了些蘑菇给众人充饥。
蘑菇用小树枝架在篝火上烤着,发出些美妙的香味,吃着蘑菇的吴承恩一脸轻松:“你看,我说土地老人家也想找人唠嗑闲扯吧。在这种荒郊野岭地界儿当土地的,本来就很寂寞…”
“我们想去黄花镇。”青玄匆忙拿起一块蘑菇堵住了吴承恩的嘴,小心地朝着土地问道:“但是,已经三天却走不出这深山,还望上仙指点…”
土地缕着自己的胡子,假装没有听见吴承恩的那番口水,依旧一脸和气:“走不出去,只因为这山着实有些门道。想去黄花镇倒也简单,别看这里地形复杂,来这里的人却基本没有迷路的…只要闻着咱山上那股子黄花香,自然就能找到去黄花镇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