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李晋摘下了身后的弯弓,瞄向了卷帘:“你再说一次。”
“不得失礼。”瘦小的执金吾开口,呵斥了李晋一句;然后他踱着步子,走到了苏公子面前,语气恭敬:“苏公子,着实是误会了。说句犯上的话,我们是把大小姐当亲妹子看。家主不在,婚约之事按理来说我们下人无从干涉。”那细小的身影,此刻言语却越发洪亮,简直声如洪钟一般振聋发聩:“不过…去你妈的苏老三!我们小姐,不嫁了!”
苏公子的表情,只是满不在乎。而这一刻,有两人偷偷露出了不会被人察觉的笑容。
麦芒伍,卷帘。
“我再说一次,我本来就不想娶亲…”苏公子看着李棠,语气颇为挑逗:“倒是李小姐即便不牺牲自己的身子,身边也有这么多糙汉子可用,何苦非要纠缠于我?”
李棠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打掉了李晋的胳膊。
“你想太多了!我根本用不着别人,我自己会亲手杀了卷帘!”李棠握着自己的兵器,一字一句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仅是苏公子,就连卷帘本人也冷笑了三声。
“那好,我便等着李小姐履行自己的诺言。如果小姐真的做到了,日后我必将登门赔礼道歉。”
苏公子耸耸肩,瞧着李棠的眼神有了几分轻蔑。
想了一会儿后,苏公子又转身走到了卷帘身边,耳语几句。
卷帘身子一抖,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
“各位,咱们有幸再会。”苏公子看着周围的人,微微一笑,随后双手缓缓抬起,顷刻间人就不见了。
所有人都仰起头,注视着天空。
而卷帘的眼神,却再也离不开人群中的青玄。

吴承恩捉妖记、第五十七章 武试(上)

巳时,京城校场。
响彻云霄的锣鼓声恍如惊雷,闻听者莫不心潮澎湃。京城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百姓围聚了不少,都想亲眼看一下这场旷世盛举。
只不过,这些平头百姓最终还是失望了:比武用的校场早就被官兵团团围住,可谓密不透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是无缘得见武举盛况了。
今日只是武举初赛,皇上自然是没有到场。不过,在校场门口候着的一群武夫却也兴奋异常;究其原因,是今日五寺的大人们赏脸,愿意百忙之中来亲自看一下这些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才。
哪怕不能杀进决赛,不能在皇上面前一展身手也不打紧。只要被五寺的大人看中了,将来也是前途似锦。所以,这群武夫听到消息后,纷纷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时脱颖而出。
吴承恩此时已无大碍,便被麦芒伍带来了校场。李棠和青玄,自然是一起来。此刻,其他执金吾也都尾随而至,却都隐了气息。麦芒伍已做了安排,将卷帘与他们隔开——此刻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之前在一笑楼,那苏公子离去之后,麦芒伍好不容易才将众人劝开。幸好李家的人也不想让自家小姐与卷帘正面冲突,帮着拦阻。
此刻,李棠虽不能上场,却也忍不住握紧了锦绣蝉翼刀,李晋低低地附耳说:“小姐,你要是出手,可是不合规矩,反而误了大事。”李棠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仇人就在眼前,我却不能手刃?”
李晋微笑:“放心,卷帘,一定会死。”
李棠虽不再说什么,但有心的人都能看出她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额上也渗出汗珠。麦芒伍心想,这大小姐的脾气,却无意中帮了两个大忙。
第一,就是执金吾现在在场,那卷帘自然是忌惮三分,不会立时出手。卷帘目光一直瞄向着青玄等人,此刻要是想要顾得周全,人手自然是不够的。
第二,如果李棠这姑娘唐突出手,执金吾必然也会蜂拥而上。
不,这个结果万万不可。
卷帘当然要死。但是,卷帘一定要死在锦衣卫镇邪司的手上…
很快,兵部的大人便拿着一个箱子出来了,喝令众人依次上前,从箱子中抓阄分组。
卷帘没有显山露水,只是沉默的混杂在人群之中,听从着官兵的吩咐。等轮到自己上前,卷帘稍一探手便从箱子中取出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字:甲。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两百多名武夫便纷纷抽签完毕。兵部的大人摇晃了一下箱子,开口说道:“甲组的,拿好兵器现在进去。”
说罢,校场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透出的光亮仿佛通向了一片锦绣前程。一群武夫不再言语,只是各自咬牙瞪眼,鱼贯而入。
待到这卷帘进了校场,其他执金吾那盖不住的杀气,才隐约散去。而吴承恩此刻正被李棠一顿数落,埋怨他没用,抽签都抽不中与那卷帘一组,错过了报仇的好机会。
卷帘迈步,站在了校场正中;他踩了踩脚下的地面后微微抬手,随即抬起头,看着城墙上的麦芒伍。麦芒伍居高临下地回视着他,双臂环绕,面无表情。
卷帘笑了笑。从走进校场之时起,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踩在脚下的大地,仿佛不再与自己有所呼应。明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沙海,此刻也没有聚集在自己身边。左右看看,倒也不似有什么机关,除了与这时节丝毫不搭的花香…
嗯,闻起来,就仿佛身在南疆一般熟悉。
卷帘顿时明白,想必,这蹊跷是和这些年一直在南疆与自己抗斗的奎木狼、百花羞有所关联。昔日里,自己就是顾忌几分奎木狼“锦衣卫镇邪司”的身份才没有痛下杀手;没想到,自己一丝忌惮,却在今日铸成大劫。
唤沙、驱尸、用蛊。
本来京城就是太平之地,并无死伤,驱尸本不现实;现在,锦衣卫镇邪司又兵不血刃地封印了自己的三大绝技之二。看来,这麦芒伍多年布局,果真机关算尽,要致自己于死地。
“只不过,”卷帘低头,避开了麦芒伍的目光:“莫非你真觉得不能控沙,我便会走投无路?”
卷帘左右看了看,除了一些小鱼小虾外,并没有见到吴承恩;这倒不算意外。既然麦芒伍说了要让那书生赢下武举,那初赛避开自己乃是人之常情。不过…
卷帘看了看校场北面的城墙,那里端放着五顶轿椅,面前都垂着白色的纱巾;纱巾后面,便是当今朝廷权倾朝野的五寺首官。既然这么有分量的观众到了场,自己也不能太应付了事了。
兵部的人喝着号子,驱赶着甲组的人全部入了校场后,喧哗了几句什么,然后便抬手示意。众人便各自亮出了兵器,神色紧张,准备迎接一场九死一生的混战。
卷帘手中并没有任何兵刃,只是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一枚石子;他粗算了一番,校场之中大概有五六十人,多半用不到蛊虫便能一并收拾掉。这样最好,卷帘也担心用了蛊虫的话,说不定会伤到五寺的大人们。这样反而会节外生枝。
一声锣响。
喊杀声登时四起。
城墙上的白色轿椅之中,有一人缓缓抬手。麦芒伍立刻走过去,鞠着躬等待着五寺大人的吩咐。
“伍大人。”轿椅之中的人缓缓开口,语气阴阳怪调:“看这阵势,你们衙门倒是准备充足啊。”
麦芒伍只是微笑,开口回道:“大人此番话,下官听不懂。”
轿椅之中的人只是冷笑了一声——校场之中,不晓得是何原由,所有参举之人竟然不约而同围着卷帘出手。本该是一场敌我不分的混战,眼下却变成了卷帘一个人四面楚歌。这番安排,再明显不过了。
只是过了片刻,卷帘也明白了自己成了靶子。周围的武夫不要命般地挥舞着手中的巨斧、长剑,朝着自己没头没脑地劈砍。卷帘皱眉,微微上跃两三丈,想要避开围攻留得下面的人各自争斗。没想到,所有人都停了手,只是抬头看着半空的卷帘,准备围剿。
卷帘细看了其中几人的脸,看来并非是平常参举之人——这些人的脸上,都有着死囚的刺金。卷帘登时猜到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这种时候自然是犹豫不得,卷帘甩开右手的袖口,几只飞虫嗡嗡而下。然后,卷帘用左手捏了捏手中的石子,朝着下面的人甩了出去。
那细小的飞虫好似蚊子一般,落在了不少人的脑门上;加上众人的双眼紧盯卷帘,所以很难察觉。而卷帘甩出来的石子,沾染了自己左臂的鲜血后似乎有了灵性,空中蜿蜒曲折频频飞舞,以极高的速度击打着每一只蚊虫。
只要被那飞虫叮咬的武夫,立时成了活靶子——飞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而来,正中每一个人的额头。功夫好些的,勉强避开要害,也是落得个头破血流;而那些个修为一般之人,早就肝脑涂地。

吴承恩捉妖记、第五十七章 武试(下)

待到卷帘落地时,四周的人已经全部倒地不起。他微微抬头,朝着北城墙看了一眼。
城墙上,此刻充满了啧啧赞叹的声响;五寺的大人已经不太在意身边的麦芒伍,嘴中得意道:“伍大人即便用些花招,却也无伤大雅。毕竟卷帘大仙可是被我五寺看好,日后一定能为朝廷效力。”
麦芒伍依旧恭敬如初:“自然。大人的眼光,一向不会错的…”
话声未落,校场之中忽然间形势突变——围在卷帘脚边、本该晕倒甚至死去的几个人,忽然间鲤鱼打挺立了起来;他们手中都持着短剑,横七竖八□□了卷帘的身子之中。卷帘略一摇晃,嘴角流了血。
五寺的几位大人不免惊呼出口。
“大意了…”卷帘并未过多慌张,只是眼睛瞄向了众人——果不其然,这些人的脖子后面,都插着银针。这些人即便肉身已经死亡,却不得不继续执行着任务。怪不得,这些人好似不怕死一般,即便面对飞蝗血靶蛊依旧没有溃散逃离…而他们手中的兵器,竟然可以如此轻易贯穿卷帘的肉身。看来,这些短剑,也应该是镇邪司特制的吧。更重要的是…这几把短剑看似刺得杂乱无章,实则是一起出手,贯穿了卷帘的几处经脉,阻了妖气的流转。
只是初赛而已…如果是决赛,卷帘万不会如此大意。他绝没想到,麦芒伍的杀招会在此刻降临。这镇邪司的管事,所埋伏笔可谓连绵不绝。
听得下面血肉撕裂的声响,麦芒伍连头都没有抬,嘴角却微微上扬。五寺的大人们甚至有人已经失了礼态匆忙站起——如果卷帘落败,那可是数不尽的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啊!
卷帘正待提气逼开众人,附近的尸体之中却猛地窜出一个身影,手中握着的是一把长剑——这人身手极快,其他的武夫与他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只见他高高跃起,举起长剑后手起刀落——
寂静的校场上,传来了丝绸割裂般的声响。
“施主好身手,莫非是二十八宿?”卷帘闭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他的左臂,已经被齐根斩断,落在了地上。紧接着,卷帘便像是常人一般,血流如注。
果然是要砍这里吗…自从那日麦芒伍来了一笑楼,看到了自己被红钱所伤的左臂后,卷帘便猜到此人会对自己的弱点下手。
“不,大仙谬赞了。”那人并未大意,只是出脚踢开了地上的断臂,重新朝着卷帘比起长剑后咬牙说道:“我只是伍大人的贴身侍卫。奉主子安排,今日取你左臂。”
“既然施主已经得手,可谓功成名就,语气却为何如此焦躁不安?”卷帘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似乎并不在意那汩汩流血的血洞。
“看来大仙并非洞察万物。”那人的眼睛似是要冒出火苗一般,死死瞪视着卷帘:“我有一个兄弟,别名‘傻子’,与我同为侍卫多年。主子的命令虽已完成,但是,在下自己有笔账,倒要向大仙讨还!”
说着,此人再次挥剑,高高跃起——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的道理!如果只是取你一只手,我兄弟泉下有知,怎能瞑目!
麦芒伍在城墙上眉头一皱。
围绕着卷帘的武夫们,忽然间身子一抖,纷纷抽出了封着卷帘的兵器。而空中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这群武夫七手八脚拽到了地上重重一摔,随即死死按住。
卷帘擦了擦自己的脸后,摊开了手掌:那里整齐地摆放着七八根银针。果然,与卷帘预料的如出一辙:拔出了银针后,这些人登时就与死人无异了。
卷帘三大绝技,每一项都是可以独步天下的。
唤沙,用蛊…驱尸。
麦芒伍神色一动,站直了身子,同时左手一翻,立时准备出手。
卷帘头也不回,猛地甩手——在城墙上的麦芒伍急忙挥掌,接住了迎面而来的银针。只是这短短一刻的耽误,地上那人已经被那群死去的武夫硬生生拉扯得丧了性命,死状凄惨,如同被五马分尸。
校场上站着的人,只剩了卷帘的身影。就连兵部的人,都目瞪口呆。
“呵呵呵…伍大人,烦请您去准备些茶水吧。如此精彩的比试,看得我有些口干舌燥了。”五寺的大人露出了笑脸,重新安坐好。
身旁的麦芒伍不发一言,施礼告退。
从城墙上下来后,麦芒伍只是叮嘱了下人,要他们奉上好茶。而麦芒伍自己,则是走向了城门的方向。门口正是一阵喧哗,有人喊着“乙组的进去了”。那些武夫便拎着兵器,同面无表情的麦芒伍擦肩而过。
门口,拿着“乙”字纸条的吴承恩一眼看到了麦芒伍。而血菩萨,也已经靠着城墙,站在了三人附近警戒。左右看看,麦芒伍知道执金吾已经离去了。看来,有血菩萨在这里,他们也多少放心了一些。
“卷帘呢?”站在一旁的李棠毫不客气,开口问道。麦芒伍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吴承恩面前面授机宜一番,内容无外乎是嘱咐吴承恩不要大意,一定要快速取胜。
说完后,他便转向李棠和青玄,说:“两位随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李棠道:“眼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吗?”麦芒伍微笑:“小姐聪明。你放心。”李棠一笑,当下明白这里将有一场恶战。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吴承恩忍不住愤然了一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有仇报仇,你们为何频频阻挠,兜着圈子到底意欲何为?”
血菩萨刚要开口,却站直了身子,避开了城门——里面正有几个下人推车而出;上面堆放着的,正是甲组人的尸体。其中一个人死状恐怖,四肢分离,引得旁边即将去比武的人一阵唏嘘。血菩萨看着那具尸体,开口对吴承恩继续说道:“我在这里等你。你赢了初赛,我带你去与李家小姐汇合。”
吴承恩不再理会,转身朝着校场走去。临行,丢下了一句抱怨:“伍大人倒是为官冷漠,丝毫不懂李棠的想法。血海深仇,怎能一忍再忍…”
“不,你错了…”城门关闭,血菩萨似是低声自言自语,愣愣看着车上远去的那支离破碎的尸体,双手抱拳,咬牙切齿道:
“血海深仇,永生不忘。”

吴承恩捉妖记、第五十八章 镇元(上)

卷帘捂着自己胳膊的伤口,默默地从校场另一端的城门走了出去。门口的武官急忙迎了上来,邀甲组的胜者在名单上按一个手印。卷帘倒也不含糊,抬起自己的右手,留下了一个新鲜的血印。
武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独臂的卷帘,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也是有些低沉:“大仙辛苦,五寺的大人要小的传句话。大仙不该自诩身手非凡而大意。毕竟在你身上押着无数白花花的银…”
卷帘理也不理,径自离开。那武官见他如此无礼,不禁有些生气,正待要呵斥一句,脚边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泥僧。紧接着,他猛地横着跌了出去,脑袋一下子撞在石墙上,好端端地摔了个一命呜呼,血溅七尺。周围其他的守官登时乱了,围了上去想要瞧个究竟。
再走几步,迎着卷帘的,乃是铜雀身边的金角、银角。两位美人站在此等沙场,本来就是众多汉子调戏的焦点。下流些的,甚至上前动手动脚,嘴里面不三不四说着“你家相公多半死了,倒不如随了我们兄弟。”
此刻卷帘出来后,两人立刻屈身相迎,一左一右引着那卷帘准备回一笑楼休息。这般情景不免让身后的众人急忙住了嘴。待到三人离开后,众人才纷纷咋舌,议论这南苗的行者艳福不浅,羡煞旁人。
“铜雀人在何处。”卷帘走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开口问道。
此番话看似平常,金角却早已听出了端倪——平日里,卷帘嘴中还是会尊称铜雀一句“掌柜的”。眼下这个档口,却直呼其名。这些日子,但逢卷帘有所举动,桃花源都会派人跟随。不过,究竟这番安排是“保护”还是“监视”,卷帘心知肚明。
“掌柜的还有生意要打理,大仙若有吩咐,我姐妹二人倒可以…”金角思忖一番,回了一句。
身后的校场,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卷帘不再多说,继续安静地前行。
校场之中,吴承恩已经占了先手——虽然他与其他参举之人相比身形瘦弱不少,但是刚刚锣响未闭,他便用几张宣纸击退了身边的数个壮汉。吴承恩其实颇有些手忙脚乱,只是因为现在宣纸上写的乃是“锤”字。青玄走前特意关照,不能伤人性命。所以吴承恩才要用自己并不擅长的招式,瞄着众人的腿脚下手。
只是即便如此,吴承恩仍然仿佛如有神助一般,三五张宣纸击中的人立时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而剩下没有中招的人也犹如波浪一般,纷纷倒地不起。弹指一挥间,四五十人便纷纷告败,倒地□□。四周围看的官兵莫不惊讶万分,难不成那书生打扮的家伙出手如此之快,肉眼凡胎根本无法捕捉身影?
就连北城墙上的五顶轿子中,也传来了窃窃私语。
吴承恩当时自己也傻住了,不停地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龙须笔:莫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如此厉害了?
其实,并非如此。周围的武夫们混迹京城多日,早就知晓那卷帘的本事。刚刚甲组的人悉数被杀,唯独没有见到那卷帘大仙的尸首…来武举高中自然是好,但是要是赔上性命则是得不偿失。所以众人在步入校场之际便已打定了主意:趁着还未与那卷帘对阵,倒不如输了比赛回家。
所以,这吴承恩稍微显山露水,众人稍加躲闪、反抗,便默契地装作被击败。此番演技,倒也炉火纯青。只不过,这般情景,却足足让吴承恩抢走了刚才卷帘大胜的所有风头。
乙组的赛事竟然如此简单利落,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后面两场比赛,不看也罢:那大不善早就被安排在了丙组之中,目的就是避开其他高手。看来左将军也是动用了关系,保自己侄儿可以过了初赛。即便不能中举,起码也要让大不善在皇上面前展露一番才是…
至于丁组,小鱼小虾罢了。
五寺的大人略微抬手,当即有下人殷勤小跑走到了身边,听完吩咐后小心回答道:“那人便是锦衣卫内选,一笑楼最后一个挂上了牌子,叫镇元…”
话声未落,五寺的大人已经摔了手中的茶杯——麦芒伍啊麦芒伍,怪不得你要死死盯住卷帘,百般刁难;亏你平日里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什么忠肝义胆,原来你发财的船在这里!
五寺的大人死死盯着校场下面四顾茫然的吴承恩,耐着性子招呼手下过来,细致吩咐了一番…
吴承恩从另一边走出校场后——当然,刚才还濒死的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跟着吴承恩鱼贯而出——血菩萨已经站在出口等他了。看得出,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血菩萨此时格外开心,甚至抬手拍了拍吴承恩的肩膀。
这个动作不免吓坏了吴承恩——上一次与之争斗时,他可是晓得这血菩萨乌鸦的厉害。
“没想到,一段日子不见你竟然如此精进。”血菩萨的语调格外高昂,丝毫没有避讳周围兵部人的眼光:“就算是我,短短片刻要想留下活口的同时击倒这么多人,也是不能。果然厉害,咱镇邪司没看错你!”
吴承恩急忙推脱一番,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番话,落进了血菩萨的耳朵后反而像是自谦。血菩萨笑了笑,一把抓住了吴承恩的肩膀,紧接着校场门口撒下了一片羽毛——待到众人再睁开眼,已不见了吴承恩和血菩萨的身影。
几只六翅乌鸦,托举着吴承恩与自己的主人,直奔京城的另一端。吴承恩顶着风,迟疑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天牢。”血菩萨头也不回,语气依旧高昂:“去救一个兄弟。”
此刻,李棠和青玄已经随着麦芒伍到了天牢底层。一路走下来,这天牢显然与想象中不同:既没有过于阴森鬼暗,也没有那么多的哀嚎嘶鸣。也难怪天牢如此:里面的一群亡命之徒,今日刚刚被麦芒伍秘密调去插了银针参了武举,围剿卷帘。只是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得手。所以,天牢里,竟然有了几分冷清。
到了最下层,除了一个四方周正的巨笼之外,竟然还有一处私宅,装饰得金碧辉煌。
而青玄和李棠,便是被麦芒伍请到了那别致的宅子中小坐片刻。照顾完毕后,麦芒伍起身,走到了巨笼旁边。笼子里,团缩着一个不着寸缕的身影,浑身上下竟都是溃烂的伤口。
青玄注意到了麦芒伍的行动,也看到了那凄惨的身影。不知不觉,他站起身,想要迈步过去——即便是死囚,也不该受如此残酷待遇。自己虽然本事不大,但是帮着照顾一下那人的伤口,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