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肩膀见红,钱的事情,下回再说吧。”
铜雀似乎并不打算为难于对方,只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便让路,目送麦芒伍带着卷帘离开了鬼市…
然后,便是不遗余力地收拾眼前的烂摊子了。
金角晃了晃手中的玉瓶,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这番情景多得那厮照顾,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这笔银子,要么卷帘出,要么镇邪司出。反正,我桃花源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我们在京城伏笔虽久,但是真正走上台面的时间还短。”铜雀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金枝算盘开始拨弄:“初来乍到,有些亏吃了便吃了。银子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节外生枝。”
那金角听到这里,迟疑几分,却依旧想要迈出步子——
铜雀拍了两下巴掌,一群妖兵霎时间现身,拔出兵器围住了金角。在一旁的银角见到这般状况,急忙起身要来支援,却冷不防被铜雀一把抓住了动作还不灵活的手腕。
“莫要生事。”铜雀冷冷说道。
金角咬咬嘴唇,试探性地将自己拎着玉瓶的手微微抬起。铜雀显然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动作,嘴上一笑,手中亮起了金光——
“知道了,掌柜的。”金角即刻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
铜雀注视了金角一刻长短,才缓缓松开了握着银角的手。
是的,现在不能去找麦芒伍的麻烦;整个京城内,论起心机深浅,铜雀觉得只有麦芒伍算是与自己旗鼓相当。希望自己报官的这场猴戏,能够让麦芒伍察觉到自己真正想说的事情吧。
麦芒伍一行人离开鬼市之后,马不停蹄地前往了镇邪司衙门;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口石棺,从里至外贴满了符咒,头部的位置留了几条缝隙供人喘气。等到卷帘人一到,即刻被关入了石棺之中。卷帘试着动了动手脚,便不再多做挣扎,只是盯着面前的麦芒伍一言不发。
“不用做戏,我知道这石棺肯定关不住你。”麦芒伍不卑不亢与之对视,随即勒令其他人退下:“不妨告诉你,神机营的人就在附近。如果你敢乱来,我锦衣卫镇邪司不惜玉石俱焚。”
卷帘摇摇头,开口说了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却被嘴巴附近的符咒消减而熄;这是防止他诵经扰人心智。卷帘左右看了看,随即双眼一瞪——几张符纸顿时化作了流沙灌入了石棺之内。
麦芒伍忍不住退后一步。
“我不会乱来的。”卷帘安然说道,这一次声音顺利传了出来:“因为,大人您很快就会放了我。”
看来,封印声音的符纸已经被这卷帘尽数清除了。
麦芒伍没有回答卷帘的疯言疯语,只是抬手,朝着卷帘的几大穴位□□去了三寸长短的银针,封了他的穴道。然后,麦芒伍捂着自己的肩膀,走向天楼歇息。
在院子里的管家看到麦芒伍,即刻帮着拉开了天楼的大门。麦芒伍进去前,嘱咐道:“今日不再见客。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身体不适。”
管家点头,待麦芒伍进了天楼后,从外面将石门牢牢关上。
天楼之中,只剩下了天井投下来的一束光芒,照耀在麦芒伍的身上。他抬头望去,今日并没有皇上遣派的大内密探蛰伏于此。
那么,这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麦芒伍跌撞几步坐在了地上,揉着自己的肩膀。本该是伤口的位置,陆陆续续擦掉了一些残沙。
不对劲…
麦芒伍揉着肩膀,脑子却没有停止思考。是的,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从头到尾,都让麦芒伍觉得有些十分不解的地方。
这份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全部来自于一个人:铜雀。
首先,便是铜雀突然前来镇邪司报官时说得那番话:大意就是有人在鬼市闹事,事关朝廷安危,自己无力处理,希望能够求助于镇邪司。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并无异样,但是麦芒伍当时便心生疑惑:这铜雀也算是手眼通天,颇有些见识。为何只是卷帘去了鬼市,便口称事关朝廷安危?
锦衣卫镇邪司秘密得了口信,知道今日的天鼎乃是“极凶”的签子,所以经由铜雀告知南疆沙神卷帘现身后急忙动身,防止此人图谋不轨…
但是等到铜雀与卷帘碰面后,麦芒伍才明白铜雀并未事先见过此人。这就非常不自然了:鬼市,本来就是一些能人异士出没的场所,为何铜雀只是知道了卷帘来到此处,见也未见、谈也未谈,便仿佛已经知道了对方不怀好意,而直接通报了锦衣卫镇邪司呢?

吴承恩捉妖记、第三十九章 沙盘(下)

然后,便是铜雀在锦衣卫镇邪司与卷帘交战之际,嘴中脱口而出的那句“崩国”了。
麦芒伍确实认识卷帘手中凝聚沙盘的这一招,因为之前听过镇守南疆的奎木狼多多少少描述过几次。但是,这铜雀是如何识得?退一万步讲,即便这铜雀确实认识这一招,但是为何当时会脱口而出?
麦芒伍虽然与铜雀交往不深,却明白此人城府极深,绝非会是因为吃惊而慌不择言之人。言多必失,铜雀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既然当场念出了卷帘的招式,难道不怕麦芒伍以此推断他与卷帘之间有所瓜葛吗?
除非…
麦芒伍忽然间觉得,只有一个解释:铜雀是故意假装惊讶,来提示那卷帘与自己确实有所瓜葛。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的话,麦芒伍顿时觉得自己进入了死胡同:铜雀提示自己这件事,所为何故?
麦芒伍仔细回忆着铜雀不自然的一言一行,却总觉得无从下手。该死的…麦芒伍揉着肩头的伤口,即便封了自己的穴道,那里的沙化还未完全停止;这股干痛,着实有些干扰麦芒伍的思绪。
等等…伤口?
“大人肩膀见红,钱的事情,下回再说吧。”麦芒伍忽然想起,临别之际,铜雀忽然间没头没脑地嘱咐过自己这么一句。麦芒伍借着天井的光束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上面布满了泥土,却未有任何血迹。自己的肩头,即便用力揉搓,也只是会掉下沙土罢了。相反,倒是自己的腹部隐隐一片殷红。
这铜雀为何不说“大人的伤口见红”,反而刻意去提自己没有流血的肩膀呢?
麦芒伍在心中重新默念了一遍铜雀看似无意的寒暄,似乎终于把握到了隐藏在其中的、铜雀真正想对自己说的话:
红、钱。
此时此刻,铜雀正在自己的房间内饮茶;他端起茶杯,朝着京城的方向眺望几眼,不知道麦芒伍此时推断到了哪一步。不过,以那麦芒伍的心思,找出“红钱”这个线索,应该难不住他。
关键是自己的行动,是否给了麦芒伍如何去解读“红钱”二字足够的暗示…铜雀内心里着实有些拿捏不定。但是,人在屋檐下,铜雀能做的都做了;现在,麦芒伍也只能依仗于自己那过人的心智。
除此以外,别无他策。
铜雀想得很清楚:如果那麦芒伍真的能够依靠手头这零星的线索推断出什么而有所行动,那么事后整个锦衣卫镇邪司一定会感谢铜雀今天的所作所为,这个人情就算是送出去了;这样一来,桃花源日后在京城立足可谓指日可待。相反,如果麦芒伍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那么也就说明了这个人不过如此。
无论如何,铜雀这笔买卖,都不会亏。
生意人精明如斯,放眼天下,铜雀可谓首屈一指。
而这一点,麦芒伍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从铜雀短短时日内借由李家之手夺走鬼市,他就知道铜雀这个人不简单。
麦芒伍的眼前,之前遍布着满地的线头,自己无从下手。但是,今天被铜雀提醒之后,麦芒伍决定先顺着红钱这条线好好想一想。
前几年,户部尚书私自印制了八十一枚红钱散布于世间;皇上谅于这红钱解了税赋难题,最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朝廷由于察觉到红钱的巨大威力,开始回收散落于世间的红钱;之前一共收缴到了十六枚,说是要献于皇上,但他们锦衣卫镇邪司私自扣押了另外九枚。奎木狼叛逃之际,趁乱带走了其中三枚。
不久之前,那个叫做吴承恩的书生在京城现身,身上罕见的带着三枚红钱。事后,麦芒伍派了血菩萨前去索取红钱,虽然没有得逞,但是却也认定吴承恩身上的红钱并非奎木狼带走的那三枚。
再然后,麦芒伍发现了异常的黄花饼,正要细查,皇上却突然发难,若非不知何人用了红钱,冥冥之中天降大雨,挽救了镇邪司的一场灭顶之灾,那后果…
最后,便是今日,那卷帘估计身上也带着红钱,才用了沙盘那一招…
这些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关联…
就在此时,天楼之外传来了敲门声。麦芒伍被打断了思绪,不禁皱眉。只听得管家在外面轻声喊道:“大人,烦请您出来一下…有,有要事。”
麦芒伍起身,径自走向大门——他知道,如果不是非同一般之事,管家绝不会在此时打扰自己。果然,麦芒伍出得门来,却看到眼前站着的乃是魏公公。
麦芒伍即刻施礼,还未开口,那魏公公便精神抖擞地低声喝道:“伍大人接旨。”
麦芒伍听完没来得及多想,即刻随着管家一齐下跪。魏公公从袖管中抽出一道圣旨,开口说道:“天下武举,开门纳贤,卷帘乃是南疆人才,本领深得朕心。伍爱卿不可擅生事端,即刻放人。钦此。”
麦芒伍皱着眉头,跪谢皇恩,心中却是一百个问号。奇怪了,从捉拿住了这卷帘,到押回镇邪司,不到一个时辰而已。京城最内的皇上是如何知道镇邪司已经擒下了这人?而且,即便是回来的路上走露了风声,那这圣旨未免也到得太快了些,自己每次有事觐见皇上,等待的时间,都不止这么久。
最重要的是…麦芒伍朝着镇邪司后院望了一眼;他记起了卷帘对自己说的那句胸有成竹的话:大人您很快就会放了我。
难道这卷帘早就知道,会有圣旨来救自己?就算知道,为何圣旨到得如此准时?
如此解读的话,只有一个结论。
这皇城之内,可不止他们镇邪司。甚至,麦芒伍每时每刻提醒自己,他们镇邪司这些怪人,在皇城之中,才是外人。皇城之中,真正盘踞着的,是那个被百姓统称为朝廷的庞大体系。
麦芒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就能解释清楚为何铜雀说话遮遮掩掩:本来鬼市在场的,除了自己带去的朝廷的人,便是铜雀的手下。可以说,当时并没有闲杂人等,铜雀本来大可不必如此谨慎…而铜雀故意提示自己与那卷帘有所瓜葛,大概就是在告诉自己另一条线索:
铜雀虽然不是朝廷的人,但是也在朝廷的掌控之下,所以说话办事处处小心。
皇上足不出户,天下事却什么都知道?其实不是皇上知道,是那个被称为朝廷的庞大体系知道。
这些逃不过朝廷法眼的人,他们身上只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这些人,都有红钱。
麦芒伍忽然心里一紧,转过身去,朝着鬼市的方向鞠了一躬。
“原来如此…”麦芒伍终于猜到了一个自己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答案。
红钱来自户部。
朝廷,具体点说就是六部、五寺、三营。
麦芒伍回想着,这惊天变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有他们的影子,从黄花饼、到鬼市、到剿灭镇邪司、再到现在这沙卷帘。最最要紧的是,他们早就将皇帝围在皇宫大内,自己成了皇帝的耳、皇帝的目和皇帝的手,甚至成为…
如今,只有镇邪司,是他们一直无法解决掉的。

吴承恩捉妖记、第四十章 波月府(上)

李晋领着众人一路疾行,躲避着身后流沙的追赶。四下望去,路边竟然丢弃着不少妖物和人类的尸骸——确切地说,大部分尸体都只剩下了一张肉皮,内丹自不必说,连骨骼都已经被人抽走。看来,这些不速之客应该都是死于那白骨夫人的手段。而且,越接近众人的目的地,被干掉的人越多。
“看来,想见你那个朋友的人不少啊…”李征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李棠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刚离开家门时的新奇与快乐,她的视线故意避开路边那些残破的肢体,看向远方。
吴承恩气喘吁吁,已经快要跟不上李晋等人的脚步。论起脚程,吴承恩本来就不如执金吾出身的李家众人;再加上他一路上背着虚弱的青玄,双腿已经渐渐体力不支,人也有些神情恍惚,嘴里面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一个“书”字。
随着李棠一并坐在哮天身上的杏花情不自禁频频回头,偷瞄着满头大汗的吴承恩,心疼地扯了扯李棠的衣角,小心地示意了一番。李棠回头瞥去,只见吴承恩深一脚浅一脚,步伐已经不稳。但是他的双手却稳稳托在腰间,以便让青玄不会太颠簸。
李棠微微皱眉,抬头想要朝着前面的李征要求步伐慢一些;但是转念一想,李棠直接让哮天停住,自己从上面下来。杏花也连忙跟着下来。
“我坐累了。”李棠伸了个懒腰,装作不经意地同吴承恩说道:“不如让哮天载上青玄,省得你在后面气喘如牛,吵得我不得清净。”
杏花忍不住露了个笑容,然后在一旁拼命点头,对吴承恩说:“是啊是啊,哮天好软的,你让青玄上去也舒服一些…”
说完,杏花转而看向哮天:“哮天,乖乖的哮天,”杏花俯下身子摸着哮天光滑的毛,柔声和它商量,“你看青玄他伤得很重,吴承恩呢,背着他走了这么久也支持不住了,辛苦你背一会儿青玄好不好?不会太累的,等走到前面不远处那棵大柳树就好,然后,我来接力背青玄。”
“不要啰嗦了,再走几步吴承恩也要晕倒了。”李棠干脆地把杏花拉到一边,把青玄从吴承恩的背上扶下来,小心地把他放在哮天的后背上。
吴承恩这一次实在是没有力气逞强了;甚至连说谢谢的力气都不剩几分。杏花帮着吴承恩将背上的青玄小心放在了哮天身上后,担心吴承恩还不放心,又变出几根柔嫩的枝条,将青玄轻轻捆好固定。
前面的李征和李晋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
李征明显有话要说。但他尚未开口,便听得青玄咳嗽几声,抬起了头,虚弱地说道:“逃不掉的…”
“什么?”李棠听到了青玄这句没头没脑地话,急忙追问。
“我是说…我们一直没有走…”青玄指了指脚下的地面,有些口齿不清。
“你少来。”李晋听到这里,走过来摸了摸哮天的下巴:“你倒是睡得轻松,且不知道我们已经走了将近百里…”
李征看着李晋的步伐,忽然间一愣,然后将自己的大刀扎进了大地之中,自己朝着天空一跃而起。过了一刻,李征才落在了地上——只是现在的落脚点,离自己置刀的地方,已然隔了七八丈远。
“不好…咱们进了流沙河。”李征向前一跃,将兵器重新握在了手里。李晋眉头一皱,俯身摸了摸地面。虽然很薄弱,但是大地确实一直都在震颤。
青玄说得没错:吴承恩他们其实只走出了五六里地的距离。这一片大地,已经是流沙河的范围;虽然几人脚程极快,但是大地一直都在不被察觉地流动着,将他们引回一直躲避着的沙海。
“那赤发人提到过,估计这里流沙的波流应该也是暗合九转连环阵…”李晋向身后张望着,束手无策:“我倒是知晓阵法走势,只要避开暗流,咱们便能出去。只是…即便能出阵,也不知道咱们去向何方。”
李棠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李征和李晋同时冲过来护住了李棠,然后各自朝着不远处的一具牛头妖尸亮出了兵器——
一股妖气从地面升起,缠绕在了那具尸首之上。牛头妖尸得了妖气后并无恶意,只是缓缓抬手,用尽力气指向了一个方向。缠绕的妖气越来越浓,渐渐尸首熬受不住,被浓烈的妖气点燃,焚烧殆尽。
李征和李晋确定没有下文后,才让出了身后的李棠。
“你朋友的口信?”李征有些疑虑,不晓得这股妖气源自何人。
李晋想了想,断然摇头。奎木狼有多讨厌自己,李晋心里还是有数的;如果奎木狼一早得知是自己去寻找于他,估计不仅不会指路,说不定还会故意避而不见呢。
眼下既然没更好的办法,那便死马当活马医。李晋同李征耳语几句,两人换了在队伍中的位置:李晋在前开路,李征断后。
这一路上,不断有尸首被妖气缠绕,指完路后便被焚烧殆尽,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李棠倒是未曾见过眼前这般情景,看着格外有趣,忍不住对吴承恩说道:“回头这段故事,定要写在你的书里。”
话一出口,李棠才后悔莫及;果然,这吴承恩听到“书”这个字,忍不住一直唉声叹气,听得叫人心烦。
这一次,众人是顺着大地的流沙而行。虽然感觉才走出了五六里的距离,实则已经移动了将近百里。周围的荒山渐渐有了植被,景色也变得愈来愈好看了。
李晋绕过最后一个山头,站在山顶居高临下地放眼望去,语气顿时轻松了不少:“到了。”
——只见群山环绕之中,树影幢幢之下,有一座别致典雅的别院。从高处看,这别院占地极广,周围竖起高墙,墙内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吊桥石路,都布置得井井有条。
院中开满了鲜花,姹紫嫣红,蝶飞燕舞,好不热闹。
待众人到得近前,便见正门处有一块牌匾,上书几个泼墨大字:
波月府。
李征看到这三个字,眉头不禁一皱:“波月府…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说罢,李征眼神有些飘忽,捏紧了兵器,上下打量着身边的李晋。
李晋并不答话,只是领着众人走到了院门前,轻轻叩打。三两下之后,大门自然而开,似乎是引得众人进去。
待众人进了院子,大门自动关上。
没走几步,李征忽然间笑了笑,紧接着身子向前一倾,倒在了花海之中。李棠不禁吓了一跳,以为中了埋伏,未曾想低身一探鼻息,这李征只是美美地睡了过去。
几人左右看看,弄不清其中的缘故。
“这百花,单对杀气敏感。”李晋倒是不慌,俯身将李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任由他倒卧:“估计他是念及我朋友之前是锦衣卫镇邪司的人,动了杀心…也好,咱们先进去。大不了,走的时候叫醒他便是了。”
“奎木狼其实不喜争斗?”李棠眨眨眼睛,这人和传闻之中的印象竟然如此大相径庭。恍惚间,李棠还以为能为了红颜知己便得罪于朝廷和李家的人,听着脾气怎么也该是个好斗之人才是。

吴承恩捉妖记、第四十章 波月府(下)

“之前,这厮倒是着迷于同人比试。”李晋说着,露了个坏笑,语气也下流了不少:“只是现在这几年得了漂亮的媳妇,估计腿上没了力气,不得不收敛了吧?”
说话间,众人已穿过院子,到达一排房屋之前。
一个身影从中缓步而出,站在门口。
只见这人满头枯黄的头发,眉宇之间有几分苍重。他身上披着一件黄色的袍子,腰间挎着一根狼牙棒。
李晋见到此人,一脸欣喜;但是他刚抬起手要打招呼,那人瞧了瞧,认出了李晋后,便即刻退后一步,从里面关了门。
里面,隐隐传出了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外面是谁,为何不请进来?”
“迷路的苗人而已…夫人不必在意。”一个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疼爱的语气。但是紧接着,男人的后半句话,则是刻意说给外面的人听的:“他们只是歇脚,一会儿便走。”
“奎木狼!”李晋霎时间下不了台,走到门前用力拍打:“哎呀,都多少年了!你至于么!再不出来的话,小心我让哮天给你撞破门!”
吴承恩看到这一幕,有些明知故问,说道:“怎么,你同奎木狼有过节?”
言外之意,李晋这人无论和谁相处,关系都不会太融洽。
“说来话长…其实,只是个小误会而已。我们俩之前…”李晋叹口气,似乎正要追忆往事;身后的门带着猛烈的杀气被人用力推开,刚才那人拎着狼牙棒,重新站在了门口:
“杨晋,若是别的二十八宿前来索命,我定会以礼待之;偏偏来的是你!那,我便不客气了!”
此人,正是前任二十八宿——奎木狼。
只见奎木狼眉眼倒竖,纵身一跃,狼牙棒上闪着尖锐的光,似乎恨不得一棒将眼前的李晋砸成肉饼。
李晋倒也不慌,抬手吹了声口哨。哮天听得主人召唤,霎时间化作光芒,重新落在了李晋的身上。紧接着,李晋不退反进,朝着袭来的奎木狼亮出了绕满纹身的右臂。
半空中的奎木狼迟疑一刻,最终还是径自落地,没有砸下这一棒。
“对嘛。”李晋看着蹲在自己身前一丈远的奎木狼,似乎颇为得意:“你要真狠得下心,便连我和哮天一并砸死!我就知道你不忍心!”
奎木狼并不答话,只是移了目光,盯紧了李晋没有纹身的左臂;李晋心下暗暗说了一声“不好”,急忙往旁边跑了几步:“等等!我有话说!”
那奎木狼皱皱眉头,站直了身子:“说!”
李晋讨好地走了过去,朝着奎木狼耳语了几句。奎木狼一开始还是皱眉耐着性子,但是听完李晋的几句话后,抬眼朝着吴承恩等人望了望。李棠和杏花被人如此打量,都是有些紧张。幸好这奎木狼一身正气,并无任何唐突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