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半天不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玉容,玉容一愣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往旁边侧了侧身,道:“爷,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我……”
胤禛双手轻轻搭着她的双肩,不可置信叹道:“爷今日才知道,容儿竟有如此见识心智,从前倒是爷疏忽了!”
玉容愣了愣,轻轻嗤笑道:“爷是关心则乱,若是别的事,容儿能想到的爷还不早想到了?这本是极平常的分析,爷太看得起容儿了!”
胤禛一笑,道:“能说出‘分析’两个字,便不算简单了!难怪皇阿玛今儿说让你明天进宫陪他下棋!爷原本还纳闷,好端端的老爷子怎么说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原来是因昨日而来!”
玉容笑了笑,忽然眼睛一亮,偏着头笑道:“爷,说不定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救十三爷的机会!”

第二卷 第106章 夜阑惊语

秋月高洁恍若玉盘,月影稀疏明朗。胤禟胤俄胤祯才刚刚从八贝勒府散去。刚刚去了一场大晦气,他们兄弟自是要好好庆贺一番。微醺的胤禩扶着微云肩头回了卧室,微云扶他靠榻坐下,递上醒酒汤,胤禩饮了几口,猛然听闻一阵婴儿啼哭,诧异道:“哪来的小儿哭声?”
微云嗤的一笑,道:“爷这些日子晕头转向怎么连这事也忘了?爷的儿子弘旺刚刚满月!”
胤禩一愣,好看的眉蹙了蹙,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一半是为了孩子,一半为了微云。他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歉意:“这些日子……难为你了!可叹这孩子没福,偏赶上这个乱时候,唉!”他不禁想,凭自己的身份地位,若是平日,他的第一个儿子亦是第一个孩子出生,府中该是多么喜庆和热闹!忽又想这孩子非微云所出,低调些也好,省得更叫微云难堪。
微云没注意他心里转过什么念头,她早知道她不会替他生子,受的刺激自然也小的有限。她淡淡一笑,道:“这是谁也想不到的变故,一切顺其自然吧,怨不得什么!”
胤禩默默无语,好一阵才道:“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微云,等以后,咱们的孩子出生,我不会让他受委屈,半点也不!”
微云心中一痛,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诚挚期盼而肯定的语气让她心底徒然升起不平不甘的痛苦,她真恨自己未卜先知,连希望也不能拥有,连美梦也不能去做,因为她那么真切的知道结局!
“爷,有的事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的,譬如怀孕生子!爷这话说得太早了!”
胤禩一怔,以为她是在喝醋,顿生万千烦恼,长长叹道:“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你知道我的心的,我根本不想纳妾——”
微云轻轻捂住了他的嘴,柔柔一笑,认真道:“谁跟你说这个!你的心我懂,我的心你也懂!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你在一起,平平安安白头到老,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你也不要在乎不要想,好吗?”
胤禩眼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他修长浓黑的眉挑了挑,墨玉般晶亮的眸子渐渐充满了疑惑,他揽着她的香肩,唇边噙着浅笑:“云儿你话中有话?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呢!”
微云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仿佛在下什么决心。她纤纤素手猛然按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透过绸衫传抵掌心的温热和律动有力的心跳,她扬起脸,直视着他略带疑惑的目光,低低道:“还要怎么直说呢?难道爷这里当真什么都没想?包括金銮殿那把椅子?太子的事,十三爷的事,当真跟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胤禩身子大震,不由后退了一步,睁大着眼惊愕的望着微云,微张着嘴倒抽一口凉气。他好容易缓过神来,暗自匀了匀气息,脸色一凛,目光凌然直视前方,昂然道:“爷认云儿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爷什么没说云儿也能明白!不错,同样是凤子龙孙,为什么太子有的爷不能有?为什么爷不能想?他什么都不用努力、不用争取、不用付出,一落地就轻而易举拥有了一切,就因为他是皇后生的吗!这不公平,太不公平!而且,他无德无才无能,他根本不配做太子!”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微微颤抖,想到平日里种种不公不平之事,想到康熙待太子与待他的天壤之别,他的心如火烧,浑身血液也“轰”的一下沸腾了,脸色涨得绯红,眼眸愈亮。
微云鼻子一酸,眼眶微红,她轻轻吸了吸气,忍着泪道:“可是,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一步错步步错,这一步出去将来想回头也来不及了!胤禩,就算为了我,放手吧!你明明知道咱们满人子以母贵,你的额娘出身低微,皇上是绝不可能——”
“你闭嘴!”胤禩目光因愤怒而灼灼,额上青筋暴起,脸色“唰”的变得纸一样白。他紧紧捏着拳头,气得浑身颤抖,圆睁的双目充满愤怒、痛苦、失望,他冷冰冰的盯着微云,凄楚的仰天冷笑几声,眼睛一眨不眨逼着着微云,一字一字重重道:“好,好,好!原来你也看不起我!哈哈,也难怪,从小到大,人人都看不起我额娘,看不起我,何况堂堂安亲王的嫡亲外孙女、和硕明尚额驸的掌上明珠呢!我真是瞎了眼,白认得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么对我!我有什么错?我额娘又有什么错?出身低微是她的错吗?太子哪一点比得上我?不,他当然比我强千倍百倍,因为他有个出身高贵的额娘啊!他有一个出身高贵的额娘,所以哪怕他无德无才、荒淫暴虐他也是太子、未来的君王,而我呢?我自打懂事以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日夜苦读,勤练骑射,就是为了在皇阿玛面前露脸!人人都说我礼贤下士,恭谦温和,我敢不吗?我敢在谁面前摆阿哥的架子?若非如此,有谁会正眼瞧我一瞧?我告诉你,这个位子我争定了,我要给额娘争口气,我也不信、不甘我的命就那么苦,一辈子要提心吊胆屈居人下!总有一天,我要让世人明白,我胤禩虽然没有一个高贵的额娘,但我比那出身高贵的太子要强一千倍一百倍!”
微云自知失言戳到他最忌讳最引以为憾的痛处,又悔又气又急又痛,满脸是泪拼命摇头,被他声势所迫,呜咽不能辩解。直待他一口气发泄完,她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哭道:“胤禩,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我没有看不起你,更没有看不起你的额娘,我是担心你啊!我不想看到你将来失望悔恨痛苦,我不想!”
胤禩毫不留情用力挣脱了她,后退两步,挺直身子,用淡到极致的目光直视着她,冷笑道:“‘你的额娘’?你既然是我胤禩的嫡福晋,既然没有瞧不起她,为何却说‘你的额娘’?我将来为什么要悔恨痛苦?你就断定我会悔恨、会痛苦?你从来不认为我会成功对不对!你这么看不起我!原来在你心里,这么看不起我!”他的脸色白得吓人,他的眼中充满绝望,他的声音透着说不尽的怒意。他笑了笑,凄凉而悲楚,那笑容如一把利刃深深刺进微云的心中,她下意识抚着心口,猛然一阵抽痛,却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话。
胤禩的眼神透着微云从未见过、从未想过会在他眼中出现的一种冰冷和漠然,他的风度依然翩翩,他的步履依然从容,他的神情却让她觉得完全是另一个人!他毫不犹豫踏出了她的卧室,墨绿银丝团菊花云锦帘子犹自颤动,偌大的卧室却只剩她独自饮泣。她双手环膝抱坐如木雕泥塑,下颔搭在膝上任凭泪流如泉,忽然嘶哑的低哭出来,狠狠的咬着手腕,痛心的闭上了眼,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哀伤:她到底不能改变什么!

第二卷 第107章 风云再起(一)

次日玉容再到乾清宫,康熙正手持书卷闲看,似是等候多时了。他一见玉容便抚掌呵呵大笑道:“丫头,今日可得拿出真本事好好陪朕下一局,若再像前日心不在焉,朕可不饶你!”
玉容心一紧,原来康熙早看出她前日牵挂胤禛魂不守舍强作镇定,他居然没有点破也没有怪罪,玉容暗自惭愧,忙福身笑道:“皇阿玛目光如炬洞若观火,奴婢可再不敢不用心了!”
康熙含笑捻须微微点头,道:“是个明白孩子!”
当下玉容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聚精会神沉着应战。平日里与胤祥切磋不少,康熙的棋艺与胤祥不分伯仲,一时之间,二人亦算是旗鼓相当。随着落子越多,二人每走一步思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玉容偷偷瞟了康熙一眼,只见他手里把玩着棋子,全神贯注凝神思索,虽处困境仍沉稳不迫,双目矍然充满斗志,不由暗自咋舌:到底是一代明君,下个棋都这般气场!
李德全最是个有眼色的,虽然他不懂棋,但最懂脸色。他杀鸡抹脖拼命向玉容挤眉弄眼,玉容暗自好笑,只凝神观棋,装作没见。李德全急了,清清嗓子,直着脖子,“嗯哼!”轻轻一咳。玉容尚未作出回应,康熙忽然扭头白了他一眼,皱眉道:“不就是下个棋吗?你又在这弄什么花花肠子?”
李德全尴尬一笑,躬身嘿嘿道:“奴才嗓子发痒,惊扰了主子,请主子恕罪!主子和四侧福晋也下了半日了,不如休息一阵再接着下?”
玉容正欲开口,康熙忽然将期盼一推,爽朗的一阵大笑:“丫头,你是第一个敢赢朕的人!你的棋艺还真不错!”
“皇阿玛,”玉容忙起身,笑了笑,道:“方才奴婢已是殚精竭智,再下下去未必能赢,这是皇阿玛大度豁达不跟奴婢计较!若说棋艺,十三爷可比奴婢厉害多了!”
康熙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慢慢踱至东侧铺着明黄团龙垫子的蟠螭黄花梨木软榻前撩袍坐下,淡淡一笑,斜着眼望着她道:“怎么,你要替他求情?你可知道他犯了何罪?”
玉容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十三爷犯了何罪!但只奴婢曾听民间老话说过棋品如人品,最是作假不得!”
康熙眼中一黯,叹了口气,道:“棋品如人品,说得多好啊!老十三啊老十三,唉!”康熙目光悠悠望着前方,脸上神情平静而复杂,谁也瞧不出他在想什么。胤祥的为人他何尝不知?他从前最欣赏的亦正是他那明朗率直的个性和潇洒豪爽的气度,为了他这份难能可贵的真性情,他从来没有要求他改变,如今想来,竟是他错了!身在皇家,本就不该拥有如此张扬的个性!只是现在,他想要打磨他的棱角,还来得及吗?软骨已经长成硬刺,他要削掉他的刺,他受得了那痛吗?
康熙仰着脸,闭目凝神,许久,方吐了口气,淡淡道:“既然民间老话说棋品如人品,想来这话不假,老十三的棋品朕是信得过的!李德全,去把十三阿哥放了吧!丫头,你也起来吧!”
玉容答应着起身,她心花怒放,面上却不敢多有显示,只紧紧攥着拳,手心里全是汗。
康熙“嗤”的一笑,摇头轻笑道:“你方才替老十三求情,如今朕放了他你为何却毫无欢喜之色啊?老四管你也管得太谨慎了些!”
玉容这才松了松神情,舒然一笑,道:“皇阿玛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四爷确实吩咐在皇阿玛面前要注意仪容言行,不可造次给四贝勒府丢脸!”她生怕康熙认为是胤禛教她替胤祥求情,连忙转移方向解释一番,康熙一笑,也没多说。
回府打了个转,胤祥便到了四贝勒府。突遭飞来横祸,关押这么些日子,他整个人都要憋闷憋屈疯了。终于恢复了自由,他一肚子的闷气等着发泄,不找胤禛却找谁?
他轻车熟路大踏步往胤禛书房走去,李忠笑眯眯上前利索的打千请了个安,笑着恭维说了一番吉祥话,忙说四爷在忘月居候着他。
胤祥微微一怔,耸耸肩笑道:“四哥跟小四嫂感情越发好了,一刻也离不开!”他有些纳闷,这个时候,他才放出来,胤禛不该详细询问一番当时的情况吗?商量公事向来应该在书房才对呀!难道四哥是给他接风?若是接风,岂非在乌思道所住望桐轩才是道理?难道,四哥……沉溺女色不能自拔?尽管这么想有点不厚道、不太对得起待他亲厚的小四嫂,胤祥依然不自觉冒出了这个疑问!他一肚子纳闷,随着李忠来到忘月居。
胤祥暗暗观察,忘月居里一切如常,胤禛和玉容的神情也如常,只不过大难后重逢,胤禛的眼中多了几分关切欣喜,玉容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胤祥见他二人迎出来,英俊的浓眉一扬,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四哥!小四嫂!兄弟又来叨扰了!”他大踏步上前拱手笑道,依旧那么神采飞扬。
胤禛皱皱眉,道:“皇阿玛真是白教训你一场,这性子也不说改改!刚出来又是这般大大咧咧的样儿!”
胤禛的话听起来是责备,语气却饱含深切的关怀。胤祥笑了笑,双手一摊,道:“我就是这个德行!我可不像四哥,十来年前皇阿玛一句‘喜怒无定’都铭记在心。再说我又没做错事,我有什么要改的?!”胤祥说着又向玉容做了一个揖,道:“多谢小四嫂在皇阿玛面前替老十三求情,老十三在此谢过了!”
玉容忙向旁边避了避,笑道:“我可不敢居功,若不是你皇阿玛本就有心放你,凭谁求情也没用!”说着大家进屋坐下,小山忙斟上茶来。
“这次在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阿玛为什么会把你——,我听了些传言,但我不信,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胤禛用盖子下意识拨着茶碗中浮沫,望着胤祥淡淡开口。
胤祥“咕噜”饮了一大口茶,放下茶碗,把嘴一抹,咬牙冷笑道:“那还用说?都是八贤王八哥——哼!”不知怎的,他硬生生刹住了话。

第二卷 第108章 风云再起(二)

胤禛瞟了身旁的玉容一眼,道:“你小四嫂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胤祥眉毛挑了挑,硬生生按捺下眼中的惊讶——他知道胤禛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人。“这事一提起来就叫人生气!”胤祥恨恨道:“那日十八弟病得正厉害,有两个自称是太子爷的侍卫,说是太子爷外出散心被蒙古人刁难找茬,请我快去帮忙。我急忙打马找去,哪知道太子是在打猎!回来后十八弟就没了,太子一见皇阿玛恼怒便把事都推我身上,说是我硬拉着他外出散心解闷,真正气死人!我当然不服,当面辩解,哪知道越辩解太子说得越难听,八哥九哥十哥又在一旁推波助澜,我一气忍不住把太子的恶事抖了几件出来,哪知道皇阿玛反倒暴怒怪起我来!说我居心不良,身为弟弟不敬兄长,身为臣子不谏不忠,故意等着要拿太子的错好扳倒他,当时就命把我拿下了!四哥你想想我多冤,太子那脾气德性,他肯听人劝吗?没过两日,太子也被关押了,听说他晚上佩着宝剑偷偷在黄龙大帐外偷窥皇阿玛意图不轨!后来八哥九哥十哥十四弟也都被押了起来,好像说太子偷窥是他们设局挑唆的,太子还一直喊冤呢!哼,他再冤能冤过我吗!”
胤禛半响没有言语,蹙着眉默然良久,怔怔叹道:“可怜皇阿玛!他素来疼爱十八弟,偏偏在那个时候又闹成这样乱成一锅粥,那些日子他老人家不知有多痛心、多难过!十三弟,你可千万别怨皇阿玛,他实在是气极痛极了才会——唉!”
胤祥豁达的笑笑,忙道:“四哥说哪里话,做儿子的怎么会怨自己的阿玛?再说他也没把我怎样!正如四哥所说,他痛心十八弟,但依我看,他更痛心的是太子,原来太子那么多事他老人家都是不知道的!早知道我便不说了,我实在不该在那时候还雪上加霜打击他老人家的!”胤祥不由一阵懊恼。
“对了四哥!”胤祥眼中黯然一扫而净,双目变得炯炯,他正色向胤禛道:“如今太子被废,已经是不中用了!东宫虚位以待,四哥你觉得……我,我看现在大哥兴头得很哪,自塞外我们这些倒霉鬼被囚禁之日起,他就没离开皇阿玛左右!”
胤禛脸上忽然变得十分凝重,呆呆的望着前方不语,冷不丁却扭头向玉容道:“容儿你怎么看?”
玉容坐在一旁软榻上一直在留神他们说话,听胤禛问,她略一沉吟,修长的手指在雕花小茶几上不经意轻轻叩了叩,抬起头瞟了一眼,向胤禛道:“我觉得皇上对太子还是很关心、很有父子情分的!”
胤祥一怔,脱口道:“这怎么可能?太子明明被废了,天地祷过了,诏书也下了,难道皇阿玛还要复立太子?那不是开玩笑嘛!”
玉容苦苦向记忆里思索求取着,无奈搜索到的信息尽是朦胧得像一团云似是而非。她忍不住拧眉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十三爷您想,若是皇上当真对太子失望乃至绝望了,关着就关着好了,为什么还特意让大阿哥和我们爷轮流看守?还不许任何人任何物随便出入?这不是明摆着生怕有人暗害太子吗!但凭这一点,就可看出,皇上对太子其实还是很在乎的。”
“那,你是说太子还能东山再起?这,这恐怕不太可能吧,自三皇五帝以来就没这样的事!”胤祥仍然不相信。
玉容目光悠悠,道:“皇上的心思谁猜得到呢!只不过,皇上废太子是在情绪激荡、心痛惊怒的状态下,如今回京伤痛渐愈,情绪渐稳,谁知他又是什么想法呢!太子虽然不才,但毕竟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又是嫡子,好歹压得住众人。如果不立他,十三爷觉得谁合适?”
胤祥哑口无言,细细一想,确是这样,不管立了谁做太子,都不会教其余诸人心服,朝廷将从此多事,还不知会闹成怎样天翻地覆、地覆天翻!若依着他的意思,自然是他敬爱的四哥当太子最好了,可他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大哥和八哥一伙坚决不会服气;同理,不管是大哥、八哥或者别的阿哥当太子,其余的人也是通通都不会自甘屈居于下的!他一时怔住了,情不自禁望了胤禛一眼,叹道:“这,这还真是……小嫂子冰雪聪明,一席话说得入木三分,真叫人不能不服!”
胤禛亦被玉容一番话暗暗惊倒,原本只是随意一问,他料不到她竟有如此敏锐的见识和分析。他向来老成持重,不像胤祥那般喜怒皆形于色,此时脸色依旧平静波澜不惊,不紧不慢点头道:“容儿说的确有道理!只是天威难测,如今皇阿玛的意思尚未明朗,咱们不宜轻举妄动!还有,今日这番话绝不可泄露出去,老十三,你可记住了?”
“四哥,现在大哥和八哥他们都满京城的笼络朝臣结交人心,咱们当真什么都不做吗?人都站到他们那边去了,咱们怎么办!”胤祥有些着急。
他才刚刚放出来就明了这般情形,可见大阿哥和八阿哥的动作有多大!胤禛给他说得也有些焦躁起来,起身踱了几步,终是咬了咬牙,重重道:“由着他们去吧!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我是绝不做的!”
正说着,暮色四降,天边流霞渐渐暗了下去,晚风轻轻拂来,带着凉意沁人肌骨。胤禛仰头看了看苍灰的天色,扭头向胤祥道:“你先去望桐轩,等会我就过去,就在那边用膳吧,咱们也听听乌先生和戴泽他们怎么说!”
“好,我先过去!”胤祥暧昧的瞟了胤禛与玉容一眼,笑着起身。望了望天边的流霞,想到绾绾,不禁心中一暖:她定然也在牵挂着自己!等会,一定要去看看她。
“先别把刚才咱们说的话告诉乌先生!”胤禛又在后边嘱咐了一句。
“我知道!”胤祥停步转身答应,他心知四哥是想听听乌思道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怎么看这件事。
晚间胤禛回忘月居时,脸色微红,眼中异彩闪烁,脚步轻快,整个人神情十分放松。玉容一笑接了出来,挽着他胳膊道:“这个乌先生说了什么,让爷这么高兴!”
胤禛携她一道坐下,习惯性将她揽着坐在自己膝上,伸手在她滑腻的脸上轻轻一刮,漆黑的眸子深深凝视她半响,才轻轻叹道:“乌先生的分析和你所说几乎一样,连老十三都愣住了。容儿,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乌思道是胤禛首席智囊,自打乌思道来到四贝勒府,康熙派下的差事,他没有不和他商量并且没有他说得不对的。
玉容撇撇嘴,心道勾心斗角么,自古皆通,有什么好想不明白的?笑了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爷眼中这是国事,容儿只把它看成家事,这是很平常的分析啊!”
胤禛一愣,缓缓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心里完全相信玉容的话,否则,连他都不敢断定康熙对太子是否有情,玉容竟敢说得那么笃定?视角不一样,看法也不一样,这是最好、最合理的解释。
“乌先生,是怎么说的?”玉容对这位乌先生很是好奇,他是贝勒府中深居简出最为神秘的人物,胤禛虽然宠她到无以至极,亦从未让她见过乌思道。
胤禛搂着她的手紧了紧,薄唇在她唇瓣轻轻一印,只简单道:“乌先生也说静观其变,不宜轻举妄动!”
康熙照常上朝,议政,派差事,乾清宫里阿哥王爷、文武大臣按部就班,进退有度,奏对有序,表面上看一点也不见异常,尽管人人心底都焦躁不安,而康熙仿佛把太子的事给忘记了!
然而,没过几天,一个惊天的消息又将北京城炸开了锅:本圣眷正隆的大阿哥胤缇竟被康熙圈禁了,而且明谕圣旨说得清清楚楚:终身圈禁,永不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