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母凭子贵（一）
更新时间2010-10-24 12:38:01 字数：1491
那一夕缠绵，武帝再也无法停止强烈的思念。那个肌肤胜雪，柔情似水的美人儿，临别时是怎样的含泪依依，每一想起，他的心便火烧火燎般难以忍耐。躲躲藏藏、掩人耳目的偷情，更给了他难以言喻的别样新鲜刺激。他从此心所念念只有她的花容月貌，寝食难安，心神不定。他想过无数个办法，要同她长相厮守，却无一是行得通的。可是，思念的情愫，却在刻刻增加，毫不懂得人的心意。
往常去长乐宫请安问好，他总觉得是一种折磨，自从有了她，那原本阴森如魔鬼的地方似乎也可亲可爱，多了几分柔和美妙了。只是，他总不能与她不期而遇，她虽在那深深地宫殿中，却总未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有何奇怪呢？武帝怅然，皇后之所以将她挪到长乐宫，就是生怕他去找她，既然如此，又怎会将她放在显眼露面的地方呢？
寤寐思之，辗转反侧，他着实想不到，他差点害了她的性命！那一日多喝了两杯，他正睡得沉沉，忽被阿娇一阵猛推，跟着她那尖利的声音哭喊着质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子夫，子夫！都这么久了，你连做梦都念着那个贱人的名字吗！”
他懵懂醒来，朦胧如雾的眼前，一张愤恨的面庞满是泪水，他只深深地瞥她一眼，不冷不热道：“朕并未说什么，皇后多心了！再说，梦里的话，能作数吗？”
阿娇依旧不依不饶，呜呜咽咽定要他给个说法。她的心，亦凉透了，她拼命要挽回的人，心却早已离弃了她，便是梦中，他念的都是别的女人！
武帝极不耐烦，起身犹自道：“皇后若是不信，朕也没有办法！朕已有将近一年未见到卫子夫，怎么会无端端念着她呢？”
阿娇顿时语塞，锦儿忙上前劝解，她怔怔的，沉默了。她宁愿自欺欺人，只因事实太残忍。
第二日，阿娇将事情告诉了母亲，窦太主亦眉头深锁，再联想到那白玉孔雀，她银牙一咬：“夜长梦多，这个卫子夫，只怕不能再留着了！”
子夫尚在等待着武帝，却不料一道懿旨从天而降。太皇太后夜梦先帝，挑选了十二名宫女，即刻要去为先帝守陵，永生不得踏出陵园一步。子夫听在耳内，犹如焦雷轰顶，她的人生，难道便这样完了吗？顾不得许多，她立刻吩咐了文琴去找武帝求救，文琴原是丽娟的心腹，聪明机灵，立时心下明白了一切，匆匆掩面而去。
武帝的心霎时凉了半截，他慌忙赶到长乐宫，被挑选的宫人皆一身素净，钗环尽去，正从里面款款行来，准备踏上等候已久的马车。
武帝阴沉着脸，一把拉着子夫的手，冲将上殿去，向太皇太后跪下道：“孙儿恳请祖母开恩，将子夫赐给孙儿吧！”
一旁侍立的窦太主，脸几乎要气绿了，狠狠的盯着子夫。太皇太后面色也不曾动一动，微笑道：“可惜我看不见，不然真要好好瞧瞧这卫子夫，真有那么美吗？美得让陛下如此丧魂失魄、不顾身份的为她？”
武帝叩头道：“孙儿恳求祖母成全！”
太皇太后不理他，却向子夫道：“卫子夫，不如你来说吧。你是愿意领旨前去为先帝守陵，还是愿意侍奉陛下啊？”随即提高声音，厉声道：“你说！”
子夫吓了一跳，伏地颤声道：“奴婢……奴婢……”她忽然感到一阵心胸气闷，头晕目眩，呼吸急促，眼前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软软的倒下晕了过去。
武帝大惊，忙抱起她，叫道：“来人，快传太医！”窦太主脸色极是难看，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瞟了太皇太后一眼，终于没说。太皇太后依然端坐着，气定神闲，却暗暗叹气，心道：馆陶啊馆陶，不是母后不帮你，陛下的举动你也瞧见了，他如此看重这个女人，我又还有什么法子呢？
谁也没料到，太医竟然满脸喜色的跪下，给太皇太后和武帝道喜：这女子，她是怀孕了！
这是武帝的第一个孩子，他已经成婚多年，而这，却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武帝心花怒放，太皇太后亦是大喜过望，整个**之中无不一派喜庆，内外朝臣上书进献，纷纷恭贺。无论窦太主与阿娇再怎么百般不乐意，卫子夫，她终于是极体面的留在宫中了。
第三十八章 母凭子贵（二）
更新时间2010-10-24 12:38:23 字数：1304
武帝暂时将子夫安排在九华殿居住。修缮一新的九华殿以香木为栋椽梁柱，高大的门扉上雕镂着金色的花纹，其上恰到好处的点缀着玉饰宝珠，华丽端庄不显俗气。椽端上以壁为饰，朱窗玉帘，彩绘辉煌，极其华丽。殿内地砖皆是碧绿凿花，光滑细腻。殿前左为斜坡，以备乘车上，右为汉白玉雕砌台阶，供人拾级。台阶下花草繁盛，绿树生凉，一条青灰大石砖铺就的大甬道在合欢银杏玉兰等树木掩映之中蜿蜒而去，通向前方。
子夫在文琴的扶持下，乘坐金碧辉煌的辇车来到了九华殿，此时，人人都称她为卫美人，皇帝陛下所珍爱的女人。
武帝搂着光彩照人、焕然一新的卫美人，真正是胸怀大畅！为着终于得偿心愿，可与梦想中的美人共度良辰美景，更为着他终于赢了皇后一次！一想到阿娇母女那几乎喷出火来的目光，那如蒙千年寒霜的玉容，即便什么也没得到，他也要忍不住心头畅快已极了。
“子夫，朕总算没有辜负你，从今往后，再没有谁能把你赶走！”武帝眼底心头，全是浓浓的怜爱，柔柔的情意。子夫美丽的双眸泛着心满意足的娇慵，她温柔的靠在他的怀里，唇边荡着微笑：“妾身从此，但愿长久服侍陛下左右，此生再无所求！”二人相视一笑，心头皆是甜蜜美妙。从此，武帝以子嗣为由，几乎日日陪伴在有孕的卫美人左右，对于阿娇，更是随意应付了。
阿娇如可肯依，只是这一次，最最宠爱她的窦太皇太后亦劝她不要任性胡闹，她除了暗自饮泣，再无别的法子！这个她彻头彻尾全身心爱着的男人，她全心全意帮着的男人，到头来，不念往日恩情，却只与另一女子耳鬓厮磨、温柔缠绵，叫她思想起来，如何不是满心苦泪呢？她的爱，原是正常的女子的爱，只是，不在容得下正常的爱的年代！这是时代的悲哀，在这其中饮泣的，又何止她一个呢？
窦太主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可撒，她甚至比阿娇更气。对于阿娇，不过是失去了丈夫的欢心，对于她，却宣告着大半生的心血几乎付诸东流了！她当年处心积虑、过关斩将将女儿扶上皇后的位置，为的是将来可以福寿绵长，富贵长久，谁知女儿迟迟没有身孕，照这样看来，还有什么将来呢！身为皇后，若没有太子撑腰，皇后的位置绝对不稳，窦太主心中自然明白。
“我说你也是的！你和陛下夫妻近十载，怎么肚子还是那么干瘪瘪的，反倒让这么一个贱婢捷足先登了！你啊，叫我怎么说你！”窦太主重重的甩着手中的团扇，大动肝火。
阿娇默默的呆望前方出神，她能说什么呢？身为皇后，怀不上龙嗣，不管什么原因，这本来便是罪过，容不得人辩解，她除了默默的听着，又可拿什么反驳呢？君不见，便是普通平民家庭，生不出孩子的女子无论再优秀、再出色、再贤惠，在人前都要矮下一截，何况是在子嗣关系着国家前途的皇家？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看来，我得为你寻访名医了，好好地瞧瞧到底是什么毛病，我就不信还治不了！”窦太主决然果断道。
阿娇听了大急，不由得涨红了脸道：“不行，不行的！真要这么着，那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啊！”她还从未听说过哪朝哪代有皇后因为生不出孩子而寻医问药的，这是身为皇后、身为女人的尊严，阿娇向来自负甚高，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听了母亲的话，不由得心乱如麻、羞愤交加。
窦太主鼻子里哼了一声，板着脸道：“不行也得行！这次，你必须听我的！难道你宁愿看着那小贱人挺着个大肚子在你面前炫耀吗？”
第三十九章 娥眉见妒
更新时间2010-10-27 9:08:04 字数：995
四五个月过去了，窦太主明里暗里使了几千万的钱，又是名医异士、又是偏方土药、又是丹药符水，以至于求神拜仙，百般进补，阿娇的肚子依然丝毫不见变化。眼看着武帝日渐希顾，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卫美人身上，母子二人如何不心急如焚、寝食难安呢？
这一天，阿娇“哐啷”一声摔碎了锦儿依照窦太主最近得来的方子熬制的又黑又难闻的药汁，心烦意乱负气道：“我再也不要喝这么些骗人的破玩意了！什么狗屁神医，尽是胡扯！”
锦儿急得扶着她劝道：“娘娘不要气恼，咱们再试一试吧，说不定这回有奇效呢！”
“你闭嘴！”阿娇厉声喝道：“什么叫有奇效？你也在笑话我是不是？你们都在笑我，笑我生不了皇子！是不是！”
锦儿慌忙跪下，磕头如捣蒜，不住口称：“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谁知阿娇早已伏在榻上痛哭得撕心裂肺，对她的话语如若未闻。锦儿忙起身来至她的身边，好言劝解，阿娇直待哭尽了心中的抑郁，方才渐渐止住，脸上，仍是一片泪痕。锦儿不忍瞧着她终日郁郁寡欢，低落着情绪，便百般言语，意欲引她外出走走散心。阿娇本已觉心中气闷难耐，便依了锦儿，带着近身侍从往御花园里去。
时下已是八月中旬，正是天高气爽，万物茂盛的时节，御花园里一片绿意盎然，阳光晴和，天朗气清。阿娇本是个活泼的女子，见了这一切，心境自然而然开阔不少，不知不觉面色平静了下来，心中的愁思烦绪亦去了大半。
谁知再往前走了没几步，忽见武帝与卫美人也在园中游玩。卫美人娇柔的依偎在武帝怀中，头上的金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袭翠蓝团花的曳地裙衫恬静淡雅，腹部骄傲的高高隆起，叫她看得刺目真切。武帝一手小心的揽着她的香肩，另一手指着远处似是将哪一处的景致指与她看。二人亲密无间，相依相偎，说不出的恩爱缠绵。
阿娇脸色发白，双脚顿时僵住了，再也挪不得一步。她怔怔的瞧着他们，心痛得天翻地覆。她不禁回想起多年前，她刚刚嫁给他的时候，他们不也是这样亲密无间吗？那时的笑声、那时的甜言蜜语似乎就在昨天，可即便是昨天，也同样回不去了！她不禁流下了泪。此时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忽然从另一人身上瞧到了自己的过去，而她的过去又正是这人抢了去，她忍不住妒火中烧，一股愤恨直冲脑门，她死死地瞪着卫美人，在心底喊道：他身边的女子，本应是我，不是她！绝不是她！
“卫子夫，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不会叫你这么快活，绝对不会的！你连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了，不要怪我不客气！”阿娇狠狠一跺脚，转过身向锦儿厉声道：“摆驾回宫！”
第四十章 死里逃生
更新时间2010-10-27 9:08:38 字数：1821
自从卫子夫被武帝宠幸，封为美人，赏赐便源源不断的送往平阳公主府，卫家的人亦水涨船高，被平阳公主待为上宾贵客，从此脱离苦海，搬进了华丽讲究的屋子，穿上了绫罗绸缎。因为她们已经是皇亲国戚，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卫长君与卫青亦被武帝调到建章宫当差，此时的卫家，好不风光。或许任何人都不能免俗，爱屋及乌，原是人性极正常的感情，即便身为天子，也是一样。
平阳公主听闻子夫大得武帝宠幸，又怀有身孕，母凭子贵，就连太皇太后亦青睐有加，不由得心花怒放，在府中着实痛痛快快的大笑了一场。窦太主，陈皇后，往日里赫赫扬扬、将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主，这下子再也得意不起来了吧？而将她们弄得灰头土脸、毫无还架之力的，还是一个低贱的女奴，只怕在这成为事实之前，无论如何她们是不会相信的！平阳公主一想象着她们母女气得发黄的脸色，真是觉得从前受再多的气也一次痛痛快快扳回来了！
阿娇翻来覆去，一宿难眠，白日里那刺心的一幕，如影随行，逼迫得她无法呼吸，无法停止翻腾的心。她紧紧揪着被角，忽的心头一亮，顿时生出报复的快感，暗恨道：卫子夫，我拿你没办法，难道你家的猫猫狗狗，我也动不得吗！她终于沉沉睡去，嘴角犹带着一丝冷酷的笑容。
卫长君和卫青如今都在仲泽手下当差，仲泽失去了子夫，却赢得了两位真挚的朋友，亦填补了不少的惆怅。因为子夫的关系，又加上与卫青早已相识，他对卫家兄弟俩更是与别个不同，带着他们广游交结，教给他们各种礼仪。三人常常同进同出，同来同往，越发增添了一份兄弟情义。
这天，仲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忽不见了卫长君与卫青，便随口相问身边随从，谁知随从答道：他二人刚被卫美人请入宫去了！
仲泽乍一听不以为意，猛然间便疑惑起来：按说他是建章宫的最高长官，前来传人，怎么会不知会他呢？待他再问得前来传话的公公并不是往常卫美人所派，而是一张新脸孔时，心中一凛，暗叫不好。他急急忙忙带着人追赶而去，心下默默祈求，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不觉回想起子夫初见卫青时，眼中流露的那种怜爱与疼惜，他无法想象，要是子夫得知了一兄一弟出了意外，她会是如何的伤心！他觉不愿意看到她伤心难过，绝不！
得得的马蹄声所过之处，扬起一片尘土，仲泽带着二十来人奋力追赶向前方。凭着对长安的熟悉，他猜得出那些人大概会在什么地方动手。那是一段人迹罕至的空旷之地，越是接近，他的心越是跳得厉害，几乎就要扑出嗓子眼来了。
仲泽还是迟了半刻。当他赶上的时候，那平日里少有人行的空道正是刀光剑影，一片狼藉，卫青一手揽着伤势不轻、脚步打飘的大哥，一手挥剑奋力砍杀，他头发凌乱，衣衫上沾满了血迹，左臂袖子亦撕裂了一大段。
仲泽只觉热血翻腾，怒火中烧，顿时飞身下马，寒剑出鞘，大声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给我拿下！”
那些人见了对方人多势众，吃惊之余，立刻停止了对卫青的攻击，转身惶惶而逃。仲泽哪里容得他们逃脱，剑光所到之处，逼得对方阵脚大乱，不消几个回合，便将对手全部生擒活捉，扭着在一处。
仲泽瞧了瞧狼狈不堪的卫青和已气息奄奄的卫长君，心头大痛，一把揪住一人，左右开弓两大耳光，虎目圆睁，厉声道：“说！什么人派你们来的？竟敢假传卫美人旨意，想是活腻了吧！”那人斜着眼冷笑两声，一副不屑的模样。仲泽大怒，扬起手还欲再打，卫青见状痛道：“大哥，算了！这件事，还是交给陛下定夺吧！”仲泽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心一颤，挥手喝道：“将他们带下去，立刻派人通知陛下！”
此时，卫青怀里的长君，双目微合，脸色蜡白，已是气若游丝。卫青抱着大哥，紧紧的握着他粗糙苍白的手，含泪道：“大哥，你真傻，为何要那样救我？”他想起刚才，那支支闪着寒光的利箭飕飕而来，是他，他的大哥，奋不顾身一把抱住自己，支支利箭射入他毫无遮拦的身体，他那么强烈的感觉到他痛苦的抽搐，还有那喉咙底下低沉的惨叫。那一刻，他的脑子几乎要炸裂了，死亡，竟可以离得那么近！
卫长君嘴角动了动，低低道：“因为……因为我是你大哥，我应当保护你的。”
卫青双手颤抖着，带着恐惧的音调哽咽道：“大哥，我不想让你死，你撑住，这就叫大夫来，你撑住……”
卫长君脸上露出祥和平静的笑容，这笑容，却更显出他的苍白和微弱，他低低道：“青儿，你要……要好好的……照顾——”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喉咙的咕咕的响了一阵，终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双目突然睁得极大，脖子一梗，顿时气绝。他的眼睛依旧那么瞪着，睁着，死不瞑目！
卫青心头一阵冰凉，伏在长君身上恸哭难当。他的大哥，竟为了他，就这么去了。
第四十一章 祸兮福兮
更新时间2010-10-28 10:37:40 字数：1514
病中的卫媪因受不了痛失长子的打击，急火攻心之下，一口气转不过来，亦随着去了。对卫家人来说，正是祸不单行。
正在宫中待产的子夫，闻此噩耗，当即悲痛得晕了过去。她一直知道皇后恨她，却不料她会向她最亲的家人下手！原来天子的庇佑也是这般不保险的，这难道，就是宿命吗。她一句埋怨的话也没有，靠在武帝的怀里，只是抽泣着，流着那似乎永远流不完的泪水。一想到因为自己而丧命的母亲与大哥，她怎能不痛断肝肠呢？母亲是那么慈爱，那么温柔，总是喜欢那么笑眯眯的瞧着她；大哥那么老实，那么随和，罕言寡语却又对她爱护倍加。而今，他们都永远的离去了，毫无预兆的、无端端的离去了，从此永远也不能再见，母女缘、兄妹缘再要几辈子才能修来呢！她的心，像是忽的一下被抽空了一半，什么也不能够填补。
当武帝得知这一切乃是皇后的杰作时，简直要气炸了：她这是公然挑衅他的权利！他满心疼爱的呵护安慰着怀中肝肠寸断的美人儿，咬着牙道：“子夫，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朕定要还你个公道，替你死去的母亲兄长出这口冤气！”
子夫凄然一笑，泪眼朦胧叹息着道：“那又如何呢？她们，再也活不过来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这叫我如何——”说着双目一闭，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低头呜咽不语。她原本以为，如今母凭子贵，再也无需提心吊胆、无需仰仗他人鼻息，谁知天下事从来不能叫人如意，不能叫人闲得半日心。
武帝一拂袖子，环目四顾，吩咐道：“好生伺候着卫美人，来人！摆驾椒房殿！”
椒房殿中，阿娇听闻刺客失手，早已吓慌了手脚，赶忙差人去请母亲，窦太主听罢惊出一身冷汗，她来不及数落女儿，武帝已经带着侍从怒气冲冲踏入殿来。
武帝一言不发，寒着脸，背着手，高昂着头，定定的立在她的面前，似是一座大山，迫得她喘不过气来，犀利的目光久久的盯着她，似是要把她看穿，她情不自禁的垂下头去，胸口一起一伏，手心里全是汗。
窦太主心下忐忑，勉强笑道：“娇娇，你平日里总念着、想着、盼着陛下过来，怎么这会陛下来了又不会说话了呢？还不快快见过陛下！”
武帝哼的一声，径直走过去，端坐正中宝座之上，冷笑道：“不必了！朕今日过来，只是想告诉皇后，朕已决定，立刻擢升卫美人为夫人，移居未央宫宣德殿，提拔其兄卫青为建章监、侍中，负责未央宫守卫事宜，另赏赐卫家千金，以告那些枉死冤灵！往后，若是再有人敢生害人之心，休怪朕不客气！”
阿娇一阵眩晕，气得几乎要倒过去，她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事，没想到非但不能扳倒卫子夫，反而令她一门荣耀，地位攀升。而眼前这人，她的丈夫，竟然如此对她！“这些事与我何干！陛下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给我？”阿娇脸色苍白，眼中妒火如烈焰，似毒蛇，烧着她的心。
她的心，除了恨、妒，更多的，是痛。
“好，那朕就说说与你有关的事给你听！”武帝依旧冷冷，“那几个暗杀卫长君、卫青的刺客，已全部被朕凌迟处死、曝尸三日！这头一遭，就到此为止，下不为例！要是再有人生这样歹毒的心眼，就不要怪朕有言在先了，有不信的，尽管试试！”
窦太主一怔，急道：“陛下这是从何说起，这，这更与娇娇无关了——”
“姑母！”武帝不耐烦挥手，决然道：“朕已说过，此事到此为止，您也不必再说了！如今死无对证，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难道你非得让朕查个水落石出吗？”
窦太主被他那迫人气势、灼灼目光而震，心中竟油然生起一阵寒意，她突然发现，他已不是当年那个“金屋藏娇”的小胶东王、不再是个口没遮拦的小孩子了！他是天子，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说一不二的天子。没有人再能与他对抗，她，也不能。
武帝再无言语，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瞧也不瞧阿娇母女一眼。
“卫子夫，这个该死的贱人！若饶过了她，这宫里可再不能立足了！”窦太主气得浑身发抖，搂着饮泣的阿娇，咬牙切齿恨声骂道。她头微微昂起，满目怨恨。
第四十二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更新时间2010-10-29 9:48:26 字数：1464
卫夫人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宫中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且各有各的紧张。窦太主与阿娇自然是千百遍祈祷不要生个皇子，子夫与王太后则默念老天爷保佑，定要生个皇子才好。窦太皇太后心情最是复杂，身为祖母，她自是盼望孙媳妇诞下皇子，作为母亲，她又不希望女儿焦心，还有那自小视为掌上明珠的外孙女儿娇娇，她更希望她快乐。主子们各怀心思，宫人们也是神情各异，特别是那些无甚派系的，不知该讨好那一边才算押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