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跟在那仆妇身后,默默的,皇宫里风景无数,浅绿娇红,碧水青天,红墙翠瓦,而她,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而已,再好的风景,也与她无关!
浣衣局,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她犹自猜测着。其实不必猜她也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三十二章 初遇文琴
更新时间2010-10-20 12:26:10 字数:1860
子夫再也想不到,就在这浣衣局,她会遇到一个叫做文琴的女子。
浣衣局干的活算不得多粗重,却十分繁劳,一整日都不能得半刻的闲。监管的头领看得极严极紧,稍有怠慢就是一鞭子甩过来。在这种监管下,所有人都低着头,默默的干着自己的活,犹如一尊尊泥塑木偶,除了干活,再也没有别的。
子夫与所有的人一样,低着背,弓着腰,无思无想的不停浆洗着成堆成堆的各种衣物、布料、丝织品,直到落日西沉,收工吃饭。粗黄的糙米稀饭,隐隐散发着霉味,两个硬得像石头的馒头,几块咸得发苦的咸菜,这就是她们劳作一天的报酬。
子夫一双细嫩如水葱般的手早已磨得脱了皮,红肿肿的又疼又痒,一天的劳作下来,腰酸背痛,腿脚发麻,面对这样不堪的饭菜,她实在是难以下咽。
她悄悄扫视了她们一眼,人人都麻木着毫不在意的往嘴里塞着东西,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丝毫未感到不适。她还不知道,这些人不是罪臣之女,便是本人犯了罪,被收没在此做苦工的,这种日子她们已经过得太久太久,便是有再多的不适,也早已消磨干净了。
“我劝你还是赶紧吃了吧,要不然哪有力气干活?没力气就只能等死!瞧你细皮嫩肉的,不习惯吧?”一位蓬头垢面的妇女低声劝着坐在身旁的子夫。
子夫如受了当头棒喝,感激的微微侧头向她笑了一笑,憋着气张大嘴,咕噜咕噜将那碗稀饭长长地吞下去了一大口。她眼波偶然流转,忽然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希希噜噜的收工吃饭,独有一人,依旧默默的在不远处浆洗着衣服,她面前的衣服堆了还有半人高。她身子瘦弱,头发乱糟糟的胡乱搅在脑后,低着头,背着脸,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未见,仿佛所有的一切人物都与她无干,她的世界就是身旁的那一堆脏衣服。
子夫瞧着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心中一阵凄凉苦涩,怔怔的,仿若梦中。她悄悄向那提醒她的女子低问:“那人是谁啊?为何独她一人还在干活呢?”
死气沉沉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娱乐,怎叫人不闲闷?好容易有人问起八卦,那女子顿时来了兴致,往她跟前凑了凑,悄声道:“你说她呀?她叫文琴,听说她原来的主子是陛下宠爱的女人,后来皇后娘娘喝醋,将那女人打死了,还不解气,又把她送到这来,好摆布她出气的!你瞧瞧她那副可怜劲,啧啧,想往日跟着春风得意的主子享福时,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那女子依旧在喋喋不休,细说着那些捕风捉影的饭后闲话,子夫却早已听不进去,她只在心里暗道:皇后,又是皇后,唉,只怕将来,我要比她更难过啊!她瞧着文琴,仿佛是自己的身影,眼里泛起了点点泪花,她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子夫含含糊糊的应答着那女子,趁人不备,悄悄的将一个馒头塞进了衣服里,因为她看见,那送饭的太监只将一只粗破碗啪的一下搁在廊前的石阶上,便抬着黑魆魆盛粥的大木桶走了,碗里只有半碗希希的粥底。
“对了,你是因为什么来到这的啊?”那女子双目放光,满面期待,极感兴趣的笑问道。
子夫一愣,黯淡了脸色,垂头道:“我,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件贵重东西。”
那女子哦的一声,恍然大悟,本想再问,看子夫脸色不好,心不在焉,亦不便开口,陪笑了几句,便走开了。
渐渐地夜色已降,天边升起一勾浅浅的月,众人劳累了一整天,早已疲倦不堪,纷纷回屋里睡觉去了。只有那叫文琴的女子,还在低着头,默默的干着手边的活,她时不时直一直腰,抹一把额边鬓角的汗水,随即又低下头去。子夫悄悄的过去,将藏起来的馒头递给她,柔声道:“文琴,你先吃点东西,歇一歇吧,我来帮你!”
文琴抬起头,警惕的盯着她,并不做声,也不接她的东西,随之依旧低下头干她的活。子夫一把攥着她的手,叹道:“好妹妹,何苦呢!那草垛子后边不会有人瞧见的,你过去歇歇吧。往后日子这么长,你这样,怎么熬呢?”
文琴突然感到一阵刺鼻的哽咽狠狠的袭来,眼泪霎时间如散了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苦苦压抑着的悲苦再也忍不住,在她的心里翻腾着,搅动着,她浑身颤抖,双手捂着脸面,缩着头,狠狠的咬着牙忍住要破喉而出的哭声,半响,方抬起泪眼向子夫呜咽道:“哪里还有什么将来呢?我早已不想活了,可是,我又没有勇气去死,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也不过就这么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子夫抚着她的双肩,含泪哽咽道:“谁算得准明天发生什么事呢?你不要胡思乱想,活着就好,活着,总会有希望的!要是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也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这话,与其说是劝解文琴,倒不如说是告诉自己。她望着那遥远浩瀚的星空,在那一刻,她最想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的命运,如果能够预知未来,是不是就会增添些许勇气,平静些许心情呢?她原本哀伤,绝望,消沉,没着没落,不知所措,可是看到了文琴,她似乎精神一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相互扶持,似乎心,也不那么孤单了。
第三十三章 飞来横祸(一)
更新时间2010-10-21 21:45:40 字数:1429
一天天,一月月,花儿开了又谢,燕子飞来又飞走了,院中的树叶渐渐凋落,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苍灰的枝桠,一派单调凄凉。冬天,已经来了。
好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深深了解阿娇脾性的武帝并没有去探望过子夫,就连平日里说话,也未曾提起过她,仿佛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个人存在似的。阿娇细细紧盯了一段时间之后,心中也释然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嘲笑自己太过操心。也是的,区区一个奴婢,陛下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如何会长长久久的放在心上呢?忘了,正好!久而久之,就连她自己,仿佛也忘记了这个女子,这个外来的入侵者。
对武帝来说,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那个眼神清澈如水的温雅女子。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叫人难以忘记,他怎么可能忘得了她的歌声,她的娇羞和她惊慌失措尴尬可爱的举止呢?他的放弃是暂时的,他不想她重蹈丽娟仙子的覆辙。他没能够保护好丽娟,绝不容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他不得不等待时机。
而对于子夫,日盼夜盼,天音渺渺,龙颜不见,似乎相隔了几世,依旧没有他的消息。每当夜深人静,她便悄悄的抚摸着那依旧圆润无暇的白玉孔雀,一遍遍回想着郭同转达的那番话,那番话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如笼烟雾。只是,禁不住时间的流逝,希望之火一点一点的变弱,变弱,直弱到只剩下气若游丝的火苗,只要再来一口风,便能将它吹灭了。
幸好,还有文琴相伴。在安慰她的同时,亦是在鼓励自己。她二人互相扶持,互吐苦水,一起挨着这段前途渺渺,希望茫茫的日子。她并没有告诉文琴自己与武帝的关系,也没有告诉她武帝对自己的承诺。她只是说,她的主子一定会救她出去,到时候,她会求着让她也离开。文琴十分感激,尽管她并不相信子夫的话,她觉得那是她编出来哄她安心的。可是即便这样,她也满足了,因为她的心意,她已经感觉到了。
子夫料不到,寒冬腊月的某天,文琴突然病倒了。站在寒沁沁的水池里漂洗了半日的白纱,吹着那样的寒风,她瘦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浑身乏力,头晕目眩,晕倒在了水池里。手忙脚乱被人抬回工房,可那四处透风的工房,存不住一丝暖意,破烂劣质的棉被,添不了一点温度,她双目紧闭,双颊潮红,嘴唇却乌紫,额头烫得像火,身子却瑟瑟的抖着。子夫满眼心酸,握着她冰冷苍白的手流下泪来。
可是,不管她怎么恳求找个大夫替文琴抓药,监管的李公公依然面不改色,神情冰冷斥道:“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快快干活去!啰嗦什么?区区一个奴婢,难不成是万金之躯?受个风寒有何稀奇,让她在床上摆着不用干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子夫愤愤不已,却又不敢再说,少不得七上八下的去干活,一直熬到落日西沉,这才飞一般奔回屋内。此时的文琴,早已神志不清,披散着头发,嘴唇发白,双颊与额头,烧得绯红,滚烫得如同炭火。
子夫将她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抚着她的脸,凄楚低唤:“文琴,你醒醒!咱们说好要一同出去,一同熬过去的,你不能这样扔下我啊!”她忽然感到一股寒浸浸的凉意霎时从心底传遍了全身,她无法想象失去文琴自己会怎么样。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在照顾文琴,这时方知,是文琴激起了自己的生存意志,若没有了她,她的心底话该向谁说,她的泪该向谁流,她的心该从哪里得到力量?她不敢去想,亦无法去想,她几乎停止了自己的血液和心跳,咬着牙道:“文琴,你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孤独,尤其是心的孤独,才是最可怕、最无法面对、最叫人不寒而栗。
第三十四章 飞来横祸(二)
更新时间2010-10-21 21:47:01 字数:1009
子夫不顾阻拦,一路奔跑到李公公的住处,桄榔一声推开门闯了进去。李公公正在灯烛下悠闲自得的小酌,突见闯进来一位粗衣布服的女子,吓得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待看清是子夫,立刻板起脸喝道:“放肆!你好大的胆子,这是你来的地方吗?还不快滚!”
子夫跪下道:“公公,文琴眼看不行了,求求您救救她吧!”
李公公面若寒霜,大模大样复又坐下,冷着眼瞅她哼了一声,道:“一个奴才,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了就死了别!人总是会死的,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子夫急道:“公公——”
“卫子夫!你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强出头!你要是再不滚,惹得本公公不痛快,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李公公不等她说完,喝断了她的话。
子夫脸色惨白,满脸失望,她稍一沉吟,默默的起身,将那块天天夜夜贴身藏着的白玉孔雀掏了出来,默默的放在李公公的面前。
李公公先是不以为意的瞅了一眼,立刻眼睛一亮,再也挪不动目光,面露喜悦惊叹之色,轻轻的捏了起来,对着烛光反复细看玩赏,满脸的惊叹啧啧。
子夫轻轻道:“公公,不管怎么说,文琴是皇后娘娘发派来的人,如娘娘并未说过要她的命,若是她就这么死了,只怕将来娘娘问起,反而对公公不利。这块玉佩反正我留着也没用,不如献给公公,求公公行个方便,救她一命吧!”
李公公想了想,携起那块玉佩,嘿嘿笑道:“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你值得吗?也罢,本公公倒是可以卖个方便给你,只不过,救不救得过来,那也只好看她的命了!”说着收起玉佩,从墙边的柜子中拿出一个一寸来长的小瓶子交给子夫:“这里尚有四粒退烧的药丸,你拿去吧!”
子夫松了口气,大喜接过,急急回去喂文琴服下。第二日一早,文琴居然退了烧,神智也清醒了不少,这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她紧紧的握着子夫的手,含泪道:“好姐姐,文琴的命从今便是姐姐的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消沉自弃,要跟姐姐一样,努力坚强的活下去!”
子夫放了心,含泪紧紧握着她的手,笑道:“这就对了,不管怎么样,咱们俩在一处,到底有个伴,你往后再也不准这么吓我,抛弃我!”
日子依旧那么波澜不惊,日子却不知不觉又在不停的溜走。不知不觉,已到开春时节了。半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子夫早已不存什么希望,她唯一想的就是活下去,仅此而已。
回想起半年前的莺歌燕舞,恍如隔世,就像那是一个梦而不是真实存在过的世界,天子的容貌和承诺,也渐渐,渐渐的模糊,就像在水中慢慢化开的一团墨迹,终究会消失的!真实的世界,只有没头没尾的活计,只有身不由己的禁锢和一角永远不变的天空。
第三十五章 飞来横祸(三)
更新时间2010-10-23 10:29:25 字数:1243
李公公管理浣衣局多年,在这个毫无油水可捞的地方早已心存不甘,只是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贿赂打点的,只好自认晦气。当他得到子夫那块白玉孔雀,心里不禁乐开了花。那块美玉太精致、质地太出众了,他虽不太懂,却也一眼可以肯定这是一件稀罕物,是一件可以让上司心花怒放笑颜逐开的宝物。
趁着皇后身边的心腹锦儿过生辰,李公公便用一个锦盒珍重的盛了这玉佩送上去当做寿礼,以讨锦儿欢心。毕竟,在**里,主事的不是后台强大的皇后是谁呢?而作为皇后的第一号心腹,锦儿的影响力自不言而喻。
不想锦儿一见这玉佩,吃惊得连脸都变了。因为她很清楚的记得,这是武帝的心爱之物,是当年汉高祖时南越王进贡的贡品,世上仅此一件,极其珍贵。她还记得,皇后也极爱这物件,当年与武帝情深意浓时曾经讨要过此物,武帝支支吾吾的并不曾舍得给。没想到,不知如何竟到了她的手里。
锦儿不知其中缘由,不敢瞒着阿娇,便问清楚了李公公,立刻向阿娇禀明。阿娇摆弄着这光彩四溢的白玉孔雀,不由她不怒从心头起。连自己都舍不得给,却给了一个奴婢?要说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谁信呢!
“去,把卫子夫那贱人给我带来,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抵赖!”阿娇铁青着脸,气得身子发颤。
恰在此时,窦太主来了,问明了情况,略一沉吟,喝止了正准备前去带人的锦儿。
阿娇皱着眉,一甩手,赌气道:“母亲,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让我饶过这小贱人吗?不扒了她的皮,难解我心头之恨!”
窦太主瞅了瞅她,不紧不慢冷笑一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样?杀了她?”
“她勾引陛下,勾引我的男人,本来就该死!”阿娇气急败坏。武帝对她依旧面热心冷,寡淡无情,她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容不得半点假,早已心头郁郁,落落寡欢。不曾想消失了大半年的卫子夫突然之间又冒出来,自然而然满腔不如意都要发泄在她的身上。
“杀了她?”窦太主冷冷道:“你想让陛下恨你吗?丽娟的事你自作主张,若不是太皇太后从中调解,还不知陛下要怎么样呢!你如今还要任性胡闹?再说,丽娟死了还不到一年,又一女子死在你的手里,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自己是皇后,别不顾皇后的体面!”
阿娇愤愤然,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容:“皇后?皇后算什么!我这个皇后,都不如一个低贱的奴婢了,我还顾什么体面!你让我饶了那狐狸精,让她逍遥快活,我做不到!”
“谁说要饶了她?”窦太主定定的望着前方,早已成竹在胸。她向疑惑的阿娇低声道:“你先别急,等我过去跟太皇太后说,把卫子夫调到长乐宫当差。如此,陛下自然没有机会再接近她,等万一日后太皇太后驾鹤西去,便让她老人家颁下懿旨,让这小贱人守陵,这不是万无一失吗?”
阿娇想了想,撅着嘴道:“可是,我总觉得这太便宜她了!”
“住口!”窦太主质问:“你想清楚,你要的是陛下,还是这小贱人的命!只要这小贱人远远地离了去,你还要怎样?”阿娇哑口无言,只得依从了母亲。
第二天,太皇太**里的人果然过来宣旨,将卫子夫与文琴一并带到长乐宫当差。子夫寻思半日,也想不出这是为何,只是她的心里,却隐隐的泛着不安。而文琴,却极开心雀跃,以为从此脱离苦海。
第三十六章 一夕欢情
更新时间2010-10-23 10:29:54 字数:1797
果不出子夫所料,到了长乐宫,她们的日子也并未改善什么。长乐宫那些从上至下的宫人们都得了锦儿的吩咐,对她二人极尽欺辱嘲弄之本事,每天天未亮便要起床打扫庭院、挑水,洗衣,擦地,还要忍受宫人们有意无意的刁难、恶作剧、肆意的嘲弄。除了分内事,还得做许多宫人们吩咐的私事,替她们洗脚,给她们捏肩捶背,稍不如意,便是一顿喝骂。往往夜尽更深,尚不得歇息。
子夫这才算是见识尽了**女子的本事,不由心寒胆战,愤愤不已。文琴亦苦笑道:“子夫姐姐,想不到不管在哪,咱们都是受人欺负的命。我倒罢了,因为丽娟仙子的事,皇后恨我,凌辱我,我认了,可是你呢?她们为什么也要这样对你!”
一席话,子夫心头豁然开朗:原来,这一切都是皇后吩咐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皇后要将她从浣衣局移到长乐宫,岂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过,她可以肯定,皇后其实一直都没有放过她。她的心顿时一阵凄苦,有种天意如此为之奈何的无助,她这一生,难道注定要如此吗?
文琴瞧着脸色大变、眼神发愣的子夫,不由吃了一惊,赶着叫道:“子夫姐姐,你怎么了?”
子夫回过神来,苦笑道:“没什么,也许这就是咱们的命吧,不认命,都是不行的了!”
“可不是,”文琴叹道:“这宫里,能够辖制皇后的就只有陛下了,只是陛下又怎么会为了我等卑微之人与皇后争执呢?”
子夫眼睛一亮,脱离困境、跳出火坑的欲望刺激着她的神经,一个大胆的念头骤然升起,她再也不想这么下去了。她瞧了瞧自己的双手,虽然略显得粗糙,可还是那么白皙,那么健康而富有弹性,她的秀发依旧乌黑柔亮,飘逸迷人,她的腰肢依然婀娜,她的歌喉——或许仍未生疏吧?只是,这些都是暂时的,再过一年,两年,三年……要不了多少个春秋,她便红颜枯槁,青丝白发,那时,真正是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能再挽回了。她咬着嘴唇,掐着手心,暗道:难道陛下,真忘了我吗!
子夫终于等来了一个绝妙的机会,这一日,是窦太皇太后万寿无疆的好日子,白日里忙活了一天,临到夜间,万千灯火一齐大亮,月明灯彩,火树银花,晶艳氤氲,不可形状。长乐宫正殿更是张灯结彩,香屑布地,锦缎大红团花绒地毯厚厚绵绵,透着无尽的喜气,群臣身着整齐的朝服,依次恭贺,好不热闹。
长乐宫的大殿上,数百臣子席地宴饮,为太皇太后凑趣恭贺。接受朝拜之后,阿娇与窦太主、王太后及众多公主王妃、皇亲国戚内眷贵妇陪着太皇太后在内殿热闹,武帝拜过祖母之后,便来到前殿招呼群臣同乐,一时内外人声鼎沸,欢歌笑语不绝于耳,环佩叮咚音韵十足,窦太皇太后不禁凤颜大悦,心情极好。
子夫随着侍女们在外殿伺候酒水,她的心突突的跳得厉害,两只眼睛往人群里搜索武帝的身影,这对她,实在是难得的好机会。
终于瞧见了那英武俊朗、身着华服、头戴宝冠的天子,子夫恍如隔世,几乎要掉下泪来。她悄悄的向他走过去,临到跟前,装作一不小心,将手里托着的红漆托盘打翻在地,托盘上的鎏金酒壶清脆的跌落在地,壶里的酒溅湿了武帝的衣摆。
这一切,如同大半年前那么相似。更相似的,还有那袅袅娜娜跪倒在前的妙曼佳人,那清灵如水含情脉脉的眼神,那莺莺呖呖的一声娇颤“陛下恕罪”,无一不冲击着他的脉搏。
“子夫,是你!”武帝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他摆手退下上前责骂的太监,趁人不注意,使了个眼色,往殿旁偏室而去。子夫心中大跳,随即跟了过去。
武帝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低低一吻,柔声道:“子夫,朕让你受苦了!”
子夫的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到武帝的手背上,她摇摇头哽咽道:“奴婢以为,再也不能见到陛下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抱着他,柔弱的依偎着他,低低的恋恋不舍的哭着,哭得他的心里一阵比一阵乱,一阵比一阵怜惜。
武帝将她搂入怀中,瞧着眼前这娇柔无助、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身为大丈夫男子的豪气,他决然道:“朕管不了那么多了,朕现在就带你走!”
子夫夺手不肯,她软软的依偎在武帝身上,含泪道:“奴婢现在是太皇太后的人,如何能跟陛下走呢?若是为了奴婢,害的陛下受责骂,子夫怎么安心!只要陛下记得子夫,不要把子夫忘了,子夫便心满意足,不敢再生他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