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浚离开坤宁宫时,夜色已深,也不便去紫宸宫,于是便回自己的承庆宫去。
回到宫里,苏浚洗漱之后便进寝殿躺下歇息,不料,迷迷糊糊才要睡去,耳畔猛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低响。苏浚猛的睁开双目,一动不动,凝神屏息倾听。
一股劲风猛的袭来,寒光一闪,嗡然有声划破空气颤颤袭来,苏浚身子迅疾向内一偏一闪,翻身坐起,顺势从身侧拔出宝剑往上一架,低喝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低哼一声也不答话,手下不停,瞬间攻进了七八招,苏浚也不再开口,举剑相格,但闻宝剑相碰撞叮叮铮铮响成一片,苏浚身形一闪下了床榻,两人斗成一团。
黑衣人眼见一时半刻杀不了苏浚,又怕打斗声引来侍卫,虚晃一招,足下一点,反身向后轻飘飘退了出去。苏浚飞身追到殿外,那人已翻墙而去。
苏浚呆了一呆,猛然低声道:“不好,难道是哥舒宇?”他旋即飞身越过宫墙,足不停步,往北苑方向追去。
果然不出所料,刚到门口,苏浚便看到在外看守的羽林军士一个个东倒西歪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他大惊失色,闯入牢中,狱卒们也同样横七竖八扑倒在地,牢门大开,哥舒宇早已不知去向。
苏浚心头一沉,脸色微变,低低唤了声“清儿!”忙转身飞奔,欲奔往紫宸宫去找古清华。
不料,苏浚刚刚奔出牢狱,迎头一片火光通明,见他出来不约而同低声惊呼起来。
乍遇强光,苏浚下意识偏头眯眼避了避,然后,便看见熊熊火光下,几十名羽林军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神色惶恐、诧异、惊疑、不解……
被风吹动的火光摇摇晃晃,呼呼作响,映得众人脸上一阵明,一阵暗。
心里动了一下,脑中闪过一片灵光,苏浚变色,暗叫不好!苏浚来不及开口,一个尖利惊疑的女音厉声喝问:“苏侧夫,深更半夜,你怎么会在这?这些人怎么了?”正是湘琳,而湘琳身边身形挺拔,直直而立,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正是古清华!
“陛下……”苏浚怔怔,顺着古清华的目光,发现她盯着自己手中垂着的剑,苏浚脚下不禁向后一顿,脑子里一片空白。
古清华转过眼光不再看他,扭头吩咐林芝道:“带人进去看看!”
“是,陛下!”林芝悄悄睨了苏浚一眼,手一扬,领着三五禁卫进入地牢。
不一刻,林芝等匆匆出来,奔至古清华跟前跪下,声音里略带着几分惶恐:“陛下,狱卒们跟外边的禁卫一样,都中了迷药晕倒了,狱门大开,哥舒侧夫——已经不在了!”
古清华心间一凉,下意识攥紧了手心,突的一松,眼角沉寂如冰睨了苏浚一眼,向林芝淡淡问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林芝沉默片刻,道:“狱门铁链,为利器斩断……”
“可是剑么?”古清华脸上肌肉抽搐两下,依然平平问道。
“卑职……不知!”林芝拱手抱拳,垂首低语。
“陛下——”湘琳瞪了苏浚一眼,忍不住开口。
古清华身子一软,脚步有些踉跄,湘琳低呼一声,止住了要说的话,忙用力扶住了她。
她不说,古清华又何尝不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古清华苦笑,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光无声扫过众人,众人一字不言,她又何尝不知他们心里是怎么想?便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
古清华缓缓舒了口气,稳了稳神,望向林芝:“将此处收拾干净,将这些人救醒问话,派人仔仔细细搜寻宫中各处角落,传旨九城兵马司,不,不,罢了,”古清华轻轻摇了摇头,侧皇夫从宫中逃跑,闹开了不是件好听的事,何况马上便是除夕新春,宫里闹出此不吉之事,皇室颜面何存?她古清华脸面何在!“明日城门开启时,命羽林禁卫把守各城门口,往来行人都给朕查看清楚了!此事不得声张,更不许在外胡乱议论,否则,朕断不轻饶!去吧!”
说到末句,古清华声音转厉,林芝心头一紧,古清华说一句,他答一句,听到那句“去吧!”应声而起,手一扬,召唤了萧炎等首领至一旁轻声分派任务。
古清华望着苏浚,目光中有痛、有伤、有惊、有怒、有疑,她就这么盯着他,一言不发。
苏浚嘴唇动了动,终究也无话可说,头微微一偏,避开了她的目光。
“将苏侧夫带回紫宸宫问话!”古清华冷然吩咐:“湘琳,带一拨人将承庆宫看守起来,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进,不许出!”
“是,陛下!”湘琳答应,转身去了。
古清华瞅了苏浚一眼,两名小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挟着苏浚,随在古清华身后,一道回了紫宸宫。
一路上但闻脚步踏踏、裙裾沙沙声,人人心头沉沉,谁也不敢说话,生怕为古清华迁怒。
明摆着的,苏侧夫与哥舒侧夫勾成一线,苏侧夫施迷药迷倒众看守,一剑劈开牢狱放走哥舒侧夫,正想全身而退时,不料被陛下抓了个正着!
唉!众人心头无不叹息,苏侧夫盛宠不衰,大得陛下喜爱,干嘛要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真可惜了!
古清华脸色沉沉进了殿,径直进了御书房,喝道:“将苏侧夫带进来,都给朕远远退下!”
“是,陛下!”诸人慌忙答应,将苏浚推进御书房,忙忙倒退了出去。苏浚手中那把剑,自然早已被小太监们强夺了去。
紫宸宫中一片灯火通明,苏姑姑及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全部垂手低头站在外边大殿中,大气也不敢出,支起两只耳朵听远处书房中的动静。
如众所愿,女帝低喝隐隐传来一两声,然后“豁琅琅”一阵清脆声响,不知哪个名贵的古董花瓶又遭了秧。
御书房中,苏浚瞠目结舌的瞧着古清华背对着他一个人在那摔古董骂人,有些傻眼了。
古清华骂够了,喘着气转身,三步两步向他走过来,咬牙低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你拿不出个说法来,休要怪朕不念旧情!”
苏浚蓦然睁大了眼,眼中光芒越来越亮,他唇畔扬起大大的笑容,情不自禁紧紧握住古清华的手,轻声道:“清儿,你信我?是吗?”
古清华低哼一声欲挣,反被他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抱着,“清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叫你为难了!”
古清华挣开他的怀抱,沉着脸道:“你还没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到了那里?”
苏浚稍稍一滞,迟疑道:“今晚从坤宁宫回到承庆宫,想到哥舒宇,臣夫心里便有些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忍不住便想过去看看,不料才刚到那儿,就发现门口守卫全部昏迷在地,臣夫心里吃了一惊,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情况也是一样,牢门大开,哥舒宇不见了,一把剑落在牢门下。臣夫信手捡起那柄剑,情知不妙,便想赶紧过来紫宸宫告诉陛下,谁知才刚出了门口,就碰上——”

 


第93章 古清华将计就计

苏浚说着瞟了古清华一眼,苦笑了笑,不觉问:“怎么这么巧,陛下怎么会出现在那?”
古清华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巡守的侍卫在紫宸宫外捡到一封信,朕看了信,这才带人赶过去,不曾想没逮着哥舒宇反倒抓住了你。苏浚!你说的,可是实话?”古清华的声音徒然转厉。
苏浚眸中一黯,苦笑道:“清儿,我永远都不会害你!”
古清华久久的盯着他,眼神终于渐渐柔和了下来,垂了垂头。她相信他,是因为她宁愿相信!尽管此事,她亦心有疑虑,可他的态度,她看不到虚假……
忽而蹙眉,古清华叹道:“这件事太奇怪了!哥舒宇关押了这么久都好好的,偏偏朕一回来,他就能够逃走?还有紫宸宫外那封信,到底是何人送的?朕赶过去,却偏偏撞见你从里边出来,你说心里不安睡不着,”古清华抬头望他,道:“今日在坤宁宫,你有没有吃了什么古怪东西?”
苏浚一愣,道:“陛下是怀疑邵皇夫——只是用了些寻常糕点茶水,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苏浚心头不禁一沉,他随口掩饰,没想到会招得古清华怀疑邵卿。可也难怪,邵卿主持宫内诸务时,哥舒宇好好的被看管着什么事也没有,这才刚刚移交给古清华立刻就出了事,若说哥舒宇有意挑古清华在的时候出逃以免连累邵卿很说得过去,还有那封不署名的信,可能是宫里任何一个人放置的,这个“任何人”自然也不排除邵卿。
“陛下也许多虑了,如果真是邵皇夫干的,他当初便没有必要将哥舒宇抓起来。”苏浚忍不住为邵卿开脱。
倒不是他对邵卿多有好感——邵卿好歹是他的“情敌”,没有哪个男人会对自己的情敌有好感。只不过,苏浚太了解邵卿这样的清流了,他们是头可断,血可流,也绝不会干出这种勾结外邦敌人的勾当。
“此一时彼一时,这不是个多好的解释!如果,如果不是邵卿,就是慕天南了?”古清华想想,又摇摇头,“慕天南那边有人监视着,今晚这事,着实不关他的事!朕虽厌恶他,却也不能冤枉了他叫真正的凶手逃脱!可如果不是他们俩,难道这宫里,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会是什么人所控制?又是以怎样一种形式存在?不,这不太可能!定是他二人之一,可是——”
古清华越想心中越乱,越乱越烦躁,她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甩甩头,低声道:“苏浚,你说,朕还有谁人可信?”
苏浚黯然,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陛下,您别急,且看看明日能否抓到哥舒宇再做计较!”
古清华苦笑,道:“这个希望可不大!哥舒宇既然逃掉了,哪有那么容易抓他回来的?而且,朕又不可能下旨全国通缉。”
苏浚想了想,道:“不必下旨通缉也未必找不到他!”
古清华一呆,抬头道:“你是说,哥舒国?他一定会回哥舒国!”
“除了回去,他似乎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苏浚道。
古清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微微仰头,怔怔凝视着前方,眼睛快速的眨着,似在紧张思索着什么。
半响,古清华冷笑一声,咬牙道:“他想要回去?也得看朕许不许!”
“陛下的意思——”苏浚一时有些不明。
古清华哼了一声。猛然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展开宣旨,手执御笔,轻轻撩着袖口,俯身低头奋笔疾书,不一刻,一道旨意便书写完成。
古清华搁笔,双手将她宣旨轻轻捧起,吹了吹,递给苏浚:“你瞧瞧。”
苏浚接过,触目所及,情不自禁轻呼一声:“陛下!”
“他不是要走吗?朕就叫他从此见不得光!他想回哥舒国舒舒服服继续做他的二皇子可没那么容易!”古清华冷笑。
“陛下,深谋远虑。”苏浚不禁有些心惊。
那纸上所写圣意,乃是一道交予哥舒国皇帝的报丧国书,上边明明白白写着哥舒侧皇夫因病去世,不胜哀痛,请哥舒皇帝节哀顺变!
这道国书只要发到哥舒国,便是天下皆知,从此世上,再无哥舒宇此人,哥舒国,也再无二皇子。
“朕料想他今夜定来不及出城,明日朕便命礼部誊抄此份圣旨,五百里加急送往哥舒国。”古清华淡淡道。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夫?还有那哥舒宇,还抓不抓?”沉默片刻,苏浚低声问道。
“哼,他既然已经是个死人,朕还抓他做什么?朕想派人前往哥舒国一趟。”古清华说着,抬眼望向苏浚,眼皮一垂,道:“今晚之事……所幸看到的人不多,那些侍卫——”古清华咬咬牙,却终究说不下去了,一时心头好生不忍。
她不是个嗜血之人,羽林侍卫都是她真正可以倚靠的自己人,她不想杀他们灭口,可是如果不杀他们灭口,哥舒宇无故失踪一事还可勉强说是宫里遭了刺客,随后在宫中偏僻角落找到了哥舒宇,但最终因病加伤又受了惊吓而不治身亡,可是,苏浚呢?根本没有办法保全苏浚!
众目睽睽之下,他拿着剑从地牢里走出来,不是一句“意外”或者“误会”就能解释清楚的!
古清华心中不禁恼怒起来,瞪着苏浚不说话!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的在那儿出现,怎会教她如此为难?
“陛下,”苏浚望着她,道:“臣夫去一趟哥舒国,明日就去,陛下,那几十名侍卫,让臣夫带走吧,让他们到边境历练历练,将来也好为陛下出力!”
古清华眸中一黯,半响点点头,道:“苏浚,朕把他们交给你了,不要让朕失望!”
“多谢陛下信任。”苏浚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犹豫半响,道:“臣夫不在宫里,陛下小心些,邵皇夫和慕侧夫那边,陛下,多多留心。”
古清华点点头,道:“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还有,倘若路上遇到了哥舒宇,格杀勿论!”
苏浚点点头,道:“如此,宫里还请陛下替我掩饰。”
古清华轻轻笑了笑,道:“放心吧,朕明日便传旨承庆宫感染恶疾,无进无出。”
苏浚默然,苦笑点头。

 


第94章 哥舒宇暴跳如雷

哥舒宇趁着夜色逃出皇宫,在夜深人寂的街道上左弯右拐,半响,方溜到城北一条深深的巷子中,在一处小小的角门处停了下来。
他贴墙而立,警惕的四下看看,这才轻快来至门前,抬手轻叩角门。
内里似乎早已有人在等着接应,一听到敲门声立刻“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一名家丁提着灯笼轻声问道:“是宇公子吗?”
哥舒宇点点头,小心翼翼从身上掏出一件什物递给那家丁,微笑道:“有劳了!”
那人接过一看,不禁躬了躬身,神色立刻多了几分恭敬肃穆,垂首将他往里让,陪笑道:“宇公子来了便好,我家王爷正等着公子呢!”
“是么?半夜叨扰王爷,实在惭愧!”哥舒宇拱手咧嘴一笑,抬脚进去。
那小家丁下意识探头出外往两边瞧了瞧,迅速关上门,转身引着哥舒宇笑道:“宇公子,您这边请!”
“好!”哥舒宇展臂扩胸,深深的吸了口清冽之气,终于,自由了!牵扯动了身上鞭伤,胸口一痛,他忍不住蹙了蹙眉,眼前闪过古清华那冷冰冰的神色,不禁咬牙捏拳:小女帝,本皇子绝不会放过你!
引路照亮的灯笼上,赫赫然写着硕大一个“慕”字……
那家丁引哥舒宇穿廊过户,拂柳分花,走了半响,将他引至一处松柏翠竹掩隐的小小院落前,院子门口,已另有人在候着。
引路家丁将哥舒宇交予门口那二人,自己便退下了。那二人躬身见礼,一人飞奔进去报信,另一人陪笑告知王爷与冯先生在内,便将哥舒宇引了进去。
哥舒宇刚走了十来步,议政王已经呵呵笑着迎了上来,远远抱拳道:“幸会,幸会!哥舒二皇子驾临,本王陋室真乃蓬荜生辉呀!”议政王身旁一袭淡青棉服的冯士夫亦微笑着想哥舒宇点了点头以示见过。
哥舒宇咧嘴笑了笑,抬手抱拳,道:“王爷客气,这次若非王爷援手,在下哪能那么容易逃离牢狱之灾?大恩不言谢,将来王爷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万死不辞!”
议政王十分满意点点头,笑道:“天南孩儿这事总算办得甚妥,没受那妖精似的小皇帝迷惑透!”
如今,皇宫里议政王能用得上的探子只有慕天南一个,但慕天南终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一分疑影儿总是在的。而慕天南自打进宫之后,因为脑门上贴了“议政王养子”这么大大的一个标签,古清华岂有不防他的?他不得不步步小心,时时警惕,比林黛玉进贾府还要小心翼翼,一年多来几乎没给过议政王什么实质上的帮助,议政王对他不满由来已久,总觉得他是受了古清华美色与富贵迷惑,殊不知,他也有他说不得的苦处!
这次,他总算不辱使命,设法将哥舒宇救了出来,议政王心里对他的不满也顿时消散了好几分。毕竟,哥舒宇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卖了他如此天大一个人情,将来,可是一张王牌呐!
不想,哥舒宇听了他这话鼻腔里不以为然哼了一声,撇撇嘴做了个不屑的表情,然后道:“王爷想必误会天南兄了,我们几个皇夫侧夫压根就是摆设,哦,苏家那小子就我倒说不准!”
议政王一呆,与冯士夫无声交换一个诧异的眼神,讶然道:“二皇子这话是,是说,那古家小丫头她——”
“是啊!”哥舒宇点点头,忿忿道:“谁知道那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呵呵!”议政王笑了笑,道:“且不谈她,外头风寒,来,里边请!”说话间,几人已走进小阁,掀起枣红夹板棉帘,暖风拂面,温煦如春。
难怪,这古家丫头成亲一年多了,身上一点消息也没有,原来如此……
议政王嘴角扯起无声的冷笑。
夜色已深,议政王和冯士夫只简单与哥舒宇闲聊了几句,然后便起身告辞,临走留下两个年轻美貌的小丫鬟伺候,让哥舒宇尽管安心在王府住着,大家明日再叙云云。
哥舒宇笑着客套了几句,十分坦然接受了议政王的厚待。反正,双方心知肚明,不过是交易而已,他有什么好推辞矫情过意不去的?
用了饮食,沐浴之后,哥舒宇便搂着两个美貌丫头滚入了帐中一度**了。进了宫之后就没碰过女人的哥舒宇这一温香软玉在怀直如同老房子着了火,哪里还忍得住?一番折腾下来,天际已经隐隐泛白了,三个人俱是筋疲力尽,大被同眠,一睡睡到了中午才起身。
不过正好,议政王正好下了朝、办完了公事回府。
议政王换了家常衣裳,索性命心腹家奴将菜肴端到安置哥舒宇的遮隐山房与他一道用膳,顺便套套交情,商量商量眼下对策,还可以打探打探宫里的事情,以此来印证慕天南有没有给他什么虚假的情报。
议政王来时,哥舒宇才刚刚在美人的服侍下洗脸,少不得捏捏摸摸吃个豆腐什么的,逗得两位美人满面娇羞,眼角眉梢满是春色,媚得要滴出水来!
乍然看到议政王,哥舒宇有些讪笑,两位美人则娇躯微颤,脸色也变了一变。
议政王倒是混不介意,呵呵笑了笑,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自顾推窗赏景,待哥舒宇洗漱完毕后,将两位美人屏退只留下心腹小厮在旁伺候时,议政王一面遣人去请冯先生,一面向哥舒宇笑道:“二皇子昨晚歇得可还好?”
哥舒宇爽朗一笑,扬眉笑道:“多谢王爷赏美,小王方可重新领略人间滋味,真正是重活了一般!”
议政王忍不住“扑哧”一笑,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哥舒宇直乐。他半真半假向哥舒宇笑道:“宫里的美人还少吗?怎么,二皇子竟看不上?”
哥舒宇哼了一声,懒洋洋一副疲赖样道:“宫里美人虽多,皇夫、侧皇夫的宫里可没有,除了太监便是干些粗活的中年宫婢。到处都是小女帝的人,闲得脚底下长草也不敢乱动呐!”
议政王一笑,表示深为同情。
二人又说了会闲话,小厮已领了冯士夫来。彼此见过,又有小奴禀报午膳已经摆好,于是议政王便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哥舒宇入席,坐下吃饭。
少不了边吃边客套聊些闲话。差不多时,哥舒宇难免问道小女帝今日是何神情,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议政王本就在等他问话,见他终于开口,便将早已在脑海中组织了无数遍的话缓缓说来,议政王微微叹了口气,道:“宫里暂时倒没什么消息,那小女帝也算是个沉得住气的。只不过今日一早便有太医进宫,说是苏侧夫所住的承庆宫染了恶疾,被封宫了,还说,昨晚闹刺客,打伤了许多侍卫。”
议政王说完,捻须沉吟,实则瞧瞧观察哥舒宇的神色。
哥舒宇神情有些垮了下来,觉得有点郁闷。他干了这么漂亮一件事,从那小女帝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他以为,她总该暴跳如雷气得半死才对,谁想,居然反应这么奇怪。而且,这又关姓苏的什么事?怎么承庆宫居然被封了?
“二皇子,**走丢了侧皇夫,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小女帝压下此消息很正常。如今九门戒严,每个城门口皆多了一批羽林卫守卫,虽然他们口称即将过年严加防守以免不法之徒混入城中,但老夫想,八成是在寻找您,恐怕,您还得在王府中多住些时日了!”冯士夫见他一脸受挫,便微笑接口。
哥舒宇听了心里果然好受些,他就说嘛,临走还不能狠狠将她气一场,他会走得不甘心的!一想起刑房中挨的那一顿鞭打,他心里情不自禁涌起一股愤怒而又有点兴奋的感觉,逼得他快要疯了。
“能在王爷府上多住几日,在下求之不得,但愿王爷莫要嫌烦才好!”哥舒宇笑嘻嘻抱拳。
议政王爽朗大笑,道:“二皇子太客气了!二皇子这等贵客,本王请都请不来呢,又怎么会嫌弃?”
说毕,双方相视一笑。哥舒宇举杯:“王爷,在下敬王爷一杯!”
“岂敢,岂敢!”议政王亦呵呵举杯相碰,各自仰脖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