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随着颤抖,在盆中荡漾起层层诡异的涟漪。
凤绝望着,竟是怔在了原地,他的黑眸最是明亮璀璨,可此时却没有一丝焦距。心底仿佛出现了一个茫然的空洞。那样空,随着她鲜血的流逝,竟没有东西可以去填补。
她的身后,是深夜无尽的黑暗,那么黑,像可怕的死亡一般,要吞没她柔软的身躯。她的脸色像新雪一样苍白透明,那是一种脆弱的感觉,仿佛一朵被秋水浇得发乌的菊花,转眼便要随着秋的结束而湮灭。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伸出一手,却不知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直到,萧楚大力撞了下他的肩,他才陡然回神,愣愣道:“怎么了?”
萧楚急道:“绝,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兰元淇换血啊!你再耽误时间,王妃的性命就更加危险了!我的内功不如你,只能你亲自来。”说着,他已是用匕首划开了兰元淇双手的手腕,就等着凤绝运功换血。
凤绝滞滞“哦”了一声,接过盛着鲜血的铜盆,不自觉的指尖竟在颤抖。他盘腿坐下,将兰元淇扶起,置于身前。提气运力,层层热力绵绵不断地注入兰元淇的体内,少刻,但见兰元淇的头顶上已是凝成一团雾气,隐隐瞧着,仿佛一朵纯净的莲花。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周遭的一切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连着人心也冻住了。
渐渐,兰元淇左手腕似不断涌出乌黑乌黑的血。随之右手腕注入的,是鲜红鲜红的血,那是清幽的血。
时间,在一片内力蒸腾的雾气之中,缓缓流逝。屋中极安静,只听见细雨潺潺,“霍啦啦”那样苍凉,在惜园的上空留下破碎的回声。
烛火轻摇,近乎燃尽。
但见兰元淇的脸色,已是由黑转青,由青转白,眉心一道血印渐渐消失,精致的五官不再纠结,舒展开来。最终,苍白的脸庞泛起一点死灰复燃的鲜红。
萧楚一见,长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在清幽滴血不止的手腕上撒上伤药,又用纱布层层包裹好。眸中露出一缕担忧,他看向一直面无表情的清幽,小声问道:“你还好吧?失血过多,让个丫鬟扶你回房中歇息好么?等下我会开补血养气的方子给你。”
凤绝正凝神运力,低低听见萧楚在说话,他突然很想睁开眼眸,看上清幽一眼。可旋即一股真气岔开四溢,在他体内疯狂游走。喉头一甜,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萧楚转眸瞧见,大声喝道:“绝,你不要分心!”
凤绝神色一凛,暗自抚平心念,继续运功逼毒。
清幽神情漠然,脸色太过苍白,一对本是晶莹澄澈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周身溢满浓重的血腥气,她好似一尾上岸太久脱水的鱼。
转身,她拖着沉重疲乏的身子,慢慢朝屋外走去。
“你要紧么?”方才凤绝岔溢了真气,必定元气受损。萧楚两边都不放心,看了看清幽,又回眸望了望凤绝。
清幽全然作未听见。孤寂单薄的身影已是飘入茫茫细雨之中。
头昏沉得厉害,走出蝶园的时候,脚下有点发虚,像踩在沙漠的积雪上一般。雨还在下着,天色却渐渐亮了,远处朦胧地腾起团团淡白的雨雾,参差错落的院子,画桥水阁,全部笼进水雾雨意之中。
风,吹着雨丝点点拂在她冰冷的面颊之上,竟是温温的,只怕她全身已是冷彻底。
远处,是她所住的沁园,一盏盏红灯笼,错落地亮着,却又突然灭了,消散在了雨雾之中。
水蒙蒙的惜园,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而她,不过是这幅画中角落里的一划赘笔,可有可无。
她想起来了,她最讨厌下雨了,真想早点回家。
近了,近了…
终于近了她的沁园,近了她的房间,面前是她空落落的雕花大床。这是她的家么?她真的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家…
再也支持不住疲惫,她倒在了床上,陷入沉睡…

悠悠远远,迷迷蒙蒙。
她想起来了,她最讨厌下雨了,真想早点回家…
“砰”地一声响,一只旅行拖箱被丢出了豪华的海边别墅。
“白清幽,你妈妈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和我轩辕家没有任何关系!”冰冷的声音,陌生得仿佛她从未听过般。
她捡起地上的箱子,没有说一句话。
天空,下着雨,越来越大,她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半山的海边别墅,走出一段路便是盘山公路。她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走着,郁郁葱葱的山脉,深蓝深蓝的大海,远处是错落叠起的摩天楼宇。烟雨蒙蒙,这么美,美的像一卷画般。
真讨厌,她最讨厌下雨了。
“嘎”地一声,是汽车急刹车的声音,在她身侧骤然停止。
她侧眸,一辆超炫跑车,是迈巴赫齐柏林。
车窗落下,车上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的拖箱,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离家出走?”低沉而富有磁性,宛若天籁在耳畔回响。
她茫然看了他一眼,不语。继续在雨中往前走着。
跑车轰鸣了一声,缓缓跟上,他胳膊优雅地撑着窗沿,微笑问道:“怎么,你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她又看了他一眼,只是这次,眼神很冷很冷。
“上车吧!”电动车门自行打开,他指了指身后,“半山后面有些滑坡,高速路封上了,不会再有车过来。你若是不上我的车,只怕明天都走不到山下。”他的话,客气了很多,唇边挂着暖意的笑容。
她愣了一愣,雨,越来越大,她的睫毛之上,缀满了雨珠,渐渐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她真的讨厌下雨,片刻,她才开口:“我怕弄脏了你的车,赔不起。”
他轻笑。
就这样,她坐上了他的名贵跑车。
一路疾驰,她怔怔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由于下着雨,天色已是渐黑,路灯如暗夜星辰般一盏盏亮起,在飞逝的景色中渐渐模糊,凝成一条细线。
突然,跑车急速刹车,骤然在路边停了下来。一个向前踉跄,好在有保险带,她又被重重甩回椅背。未待回神,男人高大的身躯已是压迫上来,鼻息之间,皆是淡淡的香水味。
她皱眉,自己的衣服早已湿透,此时正紧贴着胸前、腰间、以及修长双腿的弧线,也许十分诱人。
迈巴赫齐柏林,车中十分宽敞。他邪邪笑起来,已是揽住她的纤腰,一手探入她的衣衫之内,指尖一弹,松开了她小巧的蕾丝文胸,抚弄着她光洁的后背。
低沉的嗓音,十分迷人,“路边捡来的小天使。只可惜,你今天落入恶魔的手中。”邪佞的手,已是探入她的裙中。“我就喜欢玩处的,犹爱你这种类型。”
她不语,神情冰冷一片,淡淡道:“放开我!”
他不以为然,火热的唇已是覆上她的娇嫩,肆意蹂躏着。愈吻愈是难以自持,他低喘着,“小天使,你都不反抗的吗?我喜欢女人一边反抗着,还一边求着要我…”
未待说完,他高大的身躯突然僵住。
她冷笑,“谁说我不会反抗的?”
冰冷的圆柱型的硬物,正抵住他的腰间。致命的位置,不偏一寸。
他突然邪气笑了,缓缓举起双手,放开了她,赔笑道:“OK,小天使,今天放过你。”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此时抵在他腰间的,应当是一把小型女式消音手枪。
坐回自己的驾坐,枪依旧抵住他的要害。他又笑道:“小天使,说吧,你想怎样?”
“送我下山。”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到底是从轩辕家族出来的,这么小就会用枪。”他邪觑了她一眼,突然问:“那下了山之后,你要去哪?”
她顿时愣住,一直淡漠的表情终于泛起涟漪,渐渐惘然。
是的,该去哪呢?
她还能去哪?世界这么大,她应该去哪呢?

好亮,好亮,清幽只觉得身边不停地有隐隐幢幢的人影在闪动着,嘈杂声不断,渐渐又归于平静。
忽然,睁开了模糊的眼睛,一切渐渐清晰,她看到了金玲,坐在她的身旁。也看到了凤绝,他的眉目间,似有一分疲惫与黑青。是的,为了救他的小妾,只怕他已是耗尽了元气罢。
她看到了帐子上绣着精致的花,慢慢认出来。
这里是沁园。
慢慢吁出一口气,她只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依旧是上次梦中的场景,完全不同的世界,还有个男人。可惜的是,她不管如何去想,都想不起来他的容貌。
那个男人,穿着完全不同的衣服,究竟是谁?她自己,又是谁?
银月眼眶红红的,捧上一盏清露,亲自喂她喝下。那清露甘芳的气息与滋味令她觉得全身好生舒适。
不经意的目光,瞟向不远处的凤绝。
他似神情僵硬,甫想开口,声音却沙哑无比,清了清喉咙,他只说了一句话,“你醒了就好。明日是皇家狩猎,你必须出席。”
像是再没有可说的,他冷然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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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得不到,就毁了你
朦胧月光在郁郁的殿宇间缓慢行走,生怕宫殿的飞檐勾破了它的宁静。
皇宫之内,白玉铺设而成的地面,内嵌金珠,凿地刻出九条金龙,有闭目养神的,有疵目咧嘴的,神态各异。穷工极丽,奢华富贵。
层层玉帘低垂,有百合清香轻渺地从珠帘之后溢出一丝一缕的白烟,袅娜如絮,飘散在了无尽奢华的华殿之中。不远处依稀能见一袭明黄色的大床,被笼罩在了层层鲛纱之中,迷迷蒙蒙可见一人正躺于床上。
细看,却是全身赤luo,玲珑有致的身子上布满了凌虐过后的青紫。双腮如雨后的桃花,却红的有些不正常,双手如剔透的春葱,正无力地攀附在身上狂肆折磨她的男人的颈上。
一双星眸迷蒙,她的嗓音略低,呜咽起来更能撩人欲火。癫狂的感受,她仿佛正在攀着那极乐的山峰。他,带给她的,除了痛苦之外,还有一丝她不愿承认的快感。
可就在她即将攀临顶峰之时,身上的男人却突然停了下来,翻身而下。那一瞬间,她仿佛自云间直直坠落于地。体内强烈的空虚感,急切地需要被填满。可却没有人来满足她。
痛苦的呻yin着,江书婉修长的指甲硬生生地卡入自己修长的双腿之上,“啪嗒”一声,如葱般的指甲瓣赫然断裂,在腿间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这是今晚,她折断的第四根指甲,还是第五根了…
凤翔精壮的身躯略略支起。刻意压制着声音中的沙哑,冷道:“怎样?你想好了么?决定告诉朕了么?”
刺痛与鲜血令江书婉神智略略恢复一些,她直直望着眼前这名绝色男子,他的眉,修长若弯月;他的唇,温润而单薄;面白如玉,俊美教人不敢逼视。
只可惜,他的所作所为却与这样英俊温和的容貌相去甚远。简直是令人不齿,对她下媚药,不断撩拨她的情欲,却又不给予彻底的满足。一次次将她抛上云间,又狠狠的将她丢落于地。
江书婉全身热的仿佛是经受着烈焰焚身,直欲将她整个人烧成灰烬。她艰难开口着:“皇上…”
凤翔眸光暗哑,一指轻轻拂过她绝美的脸庞,那柳叶般的眉,狭长勾魂的眼眸,转盼生姿,一点红唇,小巧而饱满,盈盈若坠。她的身子更是美,宛若初生的玉莲。这么美丽的身子,他舍不得对她用刑。舍不得那冷硬的鞭子在她身上划过道道血痕。
俯首,他轻轻诱哄着,“怎么,想通了?告诉朕,朕就满足你。”
轻轻握住她的手,那掐断的指甲,令他心中一滞。这么细柔的手,他也舍不得让它们受十指连心之苦,可她却如此自残,折断了这么美丽的指甲,只为了反抗他。
周遭的黑暗令他有一瞬间的茫然,一盏铜鹤衔芝的灯火。幽幽暗暗跳动着,却无法看清楚她的心。
已经两个时辰,他已经折磨了她整整两个时辰了,她的心智真是无比坚定,中了媚药都能如此不屈不饶。他是男人,他早就无法再忍耐了,而她,却还能挺住,没有求他满足她。
江书婉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体内欲炸裂的难耐,咬牙一字字道:“凤翔,我看不起你!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自己去剿灭白莲教…”这一次,她叫了他的名字。是的,他才不是她的皇上。她只认东宸国的皇帝,而他们,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相信东宸国的庄王总有一日能收复疆土。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阴沉。第一次,听到她柔美的嗓音,唤他的名字,可说出的话,却是这般令人生气。
“你…很好!”捏住她下颚的指尖微微发颤,如同他此刻话语尾音中难掩的一丝颤音。
二个多月前,凤秦国夺回东都惨烈一战中,他的二弟右贤王,战死了。如今朝中上上下下都叫嚣着,要处死昔日东都守城的将领,要铲除白莲教,为右贤王报仇雪恨。她如果再不说,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保住她。
心中积郁,他猛然沉下身。
“嗯…”江书婉突然闷哼一声,神情痛苦,却也有一分满足的快感。
他复又深深地占有了她,所不同的是,这次,沉沦的那人,是他自己。
暧昧难言,沉沉的欲望漂浮在屋中。纠缠的,只是身子,却不是心。他的眼神渐渐弥散,她忍得住,他却再也忍受不了那烈火情欲焚身。
江书婉默默承受着,渐感口干舌燥,身子愈来愈热,愈来愈烫,仿佛在生死边徘徊游走,没有方向。突然,她美眸睁圆,几乎不敢相信那如潮水般的快感瞬间湮没了自己。终,全身不再痛苦难耐,彻底解脱。
凤翔亦是低吼一声,猛然俯身咬上她精致的耳垂。他得到了满足,可是,他却输了。他终究还是耗不过她…
她身躯一僵,转首瞧着龙塌前方的一盆“绿玉青丝”,手指在波浪般的起伏中紧攥着绫被。终缓缓松开,疲累不支,她阖上双目,眼角溢出一滴清泪…
“黒阙…”
陷入昏迷之前,她似低低唤了一句。
声音极轻极轻,若一缕茗烟,飘散在空中。可是凤翔却听得清清楚楚,眉心顿时拧成“川”字。
黒阙,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白莲教旗下五大护法,唯一在江湖上知其姓名的,一个是木护法蓝毒公子,一个便是水护法黒阙。两人皆是顶尖高手。
转眸看向她柔美的面庞。她,果然,与白莲教渊源匪浅。
原来,她长久以来的执念,不仅仅是为了忠于国家。还有着,她的心上人--黒阙。
难怪,她如此百折不饶,竟是…
烛火倏地覆灭,黑暗,似巨大的乌纱沉沉落于金碧辉煌的殿中。
无边的黑暗之中,只闻指节骨骼“咯咯”作响。
江书婉,得不到,就毁了你…
明天是狩猎祭天,他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夜色空濛,冷月寒星,山间枫涛吟啸。
一人抖落浑身尘埃,融入黑暗之中。声音低沉,“事情布置的如何了?”
“一切都妥当。”
“好,那就等明日。记得不要留有破绽。”
“属下定见机行事。”
二人不再言语,天地间静默一片,仅余风涌过枫林的声音。
浓雾笼罩,脚下是千里平原,万里河山。问天下,谁与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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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死亡游戏之狼祭
东都两面环山,连绵起伏从西往北是落云山系,高耸的山脉,极为险峻,仿佛蜿蜒的巨龙,挡住风沙与寒气,使得山脚下的东都成为一片温润的绿洲。
天快亮了,红彤彤的太阳升起,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浅紫色的霞光。山顶冰雪寂寞横绝,万籁俱寂,如玉龙横倒,阳光挥洒其上,如耀眼水晶光芒四射。
据说,跨过落云山是肥美的草原,便是凤秦国的故土。
凤秦国与东宸国,本以落云山为界,天然屏障,难以逾越。可如今的凤秦国已是二度占据东都,等于是扼住了东宸国的咽喉,只待挥兵南下。灭了东宸国,踏平其余新罗国与紫竹国便如同探囊取物。一统江山便是指日可待。
凤秦国的狩猎,不,应当说是屠戮,来得更为准确。
千军万马蹄声隆隆,大地腾起烟尘,大队开拔,像潮水般涌向落云山脚下。
凤翔率先锋已是一马当先,绝尘而去,由凤绝押后。
清幽亦是纵马跟随。今日的凤绝,穿的是他们凤秦国的服饰。一袭窄袖黑袍,腰束金带,领边、袖口滚了狐绒,他的头发结着凤秦国塞外的样式,缀以狐貂装饰,一截发梢垂荡在胸前,系着细小的铃铛,随着他的纵马而轻轻响着。
待骑上一处小坡之时,他们之间已是拉开了些许距离。
倏然,凤绝勒住缰绳,回身望向清幽。因着失血过多,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他凝眉问道:“你,跟的上吗?”
清幽抬首,看着马上那黑袍男子。初升的阳光洒落在他宽阔的肩上,衬着浑圆的红日,竟是绝美。
不得不承认,凤绝深刻若刀凿的五官,飞逸的剑眉,令他浑身充满了男性的气息。与东宸国的男子比起来,多了一分冷绝的豪气,少了一丝儒雅。
而这个男人,此时就这样俯瞰着她,如同他是这天地间的主宰一般,主宰着她的命运。
而他的眼神,就像是沙漠中的龙卷风,能将一切东西都卷进去,充满了魔力。不知缘何,这样的眼神,竟是令她脑中空白了片刻。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猛然夹了下马肚子,纵身越过了他,径自离去。
马儿轻快的跑着,天高云淡,簌簌的风自耳边刮过,竟如刀刃在割着一般。
趟过一条清浅的小河时,凤绝已是超过了她。突然,前方的他勒马停顿。她看见,他举起弯弓,伸手向背后取出一支银剑,但听一声清啸,他手中银色长箭似一道追日之光般飞出。
不远处,似有一抹白色挣扎了下,他双足轻点,胯下骏马驰出。有骑兵已是先一步捡回猎物,恭声赞道:“王爷好箭法!”
清幽无意之中瞟到那猎物,心中亦是不小的吃了一惊,那是一只极美极美的白狐,毛色光滑无比。而他的银箭刚好自狐狸的双目之中横穿而过,没有伤到一分皮毛,精准至极。
凤绝看了一眼那白狐,只是淡淡道:“嗯,天将凉,刚好用来给王…”,微一侧头,他看向面无表情的清幽,剑眉微挑,又道:“拿回府中,给元淇做件披肩。”说罢,手中犀角长弓一转,复背于身上,疾驰而去。
清幽眉目间依旧是云淡风清,又行了数里许,突然听到了阵阵鼎沸的人声,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线黑灰色,竟似有不少人马。满眼飘飞的,皆是凤秦国的旗帜,长长的尾苏被山风吹得展开来,像是一条浮在空中的鱼。
近到跟前,重重骑兵们为凤绝与她让出一条道来,入了其中,才发觉面前是一处山坳,用坚固的篱笆围起,而另一头,是望不尽的绿树丛林。
清幽随着凤绝,登上一座临时搭建的看台。地上铺着红色绒毯,一身明黄色,正负手背立之人,应当是凤秦国的皇帝--凤翔。
凤翔听到身后动静,徐徐转身,看见是凤绝与清幽,只略略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容,道:“三弟,你来了。就等你开始呢。”目光自清幽平静的面上撇过,却没有多作停留。
凤翔此人,清幽有所耳闻,东宸国人管他叫做“玉面凤凰”,生的俊美,行事却狠辣,颇有手腕。这凤翔与人称“铁血黑鹰”的凤绝,非一母所生,可兄弟关系却极好。
只见凤翔缓缓举起一手,示意祭祀开始。旋即“轰隆隆”的鼓声咚咚擂响。那样震天的响,仿佛滚雷自天边碾过。清幽向台下望去,秀眉紧蹙,只见台下站了十多个东宸国服饰打扮之人,这些人皆穿着囚服,想来都是俘虏。且个个手中都拿着一柄长棍。他们衣衫褴褛,显然已是在牢中关了不少时日,神情茫然。等着生,亦或是等着死。
突然,她的视线被底下一道纤柔的身影吸引过去,心中疑惑,想不到这群俘虏之中,竟然还有一名女子。适逢那名女子转身,盈盈凤眼朝台上望过来,清幽一怔,想不到竟还是一名绝色女子。
江书婉本是望向凤翔,却见他一双黑眸不知看向何处。美眸微敛,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感受涌出,一抹酸意渐渐将她覆灭。他今日,终于下定决心要取她的性命了么?
也好,解脱了也好。江书婉不经意的目光瞟向一侧,却在看到清幽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凝冻在了原地,渐渐石化。她只知东宸国送了一名公主来和亲,却不知叫什么名字,怎会是…
江书婉飞快收回目光,她掩饰的极好,心中却不住的“砰砰”直跳起来。
清幽望着底下东宸国的俘虏们,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冷声问道:“不知王爷今日叫本公主来,有何目的?”她指了指底下的俘虏。
凤绝眼底亦是有着浓重的疑惑,看向眸光飘忽不定的凤翔,问道:“皇上,该不会…这样不太好罢。”死亡游戏之狼祭,这可是凤秦草原之上废黜多年的祭祀仪式了。
凤翔手掌有黏腻潮湿的冰凉,被冷汗濡湿的鬓发贴在脸颊上,触感仿佛一条冰凉的蛇。顿了半响,才道:“父汗一辈自草原之上,茹毛饮血,争战天下。朕有幸入主中原,本想融入中原民族,不应当如此行事。可是,那些开国前辈亦是不能得罪。虽是夺回了东都,可二弟战死,朝中怨恨冲天,他们整日叫嚣着要用‘狼祭’来惩罚这些俘虏。朕亦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