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夫长公主 作者:衣十一
公主世无双,俞云双因“女儿身”三个字输了皇位,一夕之间从公主变成了长公主。
本想就这样安静地继续做宁国第一美人,可新即位的皇帝显然很念旧…仇。
赐婚三次,前两任准驸马皆突然身故。第三任驸马好不容易活到了洞房花烛,其人霁月清华,经纶满腹,良配中的良配,只是…驸马你病弱到一推就倒这样真的好吗?
作为一个出了名的克夫长公主,俞云双表示,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 1 章
夏初的天色总是亮得分外早,在通往殷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背对着叆叇朝霞行进,笃笃的马蹄声划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静谧。
驱车之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速度不紧不慢十分温吞,执着马鞭的手却非常稳。前方道路平坦,待他正欲加快些车速的时候,却听到了车厢之中隐隐传来压抑的低咳声。
“公子?”老人面露担忧之色,侧过头来看向马车的车厢,“您可是又醒了?”
“嗯。”带着些许鼻音的回应穿透车厢厚重的帷裳传来,而后那人又轻咳了几声,才开口道,“蒙叔,前方似乎有什么声音。”
这是年轻男子的声音,音色琅然,虽然带着些许气弱,却难掩其中的七分雅致三分风流。
此刻若是还有第三人在场,只怕会暗恨那马蹄声太大,淹没了这般好听的声音。
被唤作蒙叔的老人显然对这声音早已习以为常,侧耳倾听了半晌之后,蹙着眉头道:“似乎是一队马蹄声,正向着我们的方向奔驰而来。公子,您的身份不易暴露,我们可需要改道?”
车厢内的年轻公子顿了顿,而后缓缓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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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云双是迎着朝霞前行的,绾发的羊脂白玉簪不知在何时脱落,乌黑飘逸的长发随着大红嫁衣宽博的长袖翩跹飞扬,划出一道清丽弧度。
在俞云双身后几丈远的距离,一队铁骑紧紧追随,剑拔弩张直指她的后心处。
箭矢是浸过剧毒的翠绿色,紧绷的弓弩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如练皎光,竟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长公主。”追兵中的一人高声喝道,“再不停下,我们便放箭了!”
俞云双回首看了一眼与身后追兵的距离,一双比朝霞还要柔媚的凤眼微微一眯,倏然一扬手中的马鞭。身下的汗血宝马得令,风驰电掣一般向前冲去,与此同时,那人的箭矢也随之而至!
嘴角漾出一抹讥诮笑意,俞云双动作敏捷地侧身躲过箭矢,身上鲜血一般嫣红的嫁衣宛若丹鹄振翅。
身侧不时有箭矢嗖嗖划过,俞云双倾身伏在马背之上,一面左右躲避流矢,一面观察着前方的道路。
雾气朦胧的官道被破晓的光辉照亮,一辆迎面行来的马车就在这时蓦地撞入俞云双的视野。
赶车之人是个年若五旬的老人,发丝花白,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
因着俞云双的马速过快,在发现他的马车时已然来不及规避。身后渝陵侯的人马早已杀红了眼,若是真的与这马车遇上,只怕会累及无辜之人。
俞云双马鞭扬起,正要再寻一条路,便感到身后有冷意袭来,不由自主的侧过身去避开,再抬首时心便漏跳了一拍。
那被俞云双避开的箭矢擦着自己的耳畔划过,直直射向前方马车,正中了拉车马匹的侧颈。
惨烈的嘶鸣声顷刻间划破黎明。赶车的老人倒是反应十分迅速,双手紧紧勒住马缰欲令那拉车的河曲马停下,可那马却在此时疼得发起狂来,倏然在原地掀起马蹄,几乎将整辆马车掀翻在地。
俞云双瞳孔一缩,迅速出鞭死死勒住那河曲马的颈项,冒着被身后箭矢射中风险用力一扯,颈骨支离断裂的声音响起,高大的马身在原地摇晃了两下,轰然倒地。
一切变故仅在顷刻之间,俞云双收回马鞭,紧张地瞥了一眼身后愈来愈近的追兵,拉紧马缰改道,引着身后的铁骑向另一条路奔走而去。
此番甩脱他们比上一次花的时间更长,俞云双一路躲躲闪闪,待到身后终于没有了如跗骨之蛆的马蹄声后,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冒险顺着原路返回。
方才与渝陵侯手下骑兵遭遇的地方十分偏僻,那老人家失了赶车的马,若是再寻不到其他人帮忙,只怕是寸步难行。
果不其然,当俞云双回到原地时,一眼便望见那老人家托腮坐在冰凉的马尸旁,面对着车厢的方向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看见了俞云双行过来,老人家站起身来向着俞云双挥了挥手,开口笑道:“公子所料极准,那姑娘真的回来了。”
公子?俞云双勒马靠近,这才察觉到了第三个人的存在。
车厢中先是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咳,而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多谢姑娘方才救命之恩。”
声音清朗温润,宛如玉石相撞,让人不禁洗耳细听。
俞云双却轻叹了一口气,这人的呼吸声如此清浅难辨,是命不久矣之兆,倒是可惜了这么一把风流朗润的音色。
“本就是我将麻烦引给了公子,不敢承谢。”俞云双摇头道,“不知公子是如何料定我会回来的?”
车厢之内的轻咳声不断,过了半晌才气息虚弱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料定,只是见姑娘方才在自身危难之刻也不忘出手襄助,才会有此猜测。”
被人以简单的两句话将心思点透,俞云双顿了顿,而后几步走上前,将手中的马缰递给一直在旁边静立的老仆道:“既然是我害得你们主仆二人失了马,自然要赔一匹给你们。若是不嫌弃,便请先收下这匹。”
那老仆却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荒郊野岭的,姑娘没了马,这后面的路可不好走啊…”
“不打紧的,我脚程快。”俞云双道,将马缰硬塞到了老仆的手中,“听公子的声音,情况似乎不大好,还是莫要在这荒郊野岭之中耽搁了。”
“这…”那老仆将缰绳拿在手里,松开也不是,攥紧也不是,只好目带求助之色看向车厢之内。
那年轻公子似是能察觉到老仆的视线一般,口吻柔和道:“姑娘无需介怀,方才出了意外之后,我们已然向殷城方向放了信号,不久便会有人前来接应。”
“殷城?”俞云双闻言眉心一动,“若是我没有记错,殷城离此处甚远,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两日的功夫。”
“我们知道一条捷径,不出一日便可到达。”老仆回答道,脸上却浮现出犹豫之色,“公子,这姑娘说的没错,深林之中露气湿重,以您如今的状况,确实不宜久留啊…”
俞云双却将注意力放到了那老仆的前半句话上。
在渝陵侯封地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俞云双已然可以确定是那人陷害与她。事已至此,她是一定要回到都城凌安去找那人问个清楚的。而要回到凌安,殷城是必经之路。她前几次屡屡被渝陵侯的追兵从前方堵截,便是吃亏在对路途的不熟悉上。此刻听到了这条捷径,饶是俞云双一向谨慎,心念也忍不住一动。
见那车厢内的公子似乎并不愿意收下自己的马,俞云双改口道:“我亦要前往殷城。既然你们知道近路,不若让我厚着脸皮跟着你们走一段,到了殷城便有卖马匹的市集,买到了马我自会离开。”
车内之人顿了顿,这回倒也没再拒绝,开口温声道:“三人一马,既是同路,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俞云双明媚凤眸微挑:“那就叨扰二位了。”
将新马换上马车,俞云双在车厢外踟蹰了几步,而后拍了拍手上的污渍,与那老仆一同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
老仆自然注意到了俞云双的动作,歉意道:“我家公子身体不好,不能见风,委屈姑娘了。”
俞云双毫不在意笑道:“这哪里算是什么委屈,坐在车厢外与老人家说说话也是好的。”
“快莫要叫我什么老人家。”老仆麻利地一扬马鞭,马车一阵轻颤,随后开始缓缓前进,“我姓蒙。”
“蒙叔。”俞云双从善如流道。
蒙叔布满皱纹地眉眼弯了弯,笑起来分外慈祥。
俞云双身为宁国长公主,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里出行不是骑马便是坐软轿,又哪里坐过车夫的位置。只是她却十分随遇而安,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懒洋洋地靠着,一双明若秋水的凤眸迎着清晨暖融地朝阳微微眯起,薄唇轻翘。
蒙叔又扬了一鞭,转过头来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禁笑着道:“看姑娘的样子应是奔波了许久,若是累了,便靠着这车栏休憩便是。老头子我别的不行,赶车却是极稳当的,姑娘不必担心一觉睡起来趴到了路中央。”
俞云双“扑哧”一笑,眉宇间的绰约气质竟比初阳还要夺目几分。
蒙叔不禁心头赞许,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俞云双,视线落在她身着的大红霞帔上,有些迟疑问道:“看姑娘这容貌气质,应不是落魄之人,方才为何会被人步步紧追?难不成…是在大喜之日逃了婚?”
俞云双闻言嘴角笑意一僵,而后融化成连连苦笑。
第 2 章
蒙叔瞅着俞云双这幅模样,便知道事情必然没有那般简单。
果不其然,俞云双柔媚狭长的凤眸微微一凝,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开口缓声道:“倒也不瞒蒙叔,我如今倒是情愿自己昨夜逃了婚,也要比现在的境遇好。”
蒙叔闻言一怔,便听俞云双继续道:“如今堂也拜了,喜帕也挑了,夫君却在洞房之夜暴毙而亡,倒是一切都说不清了。”
蒙叔执着马缰的手一抖,缰绳险些脱手而出,愕然看向俞云双。
俞云双白皙面容上的神色不是惊恐,亦不是自怨自艾,镇定到仿若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这…”蒙叔瞠目结舌,只觉得舌头在嘴里面打转,连话都说不清了。
车厢内此时传来一声叹息,年轻男子温润的声音传来道:“姑娘节哀。”
俞云双闻言,不由向着车厢处瞥了一眼,而后摇头道:“我与他素不相识,连他长得是圆是方都没有看清,倒也谈不上什么哀。只是凭白背了一条命案在身,也只能感叹人生无常…”
蒙叔重新执稳了马缰,半侧过脸去对着车厢道:“公子,您醒了?”
“我还未睡。”厢内的男子道,“无意间将姑娘与蒙叔的谈话听了去,还请姑娘莫要介意。”
俞云双笑道:“本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况且这般离奇的事情,坊间最爱相传,就算今日我不说,只怕不久之后你们也能从坊间传闻中听到。与其让他们以讹传讹,倒还不如由我亲口说出来。”
“姑娘你为何不去报官?”蒙叔仔细斟酌了一番,开口建议道,“既然命案与姑娘无关,还是交由官府处理比较妥当罢?”
俞云双抿了抿正思忖着应该如何开口,便听车厢内那清润声音回答道:“方才那些追踪的人下手狠辣无所顾忌,寻常的官府定然压不住。她若是不逃,麻烦只会更多。”
“公子所言甚是。”俞云双道,狭长凤眸中却有冷凝光芒划过。
三人一路向东直行,即便俞云双没有见到车厢内那公子的模样,却也可以确定他的身体十分孱弱。这一路行了许久,他的低咳声从未停歇过,到了最后,竟然隐隐有渐渐加重的趋势。
蒙叔见自家公子的情况实在不好,勒住了马将马车停在林荫道旁的一处空旷场地,一来算是小憩,二来打算趁此空闲为自家公子煎药。
俞云双注视着蒙叔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拿出药壶与几个棕色牛皮纸包,动作麻利地将纸包中的药材分类倒入药壶中,便知道他早已习以为常。
心头有些感慨,俞云双向蒙叔问道:“为何不将药做成药丸,这样服用起来也不会这般麻烦。”
蒙叔笑呵呵道:“公子服现煎的药效果会更好一些,所以我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
俞云双疑惑问道:“公子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不在家中安心养病,反而跑到这样偏僻的荒山野岭中来?”
蒙叔长叹了一口气:“公子这个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时好时坏。其实出门的时候公子身体还是健朗的,怕是因为这几日太过疲累,今日才会如此。”
俞云双原本以为他只是患了什么急症,却没有料到竟然是陈年宿疾。
虽然俞云双与那公子交谈不多,也能从他说话的口吻中看出他应是一个举止闲雅的翩翩公子,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自出生起便被如此病痛折磨,俞云双不由心生惋惜。
向着停靠在不远处马车的方向轻瞟了一眼,俞云双起身,从附近的密林之中寻了不少枯枝干草回来,当做蒙叔煎药的柴火。
蒙叔抬眸看向她,眼神和蔼温暖。
将一切做完,俞云双又转回到马车旁边,本想将马牵到草木茂盛的地方让它自己进食,便看到马车车厢的帐帘浮动,竟然被人从里面掀了开来,因着俞云双站在车辕的位置,便只能看到那人的手。
手是宛如象牙般的皎白,修长的五指弧线流畅,仿若一块精心雕琢的温玉一般。
俞云双一怔,便听到那人道:“姑娘请留步。”
俞云双原本就立在原地,自然谈不上什么留步不留步,开口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车厢内又传来了一阵低咳声,那双掀着帘子的手也随之颤了颤。
俞云双迟疑了片刻,快步走上前去将帘子扯回来重新掩好,待到咳嗽之声平息了之后,才开口道:“蒙叔说你不能见风,还是小心些好。”
车厢之内传来一声轻笑,而后如潺潺清涧之水般的声音响起:“方才姑娘路过车厢的时候,在下似是隐隐闻到了暗香。”
俞云双的凤眸微睁,呆怔在原地。她这是被人调戏了?
那公子说完,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话语间的不妥,顿了顿,口吻带着朗朗笑音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因为自幼体弱,于医理倒也有些研究。方才说的那暗香,其实是百毒中的一种,可以依靠气味在无形之中置人于死地。在下想到姑娘方才所说关于新婚夫君暴毙一事,这才会冒昧将姑娘唤住。”
俞云双的面色一凝,抬起手臂正要去闻,那公子似是早就猜到她的动作一般,出声提醒道:“莫要深吸。”
隔着衣袖浅浅嗅了嗅,俞云双确实闻到一缕有别于平日的淡淡香气。她平日里不爱用香,这味道,只能是洞房花烛那夜厢房里燃的所谓的安神香。
垂下了手臂,俞云双视线平移,落到被厚厚帷幔遮掩的窗牖上,问道:“公子可能确定?”
“七成以上的把握。”那人口吻笃定道。
俞云双沉吟:“可若是如此,且不说蒙叔方才与我相处了许久,就连我自己也一直浸在这气味之中,为何全然无事?”
“蒙叔无事,是因为这暗香的毒早就挥发的许多,况且我们一直处于旷野之中,他受到的影响自然十分小。”那人声音朗朗,宛如玉石坠地,“至于姑娘是如何沾染上暗香的气息,又如何避过暗香之毒,要么姑娘本身百毒不侵,要么便是早就服用或者佩戴了什么解毒之物。”
俞云双只觉得身上的血色的霞帔有如千斤重,将她压得喘不上气来,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一直贴身放在怀中的公主令。
这公主令,到了如今其实应该叫做长公主令更为合适,是先帝还在世时赏赐给她的。公主令本就是为了在皇权纷争中保她平安,却没想到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
车厢中那人也察觉到了俞云双长久的沉默,开口道:“姑娘新婚夫君暴毙一事,怕是与这暗香脱不了干系。只是暗香的味道挥发得十分快,即便姑娘此刻赶回去,也找不到投毒的证据。姑娘不若将这衣衫妥帖保管,兴许可以用来洗刷冤屈。”
俞云双眸中冷凝之色渐重,那人既要至自己与死地,又碍于先帝的遗旨不能亲自下手,好一招一石二鸟。
心中虽然如此想着,说话的口吻却十分柔和:“多谢公子提点,只是这衣衫如此穿着,味道必然会持续挥发,不知公子这里是否有多余的衣服,好让我将霞帔包裹起来?”
车厢内那人沉默了一瞬,而后轻道一句“还请稍候”。待到马车窗牖处的帷幔又一次有了动静,递出来的却是两件折叠齐整的外衫。
“虽然时值夏初,深林之中到底湿气重,没有外衫怕是会受寒。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先穿上我的外衫,另一件用来包裹霞帔即可。”
俞云双凝视着那只宛如由最上好的羊脂白玉所精雕细琢的手,眸光一动,低声道:“多谢公子。”
两人的指尖在接过外衫时无意中相触,俞云双能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阴冷凉意,真的如千年的寒玉一般。
远处蒙叔早就煎好了药,见到两人一直在交谈,便没有靠近。此刻看到俞云双捧着衣物走向密林中,这才端着白瓷药碗走到了马车车厢前,开口唤道:“公子,该服药了。”
“嗯。”车厢内的人压抑着声音又咳了一阵,这才重新掀开了窗幔,这回却是身体微倾,仰起头来看向窗外。
那人的眼眸并不是纯粹的黑,却十分深邃难测,犹如无底深渊一般。
“已经到晌午了,时间怎能过得如此快?”清冷如玉的声音,口吻疑惑地轻声呢喃。
蒙叔蹙着眉,颇为不赞同道:“都说了您不能见风,怎么还总是喜欢将帘子掀起来?”
那人笑了笑,眼尾描出一缕精致弧度:“现在又没有起风。”
话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在接过药碗之后,将厚重的帷幔重新放了下来。
帷幔如瀑垂下,车厢之内又恢复了一片暗无天日的晦暗,那人微仰着下颌靠在车厢壁上,勾了勾唇角道:“不过凌安城,怕是又要起风了。”
第 3 章
俞云双在刚遇到这对主仆时,公子曾经提到过殷城方向会有人马前来接应。那接应的人想必是一路快马加鞭,竟然在俞云双三人重新上路后不久,便与他们汇合在了一起。
当先之人是一个五官轮廓深邃的玄青锦衣男子,下马之后对着车厢的方向深深一揖,口中恭敬道:“屈易来迟,还请公子责罚。”
俞云双清澈凤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那屈易。
眼神坚毅,神情桀骜,只消这一眼,便知道他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
车厢中的那位年轻公子谈吐不俗,说话行事尔雅有礼,自遇到这主仆二人开始,俞云双便没将这二人当做寻常百姓。如今见了屈易的模样,俞云双只觉得自己似乎还是将公子这个人想得简单了点。
“你并无错,为何要罚。”金石般润朗的声音响起,口吻不同于与俞云双交谈时的柔和,带着隐隐的威严气势,“莫要行礼了,起来罢。”
“是。”屈易应了一声,挺直背脊,视线划过车厢落到俞云双的身上,剑眉便是一蹙,“这位姑娘是…”
“说来话长,不过这位姑娘也会随我们一同去殷城。”蒙叔笑呵呵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继续赶路罢。”
屈易却立在原地未动,锐利的眼神将俞云双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眸中浮起一丝玩味。
俞云双顺着屈易的视线向自己身上瞧了瞧,当瞥到身上过于宽大的外衫时,便明白了屈易那副表情的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她头发披散凌乱,身上套着男子的外衫,眼底挂着劳累憔悴之色,倒也由不得别人不误会。
黛眉微微一挑,俞云双毫不犹豫地直视回去,面上神情一派悠闲从容。
屈易一怔,终于收回了放肆的视线,翻身重新上马。
蒙叔扬起马鞭,身~下的马车开始摇摇晃晃重新前进,因为有屈易带来的人在前方开路,马车行进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正午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洒下,将斑驳的光影烙在面颊上。俞云双被这暖融的光线照得昏昏欲睡,迷迷蒙蒙之间便能听到车厢内时不时传来的低咳声。
睁开狭长凤眸,俞云双望向蒙叔问道:“沿着这条路走,我们大致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殷城?”
蒙叔眺望了一番四周的景色,而后回答道:“应是不超过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俞云双口中喃喃,黛眉微蹙道,“我记得殷城会在日暮降临之后吹角将城门落锁,三个时辰之后,太阳怕是早就落下去了罢?”
蒙叔面上的笑意亦是一凝,显然也才想到这点。
城门落锁之后,任何人都不可入内。若是真的无法在城门落锁之前到达殷城,这一路的紧赶慢赶便都白搭了。
一直骑在马车前方不远处的屈易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拉紧了马缰放慢速度,靠近到两人的身边道:“这一点无需担心,近几日殷城的城门到了夜幕降临之后都不会落锁。”
“不落锁?”俞云双愕然,“这是为何?”
“听说是有大人物要去殷城,护国将军裴钧亲自赶去殷城向太守传话,命他这几日都不得关闭城门,静待贵客。”
听到裴钧的名字,俞云双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你可知道那个大人物是谁?”
“是无双长公主。”屈易扬了扬下颌,口吻不屑道,“这殷城太守看着一副精明相,溜须拍马时却一点儿脑子都舍不得动。且不说那无双长公主昨日刚下嫁渝陵侯世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前去殷城。当今圣上既然能将无双长公主赐婚给那野蛮不开化的渝陵侯当世子妃,便表示无双长公主已然失势。这太守不趁机疏远关系,反而上赶着去巴结无双长公主,当真是蠢得可以。”